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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屋 1999年第六期-第12章

小说: 书屋 1999年第六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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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给“持不同思想者”以自由,惟有这样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她指出:“随着政治生活在全国受到压制,苏维埃的生活一定会陷于瘫痪。没有普选,没有不受限制的出版和集会自由,没有自由的意见交锋,任何公共机构的生命就要逐渐灭绝,就会成为没有灵魂的生活,只有官僚仍是其中惟一的活动因素。”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与人民群众无缘,而只由“一小撮政治家的专政”的局面,从而“引起公共生活的野蛮化”。她还强调说,“这是一条极其强大的客观规律,任何党派都摆脱不了它。”关于社会主义,她并不认为是近期可以实现的,而是“十分模糊的未来的事情”。社会主义是一块“处女地”,决不可以靠钦定的,靠命令和法令推行,相反只有在探索中实践中进行。她讨厌设计师的角色,不信任先验的据说是伟大正确的各种计划和纲领。她说:“只有经验才能纠正和开辟新的道路,只有汹涌澎湃的生活,才能使人民想到成千的新的主义和形式,解放创造力,由自己纠正一切错误。”然而,近代以降,许多被称作“直接民主”者,根本不是直接民主,正如许多蒙“革命”之名的暴力事件不能称作革命一样。一九一九年冬,杜威来华讲演时,对民主作了四要素的区分。陈独秀基本同意其中的分析,但作了一点重要的补充,就是认为:只有一种代议制和立宪制还不足以保护政治民主,有必要补充“人
  人都有直接议决权”一条。他同时指出,社会民主和经济民主比其他要素即政治民主和民权民主更为重要。他说:我们现在要实行民治主义,“这基础是什么?就是人民直接的实际的自治与联合。”自治是直接民主的核心,是人民不间断地直接参与行使权力;而间接民主是托管,是一种对权力的限制和监督,两者有着根本的区别。关于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美国著名政治学家萨托利在其有影响的著作《民主新论》中指出:“这两种制度的差别主要是理想的差别。”因为实际上,也正如书中所指出的,“我们的所有民主都是间接民主,即代议制民主,我们受着代表们的统治,而不是自己统治自己。”作为一个早年投身革命的知识分子,顾准经历了一条“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的道路,他从民主运动中来,而饱受“群众专政”之苦,这对于他的民主思想的形成是有决定意义的。他所以不同于马克思、卢森堡、陈独秀等革命家对人民自主自治方面的论调,总的来说,是基于中国历史经验和现实的考虑。应当承认,他对“多数”怀有一种不信任态度。正因为如此,他才主张培养贵族,以贵族消灭贵族。而贵族,在顾准所推崇的雅典民主政体中的作用是独特的;而且英国人的绅士风度,以及反映到政体上的温和表现,也都跟这贵族特质有相通之处的。顾准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所以选择“间接民主”,还因为它是目前惟一可行的平稳的制度化民主。但是,以可行性排除“直接民主”的可能性,使间接民主成为一个封闭自足的系统;仅就自身建设而言,离开社会群体的冲击、渗透和长期压力,也将不利于议会制度的修正与完善。直接民主或曾表现于某个特殊时期,但迄今为止,基本上是作为长远的政治目标,一种政治理想、理念和理论而存在。如果肯定间接民主而排拒直接民主,着眼政制建设而轻于社会改造,偏重过分现实的考虑而缺乏理想的导引,就像顾准一样,顶多回到“一个主义,一个党”的背面,即所谓“社会主义两党制”那里去。好在顾准本人并不否认革命的意义,说:“人间世的基调是进化,革命则是进化受到壅塞时的溃决。”这就把顾准和据说喜欢顾准的秩序主义者区别开来了。
  顾准自白说:“我是一个‘倾心’西方文明的人,我总有拿西方的标准来评论中国的倾向。”他自我辩护道:“若无欧风东渐,五四运动何能掀起,孔子怎能打得倒?科学与民主我们还是太少。第三世界的兴起,若靠传统的老本钱,我看还有问题。”科学与民主是舶来品,中国的传统思想没有产生出科学与民主,他是把这些作为历史的事实加以陈述的。他指出,“直到现在,中国的传统思想还是中国人身上的历史重担”;“批判中国传统思想,是发展科学与民主所十分必须的。”他所做的工作,简直处处在以希腊罗马/基督教思想为基础的西方文明,否定东方/中国的文化传统的。而这,正是对五四新传统的一种独立的继承。他表示说:“五四的事业要有志之士来继承。民主,不能靠恩赐,民主是争来的。要有笔杆子,要有用鲜血做墨水的笔杆子。”他自觉坚持一个知识分子启蒙战士的立场,非常清醒,勇敢而果决:“今天当人们以烈士的名义,把革命的理想主义转变成保守的反动的专制主义的时候,我坚决走上彻底经验主义、多元主义的立场,要为反对这种专制主义而奋斗到底!”(12)
  像许多卓越的人物一样,顾准的民主思想也会有他自身的局限、不完善、甚至错误的地方,但他毕竟是立足于现实批判的前进的思想者。就在批判意义上,使他和张中晓永远不同于那些宫廷式和学院式人物。他们两人都不会使用说教的、炫耀的、讨好的语调。他们是独语者。世界不让他们发出声音,他们的火力,最终只能毁灭自己。他们都在中途仆倒了。他们的命运和身后远远未及完成的著作,常常令人想起古人的一句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后文革:一个倒影
  十年文革,终于梦魇一般过去了。
  一九七八年,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宣告结束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路线,代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转折,然而相当艰难。当时,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种马克思主义常识的提法,尚须通过党报审查,而且迂回曲折,由此可见一斑。一个叫作“思想解放运动”的运动,以大胆而谨慎的态势在全国展开。在短短两三年内,竟然打破了不少禁区,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多个领域内取得相当的成果。“凡是派”一词,它的出现和销匿带有象征意义。从此,“阶级”宣告取消,“政治运动”不复存在,大批错案陆续获得清理和平反。“黑七类”和众多“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可以告别残酷的现代“种性”制度,而无须顾虑在生存空间中被“划清界线”了。人民公社解体。数万万农民以退为进,摆脱集体的束缚,恢复了“男耕女织”的自由;或者以流民的形式,汹涌进入现代都市。“个体户”出现了。中外合资企业出现了。股票和期货市场出现了。“经济特区”在南方和东方海岸先后亮相。留学潮出现了。爵士乐队和时装模特出现了。在大学生中出现“萨特热”。意识形态的缺口愈来愈宽。西方现代思潮犹如季候风,再度吹入中土。在城市,在乡村,在机关学校,到处都可以听到冰河里冰块曳动的嘶嘶声……
  知识分子地位有了明显的迁升。他们从被贱视、被管制、被奴役的地方走来,经过长长的荆棘路走来,参加北京召开的文代会和科学代表大会。在大门外和走廊里,他们抱成一团,彼此抚摩伤痕,泪落如雨或笑逐颜开,庆幸自己以致整个群体的解放——他们称为“第二次解放”。在初照的阳光底下,他们书写和欢呼:春天!春天!文艺的春天!科学的春天!……
  胡风“集团”分子和庞大的右派分子群的平反,在知识界是一件大事。苦难成了庆典。知青出身的作家和学者风华正茂,然而,他们也都有着上山下乡的历史,有资格使用一本美国文学史的题目,就是“流放者归来”。还有文革前的地位显赫的老干部,由于在运动中几乎无一不是“走资派”而被打倒,于是登台就成了“复出”。他们成了知识分子的头脑和骨干。在各级组织的领导岗位上,他们克尽职守,由于他们的声望和成就,而被吸纳到政协或别的具有政治影响力的地方。如果“利益”这个经济学字眼是一个中性词,而可以随意用于社会学方面,那么不管如何的“失而复得”,这些知识分子都可以称为既得利益者,而知识分子群也都成了既得利益集团。长期与阶级斗争相伴随的教育环境,使他们的知识结构显得比较单薄粗陋,缺乏深厚的修养,难得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气度。在斗争中,他们难以自持,心灵受到玷污,人格遭到扭曲,这在文革前和文革中的表现是可以得到足够的证明的,总之,“曾经沧海难为水”,习惯于在某个环境中生长的生物,即使一旦改变了环境,也仍然要带上被环境改造的痕迹,何况环境的迁变在短期内也不可能怎么彻底。《法门寺》里的贾桂站惯了,便坐不下来,当这批人物获得命运垂青的时候,大多进入中年,部分已届暮年。加上这样一种生理上的不可抗拒的因素,所以,除了极少数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外,知识分子普遍为一种满足感所支配,基本上趋于保守。有的甚至环境愈见“宽松”,心态愈见保守,未必一定在文革般的专制时期便如此。回到了组织之中,这是最重要的。当时,在知识界有一个很流行的词,叫做“心有余悸”,与其说是害怕冒险,倒不如说害怕失去。这种状态与五四一代那份激浊扬清的气概比较起来,不啻霄壤之别。
  八十年代初,先后有过“反自由化”和“清除污染”的不叫运动的运动。知识分子中一时形成的那般对“反右”和文革的带有某种自叙成分的控诉,虽然不见得比当年贫下中农“忆苦思甜”的内容更深入,还是受到了一定的遏阻。然而,时代毕竟进步许多了。白桦的《苦恋》等等,虽然在批判声中作过检讨,毕竟规模递减了许多,不至于有缧绁之忧。鲁迅这个老练的批评家早已看透了中国知识分子“无特操”的特质,说是惯于“看风转舵”;此时却不见得都跟着转向,倒是学会了隔岸观火,与外部世界保持相安无事。或许,这也算得上又一种进步罢?总之,政治——这里已非权力操作范围,乃属现实社会关怀——淡化是一个注定的倾向;刚刚兴起的批评热情减退了,“义愤”消失了,恢复了的痛觉渐渐变得迟钝和麻木起来。随着对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批判,知识界转向“文化热”。对文化的这种兴趣与五四不同,它不是人生的,而是复古的;不是前进的,而是退让的。中国的文学批评家大抵接受过秘书训练,总是惯于将一些复杂的现象,作出极简明规范的分类,如“伤痕文学”、“改革文学”等等,仿佛往昔的“伤痕”与当下的“改革”无关似的。但到了中期,善于演进的文学一古脑儿跑去“寻根”去了。现实主义据说已经过时,小说界于是有了接二连三的先锋试验。学界则大谈“方法论”,大概跟寻根或各种试验的工具有关,“价值观”无人旁顾。后期风气似乎略有变化,旧学者要“新启蒙”,新学者要“新权威”;闹闹嚷嚷地,一场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
  九十年代挟风雷而至,知识界又有了新的布局。在主旋律之外,一些名流开始倡行快乐主义,幽默作风,超脱活法。在哲学界,人人争栖“语言”之塔,文学界盛行小品文,坊间塞满各式酸腐、琐碎的劳什子。学院里有提倡人文精神者,有提倡宗教精神者,自然有人提倡文件精神。老庄热过之后,孔子大行其道。海外新儒家登陆之后,国学勃兴;影响所及,竟至于朝野纷纷参拜黄帝陵和夫子庙。“后现代”巨贾不多,小贩不少,然终日剧谈“解构”而不见解构。有当代醇儒,舍“道统”而谈“学统”,发誓担此建立“学术规范”之大任。两年来,“自由主义”成了一个颇受欢迎的术语。许许多多人物,不论文化遗民或国家政要,都被尊为自由主义“大师”。在自由主义的旗号下,学者谈市场,谈效率,谈国际资本,谈社会正义,谈捍卫“封建的自由”,但也有谈“主义”而不谈“自由”者。有一种新的“无冲突论”,倡议“分享艰难”,主张“磨合”固有的差异和矛盾。从“躲避崇高”,“告别革命”,到“中国可以说不”;从保留“传统革命意识形态的某些具有镇制功能的价值符号”,到“民主是煽动社会不满和鼓动社会风潮的手段”,到“把共产主义作为宗教理想而不是社会理想”,高调不绝,出语惊人。但也有反其道而行之者,将崇高等同于个人威权,将文革一类盗寇式的破坏充当“革命”。十年来,种种蓄势,造成民族主义国家主义再度高涨;而保守主义也就得以借机流行了。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五四作为现代化中的一个文化命题,从来未曾被知识界认真探讨过:一九四九年以后,虽然被法定为“青年节”,亦一般限于礼仪化纪念,而当时青年叛逆者那种无所不至的批判精神,已然被今日的青年所遗忘。当个别青年起而批评“权威”时,往往遭到“借批名人出名”的大棒的威吓。出现在八九十年代的这种名人作派是极其可笑的。五四时受到挑战的名流,便从来未曾有过这般自以为高贵的论调。史学界做的多是史料的搜集工作,说是意在实证罢,却都有意避开五四与陈独秀胡适的关系,避开五四与国民党人的关系,直到近期才有极少数相关的专著出版,更不要说精神方面的发掘了。五四对于我们来说,历史是不完整的。要谈论五四,首先必须恢复它的真实性和完整性。五四的现代性为学界所关注,还是八十年代后期的事情;它从来未曾像七十周年之际那样被热烈地讨论过。九十年代中期,五四再度成为热门话题。围绕五四出现的人物、事件和问题,不断见诸报端。由于五四与中国现代化的出路密切相关,因此,对五四的讨论与评价,完全可以作为一个聚焦点,或者一个重要侧面,从中洞见知识界的生存状态和思想倾向。
  对五四批判的批判,除去“国粹派”不说,早在运动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至少蒋介石是有代表性的一位。近几十年来,在台湾和海外,都不乏学者用洋枪加祖传火药远程射杀五四精神。在中国大陆,无论是主流意识形态的捍卫者,还是西方现代观念的宣传者,对于五四,都未曾作过话语形态的根本性否定。海外学者林毓生早在一九八六年在大陆出版《中国意识的危机》,其否定五四的观点,数年内未曾产生什么影响力。倒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许多学者,突然跟着花衣吹笛人跑了。
  林毓生对五四的批评有许多方面,突出的“创见”有两个:一是“全面反传统”,他指责五四人物过于激进,破坏性强,开了文革的先河;二是“创造性转化”,就是说现代化的资源可以在老祖宗的后花园里找,“转化”比“拿来”方便。九十年代,李泽厚到了国外,声言厌恶“政治”,其实倒是由自己把一个美学家给政治化了。像他就很关心政制建设,说:“即使如何好的多党制(反对党制)也不能立即直接搬用于中国,如果目前一下子全部开放,便很可能出现一万个政党。党派林立,互相攻讦,把社会的注意力吸引在大量的争论吵闹中,从而人心动荡,无所适从,任何决策和执行阻碍更大,经济发展大受影响。……二十年前又有过‘文革’的经验,万一因党争、派仗发生失控的变故动乱,就会不可收拾。”“像选总统,反对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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