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5年第07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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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状态的超然统一，直至这种“超然统一的生命状态”成功突进到那“我是非我！我是我非！我非我是！非我是我！”《我是飞蛾》的艺术至善之境。诗人坚信，这样的艺术才是生命的艺术，才是用心血凝结的真正的生命艺术。只有这样的真正的生命艺术，才能唤起人类生命者的责任和良知，让爱真爱起来！让美真美起来！从这番意义上去认识，可得出结论，在中国新诗历史上，叶文福创造了最具“真爱”意义、最富“真美”色彩的“生命之诗”！不了解这一点，我们既不能读懂叶文福，更不能读懂叶文福的诗！
　　从家里出来乘车到神泉山庄宾馆，差不多20分钟的路程。按丁纬的电话指点，我径直走向211房间，其实，在走廊里就已听到诗人演说家的声音了，为迎合他的声音，我也在门外就大声喊着‘叶老师，叶老师！”而一阵风似地推门进去了。看得出丁纬、姜洪、还有帅力化工公司总经理周勤和市文联秘书长张冲等人是早早就来了的。让我产生新奇感的，仍然是诗人身上那件深蓝色旧式衬衣。我与他们一招呼后，因人多，便找个椅子靠近门边坐下来，倾听诗人继续着他的话题。他谈诗，论诗，吟诗。他的每一话题都离不开诗，都会有意无意地受到诗的指引。
　　在这个晚上，他谈得最多的是他那“诗之与我”的生活历程。我真的佩服他的记忆力，好多年以前的事情，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某人都讲述得清清楚楚。他说着，我听着，也想着。自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叶文福这一代诗人横空出世，惊现出中国新诗一脉最奇美的山系，他们以自己的艺术理念和实践给这一时期的诗文学作了极为灿烂的历史批注。在这个时期，叶文福的创作思想核心体现为四个字：　“痛极之思”。诗人或壮士拂剑，或杖藜行歌，他对诗文学的哲学意义发出了强烈的“叩问”之声……毫无疑问，这是时代的哲学“痛”激发了诗人的文学之“思”。这种痛与思、思与痛的互为交织、互为撞击、互为感化，使其诗作既不断加强着哲思的深度，也不断升腾着情思的烈度。也就是这种痛与思、思与痛，使其创作出这一时期的醒世之作。尽管他的“痛极之思”曾给他带来过“思极之痛”，但他坚定地执守着自己的创作意志，作为一个富有哲学使命感的诗人，任何时候，他的创作理念和实践都不可脱离对自己民族和时代的情感依赖。
　　


私人笔墨二章
■　　张立国
　　南方的忧郁
　　
　　每天早晨，我乘车去上班，一路上是处处可见的椰子树、高楼大厦。中午在单位简单地吃完了劣质的盒饭，傍晚又是乘车回家，一路上依旧是椰子树、高楼大厦，还有汽车与人流（冷漠的脸孔一闪而过）。日子是单调的，单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习以为常。记得看过一篇专栏文章，说是成都的生活很悠闲，茶馆星罗棋布，心下颇是向往。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卜居南方已有十年矣，习惯成自然，说是另一个故乡也是可以的。南方的天空很蓝，是那种一尘不染的蓝，说得时髦点就是一种环保的蓝。不过呆久了，熟视无睹，也就觉得平淡无奇。譬如身在香格里拉的人从不觉得香格里拉有多好。只是那种来自外部的游客（异质文化的携带者）才惊为绝色叹为仙境，世事每每如此。
　　所谓新鲜感，大概不会超过猪肉的保鲜期。当我站在岛上的一座名人墓园（海瑞墓）里时，历史的烽烟早已散尽，留下的只是草碧花红、画檐飞阁（新建的莫名其妙之物）。墓园里的一些杨桃树长得倒是新鲜茂盛。杨桃，南方的一种多汁水果，清香可口。摘而啖之，可以把五元门票钱赚回来。在墓园里谈论水果似是大煞风景，海瑞先生是喜欢谈政治的，其罢官的政治式做秀让后来的明星秀、名人秀黯然失色。
　　忧郁，词典上意指“愁闷”。但我想象中的忧郁是与法国联系在一起的，而且不仅仅是愁闷的，似乎与浪漫有些瓜田李下，近乎于桃色意味。这种对于忧郁的片面性理解自然是私人性的。然而打量南方的忧郁，我有一种重温旧梦的感叹。南方与海与潮湿有着密切的关系。南方的空气里似乎也有着浓烈的甜腥味。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地区的忧郁有可能成长为一个时代的忧郁。
　　曾经有一段闲散的日子，每日里只是翻翻书写写闲情小文，换些柴米油盐。那时离忧郁很远很远，可能只看到过忧郁的背影。人到中年，忽然之间感到了一种内心深处的恐惧：这种恐惧原根植于自己的内心，在我的内心里长久地潜伏着。现在，恐惧破壁而出，有如倚天长剑。这个时候，忧郁弥漫了南方的整个天空，此时还不是台风季节。
　　恐惧与忧郁同行。我只能忍受。南方热带的阳光使人忧郁。传说画家梵高就因酷热的阳光忧郁而亡。由于南方强烈的光照，再加上丰沛的雨水，使生命繁殖甚速，衰败死亡也很快。于是对这一切的瞬间变化有一种无法把握的迷惘，忧郁产生了，它带来的是疯狂。有时忧郁离疯狂就一步之隔。　
　　日子漫长，城市里的生活更是如此。记忆中的乡村可是“山居胸次清洒，触物皆有佳思”，然而这又或许是一种想象的美丽？走过雨后的街市，热带独有的那一份气息在城市的周围四处弥漫。我渐渐地沉迷于南方的甜腥气息之中，思想变得迟缓与麻木。
　　一切对现实中贫困、阴暗一面的消解（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都应该受到诅咒，而且是鲁迅所说的“最黑最黑的诅咒”。话语的力量曾经令人服膺。但在枪炮声中，非暴力的甘地无比可笑。秋已来临，忧郁也变得深沉。异端的思想在暗夜里生长，每当我写下无聊的文字后，空虚弥漫。也许对不可言说的事物只能保持沉默。
　　触目惊心的故事渐渐习以为常，成为欲望后的情爱丑陋如斯。上帝沉默不语，上帝的子民却在喋喋不休。我彷徨于无地，在污泥深处看见枯萎的荷花；理想淡薄如纸，但我们言说的背后依然是一种理想化的信念。南方，一个地理名词，又何以承担如此的重负？当忧郁化成深秋的葡萄时，遗忘是一杯苦酒，饮之则醉。　
　　
　　城市里的心跳
　　
　　冬天，怀着温暖的心情在都市里行走。喜欢左看看，右瞧瞧，都市里的一切都是那样新鲜，生气勃勃。街上的人很多，绿女红男，总是充满着成熟的诱惑。随着拥挤的人群，城市的足印，我东游西荡。常说繁华如梦，可见繁华是人们心中久藏的隐秘，梦里面一直相随相伴。长恨繁华多经眼，孔子云：逝者如斯夫。
　　都市的夜晚，天上月暗星稀。但都市的面孔却变得五彩缤纷，我知道那是人工的造化。当霓虹灯闪闪烁烁之时，人们开始在都市的舞厅之中游荡，那种释放欲望的兴奋难以抑制。然而这样的地方呆久了，生命会枯萎的。喧闹的都市，有些事是迫不得已的，就像街头堵塞的车流。逢场作戏的应酬像网缠住你，鱼一样的逃不脱，红尘磨掉了人心深处的很多东西。
　　走在都市的夜色之中，满街都是游手好闲的少男少女。普通劳动者早已躺倒床上，休息养生，为明天养家糊口。都市的夜生活不属于他们，不属于下岗工人。站在街头，卖春的小姐笑语盈盈，演绎着春天的故事。盗版碟在昏暗的街角，不安地打着地铺，为卑微而顽强的生命，作衣食之谋。夜的街头像偏僻的峡谷，人心寂寞。不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敲响了。钟声在茫茫夜色中传送得很远，很远。
　　午夜时分，街上的人群渐渐散了。除了流动的风，都市的喧闹和躁动都沉静下来了。荒原般的孤独如潮水一样涌上来，这一刻，我清晰地听到城市的心跳。直到我回到温暖的家中，我才知道平庸的生活是幸福的生活。拧开台灯，雪白的墙壁照出书架上的书卷影子，虚幻而真实。书是另一种形式的城堡，人其实无法摆脱悲剧的命运。
　　“在秋天怀念秋天”，诗人于坚的这句诗让我记忆深刻。我在都市里怀念都市，怀念嘉艺坊的面包，怀念霓虹灯下的爱情，怀念西海岸边忧郁的海水。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如水中月、镜中花。暗夜里，怀念成为一种记忆的折磨，无法摆脱，无法平静如水。当晚风吹过窗棂的时候，心硬如铁。
　　在这座由水泥、钢铁和玻璃组成的现代神话城堡中，我看不到那种自然而充满生机的绿意，少有的雨声穿过城市上空厚重的尘埃时总是拖泥带水，犹如混浊的泥汤流过寂寞的心灵。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偶而我会想起我的过去，那些由星星、月亮、流水、落花组成的乡居生活。旧日子永远不会重复，我只能在都市中寻找瞬间的美丽与稀薄的温暖。
　　只觉清晨寂寞。只觉黄昏的风景里少一种有生命的东西，却不曾注意过，这城市的鸟正一天天稀少起来。也许在田野与牧场消失的时候，鸟儿已不再把这里当作留恋的地方。在城市里自然的色彩被放逐，人造的流光溢彩与人造的声音四处弥漫。然而我已经彻底习惯城市的生活，我无法舍弃城市的繁华如梦。
　　走出不夜之城闪烁如繁星的灯火，远离玻璃，远离钢铁，远离水泥，来到夜的深处，寻找内心的欲望。在这样的夜里，我听到来自上帝使者的声音，但人间无须他们拯救，人间君王自立为神，虚构美丽的天堂与光明的未来。事实上，城市正是人间君王所建立的伪天堂的一种代理品。然而思想家早已说过：天堂是彻底的幻想。
　　记得罗大佑有一首歌曲《皇后大道东》，是写城市感觉城市体验的，其实我们离不开城市。我自己是完全习惯了城市里的一切。我可以暂时远离城市去秀丽的乡村一游，但最终还是要回到有水有电的现代化都市。我无法拒绝城市给予的一切便利的现代化设施，或者说我对城市的好感超过对城市的批判。
　　城市是一个无数本来彼此疏远的陌生过客匆匆邂逅和聚散的舞台，人只是其中的演员，无论好坏，戏一场场地开来散去。听起来颇是悲观，但只要自己演好在城市里的每一场戏，尽力而为，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我在城市里已有多年，曾经有过厌倦，有过迷惘，但还是在城市里呆了下来。有时候我会想，城市其实蛮不错的，住久了也就有了一份恋恋不舍的心情。
　　


音乐中国（组诗）
■　　谢克强
　　钢琴协奏曲：《黄河》
　　手臂波动着
　　顺着你充满血性的手指
　　不可理喻的白键黑键
　　跌落起伏
　　以夺人魂魄的雄浑与湍急
　　奔泻一河激浪
　　
　　涛声轰然　崩云裂岸
　　这是黄土高原流淌的乐声
　　不只是演奏一支如血如泪的歌
　　也以呼啸奔腾的律动
　　搏动正义、信心与力量
　　溅起风暴
　　
　　谁能阻止河流的歌唱
　　那刀那枪那滚滚的马蹄
　　以及烽火硝烟
　　倾刻化成一排排悲壮的琴键
　　与轰然作响的涛声
　　协奏一曲英雄的乐章
　　
　　一时间
　　一个民族风云激荡的呐喊
　　从昨天不羁地涌向今天
　　在我胸间回荡
　　心　也如一颗律动的音符
　　在奔腾不息的浪间跃动
　　
　　今夜　琴键触动尘封的记忆
　　教我认识了黄河
　　二胡独奏：《二泉映月》
　　弓一拉动
　　拉得夜色也微微抖颤
　　只听凄婉的弦音
　　流淌一曲生命的
　　悲怆
　　
　　命运与音乐相切
　　才使苍凉与凄切成为旋律么
　　感觉刚一触摸弦音
　　月光里我看见一位盲者
　　用一把瘦削的胡琴
　　支撑人生
　　
　　欲哭无泪
　　无泪的伤感令你无法
　　睁开眼睛
　　望一望那苍穹的明月
　　你才独自承受无边的夜色
　　在梦之外低头沉思
　　
　　这不　手中的弓
　　再一次切入两根锃亮的银弦
　　我知道那是你用忧郁的言辞
　　轻抚水中的月然后
　　吟成化不开的情思
　　照亮夜
　　
　　浴着你清冷的月光
　　我闭上尘世的眼睛
　　一任双眼蓄满二泉之水
　　汩汩泉水　倒映心空那一轮
　　冰清玉洁的冷月
　　民乐合奏：《春江花月夜》
　　这个季节
　　流水的声音富于乐感
　　谁用河流之弦弹奏着情思
　　起伏有致　缓缓
　　托起半轮月亮
　　
　　江月初照
　　缤纷了浣衣女的心事
　　这是个春水涨潮的夜晚
　　浣衣女涨潮的心事
　　流淌在琴弦上
　　随水而逝
　　
　　背水而去的人
　　是不是也忆起厮守的月夜
　　浣衣女的手浣衣的手
　　触摸着夜的温柔
　　怅然远望
　　
　　月在今夜　从水底跃上天空
　　只惜人在他乡
　　春的情韵涨了一江春水
　　一江春水　九曲十八弯
　　涌浪迭着涌浪
　　拍击着浣衣女的孤寂
　　
　　渔火无眠
　　独守一曲古典的意境
　　这时　一串箫声从远天漫来
　　憧憬爱情的少女浴着月光
　　骤从梦中惊醒
　　听二胡独奏：《江河水》
　　颤栗的手指
　　压不住岁月的啜泣与哀叹
　　震得弓也在颤栗
　　弦在呜咽
　　
　　琴声　从河的那岸传来
　　凄凉如水
　　在弓与弦之间低回流淌
　　又从我颤栗的心上流过
　　流进思想深处的空白
　　
　　阅尽人间沧桑
　　我站在岁月忧伤的河边
　　听江河水如诉如泣低回呜咽
　　（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断续的哭声么）
　　泪水从我目光的前沿凄然滴落
　　呜咽着凋零的忧伤
　　
　　这时　弦上的音符涌起波浪
　　弓在波浪间抑扬顿挫
　　裸露的情思泛滥在记忆里
　　撩动历史的影子
　　从黄河长江似的两根弦上闪过
　　淙淙有声为谁而流
　　
　　历史很古老
　　泪水汇流的江河也很古老
　　一支古老的曲子
　　今夜颤栗岁月酸楚痛苦的回忆
　　凋落成遗言让我铭记
　　洞箫独奏：《汉宫秋月》
　　顺着手指按动的箫孔
　　不竭的箫音
　　徐徐缓缓　吹伤那夜的月色
　　那夜的月
　　据说是从一株后庭花
　　升起的
　　
　　月照宫墙
　　月照宫墙里粉红的宫灯
　　月照宫灯下婀娜多姿的身影
　　然而　春去秋来月缺月圆
　　太高太高的红墙黄瓦里
　　依然歌舞升平
　　
　　悠忽
　　月色随箫声凝露成霜
　　可没有人留意婀娜多姿的影子
　　先是含苞　继而争妍怒放
　　继而凋零
　　
　　唯有竹箫里流出来的乐音
　　一声比一声颤栗
　　忧结着宫女冷藏的心事
　　美丽何罪呵
　　幽怨　凝成泪水如诉如泣
　　从汉宫深处溅出
　　
　　哽咽在箫孔的那一声声幽怨
　　不知是不是岁月的疼
　　
　　古筝独奏：《寒鸦戏水》
　　怅然远望
　　一群黑鸦从弦上飞来
　　冻僵的翅膀震颤忧郁的风
　　飘落成雪
　　瞧这黑暗中活着的雪
　　随风飘落水里
　　
　　这是一群难以安宁的精灵
　　倏地占领了冬天
　　刹那间　月光与波光漾起涟漪
　　哗哗间拍打着翅膀
　　嬉戏寒冷之上　构成
　　冬日最美的内容
　　
　　谁的手
　　拂动斜出水面的琴弦
　　嬉戏的水声灌满耳朵
　　情迷意离　一幅画浮出水面
　　萦绕已久的心曲萦绕水边
　　伴我窥视冬的意境
　　
　　是啊　一河沧浪之水
　　会沉会浮几多缱绻的情意
　　鸦不会因寒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