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权论-马汉[美国]-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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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汉 '美国'
'出自《海权论·海权对历史的影响》' 1918
举世闻名的军事大家均认为,关于已逝时光的军事历史研究正如这本著作所为对纠正战争的指导思想,帮助建立灵巧的战略战术行动乃是至关重要的
即使不能说是全部至少也是在很大的程度上,我们可以认为,海权的历史乃是关于国家之间的竞争、相互间的敌意以及那种频繁地在战争过程中达到顶峰的暴力的一种叙述。海上商业对于国家的财富及其实力的深远影响,早在这些千真万确的原则昭然于天下之前,就已被洞察秋毫,而正是这些原则指导着其增长与繁荣。为了使本国民众所获取的好处超越寻常的份额,有必要竭尽全力排斥掉其他竞争者:要么通过垄断或强制性条令的和平立法手段,要么,在这些手段不能奏效时,诉诸直接的暴力方式。
利益的冲突,以及由相互对立的试图瓜分更大商业好处如果不是全部的话与远方归属待定之商业地区的举措所产生的愤怒情绪,必将导致一场血战。另一方面,由其他原因而起的纷飞战火,在其方式和本质上,已经根据是否控制海洋而得到了脱胎换骨式的改变。因此,海上力量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部军事史。在其广阔的画卷中蕴涵着使得一个濒临于海洋或借助于海洋的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秘密和根据。正是这点构成了我们本书将主要讨论尽管并非唯一讨论的内容。
举世闻名的军事大家均认为,关于已逝时光的军事历史研究正如这本著作所为对纠正战争的指导思想,帮助建立灵巧的战略战术行动乃是至关重要的。拿破仑就在众多的沙场决战中点出了有必要为胸怀大志的军人所研究的部分,如亚历山大、汉尼拔及凯撒的战役。当然,对于他们而言,火药当时还不为所知。在众多的职业研究人员中,如今存在有一种重大的共识,即:尽管许多战争的具体情况,随着武器的进步因而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然而,在历史的教科书中却有某些教义是永恒的,能够放之四海而皆准,它们完全可以被提升到一般原则的高度。同样的原因,尽管过去半个世纪的科学进步对于海军武器装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以及蒸汽的引入成了海上动力源,但通过对海上决战一般原则的阐释,重温昔日海上战记的历史研究仍将是具有指导与启发意义的。
因此,很有必要批判地研读大帆船战舰时代海上战争的历史与经验,因为,尽管目前不难找到可资应用的教训和价值,但蒸汽时代的海军还没有在其教义上书写可以被概括为决定性意义的历史。在一方面,我们拥有大量的实验性知识,另一方面,实践经验却一无所有。因此,有关未来海上战争的理论几乎完全属于主观臆断;尽管通过殚精竭虑地思考蒸汽舰队和通过划浆驱动的单层甲板大帆舰队已有了漫长而又悠久的历史之间的大同小异,各种试图使这些理论具有更坚实基础的努力业已付出,但在直到被完全证实之前,仅以这种类比还是不能完全使人们满足的。的确,两种舰队的相似性远非表面上的,蒸汽舰和单层甲板大帆船共有的特征是其均具备能够不依赖于风向而自由驰骋于大海的能力。这种力量使得这些级别的船只与普通大帆船之间存在有显著差异后者在海风吹起之时,只能航行有限的里程,一旦海风停息,它们肯定是一动不动的。尽管注意观察看来相似的事物是一种明智之举,寻找事物的不同其实也不失为智慧。当人们的想象力被最初觉察到的相似之点迷惑住时这是精神追求里最具兴奋力的一点十分容易对在其新近发现的类比中存在的差异失去耐性,因此而可能忽视或拒绝承认它们。所以,尽管发展不尽平衡,单层甲板大帆船和蒸汽舰同样具有上面提到的重要特征,但是至少有两点它们不尽相同。在重温单层甲板大帆船的历史以寻求可供蒸汽战斗舰借鉴的教训过程中,差异性与相似性一样必须牢牢地铭刻在心,否则就会做出错误的推断。在使用过程中,单层甲板大帆船的驱动力必然会迅速地减弱,因为单凭人力不可能长久地维持如此精疲力竭的举动,结果,战术机动只可能持续一段有限的时间;此外,在单层甲板大帆船时代,进攻性武器不仅射程短,而且几乎完全局限在短兵相接的拼斗之中。这两种条件几乎必然导致相互碰撞,然而,这里并非没有一些灵巧的举措,如迂回包抄敌人,紧随其后才是短兵相接的厮杀格斗。在这样一种冲击和混战中,一种现今影响广泛、甚至十分显赫的海军方面的意见,是认识到了现代海上武器装备的必然结果一种类似于唐尼布鲁克博览会似的局面,在其中正如海上格斗史所显示的,很难分辨清楚敌人与朋友。我们认为,无论用什么东西来证明这种意见至高无上的价值,仅根据单层甲板大帆船和蒸汽舰能够从任意方向冲向敌人,并且能在它们的船头装上一个尖钻物而无论单层甲板大帆船和蒸汽舰究竟在哪些方面不同的事实,是不能宣布其能成为一种历史性依据的。迄今,这种意见还仅仅只是一种假设,直到由实战的经验作出进一步的阐释之前,基于此基础上的最终判断或许还会大相径庭。直到那时,才会出现容纳相对立观点的空间,即,在数量相等的两支舰队之间的格斗,其中战术技巧的重要性已被减少到最小程度;在使用精巧、威力强大的当代武器的条件下,并非最佳选择。海军指挥部越是自信,它的舰队战术技巧训练越纯熟,它的舰长们越称职,它就必然越不愿意与数量相等的对手展开一场白刃战。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优势都将荡然无存,而偶然的侥幸成为决胜之本。在同等条件下,它的舰队将与一队以前从未协同作战过的战船同流合污。历史按顺序已留有何时能进行混战,何时则不能如此的警训。
单层甲板大帆船与蒸汽舰有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但在其它重要方面却相去甚远,这些特征并非显而易见,因此也就很少述及。至于大帆船,正好相反,其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其与更为现代的舰船之间的差异,其相似之处尽管存在且易于发现,却并不明显,因此也就很少被注意到。通过了解到大帆船与蒸汽船相比所存在的彻头彻尾的弱点由于它必须依赖于风这种印象也就更加深刻了。忘掉这一点,就如前面与其旗鼓相当的对手搏杀一般,战术上的教训就能站得住脚了。单层甲板大帆船从来也没有在静风的条件下,被贬低到毫无战斗力的程度,而是在今天比大帆船受到了更多的重用。然而,这却有点错位。直到蒸汽机被开发出来利用时,大帆船仍然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即能够从很大的距离上毁伤敌人,能够进行无限时间的机动并且又没有使得船员们精疲力竭,能够把更大部分的船员用于进攻性武器而不是船桨等等。大帆船与蒸汽船所共同享有的这些能力,从战术上考虑,至少与单层甲板大帆船那在静风中或逆风时前进的能力,是同等重要的。
在寻找相似性时,存在有一种不仅忽略差异之处而且夸大相似之处的趋势这显得有些可笑。或许能够基于下列考虑指出,由于大帆船装备有远程大炮,具有相对强大的穿透力;装备有大口径短炮,射程短但却具有强大的轰击力;所以,现代蒸汽舰装备有远程大炮群和鱼雷组,后者只在有限距离内有效,然后,通过撞击毁伤对手,而大炮,正如同其前辈,目的就在于穿透对方。然而,这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战术考虑,必然影响着海军司令官和舰长们的战斗布署;这种类比是现实的,而不是凭空捏造而成的。因此,大帆船和蒸汽舰用于直接与一艘敌舰交火时前者通过强行靠近而拖拽其行,后者则通过撞击而使其葬身鱼腹。然而,对于两者而言,这都是它们各自最为困难的任务,为了使其行之有效,敌舰必须被带至攻击行动区域的某个单点,只有在那里,抛射性武器才能从一个广阔区域内的许多点上找到用武之地。
由于风的方向,两条大帆船或多支舰队的相对位置,包含有十分重要的战术问题,这或许可说是那个时代水手们关心的主要问题。初看起来,由于这对于蒸汽船已成了一件无关痛痒的事物,在当今时代条件下,再也找不到与此相关的类比,在这一方面的历史教训因而也就一钱不值。但如果对背风与气候状况的明显特征进行一番仔细考虑,直接涉及他们的本质特征并忽略次要的细节,就会表明这种认识是一个错误。在某一海况中相对位置的明显特征是其能够赋予某方随心所欲地发动或逃避战斗的力量,结果,在选择进攻方式时,就具有了一种进攻型态势所通常具有的优势。这种优势也有某些弊端伴随其后,诸如引入行列之中的非规律性,暴露在纵向射击的炮火之下,牺牲部分或全部可用于进攻的炮击机会所有这一切都会在接近敌人时发生。战舰或整个舰队,一旦处于背风位置,就不可能发起进攻;如果并不希望退却,那么其行动只可能局限于防御地位,并且按照敌人的条件迎接挑战。当然,通过保持战斗队形不受冲击的相对缓解,以及通过在敌人一度不能还击时进行持续不断的轰击,这一劣势是能够得以补偿的。在历史上,在各个时期的进攻和防御作战行动中,这些有益和不利的特征都有其对应事例和类比事件。进攻方为了接近并摧毁敌人,承担了某种风险和劣势;防御方,只要其仍旧保持原状,拒绝承受前进的风险,保持一个小心翼翼、组织良好的阵位,就能使自己充分利用进攻者留给自己的可乘之机。穿透与之相伴随的并不太多的细枝末节的乌云,存在于气候与背风相对位置间的根本差异也就昭示于天下了。前者通常为英国人津津乐道,因为他们的稳健政策就是要进攻并摧毁敌军;而法国人则对于背风位置乐此不疲,因为通过此术,他们就能够在敌人接近时使之瘫痪,由此避免决定性的遭遇战,保存他们的战舰。
法国人几乎没有多少例外,基本上都将海上战事服务于其他军事考虑,对于海军军费缩手缩脚,因此,他们通过采取防御性态势,并将其努力局限于打退进攻的方式,寻求对其舰队进行精打细算。由于这一原因,只要敌人“雷声大,雨点小”,背风相对位置就能得以巧妙地利用。然而,当罗德尼表现出要充分利用风向的优势的意图,不仅仅是用以进攻,也要集中起绝对优势对付敌军的一部分战线时,其有点坐立不安的对手德吉尚(De Guichen),改变了战术。在他们相互交锋的头一回合,这位法国人利用了背风位置;但是,在意识到了罗德尼的意图后,他采取了灵活机动的战术,以获取风向的优势,这并不是用于进攻,相反而是高挂免战牌,除非是以自己的条件行动。采取进攻或避而不战的力量,不再取决于风势,而是取决于具有更大速度的一方;对于一支舰队,不仅取决于单艘舰只的速度,也取决于它们行动的战术整体性。因此,具有最高速度的舰船将拥有气候便利。
因此,这并不如同许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在大帆船和单层甲板船的历史中寻找有益的经验教训,只是一个苍白无力的空想。它们两者都有近似于现代舰船之点;当然两者也都有重大差异之处,这就使得引用它们的经验或行动模式作足以为训的战术先例成为不可能。然而,先例不同于且不如一项原则更有价值,前者或许最初就是错误的,或由于星转物移,条件变化而失去效用;后者则立足于事物的本质之中,并且随着条件的变化,无论其应用如何千姿百态,依然成其为实施行动以获取胜利必须加以遵循的标准。战争有着诸如此类的原则,它们的存在通过对于历史的研究就能加以揭示,而历史能够显现它们的成功与失败,或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它们依旧如故。具体情况与武器装备可以变化,但是为了应付这一类或成功地运用其它类,就必须对在战场战术或由在战略名义下构成的更为广泛的战争行动的持续性历史教义,予以充分的重视。
然而,所谓的更为广阔的战争行动,包含着整个战争舞台,在海上角逐中,或许还涵盖了全球的相当部分。正是在这种行动中,历史的教义才有更加明显和永恒的价值,因为基本的条件永远不变。战争舞台或大或小,其困难或者明显或者不明显,厮杀的队伍或者庞大或者不庞大,必要的行动或者容易或者不容易,这些都仅仅只是范围、程度上的差别,而不是种类上的区分。随着野蛮让位于文明、交通与通讯手段迅速改善,道路被开通,河流上架起了桥梁,食物来源得以增长,战争行动变得越来越容易、迅速与广泛;然而他们所必然遵循的原则却丝毫未变。当徒步行军为马车运兵所取代,当后者又相应地让位于铁路,行动距离的尺度提高了,或者说,如果你愿意,时间刻度变小了;然而,决定军队应该集结于何处、应该朝向哪一方面、应该进攻敌军阵地的哪一部分以及保护交通线的原则却没有改变。因此,在茫茫大洋之上,从单层甲板船小心翼翼地由一个港口向另一个港口蠕动到大帆船雄心勃勃地远征于世界各地,再从后者演进到我们当今时代的蒸汽舰船,这一系列演进扩展了海军行动的广度与速度,却并不一定要改变对它们加以指导的原则。两千三百多年前,叙拉古人赫摩克拉底的讲演在其不及引述之时,包含有一套正确的战略计划,在其原则之中,它的可用性在现在依然犹如在过去一般。在与敌军或敌舰队遭遇(这是一个或许比其他单词能更好地表明战术与战略分界线的词语了)之前,仍有许多问题有待决定,其涉及面涵盖整个战场的全部作战计划。除其它问题外,这其中有海军在战争中的恰当作用;其真实目标;其应该结集之点;煤炭和供养仓库的建立;对于仓库和本土基地之间交通线的维持;作为战争之中决定性或次要行动的破坏商业的军事价值;是借助零散游弋的巡洋舰,还是通过强制性地攻占为商业航运所必需穿越的某些生死攸关的中心堡垒,破坏商业所能最为有效地加以影响的体系所有这一切都是战略性课题,并且历史也对此论述颇丰。在有关英国海军与法国交战的举措方面,直至最近,在英国海军只是出现了一场对两名英国海军巨头豪勋爵与圣·文森特勋爵的政策比较其长处的颇有价值的争论。问题纯粹是战略性的,并不仅仅只是具有历史价值;对于目前而言,这又是至关重要的,作为决策之基础的各种原则古今一贯。圣·文森特的政策使英格兰免遭入侵,而纳尔逊和他的亲密将帅,则使英国长驱直抵特拉法加。
正是在海上战略领域,历史教义所具有的价值丝毫未曾贬低。由于情势的相对持续性,在那里,它们不仅用于阐述原则,而且也能作为先例之用。当对立的舰队在基于战略考虑之点相互冲突时,关于战术问题,这倒不是那么明显的正确。人类不懈的进步引起了武器装备的持续革新;也正因如此,也必然迎来一场战争方式的持续变革在处理与掌握战场上的部队与战舰方面。由此使得许多的与海上事物相关联的人物倾向于认为,从先前的经验体会之中再也无利可图,在上面花时间纯属浪费。这种观点不仅置引导国家游弋战舰于大洋,指挥划定行动之区域,从而改变且继续改变世界历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