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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笑傲江湖(旧版)-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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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所辱,定然会出手相救,那知林平之从左手衣袖中取出一柄折扇,轻轻搧了搧。其时三月天时,北方冰雪初销,那里用得着扇子?他这么装模作样,显然只不过故示闲暇。木高峰抓岳灵珊的背心,说道:“小心摔着了。”手臂一举,又将岳灵珊放回马鞍上,自己跃上马背,又欲纵马而行。林平之说道:“姓木的,这里有人说道,你的武功十分稀松平常,你以为如何?”
  木高峰一怔,眼见林平之独自坐了一桌,既不似青城派的,也不似是恒山派的,一时摸不清他的来路,便问:“你是谁?”林平之微笑道:“你问我干甚么?说你武功稀松平常的,又不是我。”木高峰道:“是谁说的?”林平之拍的一声,对扇子合了拢来,向余沧海一指,道:“便是这位青城派的余观主。他最近看到了一路武功秘诀,乃是天下剑法之最,好像是叫作《辟邪剑法》。”木高峰一听到“辟邪剑法”四字,精神登时一振,斜眼向余沧海瞧去,只见他手中捏着一只茶杯,呆呆出神,对林平之的话似是听而不闻,一时料不定林平之的话是真是假,但“辟邪剑谱”的下落,他一直十分关心,绝不能听得讯息,竟可置之不理,便道:“余矮子,恭喜你见到辟邪剑法啊,这可不是假话吧?”余沧海道:“不假,在下确是从头至尾,一招一式都见到了。”木高峰又惊又喜,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坐到余沧海的桌畔,说道:“听说这套剑谱是给华山派的岳不群得了去,你又怎地见到了?”余沧海道:“我没见到剑谱,只是见到有人使这路剑法。”木高峰道:“哦,原来如此。辟邪剑法有真有假,福州福威镖局的后人,就学得了一套他妈的辟邪剑法,使出来可教人笑掉了牙齿。你所见到的,想必是真的了?”余沧海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使这路剑之人,便是福州福威镖局的后人。”木高峰哈哈大笑,说道:“枉为你是一派宗主,这剑法的真假也不分。福威镖局的那个林震南,不就是死在你手下的吗?”余沧海道:“辟邪剑法的真假,我确是分不出。你木大侠见识高明,定然是分得出了。”
  木高峰素知这矮道人武功见识,俱是武林中第一流的人才,忽然说这等话,定是别有深意,他嘿嘿的干笑数声,环顾四周,只见每个人都在瞧着他,神色甚是古怪,倒似自己说错了极要紧的话一般,便道:“若是给我见到,好歹总分拚得出。”余沧海道:“木大侠要看,那也不难。眼前便有人会使这路剑法。”木高峰心中一凛,眼光又向众人一扫,见到林平之神情最是漫不在乎,说道:“是这少年会使吗?”余沧海道:“佩服佩服!木大侠的眼光果有独到之处,一眼便瞧了出来。”
  木高峰上上下下的打量林平之,见他服饰华丽,便是个家财豪富的公子哥儿,心想:“余矮子这么说,定然有甚么阴谋诡计要对付我。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用跟他们纠缠,及早动身的为是,只要不放走这姓岳的姑娘,不怕岳不群不拿剑谱来赎人。”当即打个哈哈,说道:“余矮子,多日不见,你还是爱开玩笑。驼子今日身上有事,恕不奉陪了。辟邪剑法也好,辟魔剑法也好,驼子从来就没放在心上。再见了。”这句话一说完,身子弹起,已落在马背之上。
  他这么肉球一般的一个驼子,一纵上马,身法竟是敏捷之极。便在这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似是见到林平之跃了出去,拦在木高峰的马前,但随即又见他折扇轻摇,坐在板桌之旁,似乎从未离座。众人正诧异间,木高峰一声吆喝,催马便行。但令狐冲、盈盈、余沧海这等高手,却清清楚楚见到林平之确曾伸手向木高峰的坐骑点了两点,定是做了手脚,果然那马奔出几步,蓦地一头撞在草棚的柱上。这一撞力道极大,半边草棚登时塌了下来。余沧海一跃而起,飞出棚外。令狐冲与林平之等人的头上都落满了麦杆茅草。仪琳伸手替令狐冲拨开头上柴草。林平之双目瞪视着木高峰,但见他微一迟疑,从马背上踪下,放开了缰绳。那马冲出几步,又是一头撞在一株大树之上,只听得一声长嘶,倒在地下,头上满是鲜血。这马的行动如此怪异,显是双眼盲了,那自是林平之适才以快速无伦的手法剌瞎了马眼。林平之收拢折扇,慢慢拨开自己左肩的茅草,说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那可危险得紧哪!”
  木高峰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子嚣张狂妄,果然有两下子。余矮子说你会使辟邪剑法,不妨便使给老爷瞧瞧。”他坐骑给林平之剌瞎,竟然不怒反笑,实在很沉得住气。林平之道:“不错,我确是要使给你看。你为了想看我家的辟邪剑法,害死了我爹爹妈妈,罪恶之深,与余沧海也不相上下。”
  木高峰心中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公子哥儿,便是林震南的儿子,暗自盘算:“他胆敢如此向我挑战,当然是有恃无恐,他五岳剑派已联成一派,这些恒山派的臭尼姑,自是他的帮手了。”心念一动,回手便向岳灵珊抓去,心想:“敌众我寡,这小娘儿原来是他老婆,挟制了她,这小子还不服服贴贴吗?”突然背后风声微动,一剑劈到。木高峰斜身闪开,却见这一剑竟是岳灵珊所劈。原来盈盈已割开了缚在她手上的绳索,解开了她身上被封的穴道。岳灵珊一剑将木高峰逼开,只觉伤口剧痛,穴道被封了这么久,四肢酸麻,心下虽怒,却也不再追击。
  林平之冷笑道:“枉为你也是成名多年的武林人物,竟是如此无耻。你若想活命,爬在地下向爷爷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我便让你多活一年,一年之后,再来找你如何?”那日在衡山刘正风家中,林平之化装成一个驼子,曾回木高峰磕头,叫了他三声“爷爷”。当时他血仇在身,此举实是忍辱负重,虽然其时易容改装,无人得知是他,但在他实是奇耻大辱,无时无刻不耿耿于怀。此刻绝艺已成,自须将往日的大小怨仇,一桩桩、一件件的细细清算。
  木高峰仰天打个哈哈,说道:“木爷爷活了这么多年,狂妄之人也见过了不少,像你这小子那么老脸皮的,今日还是第一次得见。你便是向我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爷爷还不能饶了你的小命呢。”他可不知这少年其实早已向他磕过头,叫过“爷爷”。他慢慢抽出长剑来,向余沧海道:“余矮子,你们道士对尼姑,自己打自己,这小子便交给我了。”他只怕恒山派群尼出手,心想余沧海也是林平之的大敌,倘若青城能牵制恒山派,难道林平之这样一个年轻小子,自己还真斗他不过?
  余沧海道:“恒山派的人早就说过,他们是两不相助。适才救了岳大小姐这位姑娘,却不是恒山派的。”其实恒山派所谓两不相助,只是指青城而言,与木高峰又并不相干。余沧海故意拉扯上了,好让木高峰放手对付大敌。木高峰一听大喜,说道:“那是再好不过,木驼子当年和恒山派的几位师太们也有数面之缘,对于定逸师太的英风侠骨,向来是仰慕得很的。今日之事,是这小子找上了我,可不是我去找他。恒山派的众位朋友,便请在旁作了见证,以免日后江湖上传闻有误,说道木驼子以大压小。”说着较慢抽出了长剑。他这把剑的模样可奇特得紧,弯成一个弧形,人驼剑亦驼,乃是一柄驼剑。林平之折扇一指,左手撩起袍角,走出草棚直向木高峰走去。风过处,人人都闻到一阵香气。忽听得啊啊两声响,青城派中于人豪、方人智脸色大变,胸口鲜血狂涌,倒了下去。旁人都是不禁的惊叫了出来,明明眼见他要出手对付木高峰,不知如何,竟会拔剑剌死了于方二人。他拔剑杀人之后,立即还剑入鞘,除了令狐冲等几个绝顶高手之外,但觉寒光一闪,就没瞧清楚他如何拔剑,更不用说挥剑杀人了。

  “万里独行”田伯光原以快刀见称于世,横行江湖,仗的便是刀法中这一个“快”字,他凝目注视林平之,见他在一瞬之间出剑收剑,挥洒如意,绝非自己所能,更难得的是他双目始终瞪视着木高峰,长剑一颤,于方二人便即了帐,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暗生惧意。
  木高峰慢慢弯低身子。他背脊本驼,这时下颏离地已不过两尺。林平之微微冷笑,一步步向他走去。突然间木高峰大吼一声,有如狼嗥,身子扑前,驼剑倒了个弧形、向林平之胁下勾到。林平之扇交左手,长剑拔出,反剌他前胸。这一剑后发先至,既捷且准,木高峰又是一声大吼,身子弹了出去,只见他胸前棉袄破了一道大缝,露出胸膛上的一丛黑毛。林平之这一剑只须递前两寸,木高峰登时便是破胸开膛之祸。众人“哦”的一声,无不骇然。
  木高峰这一招死里逃生,可是这人凶悍之极,竟是毫不畏惧,吼声连连,连人和剑扑将上来。
  林平之适才一剑不中,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心想:“这驼子成名多年,果非幸致。”刷刷两剑,剌了出去,只听得当当两声,都给他的驼剑挡了开去。林平之一声冷笑,长剑出招越来越快。木高峰窜高伏低,将一柄驼剑使得便如是一个剑光组成的钢罩,将身罩在其内。林平之长剑剌入,有时和他驼剑相触,手臂便是一阵酸麻,颇然对方内力可比自己强太多,稍有不慎,长剑还会给他震飞。这么一来,出招时便不敢托大,看准了他空隙再以快剑进袭。但木高峰只是自行使剑,一柄驼剑运转得风雨不透,竟然不露丝毫空隙。林平之剑法虽高,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但如此打法,林平之毕竟是立于不败之地,纵然无法伤得对方,木高峰可并无还手的余地。各高手都看了出来,只须木高峰一有还击之意,剑网便会击出空隙,林平之快剑的一击之下,他绝无拆挡之能。这般运剑如飞,最耗内力,每一招都是用尽全力,方能使前一招与后一招如水流不断,前力与后力相续。可是不论是内力如何深厚的高手,终不能永耗不竭。在那驼剑所交织的剑网之中,木高峰吼声不绝,忽高忽低,吼声和剑招相互配合,确也是神威凛凛。林平之几次想要破网直入,总是给驼剑挡了出来。
  余沧海观看良久,只见剑网的圈子忽然缩小了半尺,显然木高峰的内力渐有不继之象。他一声清啸,提剑而上,刷刷急攻三剑,尽是指向林平之背心要害。林平之回剑挡架。木高峰驼剑挥出,疾削林平之的下盘。若按武林中的常理,余沧海与木高峰两个成名前辈,合力夹击一个少年,那是大失面子之事。但恒山派众人一路看到林平之戕杀青域弟子,下手狠辣,绝不容情,余沧海非他敌手,这时见到二大高手,合力而攻,心中均不感到奇怪,反觉那是十分自然之事。木余二人若不联手,如何抵挡得了林平之那鬼神莫测的剑招?木高峰剑招一变,有攻有守,林平之心下反而暗喜,堪堪拆到二十余招,他左手一圈,倒转扇柄,晃得几晃,迅捷无比的剌了出去,那扇子柄上突出一枝寸半长的尖针,一针剌在木高峰右腿的“环跳穴”上。木高峰吃了一惊,驼剑急掠,但林平之的出手总是比他快少许,只觉左腿穴道上也是一麻。他不敢再动,狂舞驼剑护身,但双腿渐渐无力,不由自主的跪下来。林平之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时候跪下磕头——”当当两声,架开了余沧海攻来的两招,续道:“未免是迟了!”当的一声,架开一剑,还了一招。木高峰双腿跪倒,手中驼剑丝毫不缓,仍是向敌人急砍急剌。他情知已然输定,每一招都是欲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初战时他只守不攻,此刻却变成只攻不守,豁出了性命不要,林平之一时倒也奈何他不得。余沧海知道时不我与,若不在五十余招内胜得对手,木高峰一倒,自己是孤掌难鸣,一柄剑使得有如狂风骤雨一般。突然间只听得林平之一击长笑,他双眼一黑,再也瞧不见甚么,跟着双肩一凉,两条手臂离身飞出。
  只听得林平之狂笑而道:“我不杀你,让你既无手臂,又无眼睛,一个人独闯江湖。你的弟子,家人,我却要杀得一个不留,教你在这世上只有仇家,并无亲人。”余沧海只觉断臂处剧痛难当,心中却是十分明白:“他如此处置我,那可比一剑杀了我残忍万倍。我这等活在世上,便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也可尽情凌辱折磨于我。”他辨明声音,一头向林平之怀中撞了过去。
  林平之哈哈一笑,侧身退开。不料他大仇得报,大喜之余,未免不够谨慎,这一退正退到了木高峰身边。木高峰一剑狂挥而来,林平之竖剑挡开,突然间双腿一紧,已被木高峰牢牢抱住。林平之吃了一惊,眼见四下里数十名青城弟子都扑将上来,双腿一挣之下,挣不脱木高峰手臂犹似铁圈一般的紧箍,当下一剑向他背上驼峰直剌下去。蓦地里波的一声响,他驼峰的破孔中激射而出一股黑水来,腥臭难当。这一下变生不测,林平之自然的双足一登,欲待跃开闪避,却忘了一双腿已被木高峰抱住,登时满脸都被臭水喷中,只痛得大叫起来。原来这些臭水竟是剧毒之物,那料得到在他驼背之中,竟然暗藏毒水皮囊?他左手挡住了脸,闭着双眼,挥剑在木高峰身上乱砍乱斩。
  这几剑出手快极,木高装绝无闪避之余裕,实则他也不想闪避,只是牢牢抱住林平之的双腿。便在这时,余沧海凭着二人叫喊之声,辨别方位,朴将上来,张嘴便咬,一口咬在林平之右颊之上,再也不放。三个人缠成一团,都是神智半清半迷。青城派众弟子提剑便向林平之身上斩去。
  令狐冲在车中看得分明,初时大为惊骇,待见林平之被缠,青城群弟子提剑上前,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急从车中跃出,从地下血泊中拾起一柄长剑,刷刷数剑,都剌在青城群弟子持剑的手腕之上。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青城弟子手中长剑纷纷跌落。仪和、仪琳、郑萼等恒山弟子见令狐冲出手,一齐持剑拥上,围在令狐冲身周卫护,将青城弟子隔开。但听得木高峰狂吼之声渐歇,林平之兀自一剑又一剑的往他背上插落。余沧海全身是血,始终咬住了林平之的面颊。
  令狐冲救得林平之性命后,但觉全身虚弱,摇摇欲晃。仪和忙伸手扶住。恒山群弟子见到林、余、木三人缠成一团的情景,心下害怕,谁都不敢伸手拆解,过了好一会,林平之左手用力一推,将余沧海身子推得飞了出去,他同时一声惨呼,显得痛楚难当,但见右颊上血淋淋的现出一洞,竟被余沧海硬生生的咬了一块肉去。木高峰早已气绝,却仍是牢牢抱住林平之的双腿。林平之左手摸准了他手臂的所在,提剑一划,割断了他的两条手臂,这才得脱纠缠。恒山群弟子见到他神色可怖,不由自主的都倒退了几步。青城弟子纷纷拥到师父身旁施救,也不再来理会那个强仇大敌了。
  忽听得青城群弟子哭叫:“师父,师父,你老人家死不得!”“师父死了,师父死了!”林平之哈哈大笑,叫道:“我报了仇啦,我报了仇啦!”恒山弟子又退后几步。仪和扶着令狐冲回入大车之中,仪清与郑萼解开他伤处绷带,再给他敷药。
  岳灵珊慢慢走到林平之身畔,说道:“平弟,恭喜你报了大仇。”林平之仍是狂笑不已,说道:“我报了仇啦,我报了仇啦。”岳灵珊见他紧闭着双目,道:“你眼睛怎样了?那些毒水得洗一洗。”林平之一呆,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岳灵珊伸手托在他腋下,两个人一步一拐的走入草棚之中,端了一盘清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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