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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读者2006合订本-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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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牺牲。我想起了许许多多牺牲在西藏的人:张贵荣司令员,张国华司令员,高明诚团长,任致逊和马景然,还有杜永红,他们牺牲在岗位上,死得让人景仰。
  还有那对探亲路上出车祸的军官夫妻,两位在那曲军分区病故的年轻女军官,两位去岗巴营探亲患脑水肿死在那里的军属,他们死在寻常的日子里,死得让人心痛。
  牺牲的情形各不相同,但都是牺牲。
  古时候,牺牲这个词是名词,专门用在祭祀中。指的是献给神的供品。我不想这样来解释我们的官兵,无论是什么样的神,他们都没有资格拿走我们官兵的生命。但他们也是牺牲,他们把自己供奉给了这个雪世界,供奉给了他们的理想,他们的责任,他们自己心中的神。
  西藏军区每年的非正常死亡人数很多,而在这些故去的人中,有些情形是你完全不能想象的,比如巡逻途中,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或者被泥石流冲下河淹死,甚至在原始森林中被突然断裂的枯枝砸中身亡;还有,年轻轻的,正在打篮球,猝然倒地而死;还有,在高海拔哨所中站哨,被雷电击中而死;还有,在大棚蔬菜中劳动,被强烈的阳光暴晒中暑而死;下大雨,电线漏电触电而死;还有,去机场接自己的妻子,翻车而死。有四名战土的死因更让人心痛:在部队水库中抢修电站机组,两个玩耍的孩子不知情,将水闸打开放水,四个战士无一幸免……
  太多太多了,多到我不忍心细写。
  军人的职业原本就有牺牲的意味,而坚守在高原上的军人,令这种牺牲更多了一份悲壮。即使不在战时、灾时、乱时,他们也需要付出生命,他们也需要时刻做好牺牲的准备。那是一种看不见的默默无闻的牺牲。
  我手头有一份西藏军区这10年来的牺牲情况。从1995年到今年,10年间,据不完全统计,仅仅因车祸而亡就有近百人,占死亡人数的35%,因各种疾病及冻亡的,也有几十人,占32%。就是说,仅仅这两项就占了70%之多。我可以肯定这两项的百分比,一定超过了其他军区,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们在高原。
  我还发现,各分区伤亡的情况都各有特点,比如日喀则分区和山南分区,因寒冷而死亡的特别多;林芝分区、昌都分区,以及驻守在那里的部队,因各种车祸在路途中牺牲的特别多;而那曲分区,因为海拔太高,患各种疾病死亡的特别多,包括猝死。由此不难看出,他们的牺牲和他们所站的位置,有着非常大的关联。
  我的朋友吴斌役也在那曲,他告诉我,从他调到那曲,他们分区每年都有人因高原疾病死亡。他本人的身体也明显差了。调进去之前他去体检,46项指标全部合格,但半年后再体检,毛病全出来了:心脏肥大,心动过速,血压偏高。后来又出现了心脏闭合不全,血液轻度回流,并由此导致血压偏低,心跳过慢。
  对他们来说,牺牲不是一句豪言壮语,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牺牲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必须。当他们走向高原时,在他们的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C大校曾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对军人的最大考验不是战争而是和平。在和平时期依然能站直了不趴下,那才是真正的军人。
  我把我所知道的西藏边关的艰苦和牺牲告诉给大家。我不指望每一位读者能理解,或被感动。我只希望,在大家舒适的日子里,在大家氧气充足的生活中,能偶尔想起他们来,想起那些站在世界屋脊、雪山顶上的官兵,想起那些被寒冷和寂寞包围着的官兵,想起那些长眠在雪世界永不归来的官兵。
  为他们祈祷,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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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建时间:2006…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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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拉萨
  凌仕江
  一个在内地温室似的污浊空气中尽情享受现代都市文明的人,真的能够向远在西藏的灵魂栖息者解释风雪的诞生和蓝星球上的沧海桑田吗?
  西藏,与早逝的天才诗人海子之间仍然持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沉默和谨慎。尽管这位创造出诗歌消解时代的最后一部诗歌神话的诗歌烈士曾长达数月地游历在西藏的雪山草地间,但通观他写下的大量抒情诗当中,不难发现与西藏有着直接关系的其实少之又少,事实证明,海子仍然像许多后来的闯入者一样,属于西藏灵魂的徘徊者,就连西藏自治区的首府拉萨他的笔尖也未能直指。但我坚信:海子曾经的确热爱过西藏,他漫游西藏大地捕捞到了“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他说:在这一千年里我只热爱我自己”。
  距此不久,海子即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在他决定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一刻,我想勇敢的诗人是否有过回到拉萨的梦幻?拉萨究竟在共和国版图的哪一个角落?多少梦寐以求“回到者”真的去过拉萨吗?哪怕只是空中短暂几秒的掠过一回,哪怕只是从尘土飞扬的小街匆匆穿过一次。既然从没踏足拉萨,“回到”的欲望从何产生呢?外界的人们是不是习惯了让浪漫主义来拔高自己对一个地方的认知,有一阵子,他们跟着电视里一个长头发的男人在大街上直抒胸臆:“你根本不用担心太多的问题,她会教你如何找到你自己。”实际上,这是一种无知的迷失。若是有一天真的回到拉萨,他们就真的能找回些什么吗?是历史还是自己?仅仅把一首歌贴上“拉萨”的标签并让拉萨的遥远者像霍乱那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骚动着年轻的心,渴望回到一种悠远,一种宁静之中。除去音乐,尤为突出的便是文字,有的虽然图文并茂,赠给你一本时尚手册,有的文字堆积如山,让人领略一座古城的神乎其神,但他们中真正的“回到者”有几人呢?不说他们盲目跟风曲解误导一个地方,单是起码的拉萨印象也不曾有过,可想而知这些流离失所的漂泊者是多么怀念行囊里丢失的家园呵!可拉萨并非像他们唱的那么好玩,这实在是自我发现的矫情意识,想象意淫自己的想象,这真是荒诞。
  我知道有一个年轻人在1976年便憋足了劲想去拉萨。由于当年是计划经济时代,人不能够自由选择工作及地点,他所在的学校归属铁路系统,但西藏没有铁路,因此他没能如愿,失败让他心力交瘁。六年后,他终于抵达拉萨,历经七个春秋的西藏风云之后,他离开拉萨。此后每两年他都要回到拉萨,并且一住就是几个月,他说那是一种暖融融的回老家的感觉。直到1999年,他终于未能如愿回到拉萨,身体告诉他:我真的忍受不了头疼的厉害,你不能再让我回到拉萨了。
  这个曾经的年轻人就是著名作家马原。如今他对西藏的亲历感受是“无论如何,西藏太过高过远了,心理距离已经太难逾越,空间距离同样无法缩短。曾经以为它是我的,或者我是它的,或者我们互相拥有。二十一年往矣,它与我仍然迢迢万里”。
  我相信一个人一生当中能让他产生切肤之痛的地方并不多,但有一个地方他却要用一生的情感去堆积它,他对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单纯的爱,也不仅限于对温暖之家的感受眷恋,更不是去过之后就要怀念一场的风景区,这个地方不是家胜似家,在那里或者离开那里之后,你都愿意用尽一生为它歌唱,为它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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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
  陆文夫
  我走过湖畔山林间的小路,山林中和小路上只有我;林鸟尚未归巢,松涛也因无风而暂时息怒……突然间听到自己的身后有脚步声,这声音不紧不慢,亦步亦趋,紧紧地跟随着我。我暗自吃惊,害怕在荒无人烟的丛林间碰上了剪径。回过头来一看:什么也没有,那声音来自于自己的脚步。
  照理不应该被自己的脚步声吓住,因为在少年时我就在黑暗无人的旷野间听到过此种脚步声。那时我住在江边的一个水陆码头上,那里没有学校,只有二里路外的村庄上有一位塾师在那里授馆,我只能去那里读书。那位塾师要求学生们苦读,即使不头悬梁,锥刺股,却也要“闻鸡起舞”,所谓闻鸡起舞就是在鸡鸣时分赶到学塾里去读早书。农村里没有钟,全靠鸡报时。“雄鸡一唱天下白”,那是诗句,实际上鸡叫头遍时只是曙色萌动,到天下大白还有一段黎明前的黑暗。我在这黑暗中向两华里之外的学塾走去,周围寂静无声,却听到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好像是谁尾随着我,回头看时却又什么也没有。那时以为是鬼,吓得向前飞奔,无论你奔得多快,那声音总是紧紧相随,你快它也快,你停它也停。奔到学塾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塾师,塾师睡在床上教导我说:“你不要怕鬼,鬼不伤害读书人。你倒是要当心人,坏人会来剥你的衣裳,抢你的钱。”
  老师的教导我终身不忘,多少年来我在黑暗的旷野中行走时从来不怕鬼,只怕人,怕人在暗地里给我一拳,或者在背后捅你一刀。不过,这种担心近年来也淡忘了,因为近年来我很少在黑暗的旷野中行走,也很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是的,我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已有多年了,多年来在繁华的城市里可以听到各种各样奇妙的声响:有慷慨陈词,有嘁嘁私语,有无病的呻吟,也有无声的哭泣;有舞厅里重低音的轰鸣,也有警车呼啸着穿越而过……喧嚣、轰鸣,什么声音都有,谁还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要想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好像必须是在寂寞的时候,在孤苦的时候,在泥泞中跋涉或是穿过荒郊与空林的时候,这时候你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那么沉重,那么迟疑,那么拖沓而又疲惫;踯躅不前时你空有叹息,无故狂奔后又不停地喘息。那种脚步声能够清楚地告诉你,你在何处,你是从哪里来,又欲走向何处?那脚步声还会清楚地告诉你,它永远也不可能把你送到你心中的目的地。
  在都市的喧嚣声中,凡夫俗子们不可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你一出门、甚至不出门便可听到整个的世界有一种嗡嗡的轰鸣,分不清是哭是笑是哽咽,分不清是争吵不休还是举杯共饮,分不清是胡言乱语还是壮志凌云,分不清那事物到底是假是真,分不清来者是哪个星球的人,弄到最后你自己也分不清自己了。人人都好像不是用自己的脚在走路,而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往前推。很难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了,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眼面前车轮滚滚,你不知道是在何处,忘记了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行动就是一切。
  偶尔到空寂的林间来了,又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似乎觉得有一股和煦的风,一股清洌的水穿过了心头。好像又回到了孤寂的时候。仔细听听,还是那从前的脚步声,悠闲而有些自信,只有声音变得更加轻微,还有疲惫之意。是的,我从乡间走来,迈过泥泞的沼泽,走过碧野千里,那脚步当然会失去了原有的弹跳力,可它还是存在着,还是和我紧紧相随,有这一点也就聊以自慰。我不希望那脚步会把我送到我心中的目的地,那个目的地是永远也不会到达,如果我能到达的话,后来者又何必去跋涉?
  心中的目标虽然难以达到,脚步却也没有白费,每走一步都是有收获的。痛苦是一种收获,艰难是一种收获,哭泣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体验,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欢乐、顺利和仰天大笑是什么滋味?能走总是美好的。我不敢多走了,在湖边的岩石上坐下来,想留下前面的路慢慢地走,不必那么急匆匆地一下子就走完。
  太阳从不担心明天的路,一下子便走到了水天相接处,依偎在一座青山的旁边。我向湖中一看,突然看见有一条金色的光带铺在平静的湖水上,从日边一直铺到我面前,铺到我脚下的岩石边,像一条宽阔的金光大道,只要我一抬脚,就可以沿着这条金光大道一直走到日边,走到天的尽头,看起来路途也不遥远,走起来也十分方便。这种景象我见过多次了,它是一种诱惑,一种人生的畅想曲,好像生活的路就是一条金色的路,跃身而下就可以走到天的尽头,走到你心中设想的目的地。可你别忙,你只须呆呆地在岩石上多坐片刻,坐到太阳下沉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湖水,你没有金光大道可走,还得靠那沉重的脚步老老实实地挪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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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姻的朴素
  眩子
  捷克小说大师博*赫拉巴尔的妻子艾丽什卡是个普通劳动妇女,有一段时间,赫拉巴尔在家写作,无名无钱,他有时会嘟囔一句:“真累啊!”他妻子就怒目圆睁,咆哮道:“你累从何来?”是的,一个天不亮就急着出门卖烧鸡赚钱的女人,是有资格教训丈夫一下的。
  艾丽什卡也不欣赏丈夫的小说,读一段往往会摇头叹息,并惊讶人们把赫拉巴尔看成文化名人,夫妻之间的隔阂可谓多多。但他们的婚姻却异常稳固,不管穷困潦倒,还是风光显达,二人不离不弃。
  赫拉巴尔夫妇的婚姻给人的启示,就是朴素。赫拉巴尔在别人眼里是大师,在他妻子眼里,却是个邋里邋遢的家伙,白天趴在桌上写些“坏牛奶”一样的字,晚上到小酒馆去灌一肚子啤酒。但她容纳了他的一切。
  最好最美的爱情,最后都是朴素的,都要回到生活的本真状态。通常人们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其实大谬,好的爱情往往也正藏在婚姻中,碰到婚姻就失败的爱情,大概算不上真正的爱情。情,总是在琐事中,在一点一滴或大起大落的欢欣与磨难中共同积累的,这样的情也才是真正的财富。现在的许多杂志上,都有教人大打婚姻保卫站的招数,什么婚后不可随便、不要忽视诱惑技巧等等,许多妇女受其指点,精心研究粉蜜霜膏时装仪态,但是战胜者似乎也并不多,就因为她们不懂朴素的道理。
  婚姻的朴素,既是形式的,又是内容的,或者说,它的内容与形式应该是密不可分的。台湾作家三毛说:“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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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图改造军阀的丁文江
  雷颐
  丁文江总是乐观地相信,可以通过“说理”使恶人从善、使军阀“立地成佛”。但动荡不已的社会现实却一次次将他嘲弄,他也只能自嘲地感叹:“我们这班人恐怕只能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饭桶罢!”
  提起1936年元月5日在湖南谭家山煤矿考察时因煤气中毒遽尔长逝的“中央研究院”总干事丁文江,人们或许会想起中国现代思想史上著名的“科玄论战”,因为他是“科学派”的主将;或许会想起中国现代地质科学,因为他创办了中国地质调查所,培养了中国第一批现代地质学家、古生物学家,为中国现代地质学的创立与发展奠定了基础。但人们或许不曾想到,这位著名学者还曾经从政,力图改造军阀。
  
  1887年出生的丁文江(字在君)在1901年年仅14便东渡日本,研修新学。一年半后,又远赴英国留学,钻研地质学和生物学。1911年暮春,去国十年整的丁文江终于学成归国,决心科技兴国。
  当时军阀连年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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