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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小商河-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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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再兴道:“若是斩之不尽,留一根在外不可斩,让秦老贼略略有些顾忌,是否多一线生机?”
    岳李氏思之再三,方沉吟道:“叔叔的意思,雷儿不须殒命,只是与家小分开,让秦桧多一分忌讳,不好下手,可是如此?只是江南地面上,除西川之外,所有州县官员,皆秦桧门生,却到哪里可以避祸?”
    杨再兴暗赞岳李氏胸襟,稍明计较,便已经开始算计地头了,当下也不避讳,道:“嫂嫂说得正是,若在江南地面上,难免为其所害,只有一个去处,便秦桧也无计可施。”
    “侠义社!”岳家母子同时失声叫道。
    “不错,秦桧令某家杀嫂嫂以报,眼下杨某家小俱已送到太行山上,若侄儿能够避于太行,则秦桧必不敢轻举妄动,天下民心向背,非是贼子所能左右,侄儿平安,则满门平安,若众老小赴难,也为大哥留一血脉,杨某方可立于世间,若这点都做不到,枉为七尺男儿!”杨再兴跪了下去。
    “快扶你杨叔叔起来!”岳李氏忙叫道。
    岳雷去扶杨再兴,却扶不动,岳雷转头看着母亲,岳李氏浑身如被抽去主心骨,一下软倒,倚在车壁上,泪湿双颊:“岳家累叔叔不少,如此高义,怎么报得,只是——只是雷儿——”
    杨再兴不用多说,起身离开,留岳家母子在那里相倚痛哭,自己却将那余统领叫到身边:“余将军可会写书信?”
    那统领上次见杨再兴写信,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一次却是叫自己写,不由得一颤。
    杨再兴一笑,道:“取纸笔来,我念,你写!”
    那统领持笔在手,微微
    却听杨再兴口述,笔下不停,居然写得一手好瘦金体临安为官,京师文风鼎盛,连这等武官也濡染不少,挥毫自如,其辞曰:“末将奉旨,押系岳门家小至岭表,经信州、建州交界时,忽有贼匪逐殿前司军杨再兴都统制,至于军前。雄武营将士虽勇,仍不能救得杨都统,情势急乱中,又失却岳家次子岳雷,与杨都统俱陷贼手。虽然保得余众平安,却未竟全功,贼人离去前,竟称若岳门老小若有缺损,便拥岳雷清君侧云云,实是大逆不道,伏望大人传令以檄之,方可稍减末将之罪责矣。”
    高林、莫雨看了,默默点头。那余统领却持笔发颤,心知此祸不小,却出自自己手笔,再也赖不得,若一言不合,惹了杨再兴,明年今天,就要家人给自己烧一陌纸了。
    当下叫过一名小校,将信函密密封了,仔细叮咛,再三嘱咐,才让他上马返信州驿站去了。
    余统领在杨再兴面前规规矩矩做完上项功课,却犹豫道:“杨大人,这贼匪是哪里——”
    —
    杨再兴呵呵大笑,斥骂高林、莫雨二人道:“二位大王还不下手,等官兵来抓么?”
    高、莫二人也大笑,随即招呼众好汉,将岳雷、杨再兴物事带上,只稍容岳雷与妻温氏小别,便携二人离去,杨再兴只在那统领耳边叮咛:“此去建州,信上言语可说与建州将军,保你平安,只是最好莫过于在此多过两天再上路,等临安书信将至,更加好些。”
    数日后,雄武营都统将所得信函上于中枢,呈至秦桧案前。
    秦桧得书,阅读再四,涔涔汗出。
    果然如杨再兴所料,秦桧本意在斩草除根,如今根已经折去一枝,却不在掌握之中,江南平定未久,草莽间多少豪杰,若有人举岳家大旗登高一呼,也非异事,倘无岳家人参与,也还好办,可是若有岳雷在其间,便说不定有多少附从者,如此岂非大祸!
    可疑者在杨再兴之事,哪里如此之巧,刚好被贼所败,追及岳府车驾,又恰好卷走岳雷?岳门老小中,若有人稍具还手之力,则非岳雷莫属,眼下居然众人平安,只少了个岳雷,岂合常理?
    还好自己已经按赵构吩咐,下令沿途不得留难,否则此祸难料。
    “杨再兴!——”秦桧咬得牙响。平日在临安城中,不过见一个花心武官,有仗打时还可一用,平日里不过当多养活了一条狗,花费银钱并不多,还道占了便宜,平日里花天酒地,与柔福暗通款曲,这些都在秦所报之中,为秦桧所熟知,本来是“很有培养前途的青年”,岂知会如此有负本相厚望!若肯取了岳李氏人头来,怕不有一场大富贵?!
    此子实在有失计较矣!却坏了秦相好事。
    “此事不得声张,只报与殿前司杨相知道即可,其他事就由杨相去做罢。”
    雄武营都统唯唯而退。
    杨存中得报,思之再三,豁然开朗:“嘿嘿,这小子倒懂得如此脱身,只是此去落草,干回了当年随曹成时地本行,不知是哪座山上地大王,有趣,有趣。”
    只是杨存中也忽略了,如此反意昭彰,精明如秦桧者,如何会看不出来?却至今未有何动作,只让自家莫多问就是,右军骑兵暂由蒙冲、蔡晋、凌雪峰三将率领,杨再兴职司空缺,由殿帅暂代着,这却大不寻常。
    赵构当晚闻讯,在书房内来回踱了百十个来回,实在不知是祸是福,一边还忙着安排迎回韦后车驾之事,另一边却颇为忧心,深怕江南有不利消息传播。
    但秦、杨、赵三人却心照不宣的是:没有人想到去为杨再兴落罪,朝中言官哪里会知道这等密情,自然也无人弹劾,像这等小小武官,御使台还恐费了纸笔!
    临安城中,此事在诸人大忙间,渐渐平息。
    七天后,杨再兴、岳雷、高林等三人悄悄现身鄂州地界。
    看到当年练兵之所,诸人都情难自禁。
    “杨叔叔,我们为何要先到鄂州?”岳雷问道。
    “你认得王俊么?”高林反问。
    岳雷双眼圆睁,如要喷出火来。(月票!老熊的读者,竟没有手中剩月票地么?)
战太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鄂州御前军,不复雄师!
    夜,杨再兴与岳雷、高林在鄂州城郊侠义社分社中住
    这里毕竟是岳相旧部所在,侠义社虽然没有挂出招牌去,却是好大一片房舍,江南物资,大半须经此间运往太行,银钱也罢了,衣物之类却占了数间仓库,社内人手不下百人,是杨再兴一路过来见过的最大一家分社。
    “王瀚宇见过杨爷、高大爷!这位——这位莫不是——二公子!”侠义社鄂州分社老大闻说高林到了社中,推掉诸多事务,赶来相见,却见到缓缓掀开罩袍的岳雷,岳飞脸相倒有七分,看得王瀚宇大惊,连忙跪了下去。
    原来岳相之死,轰动天下,鄂州城中得讯,满城焚香烧纸,无不切齿痛心。林大声惶恐不安,却只得缩在总领衙门,哪里都不敢去,其他地方还有弹压之举,但鄂州城哪里敢!莫说御前军都统王贵自己也在烧香焚纸,军中哀声动地,民间处处香火,连自家衙门四周都是哀声,满城中只得数家没有举哀,就算想弹压,能够弹压,且弹压谁去?
    如此情状,早在预料之中,林大声只求自保,哪里敢多管闲事!
    侠义社英雄却是大设祭堂,所有人手兄弟轮番上祭,皆愿生噬秦桧血肉,若非王瀚宇等老成者止住,当场就有人要去林大声府衙闹事。
    总共就一百余人手,当真去了,恐怕也当不得总领衙门千余兵马,但携民意而动,城中倒可纠集上万人。却是送死的多。能够杀敌的少,思前想后,只得作罢。
    林大声、王俊等人。这些天来躲躲藏,都不敢在城中现身,侠义社众人轮番监视诸人家中及衙门,皆不见其踪影。特别是军中参与了出卖岳飞地几位,除了王贵还在管事,其余诸人都躲得远远地。不敢在军中出现。
    若非岳家军纪律素严,军变也发生几回了。
    此刻临安城中已经将岳飞罪状昭告天下,各城通衢大道及衙门前均有张贴,鄂州众军将愤怒之余,各各心惊:岳相不过离军数月,即死于冤狱中。观乎大宋靖康年以来,军功之著,未有如岳飞者。身登枢密,位不可谓不高,仍然诛于如此不堪地罪名,可见大宋朝武人前途堪忧了!有此一念。军中诸将竟然以自保的居多,无人去给王贵添麻烦。便是牛皋如此火爆脾气,也不过在家中大怮数场,设祭终日,但王贵召集议事时,却众将云集,无人敢多说半个字。
    王贵见军中如此默然,虽则大出意外,也窃为安心,毕竟鄂州军若哗变,将动摇大宋朝根本,幸好至今无事。
    王瀚宇将上项事逐一道与杨、高、岳三人听了,却去组织人手,再开灵堂,由鄂州侠义社主祭,各路英雄纷纷前来致祭,岳雷作为主家,披麻戴孝还礼。稍移时,军中也得到消息,统领以上职司的军将,皆偷偷轮流前来,与岳雷唔面。王贵也不是聋子瞎子,自然猜得到端倪,却自家不便前来上香,派遣了亲随小校代表,被高林一顿臭骂,赶打出去,若不是在灵堂之上,对方也非首恶,便是血溅当场地局面。
    岳二公子到了鄂州之事,基本上是在侠义社与鄂州军中悄悄流传,市面上却知之甚少,若不是高林的关系,军中与侠义社颇为相得,原来连军中也不打算通知到了,即使如此,前来致祭的军将也达到二百余人,小兵小卒自然上千人,直闹得侠义社内外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三日后,建州侠义社传来消息,岳家老小平安通过建州,此间建州官兵得秦桧快信,态度前倨而后恭,岳家有惊无险。
    同日,临安城内,曾为岳飞张目的诸位布衣、文臣,包括齐安郡王都受到牵连,上书的布衣人文直接刺配边城,朝臣与郡王则受到弹劾。
    鄂州城内,军中则有消息传出:找到王俊落脚处了。
    绍肖十二年正月十八日,鄂州侠义社内,人头攒动,还有人不断前来献祭,但社内深处宅院中,一灯如豆,晦暗不明,门外十余名汉子小心顾觑,房内却只有杨再兴、高林、岳雷、王瀚宇、赵秉渊等数人。
    “蒋叔叔只因到江州报讯,现下在福州下狱!上奏官王叔叔则在京中被捕!这秦桧好不狠毒!”岳雷红着眼,把鄂州军中已经被牵连的人员情况向赵秉渊转告,这些都是各地侠义社传回地消息,比朝廷发布文告要快上许多,这些事连赵秉渊也不知道。
    赵秉渊听了,仰天长叹,这些都是军中极相熟的好友,如今只因在岳飞赴京前走漏了风声,就受如此处置,怎么不教军中人人自危!
    “王俊等人,因参与其事,林大声为免死无对证,早早就将其安置私密处,多日来未曾现身。前日里,张太尉旧属于街买醉,却见到一名王俊亲随在街市采买,触动真怒,上前揪打,却听到口风,说是王俊不日便要回军中,且会拔擢超升,到时便知厉害。众人得此口风,自然不肯放过,一顿饱打之后,才知王俊落脚处。”赵秉渊也将发现王俊消息来源的经过告知众人。
    “如此动作,王俊且会不知?若此人回去,说不定王俊连夜就要逃走,哪里会坐等我们杀上门去?”高林有些吃不准,问赵秉渊道。
    赵秉渊摇头道:“不会,军中人手早已经盯得颇紧,只是不便下手,若惹了林大声,军中诸人皆不得安宁,此事还须由侠义社下手,那时往太行山上一推,林大声须奈何高兄弟不得,更不敢来捋杨神枪虎须!”
    王瀚宇也道:“昨日侠义社已经派遣人手,在王俊宅外守候,未见有车马人手离开。采买的还是原来那些人。也不曾变,大约今日还该在里面,若有变动。早有消息回报了。”
    杨再兴听罢众人言语,吩咐道:“王兄虽然是鄂州地主,但此事非同小可,除了林大声、王贵、王俊等处须人手把风之外,其他人手尽数收回,事毕后全部遣散至周边州府。此处少量人手留守即可,若军中有何异动,还请赵兄知会社中兄弟,明日
    咱们就下手,得手后即北上,只要进入金贼地面,便虞!”
    —
    众人轰然响应。
    出门时。杨再兴留下赵秉渊,问道:“岳相蒙冤之后,军中情势如何?”
    赵秉渊颇为踌躇,半晌才叹道:“岳相初罢时节。众将官尚有不平意味,营中颇轰动。王都统也不加约束。大理寺案一起,营中哗然,其时王俊、傅选、董先之辈已经庇护于林大声处,久寻不获,林大声亦自深居简出以避祸。王都统为示清白,令人在军中传讲此案详细,众意虽不平,然亦无可追究者。至岳相死难,王都统方大集众将,当众大怮,且道岳相在日,本不必自开封还军,江州闻讯,也不必往临安受难,却慷慨赴义以全其忠。若众将愿为岳相白其冤,莫如守好江防以御贼,倘有反朝廷者,恐怕负了岳相本意!”
    “其时王都统卸盔抚剑,道军中如有不伏其言者,可以此剑拟其项,其必不还手。终不能为国抚军,却坐视所部军反了朝廷,众将默然而悲,各自伤神,竟无人敢上去拔剑,大军由此得安。可惜岳家军将官,人心离散,若大战再起,恐怕不能复当日之勇矣。城中酒肆青楼,平日哪有官兵敢去喝得烂醉?如今却满街都是,哪里有人敢去弹压?将帅自身不正,如何约束下属?岳家军已经毁矣,杨兄身在临安,岂会明白?”
    杨再兴听得心惊,也不再追问。
    王瀚宇自安排人手连夜转运物资北上,赵秉渊在军中悄悄打探消息,徐庆、李道等将官略闻其事,也兴趣盎然,颇参预其中,牛皋却终日烂醉,诸将都不愿让其参预此事。
    丑时三刻,寒星满天际,当空正中却是一弯半遮的残月,侠义社运用所有能够调集地马车,已经将社中物资搬个尽,王瀚宇回头望着偌大一片房舍,颇为不舍,高林劝解道:“鄂州分社,历来便是南北枢杻,不过略停些时日,迟早还须返回此间,能够为岳相报仇,还有何事舍不得地?”
    鄂州城北,一处森森宅院,二十余亩大小,密林掩映,若非有心,官道上只能见得数片瓦,夜间更无可识辩,院中倒有几位巡更的,手持长枪,走得不耐烦,坐在阶前闲聊,一汉子指着一间传出如雷鼾声地精舍:“这等狗才倒是好福气,不过卖主而已,却得林大人如此优待,我等随林大人多年,哪里享过这等福份?醇酒美人,夜夜笙歌,过得好不逍遥!”
    另几位听了,都是一沮,其中却有一位老成些地,倒转枪柄轻拍其头:“你这囚徒知道甚么?你以为那狗才过得安稳么,试试听他梦话,城中十万好汉,都想生噬其肉,若不是此间隐密,已经死了多少回!换成老子,宁可不发这等财,过得贫苦些儿,只要吃得下睡得香,一家老小平安,便是在世天堂,若有负神明,天不诛也须自诛,你以为是好玩的么?”
    众汉子都点头称是,刚才那个不伏气的军汉也低头不语。
    院外密林中,略有动静,院中诸人立即惊起,却听夜鸟号寒,数只鸟飞掠起,巡更地汉子们面面相觑,都道虚惊了一场。有老成者惊疑不定,细细倾听,却无进一步的动静,才又坐在阶下躲避寒风。
    三里之外,百十骑悄然而至,却都摘了铃,用草包了马蹄,松缰缓辔,尘土都没有溅起多少,马背上地汉子人人手持长枪大刀,默不作声,堪堪行至两里左右距离时,一个蒙面人从林中窜出,到马队前拱手拦住。
    “高大爷,王爷,杨大人,不可再近了,只怕那贼子护卫知晓,咱们从林中穿过去,马匹就留在此处!”
    王瀚宇听了,看看高林,高林点点头,不再多言语,众人当即下马,将马牵入林中系好。才缓缓随那蒙面人前行,一路上连鸟也没有惊起一只,那蒙面人道:“兄弟几个早将林中夜鸟全部驱走,以免大队来时惊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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