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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镜 系列-第123章

小说: 镜 系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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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那笙轻轻道,对着那个逐渐淡去的幻影伸出手来,诚恳地,“我是中州人——我送你回去。”

    那个影子凝视着这个少女许久,才发出了低低的叹息:“啊……中州姑娘,你有一个纯白的灵魂哪……谢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和影子一样慢慢的稀薄,宛如融化在了千载光阴中,终化流水。

    地上只剩下那只委然的紫河车,空空的囊里剩下了一泓碧水,碧水里沉浮着两颗美丽的凝碧珠——那个绝世的鲛人公主,到最后只化成了这些碧水明珠。

    那笙俯下身,轻轻拎起那只紫河车。

    回过身,却发现那一行盗宝者不做声地拿走了所有东西,竟然在悄悄退走。

    “喂!你们怎么这样?”她吃了一惊,有些气愤地想追出去,“真岚救了你们,怎么一声谢谢也不说?”

    “笨丫头,”真岚把她拉回来,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摇头叹息,“他们听说我是空桑的皇太子,自然怕我追究盗墓的事情——趁着我对付雅燃,干脆开溜。”

    那笙明白过来,嘀咕:“唉,真是以小人之心度……”

    “算了,”真岚挥了挥手,不想再说下去,“我下寝陵去看看。”

    “寝陵?”西京和那笙同样吃了一惊,“去那里干吗?”

    然而真岚没有回答,在瞬间已经去得远了。

    ******

    华丽的寝陵密室里空空如也,所有的珍宝都被盗宝者洗劫一空,只留下了白玉台上完好的两句金棺,沐浴在淡淡的柔光里。

    “啊?哪里来的光?”那笙跟着真岚走进寝陵,吃惊地四顾——盗宝者不是说空桑帝王的寝陵里都是“纯黑”的么?如果没有执灯者手上的七星灯照亮,没有人能看得到东西。

    “笨丫头。”西京拍了拍她脑袋,“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手。”

    “啊?”那笙低下头去,惊讶地看到光线正是来自自己右手的中指。

    神戒皇天凭空焕发出了光芒,照彻黑暗。四壁上镶嵌的珠宝交相辉映,折射出满室的辉光来,整个寝陵仿佛沐浴在七彩的光线里,说不尽的华美如幻梦。

    在光芒中真岚走近白玉台,静默地望着那两具金色的灵柩,长久地沉默。

    他先是绕着右侧的金棺走了一圈,仿佛默读着灵柩上面刻着的铭文,脸色变得说不出的悲哀。然后怔了片刻,又转过身去看着左侧的金棺,眼神瞬地又是一变。

    “他在干什么?”那笙压低了声音,窃窃问。

    西京摇了摇头——不知为何,这一次见到真岚,总觉得他身上发生了某种改变,仿佛内里有什么地方悄然不同了。连他这个自幼的好友,都已经不明白对方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难道这一段时间以来,无色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然而就在他揣测的瞬间,那笙尖叫了一声。

    西京抬头望去,赫然看到真岚霍地伸出手,去推开星尊帝金棺的棺盖!

    “你干什么?小心!”他吓了一跳,按剑冲过去,想把真岚拉开,生怕金棺里面会忽然弹出机关或是咒术反击——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岚只是站在那里,随意地一推,就推开了那个千古一帝的棺盖。

    然后低头默然地望过去,眼神剧烈地一变。

    “真的是空棺……”他喃喃自语,茫然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绝望,“是他。是他。”

    金棺里铺着一层寒玉,上面衬着鲛绡,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帝王的袍带金冠。

    没有遗体。在原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帝服之上,金冠之下,只放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光泽如新。

    千年之后,在真岚打开金棺探首望去的刹那,赫然便看到了自己的脸!

    沉默了片刻,他拿起那面铜镜,仔细地看着上面的铭文。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被证实了,空桑的最后一任皇太子失去了平日的控制力,回身疯狂般地推开了另一侧的金棺棺盖,扑到了灵柩上——

    也是空的。

    没有遗体,只有白色的蔷薇堆满了那具灵柩。那是白族王室的家徽。

    白薇皇后根本没有入土为安,她被丈夫所杀,尸体被封印在黄泉之下,只遗下一双眼睛没有化成灰烬,穿越了千年一直在凝视着云荒。而收敛时代替她放入棺中的,只有这一簇簇星尊帝亲手采下的蔷薇。

    这千年前被采下的花居然不曾凋谢,静默地在寒玉上开放,在金棺打开的一瞬间,散发出清冷的芳香。白色的蔷薇中,有一串晶莹的璎珞。璎珞上也有一串铭文。

    真岚伸出手拿起那串璎珞,冰冷的玉刺痛他的手心。

    他长久地凝望着这串千年前被放入金棺的璎珞,眼神变换不定。

    “他在看什么啊……”那笙站在白玉台下,望着真岚,神色有些惴惴。不知怎么,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好的气息,不然那个臭手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裂响,吓了她一跳,抬头看去,只见那面铜镜被扔了下来,在地上裂成了两半。真岚拂袖而返,手心握着那串璎珞,面沉如水。

    他走过两人身侧,不说一句话。

    他来这里,只是为解一个宿命的谜。而那个答案,他已然逃避了百年。

    玄室门口横亘着邪灵巨大的尸体,真岚看也不看地走过去,拔起了地上插着的一把长剑,转头问西京:“辟天长剑,怎么会在这里?”

    “哦,那个……我差点忘了,”西京有点尴尬地抓了抓脑袋,解释,“这是苏摩从九嶷离宫里拿出来的,让我转送给你。”真岚不置可否,望了一眼剑尖,上面尤自贯穿着那个不瞑目的头颅。

    西京的神色有些尴尬,讷讷道:“这个……是白麟。”

    “白麟?”真岚脸色微微一变——他自然也记得那个差点成为他王妃的少女,白璎的妹妹,“怎么会变得这样?”

    “说来话长……”西京抓着脑袋,觉得解释起来实在费力,只能长话短说,“反正,是白麟化身成邪灵袭击苏摩,然后被苏摩斩杀了。”

    “哦……”真岚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剑上那和白璎酷似的脸。

    “如果白璎知道了,一定会伤心。”他叹了口气,剑尖一震,将那个头颅咕嘟一声从剑上甩了出去,转过身,低声,“幸好,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他将长剑收起,转身沿着甬道默然地飘远。

    “什么?”西京怔了一下,忽然惊觉过来,追了上去,“你说什么?白璎怎么了?”

    他狂吼着追了上去,扔下那笙在空荡荡的寝陵。

    皇天宛转流动着美丽的光,映照出石壁上宝石镶嵌的星图,流光溢彩。她站在这个辉煌的星空下,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两具金棺,终于走过去,捡起了那一面裂成两半的铜镜——上面是蝌蚪一样的空桑文字,和臭手给她的《术法初探》上类似。

    然而她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懂了上面铭文的大概意思:

    “我的最后一个血裔,真岚:当你的脸出现在我墓里的时候,生与死重叠,终点与起点重叠。一切终归湮灭,如镜像倒影。”

    那笙茫茫然地将这一段铭文看了几遍,心里陡然也有一种莫名的荒凉。

    她侧过头去,望着另一边白薇皇后的金棺,里面的白色蔷薇在灵柩打开的一瞬间已经枯萎了,只余清香浮动。穿越了千年,那一朵花传来,宛如梦幻。

    来自中州的少女站在云荒两位最伟大帝后的灵柩中间,手握着碎裂的铜镜,忽然间泪水就无声无息地坠落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那么难受啊。”她诧异的擦着眼泪,用力将金棺挪动着重新盖上,喃喃往外走去。

    前传:神之右手

    ·黑瞳

    ·刺客

    ·帝王泪

    ·渎神者

    ·血腥前夜

    ·冰封祭坛

    ·暗黑破坏神

    ·永垂不朽的诗篇

    -黑瞳-

    这是个空白一片的庭院。

    纯白的房子,纯白的地面,纯白的摆设,甚至白色的假山,白色的树木,白色的喷泉。

    一切都是雪白的——那样没有颜色的颜色几乎让空间都不存在。这个深宫重门背后的庭院中没有东南西北,甚至没有天和地,六合宇宙在这里只是一张平展的白纸。水晶沙漏放在棋盘边上,然而里面计时用的白沙、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控制,无法流泻一丝一毫。

    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如果不是耳边传来的细细的箫声,他几乎无法肯定自己是否坐在一个真实的地方。空茫中,唯有那首《墟》是真实的,从庭院外的某处传入,切割着他的耳膜和心肺。他坐在棋盘前,看着那一枚枚棋子从空白的棋盘上“生长”出来,密密麻麻地填满棋盘,相互纠缠和攻击,陡然间便有些恍惚:在这里已经多久了?十年?二十年?

    每日每日,总是在这个几乎没有时空的地方,陪着对方下一盘永远都不可能赢的棋。

    “嗒”,轻轻一声响,纤小的手指伸了出来,敲击在白玉的棋盘上。手指敲击的方格上,陡然间便幻化出一枚虚幻的棋子,直逼他的王座,让他的主棋无处可逃。

    “又输了啊,”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声音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激起回声,他站起身来,恭谨地欠身,“神,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嗒”,没有回答,纤小的手再度敲在白玉棋盘上——所有虚幻的棋子在一瞬间消失,然后在棋盘最中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新的白色棋子。

    他刚刚弯下了腰,将白色的毯子覆盖在对方身上,看到那样的举动,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揽衣重新坐到了棋盘前。铁甲在白色大理石雕的高背椅上磕碰出尖锐的声音。庭院外不知某处的地方,那首洞箫吹的《墟》还在缥缈地传来,那样的曲声,让他再一次心神不定。

    碧灵……碧灵。已经那么久了,你还在重门之外吹着这首曲子么?

    “嗒”,小小的手指再度重重敲在棋盘边缘,是在提醒他注意集中精力——

    “如果赢了,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虽然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少年,那一句最初的承诺他依然牢记心中。

    然而,怎么可能赢呢?一个人,怎么可能赢过……神呢?

    手指上凝聚了幻力,他茫无目的地信手回了一步,在白玉棋盘上敲击出一个新的棋子——那么多年天天和神对弈,虽然棋术未有长进,然而这一手幻力凝形已经练习到了化境。他完全不顾对方已经长驱直入的兵力,孤注一掷地逼向对方的王座。

    “……”那样自暴自弃的走法,反而让棋盘对面的人破天荒地沉吟起来,小小的手指不再动了,下意识地敲击着棋盘的边缘。那稀疏的敲击声,在空白一片的庭院里发出奇异的节奏,仿佛有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许久,纤小的手指才抬起来,敲击出了新的棋子。然而他想也不想,只是把自己的棋子向着对方的王座更推进了一步。

    若是七步之内吃掉对方的王,那便是胜利。

    这种名为“璇玑”的棋,据说是他们幽国人创造出的,最初的来源是上古的神话。天神辟开了混沌之后,不满天宇之下只有海洋覆盖,就将天上的七颗星降落,大地上便按照北斗的排布生出了七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不同颜色的土地——也就是如今云荒大陆上的钧、苍、玄、幽、冰、扬、朱诸国。

    当然,自从三百年前冰国倚仗神之手的力量一统云荒后,其余的六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被目为贱民的六国遗民,以及高高在上的冰国人。曾经由七色土组成的云荒,完全只由同一种颜色一统——那是铁与钢的颜色。

    “嗒!”在他再度恍惚的瞬间,纤细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敲击着棋盘,提醒他集中神智。那苍白的手是只左手,只有他的一半大,宛如初开的白梅花,连皮肤下的血脉都是没有颜色的,纤弱而稚气。

    当他的目光重新凝聚在白玉棋盘上时,赫然发现自己的王座又已经被对方占领。

    “这次才用了三步啊……”他轻轻笑了起来,无所谓地再度站起来,将轻软的雪狐裘披上对方小小的身子,不由分说俯身抱起了她,“已经出来下了五局棋,您该回去休息了——不然长老们会担心的。”

    坐在棋盘对面的是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女孩,苍白的脸,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表情,和这个庭院完全一模一样的苍白。白色的华丽斗篷罩住她幼小的身子,斗篷底下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也没有说话——直到对面高大的戎装男子俯身过来抱起她,她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伸出拿过棋子的左手,撑在对方胸口的铠甲上,表示反对。

    孩子那样的一推是没有丝毫力气的,然而高大的戎装男子却不敢再勉强,将她小小的身子放回到暖玉雕成的座椅上,叹了口气:“怎么,还要继续下么?”

    “嗯……”苍白的孩子仰起脸,带着空白的表情看着他。他忽然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其实已经看过了很多年,早该习惯,然而每次看到这双眼睛,他依旧忍不住有心悸的感觉。

    这个苍白的孩子,却有着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苍白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是一片的漆黑,完全看不到焦点、更看不到光彩,宛如一潭不见底的深渊。那么多年来,他和这个奇怪的孩子朝夕相处,却几乎没有看到她的眼里有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而且,无数光阴匆匆流走,这张脸却丝毫没有改变——一直保持着女童的容貌,丝毫不曾长大。甚至,连同陪伴的他,都不曾老去。

    神便是神,只手可以幻化万物,凝定时空,岁月变迁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影响。冰国人这样供奉着的,果然是足以统治整个云荒大陆的力量……

    目光相对的刹那,他陡然间便是一阵恍惚,仿佛自己在向着某个看不到底的深渊坠落。奇怪……这样的感觉,在他第一眼看到神的时候便惊电般冲上心头。在他被冰国战士围攻、浴血倒在第九重宫门外时,抬头看到深宫内神之手纯黑的眼睛,那个瞬间宁死不屈的幽国人低下了高傲的头——收敛了羽翼,磨去了锋芒,曾经天下无敌的剑士成了一个侍卫,在神袛的身边陪伴了她那么多年。

    “怀仞。”忽然间,那个孩子居然开口说话了,叫他的名字,用细细的声音,“剑。”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她嘴里叫出,恍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然而只有他能听懂这个孩子奇怪的说话方式:那个奇怪的孩子,又要玩那个奇怪的游戏了。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腰侧的佩剑,他退了一步,单膝跪地,照例恭谨地回答:“怀仞不敢在神面前拔剑。”

    “怀仞。”华丽的白色斗篷下,那个孩子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再次叫他的名字,缓缓地、将方才对弈时一直藏在斗篷里的右手抬起,平举,“剑。”

    那只苍白的右手从斗篷中抬起时,仿佛被强光刺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过头不敢直视——在那只苍白的右手从斗篷内抽出时,仿佛有神奇的力量浮动、一切忽然间便有了颜色:房子显出了木的质感,假山也有了石的质感,庭院里的鲜花泛起了姹紫嫣红,树木绽放了鲜绿的色泽,沙漏里的砂子开始细细簌簌往下落着,计数着时间的流逝……原本空洞苍白的空间里,一切仿佛都活了过来。

    神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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