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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传记]曾国藩发迹史(全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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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鉴一口酒刚刚进嘴里尚未下咽,听了这话,就那么含着,愣在那里听下文。曾国藩、刘传莹一见,也都放下筷子。    
    邵懿辰却不慌不忙地吃了口菜,才接着道:“京师里现在人心慌慌,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头上的乌纱明天还在否,大人此来——。”    
    刘传莹接口道:“唐大人是在假的人,不要说上头撤了几名大员,就是砍杀若干王爷,又与唐大人有何相干呢?”    
    唐鉴忙把酒咽下道:“京师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又是为的哪般?”    
    邵懿辰就选着已知道的说了说,究竟为的哪般却道不出来。    
    邵懿辰这时又道:“在下话没说完,就被你们把话题抢过去,真真可气!”    
    曾国藩笑道:“你尽管说就是了,在座的几位谁又能捂起耳朵不听呢?”    
    唐鉴先是一愣,马上就笑了起来,刘传莹更是笑得连说肚子痛。    
    邵懿辰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们几位不可胡乱笑,在下可是说正事呢。你们想啊,唐大人是公认的海内第一名士,能和几位撤任的大员没有交往?比方说,往来书信、字画、名帖等等,难保没有具上唐大人的雅称。”    
    “这个——”唐鉴认真思索了许久,“老夫还真一时想不起来。”    
    曾国藩道:“我们还是谈些好话题吧,不要吃饭不像吃饭,议事不像议事。”    
    众人的话头这才转过,七嘴八舌地谈起各地掌故来。    
    唐鉴这顿酒到底没有吃开心。    
    送走曾国藩等人后,唐鉴连夜起草了一份折子,离京前,交由自己的一位同寅转呈皇上。然后,便带上自己的书稿,起程去浙江宁波会一个丁艰的朋友去了。    
    唐鉴先在折子里谈了离京一年来的所见所闻,尤其重申了禁烟和强国之道,最后才提到安格一事,并委婉地劝圣上,大动朝臣,有伤国体,杀一儆百,起到震慑作用即可。    
    曾国藩听到此事,很替唐鉴捏一把汗。    
    这时,署理刑部的是祁藻,都察院署印的是杜受田,穆彰阿以大学士之尊暂时管理大理寺。禀承皇上旨意,三法司又重新审理了李纯刚私藏禁书一案。为体现三法司的公正,在京的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参加了旁审。审理的结果自然与原供词大相径庭。李纯刚根本就不曾私藏过什么禁书,而这本书的来历,李纯刚也摸不着头脑。而这案子的关键,又必须把这部书的来历弄个明白,于是又从监里提出安格。哪知那安格自知死路一条,任你用几十种刑具,只是做死了的人,一声也不吭。祁藻没有办法,只好又把保定知府从狱中提出。哪知这知府更加狡猾,把整个过程,统统推到安格的身上,成局外人的模样。    
    三法司会审一时陷于僵局,把个祁藻愁得坐立不安。    
    又拖了几日,还是老谋深算的杜受田提议,禁书由文亮受安格指派,利用去李家搜检的时候,趁人不备,偷偷拿出来交给公差,然后再说成是从李纯刚的一个竹篓子里翻到的,云云。只有这样,嫁祸于人才能成立,文亮一介相公,稍一用刑,让他做什么证都能如愿。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祁藻大喜,立时提文亮上堂。    
    文亮到了大堂之上,起先还百般抵赖,声称搜检李家是知府所为,自己何曾露面?——逼得祁大司寇无奈之下,再次对那文亮动刑,文亮于是才照他们说的招了。    
    李纯刚及妻小当堂释放,回直隶准到知府衙门领回财产;替他喊冤的乡绅们除释放之外,又每人赏纹银十两,以资鼓励。安格、文亮均是斩刑。知府的四品顶戴是早已摘了的,这时又加了个流放黑龙江宁古塔屯边垦荒,着守边军营严加看管。安格的家人尽管也有罪,但却没有再斩杀一个男子,多是流放边疆,女子也都判了配披甲人为奴。只有安格娘子——以前的公主,皇上格外赏恩,着已削去封号的老郡王领回,嫁人守节,任其自便,朝廷不再干预。那山公主罚得最重最冤,戴枷到承德大栏牧场为牛羊供食,据说不久即咬舌自尽。    
    宁夏方面因路途遥远,尚不得消息。    
    京师是渐渐地安定了。    
    ——据工部侍郎匡正奏称: 着即日起,革去曾国藩翰林院侍讲学士一职,降四级处分,授翰林院检讨。钦此。
第二部分 王法和权力究竟哪个大第42节 翻建文庙的管理班子组建起来
    眨眼,京师文庙的翻建工作,提到道光帝的议事日程。    
    文庙也称圣庙或先师庙,里面供奉的是孔子以下的历朝历代大贤。该庙建于大清入关的第二年,是清王朝笼络、收买天下士子的产物。该庙在乾隆中期翻修过一回,如今已是近百年过去,再不修缮,眼看着要倒塌了。    
    皇家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很快,一套翻建文庙的管理班子组建起来。    
    钦定总监理为工部右侍郎匡正匡大人。匡正正当壮年,意气风发,官居二品。该员五十岁的年纪,三十几岁的样子,正像旭日东升,是工部最年轻的满侍郎,人也会保养,一直白胖白胖。他的父亲,就是已故军机大臣匡源匡宰辅。说起匡源,那可是叫得响的人物。不仅媚上有术,捞钱亦有术,连他的出身都是一路阶梯一路金,加上祖上积得的军功,连自视甚高的穆障阿都要避着他,别人自不在话下了。他的小孙子出生刚满月,便用钱给预捐了个四品道。一个吃奶的孩子,竟也是四品顶戴,弄得奶妈每当喂奶时都要先说一句:“奴才叩见大人,奴才给大人喂奶了,大人听话。”    
    这种不伦不类的事匡府还有很多,有些,连小儿都知道。    
    匡正是如何做官的,也就不必细说了。    
    第一副总监理为翰林院掌院学士文庆文大人,也是白胖白胖的一名二品官员。    
    第二副总监理竟然钦命曾国藩担任。    
    满朝文武有些不解,曾国藩也糊涂。    
    文庙翻建属于土木建筑,由工部侍郎任主角顺理成章;又因这文庙是文人朝拜的处所,里面供奉着孔子以后的十几位大贤,第一副总监理由翰林院掌院学士担任亦无疑义;但这第二副总监理落到从四品官员曾国藩的头上,就有些让人费解了。曾国藩会做的是八股,钻研的是理学,于土木建筑是远不搭界的。尽管这第二副总监理是中层管理人士,上有第一副总监理,下有十几位办事官员,但曾国藩仍把这项差事的责任看得有天般大。他连夜上折,不敢接任。折子由文庆代奏,四品以下官员是没有单独奏事资格的。    
    道光钦命曾国藩担任这件差事,是穆彰阿举荐的结果,原是有照应在里面的。皇家的土木建筑、河工水利,历来都是肥缺。接到这样的肥美差事而力辞不干的,还就曾国藩一个。穆彰阿很有些气恼。    
    道光帝在御花园的前书房召见了他。    
    礼毕,道光帝问:“曾国藩哪,文庙翻建是国家的大事情,一丝一毫都不容大意的。朕让你署副总监理这件事,是朕亲自决定的。——难道朕信任你错了?”    
    曾国藩低头答:“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敢。但微臣于土石运筹一窍不通,又没习过算学,这么重要的事情,让臣这样的门外汉充数,怎么能行呢?——微臣从不敢拿皇上交办的事情当儿戏,这样的大事一旦出现差错,臣是不敢想后果的。——请皇上收回成命,另委能员办理此事,臣谢皇上了。”    
    道光帝想了想,道:“曾国藩哪,你说得固然有些道理,朕不怪你。——朕要告诉你几句话,希望你听明白。做我大清国的官员,凡事都要学、要懂、要会才对。户部的官员不仅要懂户部的事,还要懂礼部、兵部、工部、刑部、吏部的事情。曾国藩哪,你虽位在翰林院,你认为把翰林院的差事干好,就是好官员了吗?    
    ——我大清的官员,要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才对。历朝历代的名臣哪个不是万能手呢?——朕就不治你的罪了,望你把朕交办的事情办好。你下去吧。”    
    道光的一席话,把曾国藩说得诚惶诚恐,汗流浃背。他心悦诚服地说着“臣知错了”,一边躬身退出来。    
    当天,曾国藩便信步来到工部值事房,向当值的郎中借了《筑物法》、《石拱桥梁法》、《算学》、《土石计算法》等书籍。    
    回府之后,他饭后破例没有检查举子们的日课,也没有写《过隙影》,只是和爹打了声招呼,又和玉英象征性地闲谈了两句,便把一个人关进书房,秉烛读起这些书来。他这才发现,学问一事绝非八股、诗赋一种。土木建筑,认真研究起来,也费神得很。    
    他自此以后更加忙了。    
    他决定除土木建筑外,还要系统地钻研一下军事、政治、外交以及关乎百姓生计的农情、商情、水利。聪明不过是勤奋,他自此才信这句俗语绝非妄谈。    
    他走进京城,不就是要做一名千古流芳的好官员吗?他决定按道光教导的话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他的书房从此命名“求缺斋”,意义不言自明。    
    转日,文庆带着曾国藩、编修官黄子寿及钦命的监工等十几人来到工部见匡侍郎领命。工部早已腾出一间闲房充“文庙翻建临时办事处”,匡侍郎已带着工部的一干人,等候多时。只等一、二副总监来到,便议事、派事。    
    “文大人、曾大人、黄翰林,”匡正干咳了两声,像模像样地主持会议,“圣上把修缮、扩建文庙这宗大事情交给我等,本部堂是有些惶恐的,只能依仗各位大人齐心协力把事情办好,才不负圣上的信赖。”    
    文庆道:“这宗事情,只能是匡大人咋办,我等依着办就是,又能有何话说?——匡大人只管吩咐就是。”    
    曾国藩、黄子寿也道:“文大人说得是,下官等尽力办就是。”    
    文庆,字孔修,镶红旗人,费莫氏,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署内阁学士,是道光二年的进士,也是个祖上有军功没人敢惹的人物。    
    当下,匡正听了文庆的一番话,就同文庆拉了拉手,又对曾国藩等道:“诸位稍候片刻,本部堂和文大人计议一下再分派职事。”就同文庆走进工部的密室。    
    出来以后,文庆满面笑容,带着曾国藩等回到翰林院。    
    文庆把曾国藩单独召进翰林院掌院学士办事房。    
    “涤生啊,”文庆一反官套,拉着曾国藩的手坐下,“难得匡侍郎这般信任我等,这预算一事就有劳你费心了。——下去后,你和匡大人派来的官员一起,预算一下用料及所需银两等,务必精细,不妨多走几家商行。——然后呈给我,再由我呈给匡侍郎,由匡侍郎呈给上头。只待上头发话,就可开工了。——不过此事万不可泄露于人,以防奸商趁机哄抬物价,使皇家蒙受糜银之冤。——切记切记!”    
    曾国藩毕恭毕敬地回答:“下官记住了,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当晚,曾国藩为了办事方便,便移住工部临时议事房。    
    第二天一早,他先和工部专管测地的郎中甘熙丈量了一下要扩建的部分,又把要修缮的部位一一记录在案;先大概估计了一下用料,无非汉白玉几多、沙石土方几多、洋灰几多等等。办完了这些,他就换上便服,单雇了一乘小轿,到在京的各大商号咨询价目。又找了买办,问准了洋灰、洋钢材的最低卖价。确信无疑后,便动手一款一款地写条陈。条陈细致到京师的商号谁家公允,洋行的洋灰、洋钢哪家最低,买办是何许人,姓甚名谁的程度。最后,便是计算出所费银两数字,计:六千一百八十二两材料银,外加三百一十八两折耗。费银总数为:六千五百两。雇工、用工是单赏的,曾国藩没有计算在内,这项开支由工部直接核算。    
    条陈整整十大页八行纸。费时五天。    
    曾国藩回到翰林院,把条陈郑重其事地呈给文大人。    
    文庆接过条陈,又望了一眼焦头烂额的曾国藩,心底确实对这个汉学士涌现出无限的敬意。看过条陈后,他更认定:曾国藩是个能办大事的人,决非其他汉官可比。    
    当时的曾国藩也确实尊重、看重文庆。    
    满人重武轻文。朝中的满员,一部分靠武学进身,一部分靠军功进身,还有一部分靠的则是祖荫。而文庆的祖上尽管也是军功不凡,封侯封伯,但文庆偏偏是考取的功名,这样的进身就自然而然有分量了。曾国藩最重读书人,看文庆也自然高出其他满官一眼。    
    “涤生啊,真是辛苦了。等上头发下话来,还得你日夜监工呢!”文庆收下条陈,又勉励了曾国藩两句,便端茶送客。    
    曾国藩深施一礼退出,回到工部临时议事房,等开工的消息。    
    文庆打发走曾国藩后,便把那条陈反复看过,愈发佩服曾国藩的精细和办事认真。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拿出笔,把那条陈细细地改上几笔,然后,又亲自动手誊写了一份,这才送到工部匡侍郎的手中。文庆改过的这份条陈,费银总数为六万五千两。文庆是个老京师,凡事都给自己留一步。按曾国藩所核的数字往上报,一旦出现漏报,银子接续不上,自己如何跟上面解释?
第三部分 文庙的修缮和扩建第43节 文庙的修缮和扩建
    文庙的修缮和扩建,正式破土。    
    曾国藩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府。他除了在工地监工,还要每日向文庆和匡正汇报工程的进展情况,而各地招来的能工巧匠,甚或遇到些刁难,也需要他亲自出面排解。——他自己也深知,有些事他是大可不必亲自做的,可他还是愿意做。    
    一天午后,黄子寿劝他:“曾大人,您老大可不必天天来工地,凡事由下官等禀告不就行了?——您看文大人和匡大人,工匠们何曾见过他们二老的影子?都知道有了事故找曾大人,哪里会想到曾大人的上头还有两位老大人呢?”    
    曾国藩苦笑一声:“黄翰林,你哪里知道本官的苦衷!你难道没觉出,本官现任的差事,是无功有过的吗?”    
    黄子寿有些吃惊,问:“大人这话怎么讲?下官倒糊涂了。”    
    曾国藩拍了拍黄子寿的肩头道:“老同年哪,这宗事顺利起来,得重赏的是匡大人文大人,两位老人家是主事官,理当头奖;若有个事故出来,两位老人家也只能担个失察的责任,顶多罚上一二个月的俸禄,二品大员的府上哪在乎这一二个月的俸禄呢?——其实和没罚一样,走个过场罢了。而本官呢,降级使用那是轻的,革职永不叙用,随便一个什么罚名都不过分哪!——你是个头脑聪明的翰林公,怎么这事糊涂了?”    
    黄子寿叹一口气:“大人考虑得深远,下官终生只能望背了!”    
    曾国藩苦笑一声:“本官自从点了翰林,无一日不诚惶诚恐。——几时才能放开胆子做一二件自己得意的事?”说罢,自顾摇头,作有苦难言状。    
    文庙终于修缮扩建完工了,工部右侍郎匡大人的顶戴依然一尘不染,倒是愈发亮了,翰林院掌院学士文大人的脸色还是从前那般红润溢彩,好像比从前更滋润了,但身为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曾国藩,却整整瘦了一圈。庆幸得是,这期间癣疾没有大的发作,尽管每晚也痒,但只要挠出血,就能睡个安稳的觉;当然,按着成都“怡兴堂”的方子配制的膏药是一时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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