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间谍者-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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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进行技术改造,只得求助于军事部门。军事部门实际上是很不情愿这样做的,于
是变得非常不耐烦。我认为,英国情报部门在战后最初几年里之所以很外行,这是
个主要的因素。
但是,按照吩咐,我开始说服英国海军部承担研究这种新型话筒的经费。我紧
急求见布伦德里特的继任者、海军科学局局长威廉·库克爵士。我和他非常熟。他
瘦长而结实,有一头红发和一双明察秋毫的蓝眼睛。他好大喜功,又是个出类拔萃
的组织者,主意不少。战后我第一次同他打交道是他邀我到他手下搞“蓝带计划”
模型。这个项目后来由于物资部首席科学家本·洛克斯皮泽的良心受到了谴责而被
取消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库克本人也对核武器的研制产生怀疑,尽管这是出于
实际的和政治的原因,而不是出于道义上的原因。他认为英国生产原子弹是很轻率
匆忙的。他担忧,随着现代火箭技术的发展,海军会失去它应有的优势。我猜想,
他或许还意识到,面对美国和俄国日益增长的优势,我们还热衷于搞原子弹,似乎
有点荒谬可笑。顺便提一句,五十年代那些从事普通工作的科学家们几乎都持有这
样的观点。
我对库克说,这种新型话筒对情报工作也许会有预料不到的价值。如果海军部
同意资助这个项目,那么以后它将使海军受益匪浅。我如此坦率地直述理由,使他
会心地笑了。会面结束时,他同意从他的人马中抽调六人,并投资在马尔科尼公司
建造一个专门的实验室,以便开展工作。
用了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我们搞出了样品,代号“森林之神”。肯普和我来到
莱肯菲尔德大楼军情五处总部的前门。休·温特博恩在那里迎接我们。他带着我们
到了六楼的一间陈设简朴的办公室,把我们介绍给一个高个头的驼背男人。这人穿
着一件细条纹西装,笑起来时,脸上的肌肉会失去对称。
“我叫罗杰·霍利斯。”他说着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生硬地和我握手。“局
长恐怕今天不能来看了,所以临时由我这个副手代表他出席。”
霍利斯没有同我们闲扯寒暄。他的办公桌上空无一物,证明了他是一个办事效
率高的人。我不敢耽搁,立即把装置拿出来给他看。还有一只手提箱,里面是操作
“森林之神”的无线电设备,还有两副天线,外表看上去像普通的雨伞。两副天线
打开来,就可以进行接收和发射。
我们把“森林之神”装在军情五处在南奥德利街的一套公寓里,把天线装在霍
利斯的办公室里。试验开始了,一切正常。我们听到了那边公寓里的说话声,甚至
连钥匙在锁孔内转动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在试验进行的过程当中,霍利斯赞不绝口地说:“彼得,太棒了,这简直是一
种奇幻的魔术。”
卡明在背后嗤嗤地促笑着。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军情五处的官员们几乎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把他们自
己禁铜在莱肯菲尔德大楼这个“世外桃源”里,很少体验过科学技术进步带来的胜
利喜悦。霍利斯从书案后面又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发了一通官话。他说,这是五
处多么了不起的一天,说这正是布伦德里特组建他的班子所梦寐以求的。他讲这番
话时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仿佛我们这些仆人为他在玫瑰园里找到了丢失的钻
石冠冕一样。
“森林之神”不负众望,果然非常成功。美国人迫不及待地定购了十二套,并
厚着脸皮复制了图纸,自己又造了二十多套。整个五十年代,“森林之神”作为获
取机密情报的最佳工具之一,在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被广泛使用,直到
新的仪器取代了它。而就我个人而言,“森林之神”的研制成功,奠定了我在军情
五处的科学家地位。从那以后,他们经常来找我,向我咨询日益增多的技术问题。
我仍然同卡明交往,渐渐也知道了他那个部门——A 处的结构情况。他管了四
个科:一科为军情五处提供物资,从话筒到撬锁的扳子都有;二科是技术科,里面
有许多像休·温特博恩那样的人才,他们使用一科提供的物资;三科负责同特别处
的警察取得联系;四科是一个正在扩大的监视中心,负责跟踪伦敦各大街上的各国
外交人员和其他外国人。
卡明在技术问题上是个低能儿。他认为A 处应当管科学,而不是用科学来管理
A 处。因此,这个处作为一个整体来说,严重缺少现代化设施,这本来早就应该实
行的。
在我们讨论具体的问题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富有成果的。但总有一天我们会
涉及到一个我无法向军情五处提出咨询意见的领域,除非卡明和温特博恩完全信任
我。譬如,温特博恩常常问我是否对电话窃听方面有什么设想。我坦率地告诉他,
如果我不知道他们目前采用了什么样的技术,这个问题就无从谈起。
“啊,当然,我们现在谈的这个领域属于绝密,我想我们还是别谈这种事为好。
”卡明总会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说,温特博恩对此非常恼怒。
监视方面也是同样的。五十年代,军情五处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在不暴露
自己的情况下,监视和跟踪伦敦大街上日益增多的俄国人。
“你有没有什么新招,彼得?”卡明问我,仿佛我的上衣口袋里藏有什么锦囊
妙计似的。我建议说,至少得让我亲自看一看监视中心的操作规模。卡明说他尽力
设法为我作一次安排,可后来他什么设法也没有。
尽管困难重重,军情五处仍然发现我对他们有用。一九五四年那阵子,我每星
期几乎要花两个整天在莱肯菲尔德大楼里忙乎一天,我刚开完一个很长的会议后,
卡明邀我到他的俱乐部共进午餐。我们一起穿过圣詹姆斯公园,再从帕尔市场走进
“I.O.俱乐部”,卡明一路上摆弄着他那把习惯于带在身边的雨伞。
我们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此刻,我才发现,尽管我和卡明打了五年的交道,可
像这样的社交活动在我们之间还是头一回。卡明身材矮小,并且没有多少天赋,可
他对军情五处却是忠心耿耿的。就像约翰·巴肯的小说里描写的警察一样,他可能
会把英雄当成坏蛋去追捕。他当过步枪旅的军官,符合军情五处悠久的军事传统,
这种传统可以追溯到该处的创建人弗农·凯尔。他和军情六处的第一任处长曼斯菲
尔德·卡明上校有点沾亲。我刚认识他时,他就有意识地让我知道这个背景情况。
英国安全局局长狄克·戈德史密斯·怀特也是卡明弄进来的。二十年代,卡明和怀
特曾在一起带着一群孩子去野外露营,怀特很不安心当一名学校的教师,卡明说服
他申请加入军情五处。怀特进了五处以后果然脱颖而出,成了一名才能超群、判断
力准确的情报官员,很快就远远超过了他的引荐人。怀特为了报恩,在五十年代对
卡明特别照顾。
卡明很富有,这是他应有的。他在苏塞克斯拥有一座大庄园。在乡间,他是个
绅士;到了城里,便是间谍。这种行当很适合他这种内向的小伙子性格。其实,他
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整理军情五处的公文和其他例行公事上。那些在战时从高等学
府里被选派进情报部门的佼佼者,与卡明的关系不是很好。但卡明有一方面的才能
是相当令人吃惊的,他有一张十分复杂的交际网,他在俱乐部有许多老朋友。他的
关系形形色色,稀奇古怪。如果军情五处需要一个讲中国话的独脚洗衣女工,卡明
也能找来。A 处的处长位子空缺了,卡明自然是填补这个空位子的首选人。
卡明要了鹈鹕蛋,并问了我一些个人生活经历的情况。吃饭时,他漫不经心地
听着我的谈话。饭后他要了两杯白兰地,这才把他请客吃饭的目的托了出来。
“我想问你,彼得,你觉得我这个处的情况怎样,单从技术的角度来讲?”
我对他的提问是有思想准备的,决定借此机会来讲明我的心里话。
“不会有多大的起色,除非你任用一个能解决问题的科学家,并放手让他工作。”
白兰地送上来时,我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你得让他有机会接触办案人
员,帮助他们进行规划和分析进展情况。”
卡明举起酒杯,轻轻地晃动着杯里的酒。
“是的,”他同意说,“我们也想这么干,可很难找到合适的人,琼斯很想来
干,可如果我们让他进来,他第二天就会要求独揽大权,一手遮天地搞下去。”
我同意他的观点。
有一段时间,我曾一度对温特博恩暗示,如局里有合适的位置空缺,我倒有兴
趣正式加入军情五处。
我问卡明:“我想你已经告诉过你我有兴趣来试试?”
“啊,就是这个问题,彼得,”他回答说,“我们同白厅有过光明正大的协议,
互相不得挖墙角,尽管你是自愿的,我们也不能把你从海军那边弄过来。”
卡明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继续说:“当然,如果你离开海军部,情况就不一样了……”
好一个卡明,他要我采取主动。我提出了我在海军部的养老金问题。如果我离
开海军部,那么我这十四年应得的养老金就要全部泡汤。我不能跟卡明一样,可以
靠私人收入来维持生活。卡明轻轻地弹了一下白兰地酒杯的边缘,脸上流露出惊奇
的神情,仿佛我不应该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想,你也很清楚,这对于你来说,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彼得。”他说。
他停了一下,把话峰转入他感兴趣的一个话题上。
“我们不是行政机关的文职人员,你只能准备信任我们。我们这行的经费都是
秘密拨款,既然这样,我们就无法写个书面保证。但有一点我可以担保,如果你以
后有什么难处,我们会作出某种安排,总不能眼巴巴地看到我们的人吃亏吧,这你
是知道的。”
午饭后,我们从高雅华丽、酒香沁人的“I.O.俱乐部”出来,走到明朗的皮
卡迪利大街。
“如果你决定离开海军部,记住通知我一声,好吗,彼得?”卡明说,“那时
我会请各部门的处长多多关照的。”
我们握手道别,他转身大步向莱肯菲尔德大楼走去,那把雨伞仍夹在他的胳膊
下。
卡明让我加入军情五处的邀请来得太巧了。反潜项目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海
军部急于想把我安排到朴茨茅斯的新工作岗位上去,我对新任务没有兴趣。与此同
时,马尔科尼公司与英国电气公司签订了一项合同,合作进行“蓝带计划”的研究。
马尔科尼公司实验室副主任埃里克·伊斯特伍德叫我去搞“蓝带计划”的导向系统。
不到一个月,我辞去了在海军部的工作,进了马尔科尼公司,当了公司的高级主任
工程师。
我发现自己在搞导弹研究中显得力不从心,部分原因是我渴望早日加入军情五
处。但是认为导弹系统搞不成的人不止我一个,建造导弹系统简直是一件愚蠢之至
的事,是英国自欺欺人的一个写照。不管怎样,这种科学最终只有消极的意义。那
么,为什么要把自己毕生的精力耗在研制一种你希望并祈祷永远不用的武器上呢?
我打电话给卡明,告诉他我已经离开了海军部,等待他走下一步棋了。半年以
后,我又被邀请去吃饭,他很好客,但不像上次那样慷慨了。他开门见山地对我说:
“我同委员会讨论过你的建议了,我们很欢迎你。但是如果你以科学家的身份
进来,我们就会遇到来自白厅的麻烦,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会使事情复杂
化,所以,我们建议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官员进来,并设法发挥你的长处。”
我明确地表示出对卡明的建议不满。就我所了解的而言,因为这一差别他将以
普通官员的工资支付给我,而不以我目前高级科学家的薪金支付给我,这样一来,
我每年就要少拿五百英镑。还有一个原则问题,那是我和父亲讨论加入军情五处时,
他提出来的。
他对我说:“除非他们任命你为科学家,否则就别去。如果你让步,那么你以
后就休想以一个科学家的身份工作了,没等你醒悟到怎么回事,你就已经成了一个
普通的办案人员。”
卡明对我的拒绝感到惊讶,但他并没有再试图说服我。他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声称莱肯菲尔德大楼有个要紧的约会。
一个月以后,我在大巴达城的实验室里接到通知,让我到肯普办公室去。卡明
和温特博恩都坐在那里了。温特博恩满面堆笑。
“啊,彼得,”肯普说,“看来我终于留不住你了,马尔科姆要你去军情五处
当首席科学家。”
温特博恩后来告诉我,卡明去过肯普那里,问他要得到我,要付我多少钱。肯
普深知卡明为了替政府节省几个英镑, 会走到何等极端的地步。 于是他回答说:
“一份公平的工资。如果我去,我也会提出这个要求的。”
卡明对我说:“当然,还要经委员会批准,但那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我和在座的每个人—一握手,又回到我的实验室,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抓间谍者
第四章
四天以后,我来到了莱肯菲尔德大楼,参加选拔委员会的面试。四室那结满霜
冻的玻璃隔间打开了,里面有一双眼睛在仔细地打量着我。尽管我的面孔并不陌生,
但因为我还没有出入证,只得耐心地等待着警卫人员往卡明的办公室打电话,以便
派人来领我进去。
“先生,是来看局长的?”来人问我。他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铁门随着一声
沉闷的声音打开了。这是个老式电梯,是用一个装在铜盒里的操纵杆来开动的。电
梯当啷当啷,呼哧呼哧地开始上行。我数着经过的楼层,一直到了六楼。军情五处
的高级领导人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我们走了几步,下到一个走廊,然后进了一间长方形的大房间。这是局长的秘
书室,看上去它与白厅的其它办公室没有什么两样,那些秘书们个个养尊处优,穿
戴整洁,整天在打字机的啪喀声里迎送时光,唯有那放在窗户对面的组合保险箱向
人们揭示出了这个地方的性质。房间的墙那头,有一扇门,通往局长办公室。外面
这间房子的纵深度是特意设计的,以防任何闲人擅自闯入。这个纵深度使局长有充
足的时间在任何人闯入之前锁上自动锁。此时,局长室门上的绿灯亮了,一个秘书
陪我穿过外间,带我进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的办公室里明亮宜人,充满了新鲜空气。室内陈设着古色古香的胡桃木家
具和皮背椅子,使人以为这是在邦德大街的金融大楼里,而不是在白厅。墙的一边
挂着三位前任局长的肖像,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严厉和冷峻的神情。另一边,在一
张干净的会议桌得,坐着委员会的全体成员。我只认识卡明和霍利斯,其他的人我
都不认识。
局长狄克·戈德史密斯·怀特爵士招呼我坐下。我多次去卡明的办公室,曾在
那里见到过他。但这仅是一面之交而已。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也在毕希普的斯托
特福德学院就读过,是学院一英里赛跑纪录的保持者。当然那是在我进这个学院之
前多年的事了。他的身材高大,精瘦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光,并有一双厉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