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产床:29位分娩母亲访谈录-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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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情而敏感。一片最小的草叶也会翩动你对生命的遐思;你在婴儿的第一个微笑里读出了生命本质的火花。
———生命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奥秘。
———你的生命丰富而饱满。你因此而发现和创造了一个更蓬勃的新生命。
———在你洋溢的爱之河里,你使男人变成情人、丈夫和父亲。你们从此共享。
孕育改变了我。我想它一定也改变了千千万万个女人。她们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呢?
沉默的母亲河new
夏日的傍晚,带儿子院子里玩,发现母亲们最热衷的话题是分娩。分娩的苦与痛、泪与笑,像汩汩的泉水,母亲的声音汇成一条小溪,喁喁不息。我意外地在这里发现了忧郁和伤痛。
穿越历史的屏障,我惊异于这条小溪汇成了一条母亲河。这是一条血泪洗染过的河。这条被历史、文化、男人命名为神秘、禁忌、原罪的河,是一条沉默的女人河。我们的母亲、母亲的母亲和我们自己,都曾在这条河里洗浴、叹息。但是,当我们集体面向对岸时,我们却习惯于麻木无语……
梦生再生
于是,我用女性的探访方式试图去触摸这条母亲河。
这是不同于以往的非职业采访。它既是女人间(我和受访人)心灵的絮语交流;也是一次次认真严谨的“田野调查”。这里关涉着最敏感的私人领域:性、情感和生殖;但在河流最深的底层,重大而基本的人性之源却深藏其中。也正因此,像一个淘金人一样,每当触到底部,生命之源、人性之源带给我的激动会使我经常彻夜难眠。
去年一年,我就这样有时在家里半夜三更与外地一位母亲电话长谈;有时闷在家里一遍一遍按动那个录音键。访谈了一百位母亲,不同区域、年龄、受教育程度,但她们都生活在城市,集中于八、九十年代的生育时间(计划出一本下册,它的受访对象应该是包括城市和农村,生育时间在80年代以前的历代母亲)。
去年的一年,知情的朋友爱打电话问我:最近你生几个孩子了?难产了吧?我就说,正怀着,嗯,这个难产……我真的做梦常常难产。有次梦见自己一下子生下5个孩子,那种喜悦真切地刻骨铭心,使我觉得不把这喜悦传达给别人,就感到要外溢,就像仓库里已填满收获的种子,沉浸在丰收的回忆里,特别想与人分享。
我想,就我个人的生命而言,这种意义上的“梦生”,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越了我自己真实的生育体验。它是上天和母亲们赐给我的一次再生机会。
敬畏之情new
我的心充满了感动。充满了对万物的感念之情。念太阳供我光明与热能,念空气供我自由呼吸,念雨水供我洗沐,念花草万物供我赏悦。在我以往纷纭的内心世界里,这种从前感到飘忽又难以把握的情绪如今天天会占满我。
我这才明白,生命给予的恩赐并不是每一位能够生育的母亲都会真正得到的。
年底,访谈接近尾声,我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愿望,想亲眼看一次母亲分娩。联系医院后,我就处于待产前的兴奋期盼中。结果,没想到会一次次失望。我无法等到一次看自然分娩的机会,通知我看的都是剖宫产,可我坚决拒绝看手术!
曾在电视上看见过现代美国人在西部猎牛,很炫耀猎牛的本领。牛舌、牛皮眨眼间就取下,以致在一切完成时整条牛还有气息。血淋淋、极残忍。
也见过印地安人猎牛,他们是将整条牛先杀死,然后取其部位。屠杀的场面悲壮得令人动情。
古老印地安人对生命的怜惜与现代美国人游戏生灵的表演,看后实在心生感慨。
对生命缺乏虔诚和敬畏之情,是导致我们现代人丢失生命活力和幸福感的原因,是我们所犯的最愚蠢的错误之一。
母亲是人间的源头,母亲分娩的自然、神圣和庄严性,是大自然赐予女人最圣洁的工作。但由于现代人对技术的迷信和过度依赖,使这个原本应该是最自然的领地被腐蚀了。自然分娩越来越被麻醉药、手术刀替代,城市剖腹产率高达50%;分娩工厂化,使母亲和孩子疏远了自然,更难以体会人性中最自然美好的情感。
在生育的领域,在对技术的人道主义和商业医疗化服务进行充分的肯定中,每当想起母亲受到的无辜的践踏,我的心就无法平静。这本该是一块洁净的土地呵!
吕铁力
2000年3月于北京
生育:告别女人的私语new
《我们住在皮肤里》是不久前出版的一本文化随笔,探讨的是“人类身体的人文细节”,应该说写得很好看,不仅有情趣而且见智趣。作者对人类身体的种种现象进行了文化学意义上的思考,关涉男人,更关涉女人,有些地方对男人的自省不仅到位而且出语寄崛。然而,这本对人类身体的观察细致毛发、深入骨髓的书,对生育———这一人类最重要的“身体故事”却只有只言片语,对此我只能遗憾却没有苛责,因为作者萧春雷毕竟是男人。这使我再次关注生育在身体话语乃至文化传承中的缺失,关注女人与生育与文化的关系。
女性对自我的重新认识离不开对身体的认知,所以观照身体才会成为当代女性文化的热点之一。但是,粗略浏览一下便会发现,当下女性的身体话语更多的只是表述为少女的身体成长史、女人身体与男人身体的互动史,而很少关注生育———女人的身体如何孕育一个新身体,关注生育中女人身心共同成熟的经历。近年来,这种对生育的“集体失语”正在改变,一些女人悄悄打破了沉寂。
几年前,青年艺术家奉家丽就举办过一个摄影展,命名为《妊娠就是艺术》。她用照相机拍摄了自己怀孕的整个过程,照片几乎都是裸体的,记录了她怀孕期间身体的变化,一些照片上还书写着诸如“妊娠高血压”“流产”“畸形”等文字,反映了她的恐惧与焦虑;好像也有喜悦的表情在照片上偶尔闪现一下,但似乎给我的印象不深。这个举动在当时显得很大胆,因为它不仅关乎敏感的人体艺术,也关乎被文化长期遮蔽在主流话语之外的女性的生育体验。
也许是巧合,在这个展览举办前后,一些有关生育与文化、生育与女人生命体验的书籍相继问世,当然都是由女人撰写的。1998年,作家海男出版了《生命圣经:一个母亲在怀孕十个月中的絮语》,1999年《心爱:台湾女作家陈文妮的孕产日记》出版。如果说这两本书更着重于写作者的个人体验,那么,2000年出版的《产床———28位分娩母亲访谈实录》、《身体的女人———另类叙说》则是女人的集体叙述。《身体的女人》(屈雅君、李向群主编)分为月经的女人、流产的女人、怀孕生产的女人三个部分,都是女人自己的叙述,其中“流产的女人”里少见快乐的篇章,更多的是“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而“怀孕生产的女人”里多数是幸福的故事。《产床》(吕铁力著)采用的则是口述实录的方式,访谈的对象社会身份比较多样,传达的生育体验也更加复杂,话语的覆盖面也更广,并在每一篇访谈后加上了作者的采访随笔,从而使对生育话题的探讨更理性,也更具人文价值与社会意义。2002年,又有探讨西南少数民族生育风俗的《生育人生》(吕铁力著)及其他相关书籍出版。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书在出版前后却或多或少受到过质疑。陈艾妮的行为被朋友们视为“牺牲”,《产床》的一些章节在杂志上连载时也为许多人所不屑,而这其中很多是女人。所以,吕铁力才会有如此动情的表白:“这条被历史、文化、男人命名为原罪的河,是一条沉默的女人河。我们的母亲、母亲的母亲和我们自己,都曾在这条河里洗浴、叹息。但是,当我们集体面向对岸时,我们却习惯于麻木无语。”
而陈艾妮也才会如此郑重地宣称:“这将是一本诚实面对女性特质、帮助女性共度生命关口、面对生命阳光一起省思的书。这本书谈的不是‘次文化’,而是被湮灭多年的‘主流文化’。”我想,这些话兴许是给男人听的,也是说给女人听的。
女人首先要正视自己生命中这个重要的事件,因为历史与文化的迷雾对生育的遮蔽已经太久,致使女性自己对生育的私语性也奉为定规。翻开浩如烟海的历史著述,女性只是作为国家、家族的生育工具而被轻描淡写地载入;浏览卷帙浩繁的文学艺术作品,女性的身体只有在性爱场景中才有浓墨重彩的描绘。生育不仅难登大雅之堂,在女人之间也仅仅是口语隐私。所以,男人无法了解女人的感受,文化难以触摸生命的脉搏。而要改变这种历史惯性只能靠女人自己,女人的生育体验只能由女人来表达,这是女人独享的一种话语权。女人应该把握这份权利,让它不再是传统的女人之间的口口相传,而是坦然地进入一种公众的话语领域,让它以文字、图像等方式叙述,借助于媒体而传达,不仅让女人分享,也让男人开悟。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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