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内心的恐惧 分裂、忧郁、强迫-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除此之外,这位少妇的生活中还充斥着许多她规定自己要实行的利他与博爱主义:每年过圣诞节,她总有一张长达一百位至亲好友的名单,“一定”要写卡片或送礼物;过节前几个星期,她已深感时间压力和抑郁,不知道该如何在繁重的日常家事中完成这些任务。她从来不曾想过,其实她可以不必这么辛苦,但光是偶尔为此感到心烦意乱,就让她内疚不已。
自怨自艾
“倒霉鬼”往往具有忧郁人格,试举一例:
我还可以再努力一点,但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好。昨天我上美容院,设计师乱搞一通,剪了一个可怕的发型。然后我约好的工人又爽约——我老是碰到这种事情。为了安慰自己,我打算买一件衬衫,回家后才发觉我不喜欢那件衬衫了——事实上我想买的是另一种款式。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这个人在讲述心中的愿望时,含含糊糊,或者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够具体。所以她经常感到失望,外在的行为也受到波及,最终变成倒霉鬼。她没有很清楚地告诉设计师应该怎么剪她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买什么花色的衬衫——她只不过希望补偿一下自己的失望,想做一些“好事”。她很同情自己,觉得自己运气总是不好,生活实在太亏待她了。她没有看清的是,她的愿望十分模糊,种种要求比登天还难,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和工人打交道原属平常,她居然如此夸张,情绪大受影响,认定自己手气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因此全都乱了方寸。“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我身上”,这么想的话,她就可以把自己应该负的责任往外推,怪罪这个“可恶的世界”,把她的压抑、拘谨以及恐惧全部归咎于命运,造化弄人,使得她变成倒霉鬼。从自怨自艾中她获得某种程度的满足——所以不需要改变自己。
忧郁人格者在接受事物的时候,即使只是象征性、形式上的接受,例如吃下食物、拿东西、提出要求,身体都会出现不适。心理作用反应在身体上,咽喉、扁桃腺、食道和胃都会因此不舒服。俗话说“烦恼会长肉”,就是说我们失望或沮丧时,喜欢吃东西或借酒消愁。生性害羞的人也倾向靠吃喝排遣情绪,这有点儿像另类满足,或是一种遁世的哲学。
忧郁人格者即使想要学会某种技能,研读一门课程,都很难掌握要领,他们说自己“记性不好”。他们不容易记住什么,转瞬即忘,还以为脑筋不好、不够聪明。仔细观察,会发觉他们根据现有的经验来统领印象,他们无法依照兴趣,专心地吸收所学。他们害怕强烈的刺激,因为刺激会引起矛盾冲突,使他们渴望什么,又不能真正获得那个东西。他们只好过滤掉很多刺激,很快就死了心,听天由命。这会造成学习上的困难,容易倦怠,无法专心,形成筛选的保护功能;反作用是他们更加忧郁,因为他老是遭受挫折,对自己感到绝望。所谓的记忆力不好,经常是听天由命的征兆,因为他们打从内心里就不相信自己能够学会什么,宁可一开始就放弃——然后恰如其分地失望。他们运用酸葡萄心理,不认为自己有办法或有资格赢得心爱的东西,于是就把喜欢的人、事、物加以贬低,假装根本不值得他们尽全力追求。这样一来,虽然省下一些得不到东西的失望感——然而世界之于他们却也越来越黯淡无光、晦涩、没有生气,且不抱持任何希望,生活将会日益空虚,没有趣味。他们面对盛宴般的生命,却不敢走上前去享用,只能满怀妒意地看着别人尽情取食,开怀大嚼——却因此感到欣慰。
忧郁人格者的适应力和随时弃权的态度时常要遭到考验,一方面不愿屈服于主观的自我,一方面又不愿因自己的“才能”而要求很多,在那些想什么有什么、不必心怀罪恶、不用担心恐惧的人的面前,嫉妒啃噬着他,健康于是大受影响。
比亲密还要亲密:忧郁人格的感情世界
他爱的是自己对伴侣的感觉,胜过爱伴侣这个人。
爱情、渴望爱、渴望被爱,是忧郁人格最重要的人生课题,他可以从中发展出最美好,也是最危险的性情。根据前文所描写的,我们知道,他与伴侣的关系很容易变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紧张对立、意见不和、冲突四起,都让他难过、无法忍耐,他的心情沉重,害怕失去的感觉活络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苦心经营一切,伴侣为什么却觉得要窒息,只希望重获自由。忧郁人格者对此手足无措、沮丧绝望,害怕时会运用恐吓威胁的手段,甚至不惜自杀。
他自己永远在追求比亲密还要亲密的关系,所以,他很难相信伴侣并不打算这么做。伴侣若是认为两人需要一点儿距离,他会视之为对方不够爱他,或者自己不再爱对方了。
像爱自己一样爱对方
忧郁人格者有一点很迷人,他有同理心,像爱自己一样深爱着对方,为对方而活,这是他最美好的特质之一。他以为从头到脚参与才是爱的真谛,感同身受有时到了一种通鬼神的程度,以至于你、我之间的距离果真消失了。他的思慕很纯真,如神话般向往对方,能够跨越界限、藩篱,与神或造物者融为一体。潜意识中忧郁的人希望在更高的境界上,重新找到婴幼儿时期与母亲的亲密关系。我们将要继续探讨,早年与母亲的经验对我们发展爱的能力有多重要。一般来说,有忧郁性情的人,通常拥有宽厚的爱人能力,可以付出、奉献,也能够与伴侣共渡难关;他给予对方安全感,一心一意为对方考虑,无条件地支持对方。
严重忧郁的人所经营的感情被害怕遗弃所主宰,导致两人的关系因此困难重重,充满抑郁。两个人的行为模式大体如下:他试图依赖着伴侣活下去,完全按照伴侣的方式存活——这当然可能创造出最强的亲密感——于是,他变成和伴侣一模一样的人,放弃原有的性格与好恶,不要过自己的生活。想的和伴侣一样,感受亦同,猜透对方的心意,“读懂对方的眼神”;他知道伴侣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晓得伴侣的看法,同意对方的意见——简言之,他活在对方的思想、观点、嗜好之中,分不出他与对方有何区别。他觉得做自己危险极了,连带着产生被抛弃的恐惧。他因为对方而活,有意识地牺牲奉献、无私忘我。分辨这种感情的真假,要看他是否害怕“自转”,以及屈服于担心被遗弃;或者,即使他知道感情有风险,仍然让对方自由发展,同时坚持自己对伴侣的爱。
“你去哪里,我也要到哪里”被绝对化了。从各方面来看,对伴侣而言,这样的模式也许相当不错,但是,两性关系中,如果一方过于依赖另一个人,像个应声虫或仆役,时间久了伴侣也会感到烦腻。出于害怕被抛弃而竭尽所能牺牲自己,把自己变成孩子一样,伴侣也会厌倦。他习惯听凭伴侣指挥,事实上他自己就办得到,或者应该自己动手做;他于是越来越依赖伴侣,彷徨无助,无法想象一旦伴侣不需要他或者希望他独立一些,他该如何是好。他以为,自己需要帮忙的地方越多,就越能靠紧对方。他在与伴侣的关系中,重复了父亲或母亲与小孩之间的关系——他对伴侣的崇敬也与对父母的等量齐观。深爱着伴侣,但在丧偶之后却立刻再婚的人情形与此相似:他们不太有自己的生活,可以迎合任何一位新人,并且适应得很好,重点是,他们不要孤单度过一生。
“我爱你,这与你无关”
往这条路上走,会发展出一种共生的关系,废除你、我之间的不同与距离。他追求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区分不出水和泥有何不同。一位忧郁人格者说得好:“我再也弄不清楚自己该在什么地方停下来,让对方先开始。”他最希望自己完全融入对方,或者“用爱吞噬对方”,他才不会被人抛弃,或甩掉对方。这样的情形会产生一个问题,他既不愿发展自我,也不允许伴侣拥有自我。
在这种两性关系中经常发现“我爱你,这与你无关”的模式,这正是避免被抛弃的伟大尝试:伴侣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靠自己,以及爱人的方式,他爱的是自己对伴侣的感觉,胜过爱伴侣这个人。按照这种逻辑,不难追求到永恒的爱,以及永远不被抛弃的关系。
“假如你不爱我了,那我也不想活了”
抑郁的两性关系中比较麻烦的是忧郁的爱情,这种爱情被过度的关心与照顾包装着,藏在背后的却是从害怕被遗弃衍生出来的权力欲。如果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会施展更强硬的手段,以自杀要挟对方,让对方产生罪恶感;若出此下策仍旧达不到目的,他会陷入极度的忧郁和绝望之中。“假如你不爱我了,那我也不想活了”,说这些话是想加重伴侣的责任感,让对方为他的生死负责。如果两人的纠葛太深,伴侣一时心软,感到内疚,看不清楚整个情况,悲剧就要发生了,而且没有退路。伴侣只是因为害怕、同情和罪恶感,被他留在身边,平静的表面之下,伴侣恨他,巴不得他死掉的想法却会日益膨胀。生病也是一种勒索的手段,同样会产生类似的悲剧。
我们再一次看出来,忧郁人格者的恐惧与冲突有一些共通性:爱得越深,越担心失去对方。我们在生活的危机中寻求安全感,所以希望拥有真情挚爱。另外我们又看得出来,不愿意做自己未必能使自己免于被抛弃的恐惧。相反的,当我们委曲求全,刻意避免的事物却更突出。作为另一个人的伴侣本来就要保持有创意的距离,好让双方分别做自己,发展自我。唯有两个独立的个人才能发展出良好的两性关系,而非一方完全依赖另一个人,变成了客体。恐于失去对方的人,不相信自己是独当一面的伴侣,就是因为他过分依赖,缺乏自信,导致别人看轻他,不必认真对待他。另一种把伴侣转化成未成年儿童的人也要注意了,他迟早会要求归还自由、得到尊重,否则,等到他再也无法忍耐的时候,爱就变成了恨。他活在两个人受罪的神经官能症中,彼此的关系停滞胶着,没有成长,可以说是童年经验的翻版。
与相爱、好感和亲密关系比起来,忧郁人格者并不特别重视性,性只是用来取悦伴侣的;性生活若是美满,他们也能享受鱼水之欢,体贴入微。他们认为只要两情相悦,没有什么不可以。从沙文主义到顺服迁就,都可能是强烈依赖伴侣的忧郁人格的两性关系模式,无论哪一种模式,他都以为性是留住伴侣的唯一方法,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个人需要多少自由,束缚可以忍耐与否,他从不根据一般情形考虑,而依赖别人帮他找出适合的尺度。每个人的性情、经验遭遇以及社会处境都不一样,不要拿约定俗成的规范来要求伴侣,不必遵守这些不好又不一定正确的规定。我们应该尽可能体谅别人,同时尊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否则我们会轻易地批评那些童年过得贫乏、难以培养成熟感情、并且因此受苦的人。
温柔的迫害:忧郁人格的侵略性
他爱得辛苦,温柔的迫害,足以使伴侣喘不过气来。
看到这里,读者可以理解忧郁人格者的愤怒与情绪的问题。他担心自己被抛弃,没办法独立生活,把希望都放在爱情上,怎么有筹码勃然大怒、坚持己见、不达目的誓不甘休呢?依赖的一方是无法向支撑他活下去的人发怒的。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味着他折断了自己安坐其上的树枝。然而,以我们所认识的世界和人类来说,每个人,包括我们自己,都很难没有大动肝火以及情绪激动的时候。忧郁人格者胸膛里的火山即将爆发时,该怎么办呢?
折磨别人
可行的办法之一是,吞下这些火气,借此培养息事宁人的风度。当他怒火中烧的时候,分不清恼怒来自自己或外界。一旦他坚持主张、据理力争、捍卫自己,只会使情形恶化,他只消脑筋转个弯,化干戈为玉帛——别人没有恶意的,犯不着为这种小事生气,就可以缓和心中的怨怼。怀有这样的理想主义,从战场上退下阵来的他,会跟自己生闷气,因为他没有捍卫自己,反而压抑自己的情绪,为了抚慰心中的忿忿不平,他觉得自己在道德方面一定略胜一筹。他不知道,这也是一种很微妙的侵略。
一再容忍让步,后来变成受气包,他的精神、道德以及性生活全都拖下水。也许他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以前他活得像另一个人的影子,许多事情他不曾经历、不敢尝试,现在他却要全盘操控;不过这种情形比较罕见。按照伴侣的好恶捏塑自己,不仅压抑自己的个性,同时也自以为情操高贵:自己是比较好的那个人,所以要忍受一切,把过错推到伴侣的身上,他自己不必负责。这里我们清楚地看出,自以为有“美德”、吃苦耐劳的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百般折磨伴侣;等而下之,变成性虐待者,由“圣人”变成苦主、罪人,历经煎熬。威弗(Franz Werfel)写的一个剧本就叫作《是被杀的人错了》(Nicht der M?觟rdev; der Ermordete ist schuldig)。低声下气的忧郁人格者长时间扮演苦旦,使他的伴侣成为一个有侵略性并因此感到愧疚的“坏”人时,伴侣的罪恶感会日益增加;如果他生病也是因为伴侣的缘故,伴侣简直担当不起。我们可以感受到那种因严重忧郁而造成的内心变化,而必须承受这一切的人浑然忽视了其中的侵略性——如果有人告诉他实情,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前面曾经提到,忧郁人格者沉重的爱情背面,是隐藏在潜意识中的侵略性;他爱得辛苦,温柔的迫害,足以使伴侣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具有的侵略性,通常以怨艾的方式表现出来:抱怨、悲叹、诉苦。伴侣不胜其烦,他却不会喊停。他们抱怨事情太多,人人存心不良,不为别人着想;很多时候他们只是装模作样,不发一语表示不满,使尽各种花招唤起别人的罪恶感,伴侣于是被逼得处处小心,时刻以他为念。如果伴侣识破这些,觉得他太麻烦,也会自行摆脱忧郁人格者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内疚。
惩罚自己
这里提到的侵略方法如果都不管用的话,忧郁人格者说起话来时就充满了自怜,矛头总是对准自己,与伤春悲秋的人一样。侵略性、罪恶感加上害怕被情人抛弃,这些冲突没有解答,他必须把所有的不快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他发牢骚、责备,又痛恨对方,甚至恨他自己,有意或不自知地毁了自己。童年时经历恨与妒,但那时他只能忍受,更糟糕的是,他因此认为自己很坏,导致自毁,这才是真正的悲剧。当时他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找不到气阀宣泄,他怀着罪恶感经历一切,把责任归咎于自己,视之为一种处罚。最大的悲剧是幼小的孩子把遭人拒绝沉淀在心里,把愤怒转化为痛恨自己。他害怕被遗弃,没有安全感,若反抗恐怕会更加危及他的处境。这样的人在幼年时期没有学习处理自己愤恨的情绪,长大后变成了忧郁人格。这些因素影响着他,以至于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何时何地发怒,或者等到他想发脾气时已事过境迁了;他也不清楚要怎么发脾气才能达到目的,是要坚持己见呢,还是非达到目的不可。无奈之余,他想着应该采取非常手段了,可是却根本不晓得从那里开始;他不停地幻想如果他果真大发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