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克回忆录-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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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发现。我们马上转了个弯,避开这股敌人。但到吉潭,终于还是遭到敌人
的袭击。
在吉潭宿营的第二天拂晓,敌人分3 路袭击我军宿营地。我们还没起床,
部队给打乱了。陈毅险些被俘虏,朱德军长带着3 个卫兵杀出一条血路才冲
出来。我营的党代表陈俊也给打散了。
从吉潭出来走了十几里路,遇到一条河,我带着两个连到河对面占领河
岸阵地阻击敌人,坚持了两个小时,军部才从我左边里把路过了河。我们赶
紧撤退,跟随大部队向东转移。这一次又避开一个大危险。
从吉潭退到了罗福嶂,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隐蔽的村庄。我们在这里休
息了一下,前委开会研究下一步行动,并对部队进行了整编。28 团改为1 纵
队,原来的3 个营分别改成1、2、3 支队,特务营改为4 支队,林彪任纵队
长,陈毅任纵队党代表。我任2 支队长,胡世俭为党代表。胡是湖南郴州人,
曾任宜章县委书记,在28 团、29 团党委工作过,很有宣传鼓动能力。
从罗福嶂出发,我们又转向北面前进,走寻邬、澄江、会昌、瑞金。敌
人穷追不舍,在离瑞金东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同福建敌人郭凤鸣部打了一下。
后来又发现追敌,是赣敌刘士毅独立15 旅。军委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研究
部队行动。我记得朱德在会上说:“南昌起义失败后,只剩八、九个连,还
能打,我们现在还有22 个连队,要打,要煞煞敌人的威风。刘士毅部队战斗
力不强,我们在井冈山时同他交过手,曾在遂川县城打得他七零八落。”于
是决定打刘士毅。
第二天,我们到了大柏地。我营奉令在大柏地来路4 里处担任警戒,主
力到大柏地宿营。大约下午两三点钟,敌人来了,我营占领阵地,打了两个
多钟头。那时正值冬季,五点来钟天就黑了。我们撤回大柏地,当晚休息,
军部部署第二天再打。我营党代表胡世俭负了重伤,就在这天晚上死了,当
时才20 多岁。
第二天,1 纵队为右翼,3 纵队为左翼。胡少海率1 支队从大路右边山
上爬过去迂回到敌人左侧后,截断敌人的退路。3 支队在正面,我支队为第
二梯队。正午时分,纵队部令我支队从正面大道左侧攻击敌左翼,3 个连同
时冲击,一下子捉了200 多俘虏。这时1 支队已包围敌人左后侧,俘虏了二
百四、五十人。左翼3 纵队也打得好,将敌人击溃。到下午3 点,独立15
旅完全被击溃了。这是红四军下井冈山以来第一个大胜利。
这一仗打得好,消灭了刘士毅部主力五分之二,俘虏七、八百人,缴获
了很多枪,拿都拿不了。我们也有伤亡,我这个营伤亡40 多人,牺牲了一个
连长李见林(湖北汉川人)和一个副连长王宝元(北方人)。第二天出发,
为了抬伤兵,缴获的武器无法拿,我就让司务长把一些不好的枪堆成一堆,
一支支地对着石头猛砸,几下砸一支,很快就砸破了一大堆。
大柏地战斗胜利了,大家非常高兴。因为从井冈山下山以来一路打败仗,
被敌人穷追、袭击。这一仗扭转了长途行军中的被动局面,振奋了士气,是
大革命失败后我党领导的游击战争一次有战略意义的胜利。
从大柏地到宁都,国民党第14 军军长赖世璜的弟弟赖世琮率一个保安团
驻守宁都,该敌受到大柏地战斗震慑,不战即弃城逃跑了,红军没发一枪一
弹便占了宁都城。宁都是赣南一个很大县城,过去是州治。我们找到商会,
筹了5000 元款,每人发了1 元零用钱。
在宁都住了一天,又出发去东固。3 纵队为前卫,毛泽东随3 纵队走,
朱德、陈毅随1 纵队在后。在井冈山时,我们就从报纸上得知,有一个叫李
文林的共产党人在东固搞游击战争,但具体情况不清楚。我们在离东固25
里的南隆住了一晚,这里有我党领导的秘密政权,也有群众组织和游击队,
但不打红旗,和白区通邮通商,人们自由往来,不像井冈山地区有赤白对立
的现象。当地的同志向我们介绍了东固红军2、4 团的情况。这时我们才对东
固地区的红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从南隆往西走就到了大山环绕的东固。这时,群众和游击队都到街上欢
迎我们。他们没有打红旗,但那种热烈动人的场面真叫人感动。过去我们在
井冈山眼光比较狭小,虽然知道井冈山以外还有游击战争,但不知别处有苏
维埃政权。这次到东固,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观念就是这里是个没有公开打
红旗的苏区。到东固的第二天,在河边召开了大会,红军2、4 团的代表也来
了。陈毅主持大会,2、4 团代表讲了话,有一句话我还记得:“我们2、4
团有战斗力,打团把敌人是没问题的。我们的战术叫做‘打得赢就打,打不
赢就走’。”红2 团是赣南地区农民暴动组织起来的,李文林任团党代表和
团委书记。团不设营,只有6个连。红4团是由地方游杂部队组织起来的,
团长段月泉,只有三、四个连。东固的群众非常好,我们住在东固的时候,
他们送米、送菜、送柴,保证了我们3000多人的吃、住、用,使我们得
到下山以来最好的一次休息。
我们在东固还做了两件事:一是改编部队。前委开会研究今后行动,准
备部队分兵,朱、毛、陈分开行动。为此,将1 纵队改编为两个纵队,即把
3、4 支队分出来,组成2 纵队,纵队司令由朱德兼,对外称刘忠(朱德的化
名)。这时,红4 军辖3 个纵队:1 纵队,纵队长林彪,党代表陈毅,辖第1、
第2 两个支队。2 纵队,纵队长刘忠(朱德)兼,没有党代表。辖第3、第4
支队。3 纵队,纵队长伍中豪,党代表旷朱权。辖第5、第6 两个支队。二是
传达了“六大”决议。“六大”文件是快下井冈山时收到的。五斗江战斗时,
我们打败了国民党第9 军27 师81 团,我听毛党代表说,书记官是我们党的
秘密工作者,是这位同志通过关系送来了“六大”文件。在东固召开党的活
动分子会议,由毛党代表亲自传达“六大”决议,共传达了3 次。
在东固住了一星期,赣敌李文彬率3 个团进逼,张与仁旅也进窥东固,
此时我们得悉井冈山已经失守,彭德怀率红5 军突围下山,正向赣南活动。
本来我们下山是为解井冈山之围,井冈山失守,就得重新考虑战略方向。
前委开会研究,“乃决定抛弃固定区域之公开割据政策(打圈子政策),
以对付敌人的跟踪穷追政策”。
这个决定有重要意义,原先我们都有一种在固定地区作长期斗争的思
想,认为只有“固定区域的公开割据”才是正确的,现在这个决定,实际突
破了红军初创时期在认识上的片面性和局限性,为以后在闽赣两省大范围的
游击行动,以至最后创立中央苏区,打开了一条道路。
2 月25 日,我们撤离东固,临行前,把一些走不动的伤病员,包括周子
昆、毛泽覃、陈东日等共二三百人留在东固。部队走水南、白沙、藤田、招
携、苦竹、广昌,又向南,走白水、驿前、石城、壬田市。
一天,我支队为前卫,走到瑞金东面约30 里的虎头嘴,发现敌人从东南
来堵截我们。当时不了解东来之敌的虚实。恰好纵队政委陈毅来我支队直接
掌握情况,在他的同意下,部队立即转向东南,进入闽西,插到了古城与汀
州南面的四都坪。这不是军部的预定方向,但在游击战争时期,军部规定前
卫纵队的领导人,可以根据情况临时决定全军性的行动方向。
这时汀州敌人一个团来进攻,军部决定迎战这股敌人。我支队奉命担任
正面主攻。敌人占领了对面一座山,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上有座桥。那时
是冬天枯水季节,河水很浅。战斗打响后,我支队有的从桥上过去,有的干
脆涉水,很快冲过了河。敌人虽然在山上,但火力不强,连机关枪都没有。
我们展开队伍,呈扇面往上冲,敌人也有一部向我冲,副支队长温朝盛率一
排多人从右侧突击,敌退却,我部乘胜迅速前进,占领敌中间阵地。这时,1
支队也从右边打了上来,敌人完全垮了。
这一仗我支队俘虏了20 多个敌人,从缴获的武器看,有些枪是汉阳金陵
兵工厂造的,有些就是本地造的土快枪,火力不行。从战斗力看,他们虽然
占领了高地,但不会利用进行反击,而我们一接近,他又不敢拼刺刀,证明
敌人战斗力不强,士气不高。这一仗最大的收获是摸到了闽西敌人的虚实—
—武器差,战斗力不强。当晚,前委开会,决定打汀州。
汀州是闽赣边南面——武夷山区一带较大的城镇,过去我们不敢打,一
直向南走就是想避开这里的敌人。现在清楚,汀州敌人战斗力并不强,完全
可以打。
第二天打汀州,3 纵队为前卫,2 纵队、1 纵队跟进,由于南方山区小路
只能走一行,行军队伍拉得很长。我们在后边才走了二三十里,就远远地听
到前面打枪,还没赶到,敌人就垮了。2、3 纵队追击,我1 纵队只是跟着走,
没有捞到仗打。
汀州比大余、宁都更大、更好。从1928 年退出郴州以后,我还没有到过
这么大的城市哩。部队在汀州得到了很大的补充,每人发一套新军装,还发
了绑腿和八角帽。说到帽子,有个笑话:下井冈山时,很多人没有帽子,我
们就把打土豪弄到的布做包头,缠在头上,有蓝的,有白的,有绿的,缠得
宽宽的。听俘虏说,他们在四都坪同我们打的时候,看到我们这付打扮,十
分害怕,边打边跑,吓得腿都发软了。
到汀州以后得到蒋桂战争爆发的消息。这里还有段插曲:我们从广昌向
南走时,赣敌张与仁旅来追。在距壬田一二十里的黄柏圩,我们的后卫尖兵
和敌人接上了火。双方保持接触。快到中午,敌人突然集合,回头向北去了。
侦察员向军部报告,军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到汀州后得知蒋桂战争爆发的
消息,才明白张与仁旅为什么回头向北。
军阀混战是红军发展的大好时机。3 月20 日,前委在汀州召开扩大会议,
决定利用这一有利时机,以赣南、闽西20 余县为范围,大力开展游击战争,
发动群众,建立苏维埃政权,并“由此割据区域与湘赣边界之割据区域相连
接。”
这时,我们得知彭德怀、膝代远率红5 军到了赣南。4 月1 日,红4 军
回师赣南到达瑞金与红5 军会合。接着,两军一起到于都县城,并在于都东
门外河滩上召开了4 军、5 军第二次会师庆祝大会。滕代远主持会议,毛泽
东、朱德、彭德怀、陈毅都讲了话。尔后,彭德怀率红5 军回湘赣边区,毛
泽东率3 纵队,朱德率1、2 纵队与军部,在赣南分兵活动。
大概是4 月中旬,军部率1、2 纵队攻打宁都。上次进宁都,守敌赖世琮
不战而退,这次也是这个民团头子却不走了,率领他的6 个连坚守宁都城,
我们围了6 天6 夜,没有攻下来。
宁都城墙有两丈高,还有外壕。我们2000 多人,从四面把城围起来,我
率2 支队从西门进攻。我估算了一下,城墙有9 里长,旧中国一里是570 米,
9 里就是5310 米,我想,这么长的城墙有3000 多个跺口,五六百人是守不
过来的,就采取了一个办法。靠近城西门外约百米处有一幢火砖砌的铺子,
上下两层,后面还有些住房,也多为两层,我让士兵在下层挖了不少枪眼,
从枪眼处可以看到敌人,也可以射击,我们的枪眼小,敌人不容易看到我们。
上层有窗,更好观察射击。
开始几天从枪眼向城墙上打枪,吸引敌人的火力,并不强攻。等到第6
天,我估计敌人也麻痹了,锐气已过,就令部队停止打枪,准备了一些长梯
子放在铺子边,然后让一些赣南兵对着城墙喊话。敌人见我不打枪,又跟他
们拉家常,也停止打枪,有的还站起来看。我见城墙跺口处站了很多人,下
令“快放”!二三十支枪突然射击,敌人受到袭击昏了头。我又指挥早已准
备好的进攻部队,拖起梯子,靠近城墙。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见我军已登
上垛口,便纷纷向两边逃跑。
我们占领了城西门,向两边延伸。各部队也纷纷爬城而上,攻下了宁都
城。这是红4 军下山以来第一次攻下的有敌人据守的州城。
这个战法,我是从《三国志》上学来的,曾国藩说过:“诸葛武侯之攻
陈仓。。,初气过锐,渐就衰竭”。此次我为进攻者,可反其意而行。在攻
城前,先包围,弄清城壕深浅,城墙高低,准备好过壕和登城工具。我根据
军部指示,开始几天从容作准备,万勿“初气过锐”。准备好了,不在早晨、
黄昏、夜晚攻击,而在将近中午,敌人不注意的时候,一鼓而进,登上城墙。
打下宁都城,四周都有当地党组织领导的游击梅花点,军部决定在这里
大力发动群众。
在宁都住了几天,我们又转向福建。这时,福建的游击战争已经开展起
来了,与我们第一次去时情况大不一样。红4 军转战闽西,三打龙岩,捷报
频传。但这时前委内部发生了一些争论。自从大柏地战斗后,我们都打胜仗,
形势很好,红4 军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争论,当时我不明白。后来回想起来,
起因是打下宁都后,前委决定恢复4 军军委,由刘安恭担任军委书记。恢复
4 军军委对于加强党的领导,本来是件好事,但是,新上任的军委书记刘安
恭主持军委会议,作了条规定,让4 军党的最高组织前委“只讨论行动问题”。
这个决定一提出,许多人就议论纷纷,下级怎么能决定上级的权力范围呢?6
月初,在湖雷开会就争论起来。那时党内不忌讳争论,党的文件、党章都规
定党内实行民主集中制,党员对问题有看法,在未作出决定之前,可以自由
讨论。
争论的焦点开始是要不要设立军委的问题,以后又引发出了许多问题,
如对出击湘南的看法,对坚持井冈山斗争和赣南游击的看法,对4 军各种制
度、政策的看法,而争论最大的是“党应不应该管理一切”?“要不要一切
归支部”,以及有没有流寇主义和军阀残余等等。6 月中旬,我们在新泉住
了七八天,连以上尤其是支队、纵队干部天天开会,老是争论那几个问题。
这中间,林彪和刘安恭起了不好的作用。
“七大”前林彪给前委写了一封信,意思是有前委就不要军委,还说设
立军委“这是个无耻的阴谋”。我们读了后都不高兴。要不要军委,是组织
形式上的问题,哪里说得上是“无耻的阴谋”。
刘安恭采取的一些做法也很不合适,如他“把4 军党分成派”,并且说
成是拥护和反对中央的两派。在争论发生后,又提出用“完全选举制度及党
内负责同志轮流更换解决纠纷”。这些论调更助长了争论。一时间,由下而
上,大家议论纷纷。如:
对“党管理一切、一切归支部”的提法有意见,认为支部不能管得太细。
“党管一切”和“党管理一切”有没有区别?指导和领导有没有区别?行政
上的事,管得那么细,有什么好处?等等。
1929 年6 月19 日,第3 次打下龙岩后,红4 军在龙岩召开了党的第七
次代表大会。会议由时任4 军政治部主任的陈毅主持,各支队干部和士兵代
表四五十人参加了会议。陈毅向大会作报告,毛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