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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传记]曾国藩发迹史(全文)-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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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财道:“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大人不好水酒,平时只吸口纸烟,这和下官喜好相同。下官的家乡盛产烟叶,下官特备了一包,想请大人尝尝,困乏时吸一口,也是蛮解乏的。”    
    洪财说着话,便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扁扁的用手托着,呈到曾国藩的面前。    
    曾国藩一见那纸包扁扁的,就断定决不是什么烟叶,便道:“洪州驾,真难为你了!你就替本部堂放到案桌上吧!”    
    洪财恭恭敬敬地双手把纸包放到案面上,这才满面喜色地退回到原处,道:“下官就不打扰大人歇息了,下官告退。”说着,就要从曾国藩身边走过。    
    曾国藩一把拉住洪财的手道:“且慢!——来人!”    
    门外候着的两名戈什哈应声而入。    
    曾国藩笑着道:“洪州驾为本部堂送了一包烟叶,这等盛情本部堂怎好独领。去请文大人也过来尝尝鲜。”    
    然后抓住洪财的手,对另一名戈什哈道:“给洪州驾看座。”这才走到案面旁边的方凳上坐下。    
    曾国藩偷眼看那洪财,已是颜面大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窘得抓耳挠腮。曾国藩于是更加断定纸包里有鬼。    
    片刻功夫,文庆便由人陪着笑眯眯地走进来,边走边道:“倒难得了洪州驾的一番盛情,曾大人,这烟老夫可得尝一口。”    
    曾国藩举起纸包笑着对文庆道:“文大人,这就是洪州驾让你我品尝的烟叶。——请大人拆开用吧!”说着就拿起纸包递给文庆。    
    文庆坐下后,才慢慢地把纸包拆开,不仅一愣:里面哪有什么烟叶,却端端正正地包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文庆望着这张花花绿绿的银票,半天做声不得。    
    洪财一见情形不对,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称“下官该死”,浑身颠抖不已。    
    曾国藩忽然高喊一声:“来人!到巡抚衙门请和中丞过来讲话!”    
    外面答应一声,便有人持着火把去了。    
    洪财那里愈发高叫:“请二位大人留情!下官再也不敢了!”    
    曾国藩和文庆谁也不理睬他。    
    憋了好一会儿,文庆才道:“洪财,你胆子也太大了!贿赂查赈大臣,按律当斩哪!”    
    洪财磕头如捣蒜,连连道:“下官是看二位大人查赈着实辛苦,并不是存心贿赂啊!——下官再也不敢了,请二位大人开恩,放过下官这一马,下官肝脑涂地、做牛做马报答二位大人还不中吗?”眼泪簌簌而下,似有千般委屈,万般悔意,一齐从两眼涌出。    
    曾国藩只是铁青了面皮,吊着双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洪财。洪财被曾国藩的一双三角眼看得魂飞魄散。    
    这时,请巡抚的人回来了,进来禀告:“和中丞已歇下,明早过来向二位大人请安。”    
    曾国藩望了文庆一眼,对洪财道:“洪州驾,本部堂只好请州驾大人到小官厅委屈一夜了,等明天中丞大人来后再行定夺。——来人,侍候洪州驾到小官厅歇息,不得出半点差迟!——洪州驾,你请吧。本部堂与文大人也该歇息了。”    
    洪财已是吓瘫在地下,被两名戈什哈架着走了。    
    望着洪财的背影,文庆道:“涤生,这张票子怎么办?”    
    曾国藩道:“大人,这张票子只好让行辕官先保存了,你我都不便保管。——五千两银子,能买好几百车桑叶咧!”    
    文庆就喊一声:“传行辕老夫子来见。”    
    这半夜,是曾国藩出京以来睡得最香的夜晚。    
    第二天早饭过后,和春的八抬大轿抵达行辕,随着扶轿官的一声“巡抚和大人到”,和春走下轿子,大步进入行辕大堂。    
    曾国藩和文庆刚刚用过早饭,此时正在大堂之上并排坐着品早茶。一见和春走进来,便都站起来,用平行之礼见过,便请到旁边坐下。    
    曾国藩高喊一声:“为中丞大人献茶。”    
    文庆那里已开始对和春讲起咋夜发生的一切,又叫过行辕官,呈上那张五千两的银票。    
    和春静静地听文庆讲完,又把那张银票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才高喝一声:“来人,传本部院的话,将胆敢向查赈大臣行贿的洪财先摘去顶戴,押赴巡抚大牢候审!”    
    这才转头对曾国藩、文庆道:“本部院失察,有负皇恩,本部院自当向皇上请罪!——二位大人,本部院先行告退。”站起身来就要开路。    
    曾国藩忽然说一声:“且慢!”    
    和春收住脚,听曾国藩说道:“和中丞先行摘去洪财的顶戴,这样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本部堂和文大人着实佩服!——不过,和中丞现在还不能把洪财带走。”    
    “嗯?”和春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开口反问,“本部院的属员,本部院自当带走关押。——如何参奏,本部院自会参照我大清律办理。——曾大人,这还有疑义吗?”    
    文庆道:“地方官无论犯了什么罪,都该由抚院参奏。和中丞带走洪财自无不当。”    
    曾国藩冷笑一声道:“文大人说得固然有理,地方官犯法理应由抚院参奏,但文大人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要看该人犯犯在什么事情上!——比方说向查赈大臣行贿这样的事情,就要等查赈大臣把该人犯的账册明细调查清楚!——如何处治,也需查赈大臣向朝廷申奏后,才能轮到地方巡抚来办理。和中丞,程序对吗?”    
    “你!”和春气得脸成猪肝色,“曾涤生,你不要得理不饶人!你不要仗着有些圣恩,就可以不把地方官员放在眼里!你不要欺人太甚!”    
    曾国藩霍地站起来,用手一指和春道:“和中丞你放尊重些!——本部堂这里是只有皇上没有什么地方不地方的!和中丞,听本部堂奉劝一句,部院袒护自己下属固然可以,但要睁大眼睛看准对象!像洪财这样的人,你不怕受连累吗?——你别忘了,你我头上戴的都不是圣祖爷御赏的铁帽子!”    
    和春气得转身便走到了门首,却猛地立住,转过身,对曾国藩道:“本部院也奉劝曾大人一句,凡事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对!”说完,推门恨恨地走出去。    
    曾国藩在后面冷冷地回道:“中丞大人慢走,本部堂不送!”    
    和春用鼻子哼一声,跨上绿呢大轿招摇而去。    
    曾国藩让人把摘了顶戴的洪财关进行辕的牢房,这才和文庆坐进小官厅里歇息喝茶。    
    文庆忽然道:“涤生,我刚才用心算了算,圣旨也该到行辕了。——怎么还一点动静没有?”    
    曾国藩想了想道:“文大人也太心急了些,一共才六天,圣旨咋能那么快到呢?    
    往京里去至少得四天,到京里耽搁两天,回来还得四天,这样一算,十天算是快的。”    
    文庆重新算了算,忽然笑了:“你看我这脑袋,可不是老糊涂了不是!——不过涤生啊,和春的背后可站着一个穆彰阿呀!现在十几个省的封疆可有一半是他保举上来的呀。——依老夫看哪,洪财就交给和春算了!——否则,真顺着洪财这根藤查下去,万一把和春给牵扯出来,咱可不好收场了!”    
    曾国藩喝了一口茶,答道:“大人这回可算猜对了,下官就是想把和春牵出来。”    
    文庆不解:“涤生,你以为凭你我就能扳倒和春?——那你可太小看和春了。和春的祖上可是有军功的人啊!——何况还有个穆中堂?”    
    曾国藩沉思道:“大人,您认为像和春这样的人做巡抚是百姓之福吗?”    
    文庆一愣:“你的意思是——”    
    曾国藩道:“我也知道扳不倒他。但把他由封疆大吏的位置上调开还是有把握的。调开他一人,救的可是山东全省啊,大人您说呢?”    
    文庆两眼注视着曾国藩,忽然一拍手道:“涤生,老夫是真服了你了!”    
    曾国藩继续道:“和春其人,上马治军还可以,下马治民就不是他的专长了。想他在顺天练兵时,军营是何等整齐!”    
    晚饭后,李保、刘横悄悄地走进了曾国藩的卧房。    
    曾国藩忙让人沏了一壶上好的毛尖,一边品茶,一边听李保、刘横私访的结果。
第四部分 道光帝是主抚不主战第73节 叶子颂暂缓行刑
    李保最先讲起来。    
    和春其人,因出身于满人贵族,对汉人是从来瞧不起的。他做山东巡抚的这两年,山东境内各处不太平,大多是由于他的高压政策造成的。他重用满人打击汉官,仅就这一点,就在山东很不得人心。他到山东一个月后,曾为自己的一个姨娘办过一次寿,向境内的大小州县发帖子,其实是想捞一笔。他到任的那一年,山东地面已经就大部分歉收,靠近黄河的州县还发了水,年景本不太好。叶子颂当时就署理东平县,收到巡抚衙门的帖子,份子没凑上去,倒急急忙忙地把劝谏表递了上去。劝谏表上有四句话,至今还被百姓传诵:“中丞做寿,州县受苦;州县做寿,百姓遭殃。”    
    也不知和春跟前的人中哪个发了神经,竟把这劝谏表给传了出去,弄得到处传诵。和春气得是三尸暴跳,正想找个机会整治一下叶子颂,偏偏总督衙门的函件也到了案首,拆开来一看,竟是表彰和中丞听属下劝告,取消为姨娘办寿这档子事的。还说已奏明皇上,很快就有回文云云,把个和春弄得哭不得笑不得,天大的一场好事,只好按下不做。明明知道这都是叶子颂搞得鬼,却哑巴吃黄连,有苦道不出。    
    另一件事说出来更可笑,是关于年份子的。    
    每逢年终岁尾,各省的府州县衙门都要封印回省城述职。述职的时候由布政使接待。布政使接待之后,便由布政使领着,一起进巡抚衙门叩见部院,向巡抚叩问辛苦,巡抚也照例反问老州县辛苦。然后,各州县就可以在省城自由地玩上几天,有的也可以走走亲戚,还有的利用这几天歇印,回籍省亲。    
    所谓的年份子,也就是各州县叩见巡抚时孝敬给巡抚的年例,各省均有定例。据说好的省份,仅一年一次的年例,巡抚就能有三四万两的进项。山东是小省,州县的年份子定例是人头千两。这并不是写进大清官制里的东西,但却人人晓得,个个知道。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各州县向部院孝敬年例也是有一定程序的,还不能胡来。    
    各州县是这样向巡抚孝敬年份子的:布、按二司领头,各州县依次紧跟,向坐在炕上的巡抚叩头、请安,巡抚照例欠欠屁股回声“老州县们辛苦”,便依次归座。然后,中丞大人照例谈几句年景,再谈几句天气;在中丞大人谈天气的时候,州县们就把准备好的年份子——用红纸包着的银票,悄悄地放到座位上,既要让中丞大人看见,又要不动声色。见红包都已拿了出来,巡抚就端起茶杯,开始送客了。虽然是私情,也要有规矩,有方有圆,丝毫不乱。    
    各州县的这笔银子从什么地方出呢?自然出在属下的身上。因为封印的头一天,各州县也要接见下属,也要和下属们说句“辛苦了”,下属们也要依例递上年份子。    
    好地面的州县,年例能收到万儿八千两银子;从中分出一千两送给巡抚,余下的便全进了自家的腰包。    
    东平县的缺份原本属中上,衙门所设的架子也大,属下也较其他县多。但叶子颂从接任的那年起,就破除了年下属员孝敬年份子的定例,认为有污官声。尽管师爷一再强调回省述职时也要递年例的,叶子颂只是不理。可在叩见和春的时候,他和其他县一样也包了个方方正正的纸红包。部院接见已毕,临走他便也将红纸包顺手塞在屁股底下,恭恭敬敬地留在自己的座位上。山东老例,里面包着的都是一千两的银票,接见五个人,和春的进账就是五千两。和春来任所前,就已把这项收入调查得明明白白。繁省也就是大省,巡抚接见州县都要分开来进行,有的要进行几天。因山东是小省,只有十几位州县,就一齐进见。临走,都把红包留下,由师爷捡起来之后直接交到巡抚手上,然后赶紧退出。和春待师爷退出后,才笑眯眯地亲手把红包逐个拆开。折红包的这个喜悦,他不准任何人染指,他要独亨,和府上下都知道。    
    但他却发现了一个空包!也就是说,他收到九个红包,却只见到八张银票!他当时就认准这一定是叶子颂干的,只有叶子颂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大厅上还有十几位候补道等着接见,他却不急着见,而是把师爷传进签押房,然后让师爷指认,空包是不是叶子颂的。师爷比较了半天,仍然咬不准。和春实在是吃了个哑吧亏。他不是缺这张银票,他做了好几年的封疆,还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这简直就是硬从他的腰包里往外拿钱一般。    
    接见道台的时候,师爷就多了个心眼,让道台们把红包都写上名字,并一再申明,没有名字的红包中丞大人拒收。    
    不久,济南的官场就传扬开“叶明府为和中丞送空红包”这样的话。甚至有人向叶子颂明讲,“知县大人是太过分了,像和中丞这样的人岂能看重你送的那一千两银子?没有钱,向中丞大人明说不就结了!何必出此下策呢?”公开为部院叫屈。    
    大年过后,各州县都要回任,回任前,照例都来向部院大人请安,辞行。    
    临要告辞的时候,叶子颂却忽然向和春一抱拳道:“中丞大人,下官一进济南,便听百姓传言,说下官年前为大人递年份子递的是个空包,不知可是真的?”    
    “什么!”和春一愣,反问,“谁说的?——没有的事!”    
    叶子颂这才道:“下官也想过,中丞大人是明白人,不要说没有这样的事,就算有,又岂能张扬?——传到朝廷那里,一但追究下来,大人又如何应答?”    
    和春当时就对按察使道:“烦老兄查一查,这种没根由的话是哪个讲的?查出来,一定重重办他!——这不是污贱本部院的清名吗?”    
    按察使急忙表示:“叶明府但请回任,司里一定还明府一个公道。”    
    叶子颂口里一边说着“谢二位大人。如无吩咐,下官即刻就回任上了”,一边退出。    
    和春道:“叶明府,本部院就不送你了。——希望你好好办事,不要乱听人嚼舌头。”    
    这两件事在济南最盛传,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李保很容易便打听到了。    
    刘横听到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一件事是今年和春放轿到东平视察灾情,叶子颂连陪着中丞大人喝了三顿红薯汤,把和中丞喝得坏了七八天的肚子;另一件是和春的一个远房亲戚瞒着和春,从奉天府跑到东平县欲行敲诈勒索之事,被叶子颂杖了八十大棒,又着人押解进济南巡抚衙门让和中丞辨认,给和春出了个大丑,被山东百姓传为笑谈。    
    李保、刘横退出后,曾国藩一个人在卧房里想了许多。    
    应该怎样做巡抚,曾国藩的心目中也没有尺度,但他认为和春这样做巡抚是肯定不行的。他把李保与刘横讲述的几件事情都记录到本子上。    
    他把洪财的行贿及放赈混乱和叶子颂的廉明连同李延申的情况,写成一份密折:因洪财是大案,曾国藩建议押赴进京来个三法司会审,扩大一下影响。叶子颂面对灾荒敢于承担责任,变通救民,虽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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