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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毛佩琦正说永乐大帝朱棣1-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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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等三十七人都成了燕军的俘虏。同时被俘的官员还有内官四人和监军副都御史陈性善、大理寺丞彭与明、钦天监副刘伯完、指挥王贵等一百五十余人。燕军缴获马匹两万余。燕军攻破营垒,朱棣一再传令不许妄杀,军官因此投降的达十万人。这是官军空前的一次惨败。
平安久驻真定,屡次打败燕军,曾斩杀燕军骁将数人。燕将都对他惧怕三分,无人敢直接与他交锋。现在平安被俘,燕军欢声动地,说:“平安,平安,吾属自此获安矣!”燕军官兵无不想将平安处死,但朱棣深知平安的指挥才能,不忍将其处死。朱棣派都指挥费等将陈晖、平安等人送往北平。平安感朱棣不杀之恩,终于投降了燕军。对于在军中被俘的文官,朱棣将他们一律放还。但陈性善自感监军兵败,有辱诏命,无颜再见皇上,便郑重地穿好朝服骑马跃入河中自杀了。其友黄墀、陈子方也同他一起投河自杀而死。彭与明撕裂冠裳,改换姓名与刘伯完等都不知去向。王贵因监护军饷而被俘,被朱棣释放后,走还凤阳,跟随知府徐安参与防守任务,仍与燕军作战。
15.直趋长江
在朱棣带兵南下,北方空虚之时,建文帝接纳了齐泰、黄子澄的建议,调都督杨文率领辽东兵十万前往济南,与铁铉合兵,以断绝燕军的后路。但这支军队行至直沽,便遇到了燕将宋贵等人的拦击而失败,竟无一人到达济南。这时已是五月初一日。
在南方,朱棣的军队继续向南挺进,五月初七到达泗州。泗州在凤阳府地界内,在府正东偏北二百一十里。南滨淮河,有汴水自城北向南流入。凤阳府是朱元璋的老家。朱棣一进泗州境,便百感交集。他从就藩离开南京,就一直没有再到凤阳来,他又想起了当年与众兄弟一道回老家祭祖坟的情景,父亲太祖高皇帝希望他们个个成材,以支持大明江山,没想到高皇帝一闭眼大家便兵戈相向,但此时燕军大兵压境,泗州竟是一片和平景象,毫无战争的准备。难道他们对不久前近在咫尺的灵壁发生的战斗一无所知吗?
第76节:百折不挠(55)
大军开到泗州城下,只见城门洞开,守城将领指挥周景初等早已率众等候在城外,原来他们是要献城而降的。周景初先命人通报了姓名,然后向朱棣施礼。朱棣说:“未攻城而先降,何也?”周景初说:“此处寺中有一僧伽神最为灵验,水旱疫疫必祷于神,有疑必卜问,吉凶悉响应。殿下兵未至,臣等斋诘祷于神,问:‘降与守孰吉?’是夜梦僧伽神告曰:‘兵临城,速降则吉,不降则凶。’是以即降。”朱棣说:“人心之灵,妙于万物,尔先觉,故神亦告。”朱棣大喜,下令为周景初等人升爵。周景初不战而降,并说托神的旨意,也许是一段附会的故事。有人怀疑周景初早已暗中通结燕军,上面一段话,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看其投降后马上被升爵,便可知这种推断大致不错。
在泗州使朱棣浮想联翩的,还因为这里是朱明皇室祖陵的所在地。祖陵在泗州城之北,是朱元璋祖父朱公的墓。朱元璋出身贫寒,祖父之墓最初不过一抔黄土。朱元璋即皇帝位后,不仅加修了封土,而且设了祠祭署,有一名奉祀官专门管理祭祀,设了陵户二百九十三户。到洪武四年,又在此地建立了祖陵庙。庙中奉祀德祖、懿祖、熙祖的神位。洪武十九年,朱元璋命皇太子朱标前往泗州修缮祖陵,在祖陵郑重地埋葬了三祖帝、后的冠服,这祖陵尽管虚多实少,却极具象征意义。在宗法君主制社会中,对祖宗的崇拜是至为神圣的,更何况是皇帝的祖宗!
朱棣带领部下拜谒祖陵,不禁涕泣沾襟。他说道:“横罹残祸,几不免矣。幸赖祖宗神灵庇佑,今日得拜陵下。霜露久违,益增感怆。尚祈终相庇祜,以清奸憝。”朱棣拜毕,在陵前伫立良久,又前后左右看了半天才离去。
这时,一些住在祖陵周围的父老乡亲也络绎来到军门。这时朱棣的王号早被废除,论身份,不过是庶人,但他毕竟是龙种而且此时他带大兵压境,将来南京的宝座落在谁手还不一定呢。父老们前来见朱棣,真说不上是欢迎他或拥戴他,更确切地说,他们不过作为第三者,坐山观虎斗,最终乐见其成而已。朱棣很高兴地接见了各位乡亲父老,赐给他们牛酒及钞币,并加以慰问,然后命人送他们离开。
淮河是进入京师(今南京)的第一道屏障。燕军兵临淮河,使京都朝野大为震动。大将盛庸带领马军、步军数万人、战船千艘,列于淮河之南岸。燕军列于北岸,与官军相对。
当时渡过淮河向南京进军的路线有三条,一是走凤阳,二是走淮安,三是直趋扬州。朱棣召集诸将,商议行动方案。有人主张先取凤阳,切断官军援军之路,发大兵进攻滁州,夺取和州,集船渡江,再派一支军队,向西攻打庐州,夺取安庆,这样便可控制长江天险。另一些人说应先取淮安为根本,然后攻打高邮、通、泰,直抵仪真、扬州,这样可以放手渡江,无后顾之虞。
但这两条路线都有困难,朝廷为堵截燕军南下,已在凤阳、淮安等地布置了重兵,当时担任凤阳守将的是都督同知孙岳,知府是徐安。孙岳为防备燕军,早就大修战守器械,甚至将朱元璋所修的寺庙拆毁,用其木材制造战舰,并加紧操练,使楼橹戈甲都合阵法。知府徐安亦带人拆毁浮桥,断绝舟揖以遏止燕兵。再看淮安方面,当时镇守淮安的是附马都尉梅殷,梅殷是朱元璋之女宁国公主的丈夫,于皇族是至亲,与朱棣称兄弟。梅殷以总兵官身份镇守淮安。梅殷悉心防御,号令严明。朱棣攻破何福后,便想从淮安南下。他派人送信给附马都尉梅殷,说是要到南京进香,请求梅殷借路。梅殷自然知道朱棣不过是找个借口,义正辞严地说:“进香,皇考有禁,不遵者为不孝。”朱棣得知梅殷此言,大怒,又一次写信给梅殷,说:“今兴兵除君侧之恶,天命有归,非人所能阻。”但梅殷绝不示弱,他命人将使者的耳鼻割掉,并对他说:“留汝口为殿下言君臣大义。”这是朱棣的一根最不能触动的神经。兴兵发难,本是乱臣贼子,有何君臣大义,燕王为之气沮。
第77节:百折不挠(56)
这样,燕军南下,从泗州只有突破淮河直趋扬州一条路可取,朱棣说:“凤阳楼橹坚完,所守坚固,非攻不下,恐震惊皇陵。淮安高城深池,积粟既富,人马尚多,若攻之不下,旷日持久,力屈威挫,援兵四集,非我之利。”他提出乘胜鼓行,直驱扬州、仪真,因为这两城防守单弱容易攻取。而得到仪真、扬州之后“则淮安、凤阳人心自懈,我耀兵江上,聚舟渡江,夺取镇江,连攻常州,遂举苏松及江浙,西下太平,抚定池州、安庆”。到那时,“江上孤城,岂能独守”。朱棣为诸将描绘一幅顺利夺取南京的美妙图画。但实际上,选取从中路突破的方案也是客观形势决定的。
方案既定,朱棣便摆出一副要渡河的架式。他命将士将船只靠在岸边,编造竹筏,扬旗鼓噪,虚张声势。与此同时,朱棣命丘福、朱能、狗儿等带数百人西行二十里,偷渡淮河。这里官军并无防备。燕军过河,从后面逼进军营,鸣炮发起进攻。这突降的燕军使官军一时摸不清头脑,一时营中大乱,指挥官盛庸无法控制局面。在混乱中,盛庸来不及上马,被部下架上了船,才得脱险。燕军偷袭成功,官军不战而溃。大批战船被燕军缴获,大队人马顺利渡过淮河,同日,燕军攻克了盱眙。
五月十七日,朱棣派遣都指挥吴玉前往扬州招谕。官军在扬州设防严密,但扬州守将分战降两派。扬州卫指挥王礼便是主张举城投降的一个。监察御史王彬、镇守指挥崇刚坚决抗战,夜不解甲,婴城固守。他们发现了王礼的异常举动,便将他囚禁了起来,其党徒也都被关入了监狱。朱棣命人射箭送信绐城中,申明有能缚王御史降者,给予三品官。但王彬身边常有一力士相随,此人可力举千斤,人们惮于力士的勇武,无人敢靠近王彬。王礼的弟弟王宗为救其兄,便给力士的母亲送了大批礼物,通过她将力士骗出,乘王彬解甲而浴的时候,将其抓获。千户徐政、张胜等带领舍人吴麟等数十人将王礼从监狱放出,并抓获了指挥崇刚,开门迎降。崇刚、王彬不屈而死。可以看出,当时朱棣的势力早已暗中伸延到南方,王礼等的出降是早有预谋的。当时与朱棣暗中勾结的还不止王宗、徐政、张胜、吴麟这些,另外,扬州卫指挥佥事李政、扬州卫舍人柳琮、扬州卫副千户王仪等都是拱手而降的。
五月十九日,朱棣带兵至天长,扬州卫的王礼等一行人便赶来军门求见了。燕军不费一刀一兵,扬州城便落入燕军手中。朱棣命王礼同都指挥吴庸等谕下高邮、通州、泰州,接着扬州府高邮等卫指挥王杰率众来降,通、泰相继归降,扬州府江都县知县张本也率众来降。二十日,燕军西上六和,打败驻守官军。至此,江南的门户已完全打开,燕军加紧整备舟师以待渡江。
燕军控制了江北郡县,朝中君臣忧心如焚。二十日,建文帝下罪已诏,并派御史大夫练子宁、右侍中黄观、翰林修撰王叔英、刑部侍郎金有声、国子祭酒张显宗等四出征兵,号召天下勤王,同时将被放逐的齐泰、黄子澄召还共同策划防守大计。苏州知府姚善、宁波知府王琎、徽州知府陈彦回、松江同知周继瑜、乐平知县张彦方、前永清典史周缙等先后起兵入卫。建文帝命姚善兼督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嘉兴五府之兵。建文帝向四方发下的诏书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奉皇祖宝命,嗣奉上下神祗,燕人不道,擅动干戈,虐害百姓,屡兴大兵致讨,近者诸将失律,寇兵侵淮,意在渡江犯阙,已敕大将军率师控遏,务在扫除,尔四方都司布政司按察使及诸卫文武之臣,闻国有急,各思奋其忠勇,率慕义之士,壮勇之人,赴阙勤王,以平寇难,以成大功,以扶持宗社。呜呼,朕不德而致寇,固不足言,然我臣子岂肯弃朕而不顾乎?各尽乃心,以平其难,则封赏之典,论功而行,朕无所吝。故兹诏谕,其体至怀。
当时燕军往来于江上,沿江南北郡县纷纷秘密投降了朱棣。京师内外臣民读了建文帝的语书,惟有恸哭而已。
第78节:百折不挠(57)
这时方孝孺向建文帝献策说:“事急矣,宜以计缓之,可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当至,北兵不习舟楫,我借长江天堑,与之决战于江上,胜负未可知也?”建文帝乃请得皇太后之命,派遣庆城郡主前往燕军议和。
庆城郡主是朱元璋从兄蒙城王朱重的四女,辈分上应是朱棣的从姐。亲叔侄之间的纠纷现在要由这位堂姐来调解了。作为女人本不得参预国事,但此次燕兵南下,实是宗亲之内自相残杀,既是国事,又是家事。战场上不得解决的问题,能否用骨肉亲情感化呢?五月二十五日,她渡过浩浩江水,登上北岸,又经过层层防守来到这纯粹是男人的世界。自从朱棣于洪武十三年就藩北平后,他们就没见过面。她想不到会在此时在战场上相见。朱棣离座迎接老姐姐的到来,他们都已显得老了,特别是朱棣,几年中风餐露宿,有时几天身不解甲,看得出脸上的劳碌风霜,但比过去显得更雄健英武了。朱棣见了郡主不禁流泪痛哭,说道:“我父陵土未干,我兄弟频见残灭,害人之忍心,有如此乎?且一入谗臣之言,即如胶漆不可解,至亲之言,纵倾吐肝心,如水洒石。今我之来,岂得已哉!”说罢又哭。郡主听此言也泪下沾襟,朱棣先声夺人,这位长于深宫的郡主当然不是对手,竟说不出话来。朱棣问道:“周、齐二王安在?”郡主说:“周王召还,未复爵,齐王仍被拘之。”朱棣听罢更悲不自胜。郡主想起了来此的使命,请朱棣允许割地讲和。朱棣老谋深算,哪里听得进去这话呢?他心里早知“此奸臣欲缓我以俟外兵耳”。朱棣振振有辞地说:“吾受皇考封土且不能保,割地何用,且吾来,欲得奸臣耳,在清朝廷、奠安宗社,不在土地,吾分地自有皇考所命者,富贵足矣,不愿赢余。但得奸臣之后,竭孝陵,朝天子,求复典章之旧,免诸王之罪,即还北平,祗奉藩辅,岂有他望。此奸臣欲姑缓我,以俟远方之兵耳。我岂为所欺哉!”面对朱棣滔滔不绝的申辩,郡主无以作答,沉默良久,只得辞还。朱棣送郡主走出营门,又对郡主说:“为我谢皇上,我与皇上互亲相爱,无他意也。幸不终为奸臣所惑耳!为我语诸弟妹,吾几不免矣,赖宗庙之灵垂佑,相见有日也。”朱棣的话中,不难感到一种得意的神采:第一,我不吃你们那一套,第二,我就要进京了!
朝中上下,期盼郡主此行可稍缓燕军,及郡主还京,说朱棣无意停止南下,无不大惊。建文帝再以此事问方孝孺。方孝孺说:“长江可当十万兵,江北船只遣人尽烧之矣,北兵岂能飞渡?况天气蒸热,易以染疾,不十日,彼自退。若遽渡江,祗送死耳。何足以当吾师!”
按方孝孺的判断,北兵不至于立即可以渡江,这样,四方援兵便可赶到。但他没有想到的一个因素是沿江卫所有不少将士早已暗中投降了朱棣。
燕军面对长江天险,确实是遇到了困难,北岸的船只多已被焚毁,用什么渡江,这要靠众将士齐心协力了。于是有人出主意,挑选了一些老家在南方善于泅水的士兵,用猪皮囊充气环系在腰间,泅水偷渡进入南岸,对南方的船只能夺的夺,不能夺的予以焚毁。几天中,燕军夺了不少船,也毁掉了官军的许多船。
燕军中有一个士兵叫作钮阿卜,本是燕山卫的一名士卒。但他的老家在江苏。长期离乡在寒冷的地方当兵,早就厌倦了。燕兵进到江北,又勾动了他的思乡之情,他决定一走了之。于是悄悄离开军营,凭着年轻时练就的好水性浮水过江,逃回老家。没有想到,阿卜在靠近南岸时却遇上了官军的运粮船。官军健卒都抽调到作战部队中去了,运粮的都是老弱士兵,他们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燕军士兵惊骇不已。这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阿卜在官军运粮船前也担心被捉。于是他故作声势,壮起胆来向运粮官军大声恫喝说:“燕兵即将大举过江,你等要想不死,就赶快随我投降,否则将会被杀得一个不剩!”阿卜本想将运粮吓走,自己好逃脱;没想到这些运粮老弱军士竟真的跟着他投奔了燕军。阿卜逃跑回家没成却立了功,后来得了奖赏并被提拔。
第79节:百折不挠(58)
六月初一,朱棣命都指挥吴庸集合高邮、通州、泰州的船于瓜州,命内官狗儿、领都指挥华聚为前哨,进至浦子口。浦子口与京城隔江相对,是离亦城最近的北岸港口,朱棣可能是要作一试探,看能否在这里渡江。官军在这里设防严密,燕兵遭到激烈的抵抗。大将盛庸在浦子口迎战燕军,将其打得大败。一仗下来,燕王感到虽然京师近在咫尺,可是并不容易攻克,况且长江天险在前,渡江也是个大问题。难道就此罢手,议和北还吗?朱棣绝不甘心于功败垂成。方在迟回之间,朱高煦带领蒙古骑兵赶来。朱棣心头的一缕浮云一扫而光,立刻振起了精神。他一手仗剑,一手抚着朱高煦的背说:“勉之!世子多疾。”的确,每到征战的关键时刻,都赖朱高煦的缓急相救,因此他得到朱棣的深深倚重。远在北平担任留守的世子朱高炽,怎能与这个跟随左右驰骋疆场的儿子相比呢?朱高煦也自恃勇武,又多有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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