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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孟子他说--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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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武王赶紧把史官叫进来:“箕子老师要发表重要讲话,快给我好好记下来。”
  史官赶紧做记录,而这“九大原则”用文言的说法就是“洪范九畴”,后来成为中国政治思想的经典(至于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是箕子说的,这倒真不一定)。
  箕子说:“当年鲧治水的时候乱搞一气,上天生气了,不把九大原则(洪范九畴)授给他,天下就乱成一锅粥。后来鲧完蛋了,他的儿子禹接着治水,干得很成功,后来又管理万民,也很勤奋,上天一高兴,就把九大原则授给了他,从此治国有了方法,天下便安定了。”
  上天安民这九大原则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只告诉各位,这当中的第五项原则叫做“建用皇极”,看到了吧,邵康节《皇极经世书》的“皇极”就是出自这里。那么,什么是“皇极”呢?很简单,就是君王的行事法则。箕子对此有具体解释,诸如君王要以身作则,给大臣们做出好表率,大臣们不能结党营私,大家都要走正路,不要走斜路,等等,对这些法则呢,要广泛宣传,要在全国大力掀起学习皇极思想的热潮,让大臣们都以皇极思想指导工作,乃至屠宰场也要宣称自己以皇极的重要思想指导屠宰工作等等等等。这就是皇极,是箕子所讲的执政原则。
  箕子的这个“洪范九畴”里边还真有一畴是关于算命的,是第七条“明用稽疑”,是说有了疑难问题怎么办呢?大家猜都能猜到,箕子是商朝人,商朝最流行用龟甲占卜,甲骨文不就是那时候的么?所以呢,遇到疑难问题,自然就去占卜,箕子又接着讲如何占卜等等等等。那么,如果邵康节写的真是算命书,怎么也该叫《稽疑经世》而不是《皇极经世》。
  说一个从“皇极”衍生来的词,谁都知道——新皇帝上台叫做“登极”,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皇帝登极”这种话么,皇帝登的这个“极”就是“皇极”,代表着皇帝是接受了上天所授的治国方略的,是受命于天的。
  皇帝都愿意接受这种“受命于天”的说辞,这能给自己的身份披一件合法性的外衣,同理,开国君主们最愿意接受历史发展周期论,因为这意味着前一朝的周期结束,该自己这一朝新周期开始了,说到底还是给自己的身份合法化。他们是拿这东西忽悠老百姓,可老百姓有不少人还真就相信这个。
  这一类从历史循环、人事循环中找规律的想法,就如同现在炒股的人用K线图去做所谓的技术分析,其准确性就和扔硬币看正反面的概率一样。两千多年前的孟子以对历史的朴素认知犯了一个值得原谅的朴素的错误,可直到现代社会,这类错误还有不少人一再在犯,这就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可理解了。
  孟子编排河南人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
  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
  曰:“不动心有道乎?”
  曰:“有。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孟施舍之所养勇也,曰:‘视不胜犹胜也。量敌而后进,虑胜而后会,是畏三军者也。舍岂能为必胜哉?能无惧而已矣。’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
  “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
  “既曰‘志至焉,气次焉’,又曰‘持其志无暴其气’者,何也?”
  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敢问夫子恶乎长?”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何谓知言?”
  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
  “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
  曰:“恶!是何言也?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夫圣,孔子不居,是何言也?”
  “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敢问所安。”
  曰:“姑舍是。”
  曰:“伯夷、伊尹何如?”
  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皆古圣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伯夷、伊尹于孔子,若是班乎?”
  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曰:“然则有同与?”
  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
  曰:“敢问其所以异?”
  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远矣。’子贡曰:‘见其礼而知其政,闻其乐而知其德。由百世之后,等百世之王,莫之能违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有若曰:‘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
  公孙丑继续向导师请教,他死活要弄清楚孟子如果真在齐国当了权到底会怎么样:“您要真在齐国当权,成就王业也好,成就霸业也罢,看来都不成问题。可是,假如梦想成真,您真在齐国大展手脚了,可这时候遇到挫折了,您的信念会不会动摇呢?”
  孟子把脸一沉:“怎么,你老师我有多大能耐,你心里还没底不成?我可是天桥的把式——”
  公孙丑一愣:“啊?光说不练啊?!”
  孟子一晃脑袋:“这不怪我啊,没人给我机会去练啊。真要让我上台去练练,就算有什么挫折磨难那又如何,我是‘四十不动心’。”
  公孙丑问:“此话怎讲?”
  孟子说:“我在四十岁以后,心念就已经不会受外界事物的影响了。”
  公孙丑崇敬地“哦”了一声,又问:“老师,您跟我说话呢,怎么眼珠总跟着路过的大姑娘转啊?”
  孟子严肃地咳嗽了一下:“我,嘿嘿,看是看,可我四十不动心!”
  公孙丑赞叹道:“照这么说,您比古代的勇士孟贲还牛!”
  孟子不屑道:“这有什么难的,告子早就修炼到这个程度了。”
  公孙丑奇道:“练这种不动心的功夫有什么门道没有?”
  孟子说:“当然有啊。我先给你讲讲北宫黝是怎么练的:你要拿刀子扎他,他半步都不带退的;你要一拳封他左眼,他眼珠眨都不眨一下;你要是羞辱了他,哪怕你是在论坛上朝他的马甲拍砖,他都会觉得你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拿鞭子抽他,他非跟你急不可;他对谁都不买账,管你是街头瘪三还是大国诸侯,谁要惹了他,他就报复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公孙丑都听傻了:“这种人可千万不能惹啊!”
  孟子接着说:“我再给你讲讲孟施舍是怎么练功的。孟施舍说过:‘我跟泰森过招的时候,我心里就把他当成武大郎。’”
  公孙丑奇道:“那,他要是遇上一大群泰森怎么办?”
  孟子说:“孟施舍的心态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孟施舍觉得那种知己知彼、有了必胜的把握才往前冲的人不是真正的勇士。不管对手是单枪匹马还是千军万马,在孟施舍眼里就是一个生了病的武大郎,没什么可怕的。”
  ——这里一下子出来好几个新人,虽然都不重要,但还是先来简单地做个介绍。孟贲是古代最有名的勇士之一,听过评书《隋唐演义》的人应该记得里面有个能跟李元霸打成平手的傻大个儿,叫罗世信,他的外号就叫“今世孟贲”。孟贲在后世成了一个符号型的人物,代表勇猛,一提谁谁很勇猛就说这人可比孟贲。公孙丑这会儿也一样,要夸导师有勇往直前的精神,就把孟贲抬出来了。
  告子,这人是个思想家,有一句著名的话“食色性也”就是他说的。这人以后还会经常出现,《孟子》七篇中有一篇就叫“告子篇”。
  北宫黝,从这段文字来看,他很像个黑社会老大,其实他是个儒家人物。
  孟施舍,谁也搞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反正就当他是个勇士好了。嗯,既然对这个人没多少可说的,那就说说他的名字:前文讲“公孙丑”这三个字,说了些古人称谓的复杂性,看看这位孟施舍,正代表着一种称谓类型。他是姓孟名施舍吗?还是复姓孟施,名舍?这事谁都搞不清,朱熹说一套,阎若璩说一套,各有各的理。照我瞎猜,按有些先例,孟施是他的字,舍是他的名。前文讲过,我们现在所谓的“姓氏”,其实原本姓和氏是两回事,同样,我们所谓的“名字”,原本名和字也是两种东西——古人用“字”我们是熟悉的,比如关羽字云长,但一般称呼都无非这么几种:关羽,关云长,关将军,羽,云长兄,等等,可绝对没有“云长羽”这种叫法的——其实,“孟施舍”在结构上就等于“云长羽”,“孟施”是字,“舍”是名。当时的人,如果要称呼“名字”(名和字),往往把字放在前面,名放在后面。我们读这个时期的书,会发现很多人的称谓都是写成这样的,我们现代人是很容易搞错的——尤其在读到父子二人同时登场的时候,比如,有个人叫猛施舍,他有个儿子,书上记载叫“狠抠门”,你就会奇怪:不对呀,这是爷儿俩么,怎么爸爸姓猛,儿子姓狠呢?现在我们就知道了,爸爸是名“舍”字“猛施”,儿子是名“门”字“狠抠”,这里是不体现姓、也不体现氏的。
  孟子接着说:“孟施舍的精神很像曾子,北宫黝则像子夏(曾子和子夏都是孔门高弟),要问这二位谁更厉害,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相比之下,孟施舍更能掌握培养勇气的要领。从前,曾子曾经对他的学生子襄说过:‘你不是喜欢勇敢吗,孔子在这方面很有心得。孔子说:面对对手时,先要反躬自问一下,如果是自己理亏,就算对方是个卑贱的人,那也不要去吓唬人家;反躬自问,如果道理在自己这边,那么,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境界比孟施舍又高了一层。”
  ——又出来成语了,“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话谁都知道,可能做到的人却真是不多,至少比那些仗势欺人和见风使舵的少。这境界确实太高,举个比较近的例子,你能做到马寅初那样么,觉得道理是在自己这边,即便整个社会和你为敌你也毫不妥协;你能做到张志新那样么,为了说几句心里话,被人割断了喉管?作为普通人,心里能装着这句话,能够有限度地做到这样或那样的程度,也就很不容易了。尤其是,在古代那些缺乏宪政环境,缺乏法治保障,“少数人”可以被随意牺牲掉的社会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代价确实太高了。
  往下就是孟子对告子的几句议论:“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这几句话谁都搞不明白,还是放过不提好了。
  公孙丑又问:“学生斗胆问您一句,您最擅长的到底是什么啊?”
  孟子疑道:“你是觉得我像那种万金油干部吗?”
  公孙丑连忙摇头。孟子这才拿出一代宗师的派头,说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我有两点最擅长,第一,我能言善辩,第二,我善于培养我的浩然之气。”(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句“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对后世影响极大,一会儿再详细来说。
  公孙丑问:“什么叫‘浩然之气’啊?听上去倒是很酷。”
  孟子回答说:“道可道,非常道,到底什么叫‘浩然之气’,呵呵,这东西玄妙得很,还真不容易说得出来。简单讲呢,这种气最宏大、最刚健、最正直,如果好好培养它,别去伤害它,它就会充满在天地之间。这种气还必须配合以道德和正义,有了这些,这种气就会像只胖气球,可如果缺少了道德和正义,它就成了一只撒了气的气球了。如果你从小到大都行得正、坐得直,那你的气就足,这可不是靠零敲碎打地学学雷锋就能行的。你的立身行事哪怕只有一小点污点,这污点也都会像在胖气球上扎了一个小孔,胖气球马上就变成瘪气球了。所以说,告子还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他把正义看成是心外之物,这就错了。”
  孟子接着解释说:“培养浩然之气要从具体的事情做起,但是,在做的时候不要期待马上就有什么收效。”
  公孙丑说:“好复杂!这是不是说,就像做好事的时候不要指望着会有好报?”
  孟子说:“大概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还有,心里时刻都要有这根弦,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像宋国人那样,想让地里的庄稼长快一点儿,就揠(读‘亚’)苗助长。”
  ——又一个成语,“揠苗助长”,我们小时候学课文是“拔苗助长”,那是因为对小学生来讲“揠”字太难了。顺便一提,我们小时候学的被这样“简化”过的课文还不止这一个呢,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句里的“餐”本来应该是“飧”(读“孙”)。
  先来说个小问题,说说“揠苗助长”的发生地——宋国。
  “揠苗助长”也许真有其事,也许就是编排人家宋国人。但是,为什么这个蠢事不编排在齐国人身上,不编排在魏国人身上,却偏偏编排在宋国人身上?因为,在当时的普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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