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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传记]曾国藩发迹史(全文)-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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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尤其不能让巡抚衙门的人知道,嘱之再三。李保悄悄地离去。    
    李保自去办理,果然隐秘,两天后,叶子颂开始进食。    
    曾国藩这才把一颗心放进肚里。对李保是愈发看重了。    
    这件事连文庆都瞒住了,巡抚衙门自然就更不知道端的。    
    和春几乎天天询问按察使,叶子颂病到何种程度,和春天天期盼叶子颂的死讯,叶子颂却一天天好起来。和春和按察使都暗暗称奇。    
    一晃五天过去,按时间推算,圣旨还不该来到行辕,而叶子颂已能在大牢里走动。曾国藩就和文庆商量,准备提审叶子颂。文庆自无话说。    
    曾国藩当天就着人备了刑具。这些刑具不是给犯人用的,是让犯人看的,也是给巡抚衙门和按察使司衙门看的。    
    主审是曾国藩,文庆也参加,文案也是现成的。按大清律例,查赈大臣有权独立审案,但须是赈案,与赈案无关的,则交由地方审理。赈灾大臣审赈案,巡抚衙门不准干涉。如其不然,赈灾大臣有权对地方巡抚实行弹劾。    
    叶子颂是早已知道自己项上的这颗人头是曾国藩担着处分的风险保留到现在的,心里已是存了老大的感激。    
    叶子颂出身卑微,中举较早,因凑不齐进京的盘费,加之广东与京师又恁遥远,所以与进士无缘。后来广东闹“会匪”,朝廷号召乡绅办团练,他也在花县练了一团人。碰巧“会匪”攻打县衙,他带人抵抗,竟获成功。于是被保举了个从四品宣抚使衔,分发山东,自此进入仕途。叶子颂的经历和江忠源颇相近,只是不如江忠源运气好。    
    叶子颂被带上大堂,当中跪下。    
    曾国藩看那叶子颂,果然恢复得比见时还好,就开口问话:“叶明府,你抬起头来。你的案子已惊动了朝廷,本部堂和文大人就你的案子问你一些话,你要据实回答,不得说谎。”    
    叶子颂跪着,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二位大人尽管问话。”    
    文庆小声对曾国藩道:“称呼错了,该称人犯才对。”    
    曾国藩点点头,开口问道:“人犯,你知道你犯的什么罪吗?”    
    叶子颂答道:“知道,欺君罔上,犯了死罪,子颂服罪。”    
    曾国藩又问:“就这些吗?”    
    叶子颂答:“就这些。”    
    文庆忽然问:“人犯,你为什么要变卖朝廷的赈粮呢?——你不知道这是百姓的救命粮吗?”    
    叶子颂冲口而出:“朝廷给东平县的赈粮全年才一千万斤,而我东平县的百姓却有十五万四千人,每人六十斤粮不到。三百六十五日,让百姓如何活命啊。”    
    文庆追问一句:“那你把赈粮卖掉,不是更把百姓往死里逼吗?”    
    叶子颂回答:“子颂卖掉有数的一千万斤赈粮,却为东平县的百姓购进三万担红薯和一千万担桑叶。——这笔账,钱谷师爷记得明明白白,请大人明察。”    
    曾国藩问:“人犯,你这么做,固然有你的道理。但你知道,按我大清律例,地方官员要动赈银、赈粮,是要上报布政使的,由布政使再上报巡抚衙门,批准后,才可进行。不经批准擅动赈粮,不管什么用心,是要被杀头的,你应该明白。”    
    叶子颂答:“子颂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但子颂给巡抚衙门连上了三道呈文,均无答复。为这事,子颂专程跑到省城面呈和中丞。但和中丞因无先例,不敢照准。子颂被逼无奈,才决定舍弃项上的这颗人头,来保东平百姓碗里的稀粥。”    
    文庆问:“叶子颂,皇上已下旨将你正法,你不觉得委屈吗?”    
    叶子颂回答:“回大人话,子颂不觉得委屈。”双眼忽地涌出泪水,他低下头,顿了顿,才接着说:“只要东平的十五万四千七百人能活命,子颂的这颗头掉得值!子颂已过知命之年,死而何憾!”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71节 千万不准暴露身份
    大堂一时沉寂,记录的文案也跟着掉了眼泪,唏嘘之声清晰可闻。    
    案子审不下去了,曾国藩只好让人把叶子颂重新押进大牢。    
    又静默了好一会儿,文庆才对曾国藩道:“涤生啊,你想没想过,像叶子颂这样的地方官,如果不是与巡抚衙门有什么过节,像和春这样久历封疆的人,是不能下这种毒手的。你没发现吗?叶子颂被判斩刑,全是和春与巡抚衙门一手造成的。”    
    曾国藩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真不知像和大人这样在旗的人是怎么想的,像叶子颂这样一心为民的官员多难得呀!”    
    文庆道:“我敢判定,这件案子背后肯定还有隐情!——看样子得访一访。”    
    “是啊。”曾国藩接口道,“像这样私访的事,有一个人在这里可就好了,保证三天之内,访得明明白白,你我全不用费力。”    
    文庆奇怪,问:“你说的是谁呀?我怎么就想不起这么个人呢?”    
    曾国藩神秘地一笑,答道:“肃顺肃雨亭啊!肃侍卫要是在身边——”    
    “肃顺?”文庆一愣,接着道,“你不说我还真把他忘了。——他现在已是大内从三品顶戴,王府一等侍卫。看样子不久就要进入部院,恐怕再没机会私访了!”    
    曾国藩道:“依下官看来,这肃侍卫还真是个能办大事的人!”    
    文庆沉思着回答:“办大事固然能办大事,只是狠了些,只怕难得善终啊!弄不好,连郑亲王端华都要受他的牵累。”    
    曾国藩不愿更深地谈论朝中的是非,就没有接口,低头喝了口茶。    
    文庆了解曾国藩,笑了笑,说了句“咱们还是歇着罢”,就走出大堂。    
    曾国藩回到卧房,把李保、刘横叫到身边,悄悄道:“本部堂给二位一个差事,只许悄悄进行不可有半点张扬。——明天一早,你二人就换上便服一个去城南,一个往城北。记住,哪儿热闹往哪儿去,偷偷地打听一下和中丞与东平县知县叶子颂有什么过节没有。本部堂推断,像叶子颂这样得民心的官员,老百姓不可能没有谈论。——千万不准暴露身份。晚上不用回行辕,可以住到客栈或戏园子里。什么时候打听明白了再回来,听明白了吗?”    
    李保和刘横对望了一眼,回答:“回大人话,卑职明白了。”    
    “好!”曾国藩挥了挥手,“明天就不用见我了,下去吧。”    
    二人退出卧房。    
    第二天,文庆约曾国藩去游城南的关帝庙。曾国藩怕圣旨到时无人接旨给和春留下把柄,就推托身子不爽,委婉地拒绝了。文庆实在憋得慌,就带人独自去了关帝庙。    
    曾国藩这里则打发戈什哈,分头传济宁州州同洪财及汶上县现署任,着二人带赈粮发放明细案底,速来钦差行辕问话。叶子颂的事情因无头绪,只好暂放一边。    
    转天傍晚,洪财及汶上县现署任来到钦差行辕。    
    曾国藩先让他们及随员吃了饭,便让汶上县现署任到大堂问话。    
    因为这是曾国藩查赈,文庆不好也不愿插手。曾国藩只好一个人问话,文案及一班差役是随时侍候的,无需细说。    
    接替叶子颂汶上县现署任的是山东候补道,两榜出身的山西人李延申。让候补道署知县,而且是署理从七品的小县,这又让曾国藩大惑不解:道员是正四品衔,照常理应放知府才合适。    
    李延申一进大堂,先向曾国藩施礼打躬,不说职道却称下官;礼毕落座,也只坐半个屁股。    
    曾国藩看那李延申,五十开外年纪,穿一件破的官服,顶戴也磨得没了光泽,拖一把黄胡须,高高的个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哪有知县气派,分明是个落魄的老秀才!——寒酸得着实可怜。    
    曾国藩咳了一声,开始发问:“李观察,你来山东几年了?”    
    李延申急忙站起身,垂手回答:“下官来山东已经八年了。”    
    曾国藩忙摆摆手:“李观察,你不必起身答话。”    
    李延申道:“下官不敢,还是站着回答的好,大人只管问话就是。”    
    曾国藩只好道:“李观察,本部堂还没有看到你的履历,你就简单介绍一下吧。    
    本部堂对你也好有个了解。”    
    李延申站着恭恭敬敬地回答:“下官是道光七年的进士,殿试后就被吏部分发到江宁府候补知县。在江宁十年,署过两年知县。之后又被升调广东,署了一年州同。被吏部记了个大优,又被部院保举进京引见。引见后,赏了四品道员衔,分发到山东巡抚衙门。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下官整整在山东候补了八年,才蒙和中丞照顾,让下官去署理汶上县。下官的履历实在简单,扰大人的烦了。”    
    曾国藩万没想到堂堂的大清国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两榜出身的官员,二十年当中只做了两年知县、一年州同,还都是署理!说出去,恐怕连皇上本人都不会相信!    
    一丝怜悯之情,从曾国藩的心底滋生。    
    曾国藩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李观察,汶上县的赈粮、赈银发放明细案底,想必已经带来了吧?”    
    李延申答:“回大人话,六大本全带在张师爷身上。——张师爷就候在门外,大人随时可以传唤”    
    曾国藩道:“呈上来吧。”    
    李延申答应一声“是”,便转身走出去。一会儿,便拎进来一大捆账册,双手呈放到曾国藩的面前,口里说一句“请大人过目”,便退回原处,仍旧站着。    
    曾国藩翻开第一册账页,见上面多了许多条条点点,而他在汶上看时却没有,显然是后加上去的。    
    曾国藩边看边问:“李观察,这账面上的条条点点是怎么回事啊?本部堂在汶上时是看过这簿子的,里面并不曾被画过。”    
    李延申答道:“回大人话,上面的条条点点是下官画上去的。下官接印的第二天,就带着师爷,按着明细上所记,一个都一个甲地核对,发现了许多难解之迷。    
    下官解不开,就画了条条点点,想等核对完毕,到州上找洪大人请教。”    
    曾国藩问:“李观察,你不要和本部堂兜圈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李延申回答:“是,大人。下官在城关镇找到了几个人,按册页查找,该人领赈粮数与登记的是一致的,但在三丰都的十几个甲,下官虽然看到了保长、甲长,但领的粮额和所记载的却大相径庭。——更有一桩怪事,下官一直不解,像十二甲有个徐老三,已是死去三年的人,账册上竟也领了赈粮。”    
    曾国藩道:“李观察,同你去的师爷你为什么不问问呢?这些账册均由师爷一手造出,笔笔数额的来源,师爷该是最清楚不过。”    
    李延申回答:“大人教训的是,但原任师爷已随洪大人去了州上,现任师爷同下官一样在汶上是两眼一抹黑,他是和下官同一天到任的。”    
    “哦,”曾国藩点了点头,道,“李观察,难得你这般心细!也难怪你二十年官场得不到实缺。——好!你下去吧。”    
    李保申急忙施礼,然后慢慢地退出去。    
    李延申走出去后,曾国藩这才冲门外喊一声:“传洪州驾!”    
    门上便一连声地呼应:“传洪州驾!”    
    洪财大步跨进来,见了曾国藩,仍然是谦恭地一揖到地,口称大人。礼毕,归座。    
    曾国藩用手指着账册道:“洪州驾,在汶上时,本部堂就对这账册有些疑惑,但正逢州驾卸任升州,而本部堂也正巧癣疾发作,所以没有及时请教。——洪州驾,这几次的赈粮发放,你可清楚?”    
    洪财站起身答道:“回大人话。下官掌握全局,具体事情均由张典史和钱谷艾师爷承办。”    
    曾国藩问道:“张典史和艾师爷可曾随州驾前来?”    
    洪财答道:“回大人话。张典史已在一月前心疯病发作故去,艾师爷已于下官卸任的第二天赴奉天奔父丧去了。艾师爷走时即已对下官言明,因年老体弱不再回来了。请大人明察。”    
    曾国藩冷笑一声道:“照州驾的意思来看,这死的死,走的走,本部堂对这赈粮是查不成了!”    
    洪财道:“下官不敢,只是查起来费些周折罢了。”    
    曾国藩沉吟了一下,道:“本部堂虽久历京师,但地方的事情,有些也是知道的。你先下去吧,容本部堂好好想想。你暂在行辕宽住几日,本部堂有不明之处请教起来也方便。州里的事情州驾先缓办几天,本部堂这里发个札子替你告假。你到下处歇息去吧!”    
    洪财只好打躬告退。    
    曾国藩二次又把李延申传上来,道:“李观察,非常时期,地方父母直接关系百姓的存亡,本部堂就不留你过夜了,账册案底你先带回去,请继续详加核对。汶上受灾较重,李观察也不能专顾了核对赈额,对百姓的出路也该想想办法才是。    
    ——汶上十室九空,明年的春耕如何进行?——本部堂和文大人商量,想办法从别省为汶上百姓借调些红薯、桑叶,争取把流落到外省的荒民招回来,把即将要逃荒的百姓留住。荒民外流,势必增加外省的负担。长此下去,势必形成匪多民少,那如何得了!——李观察,汶上的百姓可就全看你了。你连夜动身回署,本部堂就不送你了。”    
    李廷申答应一声“是”,双手接过账册案底正要告退,曾国藩忽然又道:“对了,洪州驾说,原任师爷姓艾的,已出缺离省赴奉天奔丧,你着人想办法,务必把此人找着。此人无着落,汶上的赈额永远都是一笔糊涂账!——你下去吧。”    
    “只要大人发话,下官回去就办!”李延申打躬退出。    
    望着李延申远去的背影,曾国藩一时感慨万千。真难为了这个李延申,竟候补到这把年纪!还多亏了和春,给了他个七品的署任,否则,不是活活把人候死吗?    
    ——真不知道山东前几任的巡抚成天都在干什么!    
    按大清官制,候补官员是没有俸禄可拿的。说穿了,只是具备了做官的资格,只有放了署任或实缺,才算真正做了官。这些弊端,发展到后来,暴露得愈甚。但像李延申这样凄惨的,还不多见。    
    晚饭后,曾国藩和文庆商量,想让文庆出面到河南为汶上县借几万担红薯,自己再给湖南巡抚衙门去函商调些桑叶、桑皮。因为河南巡抚是文庆的同年,关系较密切;而湖南又是曾国藩的家乡,相信更没有问题。    
    文庆一口答应,当夜就写了八行文,派了自己身边的人去了河南开封。而曾国藩则委了一名戈什哈,持自己的亲笔信去了湖南长沙。    
    直忙到夜半,曾国藩才回房休息。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72节 睡得最香的夜晚
    一进卧房,见洪财正在靠墙的一张几凳上打磕睡,一听门响,先急忙站起,揉揉眼睛见是曾国藩,就一揖到地,道:“下官已候大人多时了。——大人如此辛苦,真让下官感动!”    
    曾国藩一愣,立住脚不动,问道:“洪州驾,你有事,如何不去小官厅找本部堂?”    
    洪财道:“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大人不好水酒,平时只吸口纸烟,这和下官喜好相同。下官的家乡盛产烟叶,下官特备了一包,想请大人尝尝,困乏时吸一口,也是蛮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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