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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禅宗思想渊源-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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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自创立肇始,就鲜明地提出了“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的响亮口号,并进而确立起“一切众生皆可成佛”的主张。达摩“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客尘障故,令舍伪归真”,即是依据“如来藏”思想。禅宗不但认为众生皆具菩提觉性,还肯定众生的菩提觉性原本清净,因而只要除却后天的污染,便可以顿见清净本性而成正觉,这与《楞伽经》、《起信论》的“如来藏”思想一脉相承。由于“如来藏”思想包含着一切众生平等、人人皆有佛性等内容,从达摩开始,中国禅便沿着众生平等、圣凡不二的原则立场展开。《涅槃经》的“贫女宝藏”、“力士额珠”喻,在禅林广为流传,禅宗用“本额珠”象征“本心佛”,并提出了本有佛性、顿悟佛性、返求自心等一系列禅修原则。《涅槃经》、《华严经》的众水皆含月、千江月体同之喻,也以精警凝练而饮誉禅林,成为禅师上堂开示学人时经常揭举的话头。《证道歌》“一性圆通一切性”、“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的吟咏,折射着《楞伽经》如来藏“如大价宝,垢衣所缠。如来之基常住不变,亦复如是” 的慧光。 
    《起信论》主张人人皆有不增不减“清凉不变”的“真如自体”,即自性清净心,同样成为禅宗本心论的基本观念。宗密指出,达摩所传授的正是这个自性清净心。禅宗所要体证的“含生同一真性”,即是《起信论》所言的人性本具之真如心。对真如心清净无染的特点,《圆觉经》以摩尼珠为喻。摩尼珠本身没有颜色,什么颜色的光照射到它,它就显现出什么颜色。经文以此比喻本心本来清净,由于无始劫来的习气,造成了人们思想、感情的歧异,呈现出各种不同的现象。禅宗以摩尼随色,譬喻真心在缠,指出晶莹自性纵是为尘劳所蔽,其本体也不会受到染污,“摩尼在掌,随众色以分辉。宝月当空,逐千江而现影”。《圆觉经》强调圆觉妙心超越一切对立,它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也好似摩尼宝珠,虽映现出各种颜色,本体仍洁净如故。禅宗以“主人翁”、“威音那畔”、“空劫前自己”等来象征这颗本原的心,强调真心在缠而不染。禅宗继承《法华经》“衣珠”、“髻珠”思想,以“衣珠”象征自性的澄明、圆满,指出参禅悟道就是要重新发现原本存在的衣珠,使精神生命由欠缺到富有,由窘迫到自足。发现衣珠,即是豁然见性,即是“打开无尽藏,运出髻中珠”。 
    远离垢染的自性,超越语言文字。语言是思维的外化,故大乘经典注意破除语言与思维的意义。《楞伽经》指出如来藏“真实离名字”,因为言说是俗境,而其指称的对象是圣境,两者一为生灭现象,一为永恒实体,所以言说不能指示真理。《楞伽经》与《楞严经》、《圆觉经》等,提出了著名的“指月”之喻: “如愚见指月,观指不观月。计著名字者,不见我真实。”《起信论》亦谓“一切言说,假名无实”。《华严经》也非常注意对形相的破除和对言语的摒弃,认为“言语说诸法,不能显实相”。按照这种观点,作为幻法的言语不能表征真如实相。言语与分别往往总是联系在一起,要体证真如,必须离言绝虑,这成为禅宗最基本的语言观。 
    其次,佛教经典影响了禅宗的迷失论。 
    佛教禅宗迷失论探讨为什么会迷失澄明本心而流转于生死这一问题。《楞伽经》的偈语形象地形容了“如来藏”转为“识藏”的过程:“譬如巨海浪,斯由猛风起。洪波鼓冥壑,无有断绝时。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种种诸识浪,腾跃而转生。”“如来藏”本来澄明湛寂,因内外境风的鼓荡,寂然清净的本体,遂浪潮起伏,跟着生起前面七识的种种作用,由此转生一切境界,而无有止境。《起信论》从本体上强调自性清净,同时从相用上又指出心性随缘起染,生灭流转。《起信论》用阿梨耶识阿赖耶识表示这种生灭,谓依止“如来藏”自性清净心,才有生灭之染心。“如来藏”一似不动的水,被“无明”之风所吹拂,遂成为生灭心的动水。不生不灭的“如来藏”自性清净心,与生灭不停的七识染心相和合,两者非一非异,这就是能含摄、生起一切染净诸法的阿赖耶识。 
    《起信论》将阿赖耶识分为觉与不觉二义,将不觉又分为根本不觉、枝末不觉二种。后者由前者所生起,继而产生业相、转相等三细、六粗之相。《起信论》指出一切生灭现象,都是众生依止心、意、识三类精神现象辗转生起。世间一切境界都是依无明妄心而生起,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起信论》还将染心分为“执相应染”、“不断相应染”、“分别智相应染”、“现色不相应染”、“能见心不相应染”、“根本业不相应染”六种。《起信论》的迷失论,从染污的生灭缘起而言,是依心起意,依意起意识,展现人的心性作用。根据这种理论,只要把生灭心中的染污减遣涤除,本觉真心即可顿然显现。 
    生灭门阐释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无明的根源和作用。清净的真如为什么会生起妄染的无明?自性何以不染而染、染而不染?《楞伽经》、《起信论》、《楞严经》、《圆觉经》、《涅槃经》等均提出了这一问题。《楞伽经》追问:“谁缚谁解脱?”《楞严经》指出,物理的各种现象,与精神的各种作用,都是真心自性本体所显现。自性本体,灵妙而光明清虚,圆满而常住不变,是万有的根元。既然如此,“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人们为什么会遗失圆满的真心,舍弃了宝贵、光明的自性,自取迷昧?《圆觉经》也追问道:既然人性本净,又何来的轮回、无明? 
    《楞伽经》反思的结果是,众生以无穷无尽的妄想之丝自缠自缚,如春蚕作茧,在无始妄想中执着难舍。而实际上,本来无缚亦无解。痴迷众生以欲望之茧,将自己牢固捆缚,在痴迷的执着中,生发出一系列幻相,执幻为真,轮回不休。《起信论》的解答是,众生心性本自清净,但从无始以来心与法界不能相应,结果就“忽然”而有“妄念”生起。之所以会“忽然念起”,是由于“无始无明”。一切众生从本以来,念念相续不断,是没有开端的无明。这没有开端的无明,于不知不觉中忽然生起妄念。《楞严经》反思的结果是,由于众生执着“第二月”, “认贼为子”,“迷头认影”,“捏目生花”,以致于“不识衣珠”。《楞严经》指出,由于情缠欲缚、执幻为真,人们丧失了本心,背觉合尘。一念回光,即可顿见本心,彻悟菩提。《圆觉经》的思考结果是,觉性本来清净,人生的迷妄在于取舍,即相对意识的生起,“种种取舍,皆是轮回”。轮回的根源在于取舍,取舍的原因是无明爱欲:“当知轮回,爱为根本”。无明爱欲是一切烦恼的根本,生命在十二因缘中不停地轮回。生命是爱欲的结果,爱欲是生命的动因,要脱生死免轮回,必须断除爱欲。《圆觉经》宣称:一切众生本具真如,与诸佛如来无别,因最初一念妄动,便生起无明。这种无明没有因由,因此是无始无明。《圆觉经》还设立了“六尘缘影”喻,一如《楞严经》的“前尘分别影事”:外六尘与内六根相互作用而产生了虚幻影像,前尘如形,此心如影,随前尘起灭。众生遗失本觉妙明真心,妄认缘尘的分别心为真实的心相,这就是我执颠倒。《涅槃经》也指出,澄明本心之所以迷失,是由于“客尘”烦恼等无明妄念的盖覆。 
    象征逐物迷己,背离精神家园,迷失澄明本心的还有《法华经》舍父逃走的 “穷子”喻,禅宗以之作为本心迷失的典型象征。禅宗感叹“穷子”离家的可悲,指出不识本心向外求佛是舍父逃走,心如猿猴攀援外境是舍父逃走,不肯承当自生退隳是舍父逃走,动心起念拟议寻思是舍父逃走。《圆觉经》的“翳目见空华”、 “动目摇湛水”、“定眼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迷人四方易处” 诸喻,也被禅宗用作迷失本心、认幻成真的典型象征。《涅槃经》以“大海”中 “上妙之水”、“雪山”上的“妙药大王”,比喻存在于烦恼之中的佛性,生动地描状了客尘烦恼遮覆而导致本心的迷失。《涅槃经》形容自性的迷失,还有 “作茧自缚”喻,以蚕死茧中,喻世人沉迷于欲望,而导致生命本真的沦丧。经文还以“痴人醉酒”象征世人贪恋情欲,谓迷者轮转于生死之海,像醉人躺卧在粪秽之中而不自觉知。《涅槃经》还以“客尘烦恼”、“浮云遮月”、“树木枯朽”等比喻客尘烦恼对本心的障蔽。枯朽的树皮如不及时去除,会使整株树干枯死。修行者剥除积垢,灌注甘泉,就会断绝妄心,彰显本真。《涅槃经》形容本心的迷失,还有“执砾为金”、“春池拾砾”、“认砾为珠”诸喻,同样为禅宗所称道。禅宗以之形容向外寻求而不知重视本心的迷失,指出“获真宝于春池之内,拾砾浑非;得本头于古镜之前,狂心顿歇”。 
    大乘经典关于本心迷失的观点,深刻影响了禅宗迷失论。禅宗以一心二门作为禅修实践的指导。北宗禅法著作《观心论》继承《起信论》一心二门的思想,谓人的精神有净染两个方面,前者是引发人们修行成佛超脱生死的原因,后者是导致人们沉溺情欲轮回生死的根由。马祖、黄檗、宗密等禅学大师,都大力发挥了这种观点。一心二门的关键在于阿赖耶识。禅宗修行,就是使汹涌的识浪返于平静的如来藏海。禅宗修行的主要方向是超越妄心,净化染我,获得心灵的解脱与自由,达到“八风吹不动天边月”的蝉蜕红尘的悟境。宗密依据《起信论》阿梨耶识思想,将由悟到迷的过程形象地描绘为十重,谓凡夫虽有本觉真心,却并不觉知,从而生起种种计较执着,轮回于生死。宗密以梦为喻,将由悟到迷的过程描绘得细致而生动,表达了禅宗在这个问题上的典型看法。禅宗指出,世人之所以迷昧,是由于种种妄执,妄执的根本是业识。《法华经》以“火”比喻五浊、八苦等,以“宅”比喻三界,谓三界众生为五浊八苦所逼迫,不得安稳,犹如大宅被火所烧,而不能安居。“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成为禅宗时时揭举的名言,禅宗生动地描绘出朽宅的破旧不堪,以警醒学人灭却贪嗔之心,早日离朽宅,度爱河,脱离欲火熊熊燃烧着的尘世。 
    《楞伽经》、《起信论》、《楞严经》、《维摩经》都力倡缚脱同源之说,指出一切分别皆源于自心。禅宗继承这一思想,以之作为开示学人的警语。本心能生万种法,本心能灭万种法。要想认识实相,必须使本心不执着于相对分别,万法才能如其本然地呈显。僧璨接机时“谁缚你”的诘问,石头接机时“谁缚你”、 “谁垢你”的逼拶,都是充分引发起学人疑情,以使之获得心国本无事、作茧只自缚的大悟。这些公案将缚脱同源的反思进一步形象化、禅趣化。 
    其三,佛教经典影响了禅宗的开悟论。 
    《起信论》:“除灭无明,见本法身。”佛教禅宗开悟论所探讨的,正是除灭无明以明心见性的方法与途径。《楞伽经》提出了四渐四顿说,前者成为楞伽师修行的依据,后者为南宗禅的建立埋下了活泼的种子。从神秀的“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和慧能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以看出《楞伽经》渐修顿悟说的影响。 
    大乘经典所影响到的渐修禅法,主要是对人空、法空的体证。《涅槃经》描摹了人生无常,犹如“芦苇”、“水泡”、“芭蕉”、“电光”、“瀑水”、 “幻炎”、“乾闼婆城”、“临死之囚”、“熟果”、“段肉”、“箧蛇”。经文通过对人生无常的描述,使人生起对涅槃的追求与向往。缘此,《涅槃经》提出了防六贼、龟藏六、牧牛、调象等渐修之门。禅宗以防六贼喻保护本心不受六尘的遮蔽,所谓“学道犹如守禁城,昼防六贼夜惺惺。中军主将能行令,不动干戈致太平”。与防六贼相类的《涅槃经》妙喻还有“龟藏六”,指将六根收敛深藏,不起攀援逐境之心,此喻同样为禅宗所称引。禅宗主张,参禅悟道,即是要使六根内敛,不与六尘相接。佛教经典常以狂野的牛比喻人的妄心,以牛贪吃禾草象征分别执着。《涅槃经》等大乘经典中的牧牛之喻,成为禅宗形容调心的典型意象。 
    《起信论》等大乘经典以“无我”作为解脱的方法:“一切邪执,皆依我见。若离于我,则无邪执。”我见有二种,一是人我见,一是法我见。人我见谓人身原无常恒自在的主体,是由五蕴和合而成,而世俗之人执以为实有;法我见谓一切法是由种种因缘和合而成,没有常恒坚实的自体,而世俗人执以为实有。根除 “我见”是禅修的重要内容。《圆觉经》指出众生由于执幻为真而轮回生死,因此应当“远离一切幻化虚妄境界”,通过修习空观以获得解脱。修习空观的第一步是体证四大的虚幻。先坚持净戒,宴坐静观身心幻垢、人法二空,乃至幻灭垢尽,一切清净,觉性平等不动。禅宗继承《起信论》、《圆觉经》等思想,对 “空花”、“第二月”、“幻化”有透彻之悟,指出了达万境如空花,便不会执着粘滞,从而超越是非对立,“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禅宗以“第二月”譬喻诸法皆无实体,指出迷妄的众生每每执幻成真,像眼翳之人误认有第二月。要获得开悟就必须认识到它的虚幻而断除贪求执着。《圆觉经》等大乘佛典中的“磨镜”喻也成为禅修的基本方法。 
    顿悟成佛是南宗禅的根本特色,它的理论也来源于大乘经典。《楞严经》 “不历僧礻氏获法身”、《华严经》“因果交彻”、“一地摄十地”等思想,都为顿悟成佛提供了理论的依据。《起信论》将念念相续视为“无始无明”的起因,为了对治“无始无明”,经文提出“无念”的观点,指出只要体证真如净心本无妄念,就能够从心生灭门进入心真如门。截断妄念之流,遂成为禅宗修行的重要课题。但截流断妄,并不是堕入死水顽空,而是即念离念,即念无念。《起信论》的“无念”、《金刚经》的“无相”、《维摩经》的“从无住本立一切法”、《金刚经》的“无所住而生其心”,构成了《坛经》“无住”、“无念”、“无相”的基石,成为禅宗最重要的修行方法。 
    禅宗的终极关怀是明心见性,这在很大程度上受《楞严经》等大乘佛典的影响。《楞严经》设立开掌合掌喻,指出追逐色尘的错误,引导人们发现不迁不变、迥超色尘的见性。经文指出,非独见性不灭,闻性同样不灭。人们耳朵听到的,只是声尘,尘生尘灭,无关于闻性。“七处征心”与“八还辩见”是《楞严经》最著名的两则话头,其要旨是祛除妄心见本心,拨落见尘明见性。七处征心、八还辩见两大公案的重点,在于对声尘色尘的荡除、对见性闻性的体证。征心旨在明心,辩见旨在见性。明心见性,正是禅宗的根本任务、终极关怀。参禅悟道,就是要见到我们每个人的“本来面目”,见到每个人的本心本性。 
    《心经》的根本思想是运用般若观照,照见“五蕴皆空”,证得万法空性,以获得澄明自在的审美襟怀。人人皆有佛性,只因被无明所遮蔽而不能彰显,妄执五蕴为真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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