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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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闻言大惊失色,顿觉两眼一黑,险些儿晕倒。但她眨眨眼睛挺住了,蜡黄着面容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像是自言自语,又似询问。她见刘娥还在膝前跪着,一边弯腰搀扶刘娥一边又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一五一十地对老身讲明白了,然后再说怎么办。”
刘娥站直身子先用手帕擦拭一下眼泪,随之整理一下思维,满面沮丧地娓娓道来——
原来,在后宫嫔妃之中,为真宗之突变最伤情怀者,莫过于皇后郭怡然、美人刘懿仙和才人杨紫嫣了。她们三人自十几年前起,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同赵恒联为一体了——一喜皆喜,一忧同忧。仿佛她们就是赵恒身体里的骨骼,胸腔里的器官,一旦赵恒不复存在了,她们亦会随之泯灭似的。正是基于这种刻骨铭心的疼爱和灵与肉的依附,当她们眼瞅着赵恒一日不如一日地消瘦与苍白,一日甚过一日地背驼,就心痛得如绞如焚。鱼、雁二美人入宫才仅仅几个月的光景,皇上便羸弱成了这般模样,若照此持续个三年五载,那还了得……她们不论是谁,只要往严重处想一想,就会吓出一身冷汗。于是,几个月来,郭皇后失眠得愈来愈甚,甚至几昼夜合不上眼睛。她首先来到睿智慧仙宫找到刘娥,请刘娥拿个主意。刘娥却讲:“今非昔比呀,我的好姐姐。自鱼、雁二人入宫以来,妹妹连皇上的影儿亦见不到了,妹妹纵有千条妙计,哪能派上用场啊!”
郭皇后怔神儿想想,亦觉有道理。眼下后宫女眷中除了鱼、雁两人,又有谁能跟皇上说得上话?……听了刘娥的话,她愁得像个陀螺,在殿内急步转着遭儿。正在这时,宫女雯儿一声禀报:才人杨紫嫣亦过来参见皇后。
杨才人曾多次过来找刘娥合计过,亦未能寻出个解救皇上的办法,急得她抱住刘娥直哭,弄得刘娥亦跟她一起掉眼泪。方才,她聆听上房的动静,知道是郭皇后来了。因了当初她同郭皇后的那种关系,使她几乎忘却了皇后与才人之间的尊卑差异,就亦凑了过来。
昔日的杨才人,原是郭怡然做王妃时的侍女。郭怡然为取悦王爷,同刘娥搞好关系,便将她连同她的卖自身契约,一起送给了别宅里的刘娥。刘娥疑心她是来卧底的,欲收买其心,又知她粗通文墨,出身于官宦门第书香世家,便索性同她义结金兰,两人成了异性姐妹。此后,她又在义姐刘娥的潜心安排下为赵恒所亲幸。从那时起,她和郭怡然、刘娥,就一同侍奉着同一个男人赵恒。入宫以后,她同郭怡然虽然地位悬殊,但感情却是相近的——她没把皇后看得高不可攀,郭皇后亦从未小视过她。
因为是同命相怜,杨才人的到来,并未干扰皇后同刘美人之间的谈话。一俟礼毕,三人坐定了,郭皇后便又对刘娥道:“妹妹的智识与权变,姐姐是尽知的。所以,你现在就是姐的智囊和主心骨。姐的下一步行动,就交由妹妹来安排了。”她这时才仿佛意识到杨紫嫣的存在,转面瞧了一眼杨紫嫣,说道,“还有杨才人,一味的善良、忍让不行,光哭鼻子抹眼泪更不行,得动脑筋,切莫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小蹄子害苦了皇上!”
杨才人听出皇后话中暗蕴着对她的贬斥,鼻子一酸,背过脸儿抽泣。郭皇后无奈地瞥了紫嫣一眼,便又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地顾盼着刘娥。只见刘娥目光亦渐渐离开地面,闪闪烁烁地望着郭皇后:“我倒想起个法儿,不知可行否?说出来仅供皇后姐姐斟酌。”
郭怡然眼睛一亮,猛然挺直了腰身:“姐就等着你这句话哩,快说出来听听!”
杨才人闻言,立马收敛抽泣,一对还浸在泪水里的亮晶晶眸子,直冲刘娥忽闪。
“妹觉得,皇后姐姐作为一国之母、三宫六院的主事人,极须撇开皇后的权柄与威严,再找鱼、雁二美人好好谈谈。”
“姐我……可是多次找过她们的呀!”郭皇后听了刘娥的话,长吁一口气,表情亦现出了明显的失望,“单个儿谈过,打双儿亦谈过;或许以恩赏,或示以威罚……好话坏话软话硬话都说过了,各式各样的法儿都用遍了,那两个蹄子肉头阵一摆,刀枪不入——依然我行我素,愣是一点一滴听不进!”
“这个……妹我晓得。”刘娥审视着郭怡然说,“但此前毕竟是皇后一道懿旨,将鱼、雁二美人传到正阳宫去的。姐您坐着人家跪着;姐您的每句话都是懿旨,人家却只有听的份儿。俗语道:强扭的瓜儿不甜,何况鱼、雁的身后还有个至高无上的皇上撑着腰呢。这样谈来谈去,反而使她们产生了逆反心理,对抗情绪,形成了今日剑拔弩张的局面。此后她们的惑君之术愈演愈烈,皇上愈陷愈深,皇后姐姐就愈觉棘手了。”
郭皇后正色听着,神情里虽杂有愠色,却无厌烦的意思。杨紫嫣一向把刘娥的话奉为天条,听得自会认真,还频频点头,表示着她对刘姐的赞许。
“我建议姐姐以巡察后宫为名,降尊造访翠华宫,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就像姐姐平时对我们谈心一样,跟她们往深里聊聊。假如她们不是别有用心,只是想博得皇上欢心,我想她们会听进皇后之言的。因为在保证皇上的身心健康这一点上,鱼、雁二人同我们是一致的,她们亦应是真心的。这份真心,是她们可塑性的基础。皇后若能最大限度地肯定她们的这份真心,认定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而后再善意地、和风细雨地教以愉悦皇上的正确方法,她们就不会往反方向用邪劲了。设想,皇后若能沿着这样的思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明之以道,一旦她们茅塞顿开,幡然悔悟,就会在皇上面前说皇后的好话了。”
郭皇后别过脸儿沉思一霎儿,然后回头断然说道:“姐听你的!”
刘娥嫣然一笑:“姐这次屈尊造访的第一要旨是:心诚情真。黎民百姓间不是还要讲个以心换心么?我不信姐姐的一炉真情烈火,就熔化不了她们心头的冰疙瘩。当然,还是那句话,除非她们心怀叵测、别有用心。”
当天回到正阳宫,郭皇后立即认真地作了些准备——话从何讲起?举哪些例证?用什么样的语气?做何面部表情?她几乎都想到了。晚上躺进紫罗帐里,她还念念不忘这桩大事呢。翌日是重阳节,她早早就暗令太监到翠华宫外盯梢儿去了。一直盯到辰末巳初,归来的太监才回禀说:皇上已经离开了翠华宫。她就立刻起驾去了翠华宫。她为什么非等皇上离开了才去?因为她不愿让鱼、雁二美人看见她们十几年的恩爱夫妻,如今一照面就好似一对乌眼鸡。
消息传得很快。刘娥闻知郭皇后去了翠华宫,不禁心想:郭怡然还是当年的郭怡然,如今虽贵为一国之母,心胸仍是那么豁达开阔,做事仍是那么吃亏让人,为了皇上的健康,威风八面、富贵已极的后宫之主居然肯去向两个小小美人说好话、软话,是何等的难得与不易呀!由郭皇后的这份真情实意,她想象着此去的效果——鱼、雁二美人必为皇后的真情所动,或许还会感激涕零地伏地悔罪,请求皇后宽宥呢。然而,她的美好想像只是一厢情愿。待一个时辰后刘娥得到确切消息时,她被翠华宫的突发事变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鱼、雁二人得知皇后巡宫的消息以后,便慌忙聚首,不是商量如何恭迎皇后,而是谋划两人如何更加紧密地拧成一股绳。她们无视宫规,无视尊长,故作轻慢,传令全宫谁亦不准在宫门迎驾。郭皇后驾临翠华宫以后,她们故意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看皇后的笑话,给皇后气生。后来竟发展到肆无忌惮地驳斥皇后之言,挖苦皇后之短。皇后说后宫嫔妃侍驾,不是为了惑君争宠,而应着眼于有利皇上的身心愉悦健康,有利于江山社稷;她们竟给皇后讲一个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故事,讽喻皇后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气焰何其嚣张……正当郭皇后心火中燃、忍无可忍之际,皇上赵恒回来了。斯时的皇上全无了国君的气度与风范,就好似一个顽皮童子,不乘舆辇,不带侍卫,不用太监通报导引,探头缩脑地悄悄自掀帘儿就进宫来。鱼、雁二美人见了皇上,不跪不拜,高兴得跳着脚儿拍巴掌,就像乞儿相见,全忘了君臣礼仪……郭皇后还在那儿规规矩矩地在皇上面前跪着,见鱼、雁二人如此不君不臣,藐视皇上,那个气哟,要比方才两个贱人挖苦讽刺她还要怒不可遏。她起身轮圆右臂,绷紧右掌,劈头盖脑地照直朝落雁的粉面击去。此刻,皇上正坐在落雁身边,见皇后要打落雁,就横过身体去挡。这一挡不大紧,郭皇后的巴掌,不偏不倚正打中皇上的面颊。皇上那张苍白羸弱的脸上,顿时现出五个胭脂色的手指印儿。
“你……”皇上手抚火辣辣的右颊,呆愣良久,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他怒斥郭皇后:“竟敢打朕!”
一掌误击,吓傻了郭皇后。她惊恐万状地望着击出去又缩回来的那只抖瑟着的右手:天哪!这不是自作孽么?我怎么就打了万岁爷呢?……她顿时心悸胆颤,神色黯然,一阵自愧、自怨、自惧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她颤颤巍巍地跪下求饶道:“臣妾该死!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请皇上恕罪……”
真宗哪容她分辩,又怒斥皇后道:“汝……汝亦太猖狂了!太无法无天了!看朕不废了汝!……”
真宗气急败坏,还欲继续骂下去,他的贴身太监周怀政报门而入,跪禀道:“启禀万岁爷!参知政事韩钦若韩大人,奉旨已至崇政殿等候多时,请求皇上速速赐见。”
真宗闻言打一个愣儿,这才想起真有这档事儿。因与鱼、雁二美人厮混得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他在崇政殿只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觉有些魂不守舍,便扔下满案的奏折跑了回来,亦忘了自己宣召韩钦若的事儿。如今经周怀政这么一提醒,加上他自感在这儿呆着很难堪很尴尬,就恶狠狠地又对郭皇后怒斥道:“贱人你听着,朕同你没个完!”说罢,就跟在周怀政身后,又去了崇政殿……
刘娥讲完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侧过身儿细细端详着李太后对此事的反应。只见李太后面色蜡黄,面沉无语,沉思良久方问:“皇上确实说过要废皇后的话?”
“是的!”刘娥的语气非常肯定,“事情发生后,儿妾急奔正阳宫问过郭皇后。郭皇后亦正为皇上的这句话撕心裂肺,六神不安呢。”
“这事怕是要闹大了。”李太后痛心地摇摇头,“如果再有奸人佞臣从中挑唆,皇上说了的话可就不好收回来了……唉!看来这鱼、雁二美人,确实是后宫的一股祸水啊!”
刘娥一阵咚咚心跳,还硬是向李太后扮出一个平静模样,恭维道:“先朝那些年月,您老人家一向治宫有方。今日亦得帮皇后一把,拿出个万全之策呀!”
李太后摇首:“皇上是有个耳根软的毛病,历朝历代有人管着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没人管着的君王更是如此。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弃江山要美人的有之,既要江山又要美人的有之,只要江山不要美人的,却没听说过。但愿我们的皇上是中间的一类,江山美人兼而有之。所以呀,老身还是希望能同汝和郭皇后共定大计,即使暂时不能把皇上从鱼、雁二妖女那里拉过来,起码要叫皇儿喝下一碗醒神汤,变得清醒一点,不要把一心为他好的后宫眷属都当作了奸人。”
刘娥信服地点点头:“还是皇太后料事明敏。所以郭皇后才命儿妾来请您老人家出山的——今日是重阳节,皇上是必来向皇太后请安的,我想您老是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时机的!”
李太后忽然睁大眼睛凝望着刘娥:“你真是个小精灵!既然早有妙计,何不明说出来?亦省得老身干着急了。”
刘娥娇嗔地噘了噘樱口:“哪有什么妙计?只是个粗浅想法——儿妾欲用一老一小两代人的真情,去感染和启发皇上的亲情,使其同郭皇后重归于好。”
李太后手托下颏儿沉思一会儿:“好,好!这法儿能行!我这一老汝就不用管了;但正阳宫里的那一小,我可就交你了。你可得给我训导好哇!”
刘娥赞同地颔首……
再说,朝钦若在崇政殿候着皇上,早已听翠华宫太监卞玉跑来禀报:郭皇后实实在在地给了皇上一记耳光。皇上怒不可遏,声言要废掉郭皇后。此等足以惊天动地的事件,韩钦若等了半年才姗姗来迟,岂能不欣喜?
卞玉者,何许人也?原来他是荆王赵元俨的耳目。早年其母身染沉疴,无钱医治,荆王慷慨解囊,花巨资为其母延医疗疾,以收买其心,又许以重金购其来自皇上及后宫的密报,使之终于成了荆王安插在皇宫的耳目。由于荆王府距皇宫太远,卞玉将所获情报直接送荆王多有不便,其获取的情报便常常由韩钦若转送。这样一来,荆王的耳目亦成了韩钦若的耳目。
韩钦若正倒剪双手在殿西庑沿着花格窗墙沾沾自喜地悠然踱步,就见窗外两个人影儿匆匆走来。他猜定前者是周怀政,后者是赵恒,便先于门侧下跪了,期待着头顶传来的那声:“韩爱卿平身。”
他没有猜错,果然过一会儿真宗赵恒来了。君臣礼毕,真宗于南窗下坐定了。韩钦若这才有暇认真审视赵恒的那张脸:只见皇帝那脸更显苍白,瘦弱的左颊上,五个手指的印痕尚在,而埋在这印痕之下的,是流露于赵恒表情里的烦躁与愠色。
“皇上似乎龙颜不悦?”韩钦若不回禀所分管的户、工二部的情状,却先察言观色地问。
赵恒用手指抚摸着颊上的隐隐痛处,打一个“唉”声道:“朕体稍感不适而已,并无不悦之处。”
韩钦若眨着小眼睛道:“方才,臣听几个擦肩而过的小太监悄声私议,说郭皇后狠狠地扇了皇上一记耳光,是虚传吧?”
真宗惊讶地怔望了韩钦若片刻,未置可否地晃晃脑壳,然后哭丧着脸转视着窗外,似在作痛苦的思想斗争。
韩钦若见赵恒并未追究消息的来源,心里那份忧心立时转变成了信心,乘势进攻说道:“如若真是这样,那还了得——皇权天授,皇上是上天的儿子,其言尚不可违逆,其体更是神圣不可侵犯。作为臣子的皇后居然敢打身居九重的天子,岂不王法尽废、天理不存了么?”
室内一时沉静无声。韩钦若目不转睛地盯视赵恒的后脑勺,观察着皇上赵恒的反应。赵恒兀地回身问韩钦若:“韩爱卿,朕问你,设若此事真的发生了,朕当作何处置?”
韩钦若故作为难状,如丧考妣般地苦着脸俯视地皮半晌,方道:“臣素闻皇后早在藩邸南府时就宽厚仁慈,颖慧豁达,贤名远播。臣亦素知皇上与皇后是一对十几年的恩爱伉俪。如今若因一时之过,遭宫规国法处置,甭说是万岁爷龙心不忍,就是我们做臣子的,亦无不痛心疾首,唉声叹息呀。但是,这件事确乎太大太重了,今日之事在后宫传开,明日就有可能扩散于百官之中,那么后天呢,五湖四海,九州元元,怕亦就家喻户晓了。到那时,臣最担心的是龙颜蒙羞啊!……”
“够了!”真宗大声疾呼打断了韩钦若,用力一甩淡紫色龙袍的宽袖,气悻悻地匆匆离去,竟把韩钦若孤零零地丢在了那里。可是,此刻的韩钦若并不因此而懊恼,他目送着赵恒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喜滋滋地乐开了花儿。
话分两头。且说刘娥从皇太后那儿一回到睿智慧仙宫,就见绳捆索绑的皇嗣子赵跟在一个老太监身后,泪迹斑斑地踱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