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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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随风飘飞,有些雾中隐现,滚动的寒冰之内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人”也不知来自何方,倒像是一直都存在,现在才现身出来。
王风对于这些“人”并不陌生,鹦鹉楼上血奴房中那张壁画之上,都有它们的画像。
它们并不是“人”。
它们是妖魔。
九天十地的妖魔,各式各样的妖魔。
它们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形状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是兽,却偏偏
有一颗人心。
风中,雾中,烈火中,寒冰中,没有一处地方不看见这些妖魔。
九天十地的群魔这一次到底来了多少?
它们这一次聚会在奇浓嘉嘉普到底又为了什么?
这一天莫非是魔王的寿诞,这一次它们又替魔王准备了什么礼物?
魔王呢?
王风才想到魔王,那些妖魔就在冰火风雾之中消失。
十万妖魔一刹那完全消失,半个都不剩。
群魔一消失,他又看到了魔王。
魔王正站在前面,正向他招手。
王风急步迫上去。
他始终无法追及,无论他走得怎样快,魔王始终在他前面。
他看不见魔王的脚步移动。
魔王简直不必移动脚步就能够移动,风雾中冉冉飘飞。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周围还是风和雾,烈焰与寒冰。
王风的耐性虽然很好,已不免有些焦急,他正想问还要走多远,前面的魔王突又消失。
他想将魔王叫回来,左右的烈焰寒冰陡然壁立。
烈火结成了火墙,寒冰凝成了冰壁。
冰壁火墙中群魔再现,肃立在两旁。
一座华丽已极的宫殿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座宫殿简直就像是天外飞来,却又上不接天,下不及地,仿佛飘浮在风雾中。
王风当场又瞠目结舌。
他惊讶不已,就听到一连串铃声。
这铃声他也并不陌生。
铃声由远而近,十三只怪鸟拥着一团火焰在铃声中翩翩舞来。
美丽的怪鸟,有孔雀的翎,有蝙蝠的翅,有燕子的剪尾,有蜜蜂的毒针,半边的翅是兀
鹰,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
蝙蝠的伞翼漆黑,燕于的剪尾乌亮,孔雀的翎毛辉煌,凤凰的羽毛瑰丽。
每一种颜色都是配合得这样鲜明,不寻常的美,不寻常的怪。
每一只鸟的脖子都挂着一个铃。
铃声怪异而奇怪,仿佛要慑人的魂魄。
王风的魂魄并未被铃声慑掉,他那副样子,却已像失魂落魄。
他本来绝不相信有这种怪鸟,因为人间从来就没有这种怪乌,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可是
他现在却又非相信不可。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但他却又知道自己的眼睛一直都没有毛病。
这种怪鸟也根本就不是来自人间。
——这里也根本就不是人间。
这种怪鸟本属魔域所有,魔血所化。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事实上只用了九万八千六百八十六
滴,剩下了一千三百零十三滴,其中有十三滴结成了魔石,还有的一千三百滴,就化成了十
三只魔乌——十三只血鹦鹉的奴才。
血奴!
十三只血奴翩翩飞舞到王风面前,突然聚合在一起。
那只是刹那,叮的一阵铃声暴响,十三只血奴又四散,回环飞舞。
他们拥来的那一团烈火即时从当中升高,旗火烟花般乍放。
烟花旗火七色,就像是鲜血。
平空就像是炸开了一蓬血雨。
雨血飞洒,也有些洒在王风的身上,可是一洒下去却又无影无踪,更没有染污王风的衣
衫。王风也根本没有闪避。
他仿佛已被吓呆。
烈火乍放的刹那,在那一团烈火当中就出现了只鹦鹉,血红色的鹦鹉。 血鹦鹉!
血红色的羽毛,血红色的嘴爪,眼睛竟也是血红的颜色。
九万八千六百八十七滴魔血,滴成了这一只血鹦鹉。
烈火中乍现,血鹦鹉亦是一团烈火也似。
它开始飞翔。
血红的羽翼迫开了火焰,割碎了寒冰,惊散了风,冲破了雾。
十三只血奴拱冲在它的左右,就像百般忠实的奴才,在侍候它们的主人。
慑魄的铃声,惊心的美丽。
整个奇浓嘉嘉普呈现出瑰丽无比的色彩。
血鹦鹉。
王风由心中发出了一声惊欢。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是人的笑声。
笑声在他的前面响起,在他的面前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的面前就只有十三只血奴,一只血鹦鹉。
这正是血鹦鹉的笑声。
血鹦鹉正在笑,就像人一样在笑。
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妖异。
这种笑声王风已不是第一次听到。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铁恨就倒在他的面前,倒在这邪恶妖异的笑声之中,枯叶般姜缩。
现在他是第二次听到。
他不觉全身冰冷。
一般尖针般的寒意正从他的背后升起,刺人了他的脊骨,刺入了骨髓,刺入了他的心。
一种莫名的恐怖,强烈的恐怖,梦魇般压住了他的心头。
他整个身子都起了颤抖,却仍站得很稳。
他虽然感觉恐怖,却并不害怕血鹦鹉。
因为血鹦鹉欠他两个愿望。
——血鹦鹉每隔七年就降临人间一次,每次都带来三个愿望。
——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的人,你就能够得到那三个愿望。
一——无论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他与铁恨同时见到了血鹦鹉。
三个愿望血鹦鹉送给了他们两个人。
铁恨的愿望已实现。
他如愿以偿,在血鹦鹉的笑声中倒下,死在血鹦鹉的面前。
还在两个愿望已属于王风所有。
他第一个愿望是什么?第二个愿望又将会是什么?
这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现在又见到了血鹦鹉,他也想提出自己的愿望。
可是他现在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妖异邓恶的笑声突然停下。
血鹦鹉的嘴,仍然张开着,嘴里吐出了人声:“王风!”
它竟是呼唤王风的名字,它竟还记得王风这个人。
王风连嘴唇都起了颤抖,颤声道:“血鹦鹉?”
他居然还说得出话来,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却不知道,他自己的声音已变得多么难听。
那简直就不像他的声音。
血鹦鹉又笑了。
这一次它又是笑什么?“王风也笑,苦笑。他苦笑着道:“我们又见面了。”
血鹦鹉只是笑。
王风竭力提高了声音,道:“你是否还记得欠我两个愿望?”
笑声又停下,血鹦鹉淡淡地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王风咬咬牙道:“我的第一个愿望是要知道你的秘密。”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血鹦鹉的笑声立时又响起。
这一次的笑声更尖锐,更刺耳。笑声中,充满了妖异与邪恶,也充满了讥诮。
左右火墙冰壁下的十万神魔亦几乎同时大笑起来。
十万神魔同时大笑,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莫说是神魔,就十万凡人同时大笑,那一种声音已足以凉天动地。
这里却没有天,没有地。
十万神魔虽然张开了嘴巴大笑,却连一声笑声也没有。
这刹那之间,血鹦鹉突然消失。
十三只血奴亦自消失不见。
冰火风雾中却出现了十万把魔刀。
新月般的弯刀,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刀在十万神魔的手中,它们捧刀在手,仰首上望,怪异的面容之上一片肃穆。
王风顺着他们的目光望上去,又看到了魔王。
这一次他看到的魔王已不是几分,也不是几尺,而竟是几丈。
他的面容却还是那样的英俊而温和。
一阵奇异的乐声突然在冰火风雾中响起,十万神魔右手握刀,左手竖起了中指,面容更
肃穆。
刀光忽一闪。
十万把魔刀一齐割在十万只中指之上,十万滴魔血从刀光中飞出,从魔指中飞出,箭雨
般飞聚在魔王的面前。
九万八千六百八十六滴魔血滴成了只血鹦鹉。
一千三百滴魔血化成了十三只血奴。
血鹦鹉再现,血奴再在它左右飞翔。
这岂非魔王十万岁寿诞那一天的情景?“王风整个人呆木当场。刀光又一闪,十万魔刀
在冰火风雾中消失。奇异的乐声已消逝,几丈的魔王亦不知所踪。十三只血奴仍在回环展
翼,血鹦鹉正在十三只血奴之中飞舞。它又笑。笑声中讥诮意味更浓。它笑道:“这就是我
的秘密。”
它虽然懂得说话,却并没有用任何话解释,却用它神奇的魔力将魔王十万岁寿诞,十万
神魔滴血化鹦鹉那一天的情景,重现在王风面前。
它用事实来答复王风,用事实来满足王风的愿望。
王风却几乎要踢自己一脚。
血鹦鹉这秘密他最少已听说过三次,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有可能是事实。
因为他既没有去过奇浓嘉嘉普,也没有见过所谓妖魔。
可是他现在已经身在奇浓嘉嘉普,见过了魔王,在他左右的神魔即使没有十万,也已不
止是几千。
它们绝不可能是人间的人。
十三只蝠翼燕尾孔雀缅凤凰翅的血奴更绝非人间的雀鸟。
连这些都会存在,血鹦鹉这件事又怎会不是事实?
他既然知道血鹦鹉的秘密,还要问血鹦鹉的秘密,这岂非可笑得很?“王风却又哪里还
笑得出来?王风不笑,血鹦鹉笑,大笑不绝。每隔七年它都降临人间一次,每一次都带给人
间三个愿望。得到那三个愿望却不一定就是幸运。七年前太平王府的总管郭繁得到了血鹦鹉
的三个愿望。结果郭繁夫妇双亡,独子郭兰人死而复生,生而复死,终于还是死在棺村里
面。这一次血鹦鹉的降临人间,铁恨王风同时见到他,铁恨得到了它的第一个愿望,那就是
死亡。王风现在亦已提出了他的第一个愿望——血鹦鹉带给人间的第二个愿望。灾祸虽然没
有降临到他的身上,却惹来血鹦鹉与群魔的讥笑。这虽然不是灾祸,也不是幸运。最后的一
个愿望将是什么结果?笑声又停下。血鹦鹉盯着王凤,道:“你的第二个愿望又是什么?”
王风沉吟了起来。
这已是他最后的一个希望,他岂能不小心考虑清楚?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中要命阎王针,只有一百天性命这仵事。
一百无现在已经过了五十多天,连两个月他都话不到的了。
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苍凉的感觉。
也许血鹦鹉能够以它神奇的魔力清除他身体之内的毒药,延续他的生命,甚至使他永生
不死。
这是最后的希望,好不好就要求永生?
王风这念头才动,马上又打消。
他还很年轻,也并不想死,可是,他却不想被血鹦鹉所利用,将血鹦鹉的邪恶保留在身
上,散播到人间。
郭繁的遭遇,他虽然没有目睹,铁恨的死亡,他却是印象很深。
他知道,魔王最大的愿望和目的,是让人间充满了灾祸和不幸,血鹦鹉的愿望带给人间
的,其实就只是不幸与灾祸。
他纵然永生,那种不幸与灾祸亦必然永远占据着他的生命,而且未必就只是影响他一个
人。
他绝不想永远生存在灾祸与不幸之中。
那应该要求什么?
七年前太平安乐富贵王府库藏珠宝一夜之间神秘失踪这件事的秘密。
这件事到现在仍是一个不可解的迷。
铁恨侦查了足足七年,常笑暗中调查这件事亦已有两年多。
以他们的精明尚且无法侦破这仵事的秘密,其他人更就不在话下。
能够解开这个谜的,看来就只有魔王,只有血鹦鹉。
这已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终于脱口而出,道:“我的第二个希望是要知道太平安乐富贵王府库藏珠宝一夜神秘
失踪这件事整件事的真相。”
他特别强调“整件事”这三个字。
就是说,但凡与这件事有关的问题,血鹦鹉都应该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解答。
血鹦鹉当场一怔:“这件事好像与你并无关系?王风道:“的确是没有关系。”
血鹦鹉道:“你知道来干什么?”
王风道:“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血鹦鹉道:“哦?”
王风反问道:“这难道不能成为愿望?”
血鹦鹉道:“能。”
王风道:“能就成了。”
血鹦鹉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王风道:“有什么奇怪?”
血鹦鹉道:“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永生不死,你本有两个永生的希望,可是你却不希望
永生。”
王风道:“因为我不想变成你的傀儡。”
血鹦鹉道:“原来你是一个聪明人。”
它又笑了起来,大笑。
听它的口气,向它要求永生的反倒是傻瓜蛋。
它大笑展翼,飞转了半身,突然道:“随我来。”
这句话出口,它便冲前去,飞向前面的宫殿。
十三只血奴拱拥着它,不离它左右。
王风忙跟上去。
风呼啸,雾飘飞,壁立的烈焰又开始飞扬,墙聚的寒冰又开始滚动。
血鹦鹉一飞向魔宫,肃立两旁的十万神魔便又消失不见。
它在前面引路,将王风带到魔宫的面前。
一到了魔宫的面前,十三只血奴突然消失。
魔王更早已不知所踪,整个奇浓嘉嘉普就只剩下血鹦鹉一只魔鸟。
它又笑,大笑道:“你由这玉阶直上,到了玉阶的尽头,你将会看见一片汪洋,那之上
有一艘魔舟,一看见那艘魔舟你就要跳进里面,它自然会将你载走。”
王风道:“我不是要离开。”
血鹦鹉道:“它也并不是载你离开,只不过将你载到一个地方。”
王风道:“是什么地方?”
血鹦鹉不答,只是道:“在那个地方你将会看见两个人。”
王风又问道:“什么人?”
血鹦鹉仍不答他,继续道:“他们将会解开你心中所有的疑团。”
说完这句话,血鹦鹉倏地变回一团火焰。血红的火焰一闪即逝。
王风哪里叫得住,怔住在那里。
在他的面前,正是一道白玉阶。
也只是一怔,他又举起了脚步,抱着血奴直往玉阶上走去。
玉阶上风更劲,雾更凄迷。
高处不胜寒。
王风上到玉阶的尽头,便不由打了个寒噤。
在他的面前,赫然是一片汪洋。
一望无际的汪洋。
水并不是蓝色,也并不是绿色。
是红色,红得就像是鲜血。
那与其说是一片汪洋,毋宁说它是一片血海。
死血的血海,一望无涯,却也没有与天相接。
海面上根本就没有天空,只有风和雾,烈焰与寒冰。
这绝不是人间的海洋。
魔海已在眼前,魔舟又在何处?“王风心念方动,一艘魔舟,就在他面前出现。那其实
只是一个木排。这木排如何能够渡过这一片血海?魔海?这木排又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方?魔
舟几乎就是在王风脚下出现,一出现便往外飘开。王风哪里还敢怠慢,抱紧了血奴,一纵
身,疾往魔舟上跃落。血鹦鹉吩咐他一看见那艘魔舟就要跳下去,可是他看到那艘魔舟之时
还有短暂的猜疑。即使是真正的海洋,准备跳下去的人甚至存心求死,跳下去前难免猜疑一
下,何况这是一片血海!魔海!那短暂的猜疑也许就已使魔法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