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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镜 系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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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杀戮的恶意,张开了手,抱住了魔物的脖子,无声地裂开了嘴,带着奇异的微笑。

    “阿诺?!”苏摩空茫的眼里从未有过这样的震惊,终于忍不住脱口惊问。

    然而偶人根本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抱着那个魔物的脖子,眼里有欢跃的笑意。

    “哎呀,你看,它喜欢我呢!”幽凰欢喜地抱着偶人,对地上的傀儡师招呼,一边将阿诺搂在怀里,“送给我吧,送给我吧!白璎有你,我有阿诺~”

    “你到底是什么!”再也忍不住,看着魔物那样奇怪的神色和阿诺的眼神,苏摩冷冷喝问,身形掠起、挥手斩向那有着黑色翅膀的女童。

    那样凌厉的出手,已经是动了杀机的傀儡师的必杀一击。

    幽凰抱着阿诺,尚自欢喜,根本没有料到苏摩说翻脸就翻脸,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它尖叫着拍打翅膀后退,然而哪里还来得及,那些透明的引线陡然洞穿它的翅膀和四肢,仿佛将它钉在了虚空。魔物现出可怖的原型,惨叫一声松开了爪子,阿诺砰然落地。

    然而仿佛不甘心,偶人仰着脸看着半空中扭曲的魔物,眼里竟然有关切的光。

    “你到底是什么!再不说我就先拔光你的羽毛,在将你一片片切下来。”苏摩一手逼退那些蜂拥而上的鸟灵,一边冷冷问固定在虚空中的魔物。

    无论如何,他看到这个幻化为女童的鸟灵,心里就有出奇的不自在。

    “我不说!就不说!”幽凰却是激烈的挣扎,毫不退让。

    苏摩眼里是漠然的表情,缓缓举起了手指——

    “住手!不许杀它!”忽然间,仿佛一道电光掠过,有人急叱,白虹闪现之处,傀儡师只觉剑气逼人而来,手中引线纷纷断裂开来!

    有强敌!他来不及多想,手指挥出,引线纵横交错、有如一张网般掷出。

    然而来人根本没有继续攻击他,只是挥剑格挡,同时松开了那个魔物的绑缚。幽凰负伤,恨恨看了来人一眼,立时张开翅膀,带领鸟灵们急速飞去。

    叮地一声,无形的光剑和无形的引线交错,力量的对抗让双方身形都是一震。就在交手的那一瞬间,苏摩看到了来人的脸,脱口:“白璎!”

    ―

    外面是杀戮过后血污狼藉的世界,而房里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沉浸在平安聚首的喜悦中。

    “呀,伤口怎么还不好?苏摩那家伙不是给你治疗过了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揭开纱布察看伤口,那笙喃喃抱怨着,宛如种下甘蔗后就每天拔起来查看一次的猴子。

    “你一直动来动去,伤口会好才奇怪。”炎汐一直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边的慕容修看着皱眉,忍不住阻止不懂事女孩这样毛手毛脚的行为——方才被真岚颅手乍然分开的样子吓了一跳,夺门而出就碰到了归来的一群人,那笙一见他还活着就大声欢呼,不由分说就把他拉了回来。看到那笙,又看到一起归来的西京,慕容修心里才定了定,不再坚持离去。

    无论如何,外面已经是那样腥风血雨的局面,自己还是跟着西京还比较安全吧?

    然而,一眼看到榻上死去的少女汀,中州来的年轻珠宝商人就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记得这个鲛人少女、是一直跟随在西京身边——居然在乱战里面被射杀了。

    连自己的鲛人都保不住么?……那么,母亲可能是高估了这个男子的能力呢。这个人……真的能保护自己走到叶城去么?

    “哼,你没见苏摩!——他在自己脸上划了两刀,伤口一眨眼就愈合了!”不服气地,那笙举出看到的例子反驳,“现在是他给炎汐治的伤,又都是鲛人,凭什么他好的那么快炎汐就还不好啊?”

    “……”见多识广的珠宝商也愕然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怎么能和少主比……”听得那样的话,炎汐忍不住苦笑起来,看着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苏摩拥有的力量、只怕全部鲛人加在一起都未必能赶得上,那样的愈伤能力、又岂是普通鲛人可以比拟的。

    “切,他有什么了不起——又反复无常又阴阳怪气,杀人不眨眼的。”那笙撅起了嘴,“哪里有炎汐好?我觉得你比那家伙好多了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复国军战士蓦然又是沉默下去,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榻上微微侧过脸去,看着另外一边说话的西京和真岚。慕容修听到那笙这样口无遮拦的话,也忍不住苦笑起来,知趣地走开——她那样的女孩子、心里有一点什么都是藏不足的,无论爱恨都透明纯净,让人看了都会心微笑起来。

    看来不过几天不见,这个小丫头就“变心”了呢。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看不出以前那笙赖着他的意图,然而沉稳持重的商人并不曾点破——如今看起来,这个丫头已经彻底转了念头了。

    真快啊……看着唧唧喳喳的东巴少女,慕容修不出声的笑了起来,有松了口气的感觉。然而恍然间也有微微的失落,仿佛进入云荒以来相依为命的同伴就要从此越离越远。

    “咦,炎汐脸红了?”发自内心地将对方夸了一番,那笙看着养伤的鲛人战士苍白的脸泛起了红色,忍不住诧异地笑了,带着欢喜的捉狭,“一夸你你就害羞了呀?”

    “不是,好像有点发烧。”侧过头,炎汐有些难堪地分辨,声音却有掩不住的虚弱,左胸伤口的疼痛之外、更感觉身体在火里烧,说不出的难受。

    听得那样的语声,那笙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探他的额头,触手处肌肤不过温温的,并不感觉有发热的迹象。

    “没有发烧呀!”她诧异地问。

    然而,转眼间她就回过神来了——鲛人本来是应该没有体温的!

    那一对在那边纠缠不清的时候,房里另外一角的榻上,西京正和多年未见的老友说着百年来的种种过往。

    云荒最强的剑客胸口包扎着厚厚的绑带,动弹不得地躺在榻上,将头靠着那只断手当作枕头,低眼平视着自己未受伤另一边胸口上、那个正在喋喋不休说话的头颅。

    真岚……如今居然变成了这样奇怪的样子。

    想起百年前自己因罪被逐出伽蓝城、坐在高高王座上目送自己离去的少年皇太子的样子,对照面前这个虽不见衰老迹象、却已然成熟练达很多男子头颅,剑圣弟子只觉无数过往爱憎如潮水般在胸臆中呼啸。

    再回首是百年身啊……自从真岚十三岁、他作为骁骑军前锋营的一名战士去北方砂之国将平民皇子带回帝都,结下兄弟般情谊以来,转眼已经过去了百多年。

    “喂,我费了那么多口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发觉了西京的出神,那个放在他胸口的头颅愤怒起来,垫着伤者颈部的断手蓦地动了起来,啪地拍了剑客一下,将他打醒。

    “啊,说什么呢你?那笙?皇天?”西京猛然回过神,只记得对方重复最多遍的词语,连连点头,“这事情我已经答应了阿璎,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她去往九嶷王陵。”

    “我说,你缆下的事也太多了吧?”看到剑客吐然而诺的样子,真岚忍不住又打了好友一个爆栗子,“那边你答应红珊的事怎么办?”

    顺着断手手指的方向,西京侧过头,看到了无聊坐在一边的慕容修,脸色微微一变。

    “本来我想,可以带着慕容修和那笙一起上路,先送那丫头去九嶷,然后再送慕容去叶城——反正还算顺路。”西京说出了原先的打算,忽然苦笑,“可如今……”

    “可如今一来,沧流帝国被彻底惊动、必然全力追杀你们一行。”不等好友说完,真岚翻翻眼睛,接了下去,“你简直成了灾星,一路上不知道要遭遇多少恶战——如果再让那个小子跟着你上路,只怕比让他孤身带重宝上路更加危险吧?”

    “……”从来真岚的话总是老实不客气,西京撇了撇嘴,无话可答,没好气地瞪那只孤零零的头颅,“一百年来,看来你也只能练嘴皮子功夫,‘毒舌’更胜往昔嘛。”

    真岚回瞪他,然而一向随意的脸上表情却是凝重的,有叹息意味:“你还是那个脾气啊——什么事都往身上背,也不管自己辛苦不辛苦!”

    “辛苦什么?百年来我一直在喝酒睡觉,也该做点事了。”西京没有理会朋友的话,微微苦笑起来,转头看旁边已经覆盖了被单的鲛人少女尸体,遍布风霜的眉宇间忽然就有沉痛的意味,“我一直不想再管云荒上的任何事,不管空桑人,也不管鲛人。红珊走的时候,我尚可对自己说、她毕竟还是幸福的;可是……汀死了。我不能再骗自己说、云荒上任何事都和我无关——因为我在意的人死了。真岚,我不想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所以,你要插手了?”空桑皇太子看着前朝的名将,微笑起来。

    “尽力而为。”云荒第一的剑客捂住胸口的伤,点了点头,眼里却是沉重的,“我能力毕竟有限,可心里想‘守’的却太多——真岚,我不仅念着空桑,红珊的孩子,我还想帮鲛人一族回归碧落海……呵,是不是好大的野心?”

    “不愧是自小的死党啊……”听到那样的话,真岚的头颅蓦然发出了同意的笑声,断手从西京头下抽出,用力握紧了剑客的手,赞许,“空桑复国,鲛人回归,开创新的天下,让云荒所有族类都能安然自由的生活——同样的野心,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西京蓦然微笑起来,对于皇太子这样的想法并未感到惊讶。真岚从来都是个优秀的领袖人物,如若不是少年时就遇上了梦华王朝这个烂得一塌糊涂的摊子,积重难返内外无援,他登基后、只怕会成为空桑人的一代明君吧?

    然而,一场天崩地裂、山河倾覆,如今居然又有了重新实现梦想的机会。

    百年后,两个幼年好友的双手终于再度交握在一起,坚定沉稳,仿佛结下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盟约。

    就在为君为将的两人互剖心胆,立下盟约的时候,门忽然推开了。

    “鸟灵来了!灭了蜡烛,不要被发现!”如意夫人从外面踉跄而入,急声道。

    “如意夫人,你快来看看,炎汐……炎汐发烧的很厉害!”同时,那笙带着哭音嚷了起来。

    第十六章 往世

    黯淡的星光下,那些黑翼瞬忽远去,只留下满地死尸中相对默立的两个人。

    腥风席卷而来,在残破的户牖间发出哭泣般的低语,白璎凝视着黑夜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忽然间收起了光剑,合起双手压在眉心,低声开始念动冗长而繁复的祈祷文。浓墨般的夜色下,纯白的冥灵女子宛如会发光的神像,沉静温婉,面容上带着悲悯的表情。

    苏摩转头不再对着她,空茫的眼睛投向南城烧杀一空的街道,忽然间微微皱眉——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他凭着内心幻力的感应,反而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景象。

    此刻,他就在夜幕下,看到了无数虚幻的魂魄从那些刚死去不久的平民身上四散而出,纷纷挣扎升入半空,云集。每一缕鬼魂,都带着死前可怖的恐惧、仇恨和绝望,死不瞑目。那样弥漫的“恶”的气息,让傀儡师都不由微微皱眉。

    那些一缕缕的鬼魂挣脱死亡的躯体,纠结在半空,恶狠狠地咒骂着、呼啸着。

    白璎双手压着眉心,低声念着祈祷文,试图平息这些孤魂厉鬼的戾气。

    “生死代代流转不息,此生已矣,去往彼岸转生吧!”冗长的祈祷文念完,白衣女子伸开双手,掌心向上对着那些厉鬼轻声嘱咐,长及脚踝雪白长发如同被风吹动,猎猎飞舞。

    然而,那些云集的孤魂厉鬼并不曾如言散开,反而发出了愤怒的呼啸,沸腾般地在半空盘旋纠结,变幻成诡异的形状。忽然间尖叫着俯冲下来,扑向废墟里活着的两个人,那一缕缕孤魂面目狰狞,居然是要毁灭掉一切地面上的活物。

    白璎一惊,那些孤魂呼啸着扑过来,却从她身体里对穿而过,止不住去势继续飞出。个个脸上都有震惊的神色,回看这个白发少女——是冥灵?这个为他们念祈祷文的女子,同样也是个冥灵?

    “那么多濒死人的愤怒、仇恨和绝望,你以为凭着几句话就能消弭么?”那一边,苏摩收回了方才发出去的引线,那些透明的丝线上还缠绕着丝丝缕缕被切碎消弭的魂魄,凡是所有扑向他的厉鬼,都被傀儡师毫不留情地举手之间摧毁。

    “那些死去的眼睛是不会闭合的……除非它们看到了最终的报应。否则——”苏摩淡淡说着,眉目肃然,忽然间抬手指天,“即使化身为魔物、也不会放弃复仇!”

    白璎抬起头,漆黑的羽翼就在刹那间在她头顶展开。

    那么多刚刚死去的孤魂厉鬼,在纠结后居然形成了新的魔物,那些仇恨、绝望、愤怒和悲伤无法散去,在黑夜里化成了邪灵——就在她的头顶上,一只新的鸟灵诞生了。

    那只刚从死亡里诞生的鸟灵有着初生婴儿的脸,光洁圆润,眼光尚自懵懂。然而就在这个婴儿的背后,巨大的黑色羽翼覆盖了天空。

    “要杀就趁现在。”傀儡师忽地冷笑起来,“不然这魔物就会逃入世间食人了!”

    白璎的手指握紧了光剑,铮然拔出——然而,那个刚诞生的魔物仿佛还没有学会捕食和躲避,居然只是如同婴儿般无知无畏地看着手持光剑的剑圣女弟子,嘻嘻地笑着,展开翅膀飞来飞去,盘旋了一会儿,振翅准备远去。

    白璎的手有些颤抖,咬着牙。然而就在那个刹那、苏摩毫不犹豫地抬起手,食指弹出、一道细细的白光呼啸如同响箭般,刺穿了那个婴儿的脑部,然后用力一绞、将整个婴儿身体四分五裂地扯开来,切成片片破碎。

    黑色的羽毛如同黑雪般簌簌落下,伴随着魔物濒死的惨叫,黑血雨一般洒落,穿过白璎虚无的身体,落到流满了血的废墟上。

    “空负绝技,居然连只魔物都杀不了。”傀儡师收回滴着血的引线,冷冷嘲讽,“为什么放走方才的那只鸟灵?”

    白璎忽地笑了笑,仿佛对那样的语气并不介意,淡淡道:“那是我认识的……”

    苏摩愣了一下,茫然的眼睛里忽然闪过大笑的意味,失声冷笑:“啊?除了鲛人,你还认识鸟灵!厉害啊,太子妃,你为什么总是和这些魔物扯上关系呢?”

    那样刻毒的语气,让坐在傀儡师肩上的小偶人都不自禁地裂开了嘴,冷笑,看着白衣女子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凝定下来,不做声地看着面前多年前的恋人。百年过去,那个鲛人少年已经长大为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然而,那样阴郁桀骜的眼神却是未曾有丝毫的改变,说话间带着刺人的恶毒和尖刻。

    那是她命中的魔星。

    “百年来你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呢,不知道那个女子怎么受得了。”将方才拔出的光剑收入袖中,白璎转过头看着他,忽然微微笑了笑,“不过,多谢你白日里救了那笙。”

    苏摩嘴角蓦然抽动了一下,似乎有说不出的悔意从眉间一掠而过,无语。

    他肩上的偶人咔哒地转过了头,仿佛有点看笑话似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小小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神色,弯起了嘴角,无声地笑。

    “百年前我欠你一条命。”沉默许久,傀儡师才开口,转身牵着小小的偶人离去,“如今还你这个人情。”

    偶人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傀儡师肩膀上跳下地来,被透明的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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