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阿拉伯文学简史-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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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酒诗人阿布·努瓦斯
阿布·努瓦斯是革新诗歌的代表。他的诗善于表现豪华的场面,抒发追求现世享乐的激情。他把伊斯兰教禁止的酒作为诗歌的重要主题,反复歌咏,成为阿拉伯诗坛一个最有争议的人物。他号召冲破古旧的诗歌的框子,要求痛快淋漓地反映他心目中的这个享乐时代。他在诗中写道:
废墟的形容语,古旧的修辞学。
将尔珠玑言,献与葡萄酒。
他把酒作为新时代的象征物,要诗人们抛弃为昔日落泪的习惯,而为今日欢笑:
勿哭莱依拉,勿泣吉德女!
请向蔷薇丛,痛饮玫瑰红!
阿布·努瓦斯出生于波斯阿瓦士的一个释奴家庭,父母都有波斯血统。其父曾在大马士革军中服役,据说在诗人六岁时即亡。母亲将他带至巴士拉城,失去父亲的孤儿生活悲惨,被迫到香料商那里当佣工。由于他有强烈求知的欲望,他得以克服恶劣的环境而获得文学和文化知识。他还特地到沙漠地区生活了一年,以掌握纯粹地道的阿拉伯语。其时他已近三十岁。
大约在公元795年他辗转来到帝国首都巴格达,他用颂诗歌赞有权有势的巴尔马克家族,希望打通一条通向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宫廷的道路。他的愿望在鲁贝尔家族掌权后实现了,他的赞美诗得到哈里发的欢心。但好景不常,他的狂放不羁和纵酒妄为的缺点显露出来了,他成了哈里发的阶下囚,只是一连串的忏悔诗挽救了他的命。他投靠无门,只好远走埃及,他的心仍留在巴格达。
阿布·努瓦斯的幸运之星是哈伦·拉希德之子艾敏。他是他青年时代偶然结识的朋友。当艾敏登上哈里发的宝座时,阿布·努瓦斯成了艾敏的酒友和宫廷诗人。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日子,他不仅可以尽情享受,而且可以自由创作。只是当他行为不检、授人以柄时,艾敏才给他一些惩罚和约束。
公元813艾敏被弟弟马蒙取而代之。阿布·努瓦斯失去靠山,身体健康也每况愈下,他生命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意识到以往之不谏,表示要向真主忏悔。他死于巴格达,只活了五十多岁。
阿布·努瓦斯的诗歌的创作,突破了阿拉伯传统诗歌的题材范围和形式,为阿拉伯诗歌的发展开辟了新天地。他写过歌颂朝廷和劝世的诗,但最著名、最有价值的,是赞美青春、美酒、爱情的抒情诗,描写宫殿、花园的写景诗,调侃权贵、嘲弄群小的讽刺诗。这些诗热情奔放,想象奇妙,辞藻新颖,色彩绚丽,开一代诗风。他的诗经十世纪编著家伊斯法哈尼搜集整理,传世的有一万二千多联。
阿布·努瓦斯是生活的诗人。青春的欢乐对他来说永远具有魅力。他决心抛弃“掩饰和虚伪”,过一种坦荡自由的生活,尽管为此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诗歌就是他自己生活的写照:
我喜欢听丝竹弦管的悠音,喜欢用粗杯海碗饮酒;
我把虔信的外衣扔在一旁,投身进不道德行为的渊薮;
我扯着放荡的尾巴恣狂,傍着嬉乐的腰身行走。
追求幸福成了他的座佑铭。
阿布·努瓦斯的诗题材多样,但最有特色的是他的咏酒诗。酒是他得意时的友伴,失意时的慰藉。他把他的热情、想象、幽默、机智、狂放、傲岸、欲望,全都注入到他的咏酒诗中。伊斯兰教本来是反对和禁止穆斯林喝酒的,但阿布·努瓦斯却反其道而行之并以此为荣。他对酒大加赞美,把酒奉为似乎是崇高、神圣的东西。他在诗中称酒是“尊贵的灵魂”,把酒比作“妙龄少女”。在他仕途坎坷之时,曾写下最著名的一首劝酒诗,诗中这样写道:“斟上吧,甘醇的美酒。/莫要隐瞒,告诉我,这是酒。/清醒之时,我如蒙受损失,倍感哀愁;/惟其酩酊大醉,我才感到幸福与富有。/……我们不图虚荣,及时行乐才是真正的追求。”
在他的笔下,酒变成了活生生的有个性的生命,变成了他的“情人”,他的“密友”,变成了医治他心灵创伤的神医。
阿布·努瓦斯爱酒、饮酒、赞酒、恋酒、醉酒,是因为他对现实社会有许多不满,有很多愤怨,故欲借酒浇愁,逃避现实,用酒带来的梦幻式的朦胧来抵消他现实中的清醒,那清醒正是他痛苦的原因。他的咏酒诗,是他借酒创造的一个幻梦世界,一个社会叛逆者的“理想国”。
在阿布·努瓦斯之前曾有几位诗人写过咏酒诗,如贾希利叶时期的艾尔莎,伍麦叶时期的艾赫塔勒。在他的同代和后世也有诗人咏酒。但无论是谁,都达不到他在这门艺术上达到的高度,正像李白的饮酒诗在中国诸诗人中独领风骚一般。在东方,在世界,真正称得上“酒仙”的诗人,恐怕就是这两位了。
哲理诗人麦阿里
在阿拔斯朝繁如星斗的诗人群中,有两位盲诗人取得了超过明眼人的成就,一位是前边提到的巴沙尔·本·布尔德,另一位就是阿布·阿拉·麦阿里 (973—1058)。
麦阿里被称作“哲学家诗人”,是阿拉伯古诗人中最有思想、最大胆的诗人之一。他活了八十多岁,一生共写下大约七十多部作品,包括诗歌和散文。这些作品涉及社会、宗教、哲学、语言、文化等各方面。他的大部分著作已经散佚,但他遗世的作品已足以保证他在阿拉伯文学史上获得永久性的地位。
麦阿里出生在叙利亚霍姆斯和阿勒颇二城之间的麦阿拉镇。他三岁患天花,造成双目失明。但残疾未能阻挡他追求知识之路。当父亲的学问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时,他便柱杖遍游全国,造访书馆与学者。他最后来到巴格达,这时他已满腹经纶,足令京城的文人学士们钦羡敬重。但不久传来母亲病重消息,他匆忙踏上归途,他尚未返回故乡,母亲已去世了。丧母之事给他精神上很大打击,他本来性喜孤独,此时变得更为内向了。他似乎已自信有足够的知识,可以通过思考来理解这个世界了。因此他闭门家中,悉心从事思考与创作。他虽然称自己是“双囚之人”或“三囚之人”,但他远未与世隔绝。所谓“双囚”,是指他因失明而被“囚”于世界,因远离尘嚣而被“囚”于家中。所谓“三囚”,是指以上二“囚”外,自己的精神被“囚”于肉体内,不能更加自由地飞翔。
在自愿的“囚禁”中,麦阿里发奋著书立说,创作诗歌,他写出了《鲁祖米亚特》、 《宽恕书》等传世佳作。他虽足不出户,却声名远播。前来求学者络绎不绝,书信讨教者经常不断。他的后半生就是这样度过的。他逝世时整个文坛为之震动,前来吊唁的诗人就有八十多位。
麦阿里的诗歌成就,表现在《燧火》、《鲁祖米亚特》等诗集中。《燧火》是一部包括了三千多联诗句的诗集,是他从巴格达返回故乡前就写出的早期作品。这部诗集有赞颂、矜夸、哀悼、情恋等内容,都比较严肃。他的矜夸诗,显示出他的自我肯定和民族自豪感。《达利亚特》(即《达勒韵基诗》)是悼念挚友、教义学家艾布·哈姆札的一首挽诗。这首诗是这部诗集中写得最好的一首,被认为是阿拉伯诗歌宝库中的一颗明珠。全诗共有六十三个诗联,从接到挚友死讯开始,写到亡友生前的才学德行,最后进入生命与死亡的深层思考,发出“世间皆烦恼,何苦恋人生”的悲观主义慨叹。
《鲁祖米亚特》
《鲁祖米亚特》又称《非必须的必须》,是麦阿里最深刻的哲理诗的汇集,长达一万一千多个诗联。全诗充满对世界和生活的独特思考,显示了他思想的成熟性。诗人在这部诗集中还有意显示自己的诗歌技巧,他在并不必须押韵的地方坚持押韵,故此书有了个《非必须的必须》的深奥名称。
《鲁祖米亚特》内容宏富,涉及到与政治、经济、伦理道德、社会生活有关的一系列问题,是他宇宙观、时空观、自然观、物质观、生死观、幸福观的集中反映。
在这部诗集中,麦阿里表现出哲学家的深邃。他特别推崇理性,提出“世间本没有什么先知,只有理智常给你启示……理性就是你的先知。”因此他赞美“灵魂”而贬低“肉体”,说“肉体”是灵魂的“污秽的容器”。他探讨宇宙和物质的奥秘,对事物永恒的观念表示怀疑,说“我不信星球永恒不朽,也不信世界从古就有。”他相信必然和命运的力量,认为人的生老病死是由不得自己的,“哪一样都不能自由选择”。在宗教问题上,他承认真主的存在与全能,然而有时却又认为全部宗教都是荒唐迷惘的。在宗教信仰问题上他处于难解的矛盾中,他抨击教士们的信仰不是出自理性。他在涉及善与恶的伦理道德问题上,显示出极度的悲观主义。他认为整个世界被恶所笼罩,而人们对恶又无法抵御,因为恶就在人自身之内。在把动物和人类相比之后,得出可怕的结论:“每一个生物,都对同类施以暴戾,/那最残暴的,却莫过于人类。”他分析善恶之源时,似乎倾向于这种观点:恶出于人的本性,善则是勉强而为。他主张善应出自自身而不应出于功利,同时强调善也要服从理性的指导,否则就不会成为真正的善。
在论及社会问题时,他大胆指出:权势者不过是些贪欲者。他感到整个社会是腐败的,充满贪欲、愚昧、欺诈、奉迎,既然如此腐败,人只能退而行善。不过他对妇女却怀有成见,他几乎要与妇女为敌。他认为妇女无用而又追求享受,她们是迷惘之网,是一切恶的根源。他主张妇女戴面纱,不必受教育。热爱母亲的麦阿里,如此看待妇女,实在令人困惑。
麦阿里在《燧火》和《鲁祖米亚特》中表现出的悲观主义,既和他自己的不幸身世、残疾有关,也同当时社会的状况有关。他生活在阿拔斯后期,那是一个国势衰退、政治腐败、人心纷扰、失去希望的时代,这样的社会环境,不能不给他本来就孤独的心蒙上更厚的阴影。不过,他悲观,但不厌世,他只是用这种“悲观”去警醒世人;他大谈恶的普遍性,却仍寄情于善。他的唯一希望不寄托于宗教,而寄托于理性,这是他作为一个诗人哲学家的最可贵之处。
麦阿里不但是一位诗人,而且是一位散文作家。他曾写出《章节与目的》一书,用丰富的训诫和教诲警策世人。此书在内容上与《鲁祖米亚特》相似,是他复杂的观点的集合体,同时,此书也同样反映出他思想上的矛盾和心中的苦恼。
《宽恕书》
麦阿的真正代表作是《宽恕书》,这是一部散文作品。正是这本书,使他成为一个值得写入世界文学发展史的人物。
《宽恕书》是他写给一个名叫伊本·格利哈的回信。此人曾在来信中向他提出许许多多重大问题,涉及历史、宗教、语言、哲学、文学等多种领域。麦阿里以复信的形式,将他的思想化为形象,用充满讽刺的天堂地狱故事,批判了宗教“宽恕”说的虚妄。他这样做,是对来信者伊本·格利哈攻击无神论者的巧妙回答。当然他并不仅仅对着这位挑战者。
《宽恕书》像一部宗教神话小说。它基本上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伊本·格利哈游历天堂和地狱,充满传奇色彩。麦阿里在描写这位主人公乘骆驼去天堂漫游,后来又经过“魔鬼之乡”来到地狱。他发现,一些他认为该下地狱的诗人、文学家,却升上了天堂;而该进天堂的却进了地狱。他询问其中的原因,问入天堂者为什么受到宽恕?间入地狱的为什么没有受到宽恕?这些人一一向他细说端祥。这就是本书取名《宽恕书》的原因。
本书的第二部分,以答问的方式详尽地论述了伊本·格利哈来信中提出的各种问题,其中包括神秘主义、轮回说、泛神论等方面的问题。这一部分在艺术性上不能和第一部分相比,但在思想内容上却有很多值得重视的地方。他否定“复生”、“还魂”、“轮回”等观念,很有现实针对性。
《宽恕书》是一部极严肃的书,却又采取了极诙谐幽默的小说艺术手法,在荒诞中批判了种各虚妄之说,是麦阿里的“理性”对社会的愚昧的一次胜利出击。
批评家认为,《宽恕书》是表明麦阿里“伟大才华的极高天赋”的重要著作。文学史家则一直在研究,但丁 (1265—1321)的《神曲》与麦阿里的《宽恕书》(1032)为什么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阿拔斯时期的文学:散文
概述
阿拔斯时期不但是诗歌大发展的时期,也是散文走向繁荣的时期。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时期的散文发展,在速度上、成就上,几乎超过了同期的诗歌。因为在散文中更多地反映了这一时期的思想文化和社会风貌。
伊本·穆格法 (724—759)是这一时期最早留下散文文学成果的作家。他的贡献有两大方面,一是翻译,二是文学创作。他翻译了波斯具有历史价值的 《胡达那迈》、《阿因那迈》、《桂冠》、《罕世珍宝》、《玛兹达克》等传记和风俗文化著作,还从波斯文转译了亚里士多德的《十范畴书》、《修辞学》和《分析篇》。在文学翻译方面,他从波斯文转译了印度的《五卷书》并将其加工为《卡里来和笛木乃》。他在文学创作方面写出过大量具有社会政治内容的书信,其中最著名的是《近臣书》,还写过两本有关伦理道德的箴言集 《大礼》与《小礼》。伊本·穆格法把他的注意力放在统治者如何安邦治国、成为“明君”上,他的翻译和刨作都具有很强的政治目的。
贾希兹(775—868)是阿拔斯期最伟大的散文家,下面我们将作专门介绍。
在十世纪艺术性散文有了较大的发展。伊本·阿密德(?—970)是书信体散文的推动者。他在布威希王朝当大臣,知识渊博,被称为“贾希兹第二”。他的散文,重视词藻装饰,文笔优美,形式华丽。他还善于利用骈韵和分段使文章显出乐感和节奏。他的注重雕饰的写作风格,影响了十世纪的不少散文作家,包括艾布·伯克尔·花拉子密(?—993)、哈玛札尼(969—1007)。
十二世纪的著名散文家是戛迪·法狄勒(1134—1199)。他在埃及国王萨拉丁手下当大臣,萨拉丁给他以极高评价,曾对众人说;“别以为我是用你们的剑才统治国家,我是用法狄勒的笔统治国家的”。法狄勒的书信文章讲究修辞、铺陈、设韵、长句,爱用拟人化手法,他的散文似乎想向诗歌靠扰,这一风格也影响了一批人,甚至远在安达鲁西亚地区的伊本·哈梯布等也都受到了影响。
在这一时期还出现了玛卡梅韵文故事,英雄传奇故事,《一千零一夜》故事等。这些作品对推动阿拉伯文学的发展将起重要作用。
散文家之冠:贾希兹
贾希兹(775—868)是阿拔斯朝也是整个阿拉伯古代文学史上最大的散文作家。他的本名是阿慕尔·本·巴赫尔,别号阿布·欧斯曼,“贾希兹”是他的绰号,意为“金鱼眼”,这正是他的相貌特征。
贾希兹的祖先可能是非洲黑人,祖父当过驼夫。他出生于巴士拉,幼年丧父,由母亲培养大。他曾提篮小卖,奔走于市井码头。青年时代的贾希兹,求知欲极强,经常到清真寺和学者们的书院去,向各种有知识的人请教。他常常造访书商,借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