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现场2009年第1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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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聪深吸了口气,一把掀起了蒋七床前的布帘,顿时眼前一黑。
只见蒋七穿戴得整整齐齐,同样是白衬衫,黑裤子,正蹲在床上,仰着脸定定地看他,开口说道:我都偷偷盯了你一天了,你没发现帘子上有个小洞吧?说完他嘿嘿地怪笑起来。
苏聪抑制住心头的恐惧,看了看眼前的蒋七,又看了看窗外的蒋七,咬咬牙,随即飞快的穿好衣裤,向楼下冲去。
他豁出去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的魂呢,今天他倒要见识一下。
一口气到宿舍门口,再看,路灯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人,苏聪急忙左右寻找,忽然看到正对着宿舍大门的甬路尽头,一个黑影孤零零地站在暗处,再次向他招了招手。
等他沿着甬路狂奔到头时,那个蒋七已经站到了第四教学楼的门口,远远的看他过来,不紧不慢地进楼去了。及待苏聪追进楼里,早就踪影全无了。
四教学楼一共六层,每层四个大教室,供学生自习之用,苏聪发了狠,从一层到六层,逐间的找过去,结果除了惊扰了一双双看似发奋苦读,实则郎情妾意的小情侣,其他一无所获。
回到寝室,蒋七正坐在床上翻他的《我遇见了我》,见苏聪进来,拍了拍手中的书,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最恐怖的恐怖不在恐怖小说里,而就藏身在离你最近的生活里。”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苏聪愣住了。他定定的看着蒋七,心里慢慢升腾起了一股凉丝丝的寒意。
这房间,这蒋七,这眼前的一切,诡异的气息好像愈加浓重了。
苏聪敏锐地感觉到,似乎什么地方跟以前比有些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呢?他一时又说不出。
六
蒋七被救护车直接拉到山南二院,结果与那位心理学教师的判断相左,各项数据显示,蒋七是个不折不扣的正常人。
那位老师怏怏地说:“我早说了嘛,问卷调查的准确率是很低的。”
相信科学,相信蒋七,系里关于蒋七精神病的传言像中箭的小鸽子,纷纷坠落到地上。
傍晚,苏聪在食堂里碰见了边沁,再次同他探讨起灵魂出窍的问题,边沁友好地摸了摸他的头,细声细语地说道:“老苏啊,说你是猪脑袋,你还真不辜负朕,上次那个故事我当着我们班三十八个人差不多全都讲过一遍,没一个信的,就你对我好,支持我,鼓励我,深信不疑,为了竭诚回馈你的单纯与弱智,我再给你讲个火星人昨天光临我家的事吧,也是真事……”
苏聪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操起饭盘,把边沁像个兔子似地撵出去二里地。
回到寝室,蒋七正坐在床上看书,两条腿晃晃荡荡的从床沿上郎当下来,苏聪一怔,这还是他头一回进门就看到蒋七,以前他通常都把自己藏在布帘后面,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
他坦然地把自己曝露在灯光下,若无其事地翻着书。
苏聪来到自己的床铺前,坐下,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无聊。他抓起桌上的太空杯,咕嘟咕嘟地牛饮一气,抹抹嘴巴,内心莫名地焦躁起来,昨天晚上那种觉得哪里不对的异样感觉没来由地又泛上来了,后背凉飕飕的。
他偷偷的观望着蒋七,蒋七头也不抬地看书,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侧对着他,像个塑料假人。
他看书的速度很慢,半天翻动一页,纸张哗地一声脆响,然后又是半天的死寂。
哗……哗……哗……
单调而苍白的翻书声,如同一根细常的手指,轻轻的抠挠苏聪的心。
10点半,灯熄了,翻书声骤然停了。
苏聪躺在床上,听到黑暗里蒋七在稀稀蔌蔌地脱衣服,片刻之后,归于宁静。
今晚没有月亮,窗户只隐约有个淡淡的轮廓,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满屋漆黑。
苏聪睡不着,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一个疑虑他仍百思不得其解,即便边沁所说的什么魂丢了都是骗人的鬼话,可他看到的两个蒋七,该做何解释?
想来想去,苏聪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脑袋里有点乱了。
“别瞎想了,睡觉吧。”
一个干瘪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就在这一瞬间,苏聪脑袋里轰隆一声,全身的汗毛刷的一下全都竖起来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冲着蒋七的方向大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
黑暗里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又轻飘飘地传来:“你在不停的翻身,人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翻来覆去,我说得没错吧?”
苏聪不作声了,但心里的疑虑却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
他竖起耳朵,还想听听蒋七那边的动静,忽然,一阵睡意猛烈地袭来,仿佛扑天的巨浪排山倒海而来,瞬间把他淹没了。
这睡意到来得毫无征兆,不大一会儿,苏聪睡着了。
这时,蒋七的床嘎吱嘎吱一阵轻响,黑暗中,他缓缓地坐起身来……
七
早上苏聪醒来,只觉得头一蹦一蹦的疼,好像有几条蚯蚓在额头的静脉血管里蠕动着。
蒋七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见棱见角,人已不见踪影。
许建人,小眼睛,五大三粗,一圈毛茸茸的小胡子,就住在苏聪斜对门的115寝室,黄省现在就搬到他们屋去了。他喜欢打篮球,苏聪刚开学时曾跟他打过一场,记得这家伙喜欢用肘子打人,输了球还造赖,印象很坏。
第一节课,许建人捧着本《体育画报》津津有味地看,到第二节,看完了,便开始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蹭起来,蹭了一阵,无聊似乎并没有缓解,便转过头来冲着苏聪呲了呲牙:“同学你好,我认识你,咱俩打过球,你住102,咱俩斜对门,还算邻居呢。”
就这样,出于无聊,他自来熟地跟苏聪聊起来。
可不到三分钟,苏聪就追悔莫及了,他发现这家伙原来是个话痨,一张嘴就再也停不住了,从奥尼尔说到李宇春,从火影忍者说到他家养的黑背狼狗,得波得,得波得,像个无限不循环小数。
苏聪腻味透了,开始出于礼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着他,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趴在桌上装起了睡觉。
一般人到这个地步也就点到为止了,谁知道许建人竟然凑过来推推他,关切地问:“嘿,你咋啦?”
苏聪彻底被他打败了,嘴里含糊地应付道:“没事,没啥事。”
许建人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苏聪:“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昨晚上生病了,而且挺严重的,是吧?”
苏聪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从何说起。
许建人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医院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聪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坐直了,诧异地问:“你说什么呢?说的是我吗?”
许建人咧着大嘴,喷出一股大蒜的气息:“怎么不是你?昨天晚上11点多,我上厕所,刚出门,正好看到你们寝室那个脸挺白的小子背着你急冲冲地往楼下去了,肯定是送你去医院了。”
苏聪脑袋嗡的一下,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黄胖子跑我们屋来了,你们寝不就剩你们俩人了吗,不是你还能是谁?还有你身上这套李宁,出来进去的,我老看你穿。”
见苏聪不吭声,许建人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你昨天晚上到底得啥见不得人的病了,还保密啊?
此刻的苏聪已经有点傻了。
按许建人的说法,昨天夜里他睡着了以后,蒋七曾背着他出去了一趟,而他自己对此却浑然不知。
这件事,他越想越害怕。
八
苏聪决定把窗户纸捅破。
晚上一进寝室,他直奔蒋七,快步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天晚上你搞了什么鬼?”
蒋七闻听此言,猛的站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异常凶狠,苏聪心里一颤,底气竟莫名其妙地泄了三分。
“你昨天晚上把我弄到哪去了?”
蒋七忽然间又恢复了贯常那种木木的神情。
“不懂。”
“别装蒜,有人看到你昨天夜里背着我出去了。”
“哪有的事?”
“那你敢不敢跟那人当面对质?”
“好啊。”
“好,那你等着,我……”苏聪怒火中烧,正要转身去对门把许建人找来作证,突然,嘴里的话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就在这一刹那,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发生了。
他猛然发现蒋七鬓角的那个小小的肉瘤,也就是我们东北人称之为拴马桩的东西,不见了。
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那块皮肤平整光滑,毫无瑕疵。
苏聪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蒋七,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跟蒋七长得一模一样,但却不是他。
几天来,他总是隐隐地感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
就是这颗毫不起眼的小小肉瘤。
他故做平静地走出寝室,在走廊的另一端拨通了学校保卫处的直线电话。
他的两条腿仍在抖个不停,后背一团黏湿,已经被汗水打透了。
九
第二年新生入学时的安全讲座仍是萧处长再讲,和去年差不多,他用力地挥着手,声情并茂地讲述了近十年来发生在学校里的凶杀案,吓白了又一届小女生们的粉面。
那天,在座的新生里有一个叫朱焰炜的中文系男生,他的业余爱好就是四处网罗素材,创作一些既吊人胃口又装神弄鬼的悬疑恐怖小说,他对这个箫处长讲述的案例很感兴趣,第二天上午没课,他就跑到保卫处,请求萧处长给他提供几个离奇的故事。
他的脸皮很厚,撵也不走,劝也不走,最后萧处长简直要抓狂了,只好同意给他讲一个,只讲一个。
朱焰炜拿出小本子,像个记者一样聚精会神的坐在他面前,准备记录。
萧处长说,去年刚开学不久,你们中文系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凶手姑且也能算做你们系的学生吧,叫蒋七,这个蒋七非常狡猾,整起案件谋划得非常巧妙,差一点就被他逍遥法外了。
他的开场白引起了朱焰炜的兴趣,他仰着脸期待地望着萧处长,像一只等待喂食的小猫。
萧处长大张旗鼓地喝了口茶水,说,这个蒋七来自邻市农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单亲,母亲早逝,父亲又好赌,搞得家里家徒四壁,但这个蒋某很有韧劲,从小到大,成绩一向优异,去年以比较高的分数被我校中文系录取,但他的父亲欠了一屁股赌债,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现在的高考录取通知书可以卖钱,最高甚至能卖好几万,就动了心思,正好同村有一个姓王的考生,连续参加了三届高考都没有考上,精神上受了刺激,出了点问题,王家家境殷实,钱不缺,只想出个大学生光耀门楣,眼看希望就要破灭了,全家人都长吁短叹的发愁呢,正在这时,蒋七的赌鬼父亲找上门去,说要把儿子上大学的机会卖给他们,王家一听喜出望外,当即点头同意,给了他两万块钱。
朱焰炜有些不解地插嘴问道:“上大学的名额怎么能买卖呢?这又不是卖萝卜白菜。”
萧处长有点鄙薄地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现在有些地方买卖高考分数都已经成风了,操作起来其实很简单,一个新生,只要入学报道时拿着录取通知书、身份证,照片和档案相一致就可以了,那个王姓考生拿着蒋某的录取通知书,再办了个假身份证,三个条件很容易就满足了两个,至于容貌上的差别,在过去也许是个难题,但在现代的医学技术下就是小菜一碟了,他父母把王姓考生送到北京的一家整形医院,按照蒋七的外貌为他整了个容,两人原来的模样就有些相似,再加上手术做得比较成功,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学校根本不可能看出破绽。”
朱焰炜停下笔:“这么说,上大学的实际上就不是蒋七,而是那个整容后同他一模一样的王姓考生?”
萧处长点点头:“没错。”
朱焰炜一下来了兴致,发现这的确是个极不错的素材,连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萧处长继续讲下去,他说,那个蒋七多年来最大的梦想就是考进大学,逃离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家,得知自己辛苦得来的上学机会竟然被父亲卖给别人,绝望之下,性情大变,心理也有些扭曲。
临近开学,看到熟识的同学已经喜滋滋地为入学做准备了,蒋七更加焦躁不安,他突发奇想,想到那个冒名顶替他上学的王姓考生现在和他相貌酷似,如果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替换回来,应该没人能察觉出来。
就这样,他动了杀死那个王姓考生取而代之的念头。
他偷偷来到市里,在学校附近找了间民房住下,买了套和假蒋七同样的衣裳。开学第三天的夜里,他从厕所的窗户潜入宿舍楼,打算先摸一下寝室里的情况,结果被一名姓苏的学生发觉,逃走。
次日,他听说学校要对王姓考生进行精神疾病的鉴定,如果确定,可能会对王姓考生做休学处理,如果这个王姓考生被休学,他的大学梦自然也就宣告破产,他只好在检查前行动。临检查的前一天晚上,他将与王姓考生同寝的那个男生引出,混进寝室,将王某勒死,把尸体藏在床下,然后照常上课,此后几天,同屋的苏姓学生并没有发现。
由于担心尸体被人发现,蒋七一直寻找机会抛尸,但学校里人多眼杂,要将尸体独自运出去而不被发现很不容易。于是蒋七想出一个铤而走险的主意,一天深夜,他把安眠药研磨成粉末放在同寝室苏姓学生的水杯,趁其熟睡,将尸体扮做他的样子背出校外,掩埋在学校墙外的一片荒地里。可以说这一切他都做得十分隐秘,幸亏那个苏姓学生细心把他识破了,否则现在这个蒋七很可能还在学校里读书呢,谁会知道他是个杀人犯?
朱焰炜问:那这个蒋七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萧处长翻了眼珠,没有现在了,半年前就给枪崩了。
最后,萧处长说,这个案子的影响很大,当时市里的报纸都登了,很多媒体都转载了,网上也有,题目好像叫《万元买录取通知书顶替入学,大学新生殒命校园》,你要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最后,祝贺你能写出一则好看的小说。
说完,他看看手表,就把朱焰炜委婉地撵出来了。
此后三天,朱焰炜网也不上,三餐泡面,连女朋友的信也不回了,窝在寝室里潜心创作一篇题为《如影相随》的故事,写到恐怖的地方,自己都吓得浑身发冷。
到第三天晚上,他终于把这个故事写完了,那天的月出奇的好,出奇的亮,房间里充满了银灰色的月光。他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稿子,伸了个懒腰,满意的睡了。
后半夜,他突然无缘无故地醒了,一睁眼睛,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人正站在窗台前,低着头动也不动,仿佛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东西。
朱焰炜仔细一看,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刚刚完成的小说稿。
这个人面目陌生,他根本就不认识。
他壮起胆子,声音颤抖着问了声: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那人转过头,在月光下嘿嘿一笑,声音干干的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小说里把我写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