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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宋艳后-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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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丁谓惊讶得叫出了声儿。他终于想起来了,在先朝的执政大臣中,确乎有一个韩钦若。在通常情形下,选美钦使均由皇帝的宠信内臣担任。仿佛只有让阉臣主管春坊和选美事,皇上才放心似的,历朝历代已成了惯例。而今日,执政大臣居然兼做了选美钦使,这确乎大出丁谓之意外。他还清楚地记得,真宗即位之初,这个韩钦若当在谪官贬职之列。为此,他曾避瘟疫般地远离着韩钦若。现在看来,真可谓是彼一时此一时也。韩钦若反而荣宠至极,兼做了选美钦使。对于这样一位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他丁谓能不巴结?诚然,户部侍郎亦算得上“二府”之干员了。但他毕竟初入中书省户部,而目前这位不期而遇的韩钦使,又恰好是他在中书省的顶头上司。……思念至此,他又问道:“韩大人一行,是否要在贵站休歇几日?”
  冯驿丞摇首:“据韩大人的中军官讲,明晨四更造饭,五更便要出发。想必韩大人此刻正急着回京向皇上交旨哩!”
  丁谓闻言,年轻英俊的面孔上的浓密的眼睫颤抖了几下,眉宇间三条平时很难看到的浅浅横纹,亦皱起舒展地交替了几次,便又向冯驿丞瞟去一个眼神儿,试探地问道:“此刻韩大人,想必已经安歇了吧?”
  “方才灯还亮着。”冯驿丞猜出丁谓要求见韩钦若,就讨好地回禀说,“现在……”他慌忙避席起身,“下官这就去为大人察看察看。”说罢,他迅捷得像陀螺一样到门外转一个圈儿,便带着一股爽风转了回来:“回禀丁大人,韩大人客厅的灯火,还亮着哩。”
  “好!”丁谓喜出望外地抽身而起,将热切的目光直视冯驿丞的面孔:“那……就劳驾冯大人前去禀报一声,就说皇上特旨擢迁的户部侍郎丁谓,要前往拜见,聆听韩大人赐教!”
  冯驿丞早料到要衔此命,听罢,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出了房门。
  丁谓见冯驿丞去找韩钦若,心里就琢磨起向韩钦若送礼的事儿。临离开夔州之前,他遣人专跑一趟成都府,购回五十疋上好的蜀锦,拟回京师以后,每家两疋,挨门礼赠二府的要员。但在初拟的二十五位要员中,并没有韩钦若的名字。现在若添上韩钦若,就得在名册中划去一人。但划去哪位呢?他面对名册寻思好一会儿,终于划掉了寇准的名字。寇准虽是他的恩师,但恃才傲物,目无同僚,藐视圣躬,故此虽在“二府”多年,亦难得升枢密擢宰相,对他的仕途,不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于是,他在已划了“×”的寇准的名字上,又划了一个“×”,这才遣人去货车上取回了礼物。恰在此时,冯驿丞亦转了回来。他当即便带上蜀锦,朝韩钦若的房间走去……
  就在丁谓拜会韩钦若的同时,秦淮河畔的一家豪华歌楼里,一派贵夫人打扮的辽国太后萧绰刚刚在她包租的三层楼里安顿下来。
  楼下,轻歌曼舞,乐音悠扬;红男绿女欢歌笑语,尽情戏谑。楼上,将近五十号侍从寄身其中,使原来无人居住的歌楼平添几分神秘与玄奥。
  “何以姗姗来迟?”待先期入住这里的韩德让将萧绰引进她独居的雅间、关紧了房门,韩德让才轻声问。
  “站在高处,观看一位户部侍郎的卤簿仪卫,贻误了将近一个时辰。”萧绰一边就座,一边回答。
  “有何感念?”韩德让将侍女斟好的香茶,向萧绰面前推了推。
  “好排场哟!”萧绰端起香茗,尚未沾唇先是一番感叹,“大约相当于我朝宰臣的出行仪仗,如果再用乐,就赶上我朝的皇帝巡幸的礼仪了。”
  韩德让听罢,不屑地摇首笑笑:“中原乃礼仪之邦,但文明过了头,便杂进颇多的浮华与奢靡。”
  “所获不仅如此,”萧绰啜饮一口香茶道,“哀家还探知一些有关丁谓的内情——丁谓生性机警乖巧,善用假象赢得宋皇宠信。当初,他自请到边鄙远郡做官,甚得宋太宗赏识:被宋皇由小小大理寺推事一下擢拔为转运副使;这次,他依仗夔州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上疏自吹自擂,将麾下干员的功绩全记在自己头上,赢得了宋真宗宠信,一道特旨昭示天下,他不仅进身于中书,还名扬四海,为以后的晋升创造了条件,打下了坚实基础!”
  “难料丁谓如此巨变啊!”韩德让感慨道,“想那丁谓原本三榜进士出身,久读圣贤之书,名利熏心竟然至此,令人难以想象!”
  萧绰听他为丁谓惋惜,便哂然一笑:“让哥亦乃文人士子出身,与丁谓之间难免要惺惺相惜。但莫忘了丁谓是宋朝官吏,宋朝多出几个像丁谓这样的臣子,对我大辽有百益而无一害也。”
  “燕妹不会疑心让哥是汉人,心向宋室吧?”韩德让亦开玩笑说。他说话中见萧绰称他“让哥”,便亦以“燕妹”相称。
  “燕燕斗胆,亦断无此想。”萧绰隔案飞去一个媚眼,“不然,燕燕密探宋室腹地,还会请让哥随驾?”
  斯时,两个随侍宫女走进房间,一个端菜肴,一个端酒壶银柱,报门而入,将八碟菜肴,一壶美酒摆上案面,随即将酒杯斟满了,说声“太后请用”,便轻盈盈地退了出去。
  “让哥请!”
  “燕妹请!”
  两人礼让过后,不约而同地一起端起酒杯,又彼此碰了一下杯,痛痛快快地饮下第一盏交杯酒。这几乎成了他们两人世界近二十年来承袭的一个规矩——只要没有第三人在场,他们便心照不宣,每次饮的前三杯,必为交杯酒。今日亦然,当他们将第三盏交杯酒喝干以后,萧绰才向韩德让垂问分别十日来探得的军情。
  “收获可谓颇丰。”韩德让兴冲冲地道,“此前我让哥虽亦随驾深入宋朝腹地刺探过军事,但所知者尽皆皮毛,而此次所洞悉者,鹿之躯干也!”
  闻韩德让言,萧绰高兴异常。她拎起酒壶为“让哥”斟满了,端起来送到他的唇边道:“为让哥的所获颇丰,燕燕奉敬一杯!”
  韩德让深情地望情人一眼,随之顺从地仰颏儿张大了嘴巴,听任燕燕将酒送进自己口里。
  韩德让出生于幽燕一带的汉人望族。早年,其祖父韩知古六岁时为契丹军所掠,作为战利品,被契丹将军赏给述律平家当奴隶。述律平出嫁耶律阿保机,韩知古又作为陪嫁品,来到了耶律阿保机家为奴。平素,韩知古虽为奴隶,却凭着机敏、干练赢得了耶律阿保机的器重。耶律阿保机称帝后,特擢韩知古为彰武军节度使。未几,又令其总管汉人事务。被委以重任的韩知古竭尽忠诚,为契丹国制定了一套既简便易行又能体现尊卑级别的礼制,成了辽太祖的功臣,同辽太祖建立了超越君臣的亲密关系。
  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自幼博览群书,精通医术,是契丹境内颇有名气的一代儒医。辽太祖的皇后述律平收韩匡嗣为义子,命其在宫帐当差。韩匡嗣因受契丹尚武习俗的熏陶,长于骑射,历经战阵,屡建功绩,先后担任过辽南京统军使,天雄军节度使等职,并被耶律阿保机封为邺王。
  韩德让是韩匡嗣的第二子。韩匡嗣膝下五子三女,只有第四子韩德崇承继医道,其他四子或崇文或尚武,均为辽国的高官。韩德让自幼习文尚武,文则满腹经纶可盖国,武则力拔千钧可擒虎,加上他年轻时立下治国平天下鸿志,早已受到萧绰之父萧思温的青睐。韩德让与萧绰两人虽年龄相差甚远,却是罕见的忘年之交。在与萧思温相交的过程中,韩德让认识了萧思温的三女儿燕燕,并渐次与她相知相爱。但他们有情无缘,就在他们的爱情即将瓜熟蒂落的时候,辽景宗传下一道圣旨,萧绰便进宫做了贵妃。在此后的十二年中,他们虽然一君一臣,一个宫里一个宫外,难以花前月下耳鬓厮磨,但他们之间的那份浓浓的情,厚厚的意,却一直珍藏于心里。所以,一旦萧绰成为寡妇,两人的感情之火便立即复燃,而且越烧越旺,渐至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不论萧绰走到哪里,她无不将韩德让带在身边。
  这次辽国君臣秘密深入宋朝腹地,韩德让所率领的小分队肩负着刺探宋军军情的重要使命。他和驸马爷萧排押所指挥的契丹军小分队,既分工又合作,均按照事先安排的时间、地点,将所刺探的情报禀报给萧绰,供太后今后决策时参酌。
  韩德让是三天之前由真州过江抵达北宋江宁府的。一者要为萧绰的到来作些安排,二者江宁府同真州一样,是宋朝最大的水路码头,是江南物资的聚散地。宋廷江南的税谷和赋帛,多从此两地装船起运,经由长江、运河、黄河、汴水直抵宋都汴梁。这两座城池比较集中地体现了宋廷的经济与军事实力。所以,萧绰每次密访中原,必至此二城。
  “昨日,我到茶楼整整坐了四个时辰,前天扮作茶商拜访了宋朝的一位致仕将军,终于探出宋军在构成机制上的弊端。这对我们今后制定对宋用兵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
  “照这么说,燕燕又该为让哥封官加爵了呀?”萧绰惊喜道。
  “汝以为呢?”韩德让亦自鸣得意地向萧绰抖抖肩膀,眨眨眼睛,“汝以为就凭方才的那杯敬酒,让哥就心满意足了?”
  “官家还欲如何?”她借用了汉人的称谓——官家,“总摄朝政的大辽皇太后,为汝把盏敬酒,汝不满足,还欲怎么着呀?”
  “怎么着?”韩德让向萧绰送去一个挑逗的眼神,“小鸟依人,美人投怀——今夜好好温存一番让哥!”
  萧绰故作不情愿的样儿叹口气:“好吧!谁让燕燕背靠大树,离不开人家呢?汝就继续道来吧?等汝说完了,燕燕依汝就是了。”
  韩德让饮口茶又轻咳两下,清清嗓音,然后煞有介事地接着道:“自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来,南朝的军队,就控制在了皇帝一个人的手里,调兵遣将以及将领的擢任罢黜,都由皇帝亲决。此种体制的实施,结束了五代十国藩镇拥兵自重、胡乱称帝的动乱局面,极大地巩固了赵宋的中央集权。这种体制在宋太祖朝,其优越性自见。因为宋太祖赵匡胤,是第一代创业的马上皇帝,精兵事,善指挥,自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到了宋太宗赵炅朝,此种体制的弊端,便有所表露了——赵炅虽亦算得一位马上皇帝,但其用兵之道,已逊色其兄许多——他两次亲征我大辽,两次大败而归。但他毕竟谙熟兵事,还能对几十万禁军比较顺畅地行使指挥权。然而,到得现如今的赵恒朝,此种体制的弊端,便比比皆是了。此种弊端为我所利用,便可变成我朝的军事优势。”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
  “此次密访中原,获得了两个极为珍贵的数据——宋太祖朝,其兵力总数为三十七万八千人,而赵恒朝,其兵员总数为九十一万二千人,三十多年间兵力增加了二倍四成,而今日之宋朝的军事实力,为何在我们看来反不如三十年前那般锐不可当了呢?其根源就在于今日之宋皇还同前两朝皇帝一样,牢牢地握有军权,却形不成统一指挥——皇帝以下的领军将帅,各自为阵,军伍虽庞大,却攥不成拳头,没有战斗力。
  “当今之宋皇赵恒,是一位文艺家,原本不问政事,更不谙兵事。虽亦远征过西川,但在用兵战略上赖其幕僚,在具体指挥上,又仰仗上官正。其实,在宋朝的官吏中,谙兵事者,并不乏人。但谙兵事者非大臣;而大臣又不谙兵事。赵恒仅靠枢密院几位儒臣出主意,依赖不谙兵事的大臣们献计献策,自己坐在金銮殿里想当然地瞎指挥。他将越来越庞大的九十万军队分成若干个谁对谁都没有指挥和被指挥权的互相平行的行营。一旦打起仗来,这些行营的军队都只能独立作战,若需友军支援,或得到邻军的配合,须先向皇上请旨,待皇上的圣旨传到行营,战事早已结束,友军的增援或配合,实则是句空话。”
  “这就是说,我们可以利用宋军各自为阵,各个独立,互相不支援不配合之弊端,采取各个击破之战术?”萧绰不待韩德让说完,便将她的收获体会运用到对宋用兵的方略上来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韩德让感慨道,“宋军总数,虽然是我军的两倍还要多,而且多部署于河北、河东一线,但若我们确实做到知己知彼,扬我之长,乘敌之弊,攻其虚,避其实,攻其弱,避其强;集中优势兵力,采用各个击破之战略,还是可以战而胜之的……”
  韩德让的谈兴未减,忽闻几声轻轻的叩门声,随之进来了二驸马萧排押。萧排押见太后正用餐,说声“臣婿等会儿再来”,返身就要出屋,却被萧绰唤了回来。
  “不妨事的。”萧绰语音铿锵道,“哀家和韩大人吃我们的,汝若不肯同席,尽管禀报就是——两不误嘛!”
  “臣婿奉旨侦得如下两则情报!”萧排押闻言作揖道,“一、宋皇赵恒的藩邸旧臣,主要有陈尧叟、孙、杨崇勋、张耆、王继忠、夏守恩、夏守等,这些近臣的前三者现任文职,后四者皆任军职,分别执掌着殿前司、皇城司、京畿禁军的指挥权;昔日,赵恒兼判开封府时的旧臣,除陈尧叟、张耆、王继忠、夏氏兄弟之外,还有一个现任要职的毕士安。据知情者讲:宋宰相吕端,已经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接替吕端为宰辅的,很可能就是毕士安。但毕士安体质羸弱,患目疾经年,即使做了宰相,亦不会秉政持久。二、太后英明,所断正着——据可靠消息,李继迁之生母邓氏,确为宋军截获,现已押解至汴京,是杀是放,宋朝君臣正在争议中。”
  萧绰闻奏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查明了宋皇近臣的情况,忧的是,李继迁叛宋是她长期策反的结果,而邓氏为宋军截获,有可能将她多年花在李继迁身上的心血化作潺潺清流。于是,她用征询的目光望着韩德让,问道:“在韩大人看来,邓氏还有西返的可能么?”
  韩德让闻言表情沉重地摇摇头:“但愿她血洒东京,为大辽带来好运。但以德让观之,吕端一息尚存,决不会对宋皇诛杀邓氏置若罔闻。一旦邓氏被宋皇放回银州,我想这不论对我大辽,还是对于太后,皆不是一件好事。”
  萧绰闻言,一颗亟待韩德让温存的春心顿时变得冰冷……

  4 紫宸殿寇准欲斩首 慧仙宫刘娥话放生

  辽太后萧绰的情报十分准确:南朝西域叛臣李继迁之母邓氏,确已押至京郊的都亭驿,是杀是放?宋朝君臣一时尚难裁决。
  李继迁,乃银州地面党项族首领。他在生母邓氏的扶掖下,十八岁便成为党项族最有声望最具号召力的大头领。他不满汉族地方官的统治,曾于宋太宗雍熙三年,率领数万党项族青壮叛宋。当时,太宗疑心其在朝做官的堂兄李继捧向李继迁泄露了朝廷机密。李继迁得知朝廷征幽州失利,才敢乘虚叛宋的。为此,太宗把李继捧调离了京师,让他做了崇信军节度使。次年,太宗又赐李继捧国姓,更名赵保忠,改授其定难军节度使,太宗欲用其兄辖制其弟,监视李继迁的行动。但是,李继迁叛心不改,仍屡屡率众扰边。官军围剿急了,又怕他北降契丹,以求庇护,弄得太宗就像手把一个灼手的金元宝,扔开舍不得,要又太烫手。淳化元年十二月,辽封李继迁为夏国王。对此,宋太宗十分懊恼,钦点十万大军,于淳化二年秋七月浩浩荡荡征剿李继迁。李继迁见事不妙,又慌忙易帜上表归顺了宋廷。太宗为了笼络他,不但赦免了他过去的叛逆罪,还封他为银州观察使,赐以国姓,将其更名曰赵保吉。到得淳化四年,李继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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