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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笑傲江湖(旧版)-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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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便没再说下去。你妈妈语声渐转柔和,说道:‘师哥,我华山一派剑术自有独到的造诣,紫霞神功的的气功更是不凡,以此与人争雄,自亦足以树名声于江湖,原不必再去另学别派的剑术。只是近来左冷禅野心大炽,图并四派。华山一派在你手中,说甚么也不能沦亡于他手中。咱们联络泰山、恒山、衡山三派,到时以四派斗他一派,我看还是占了六成赢面,就算真的不胜,大伙儿轰轰烈烈的剧斗一场,将性命送于嵩山,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致愧对华山的列祖列宗。’”盈盈听到这里心下暗赞:“这位岳夫人确是女中须眉,比她丈夫可有骨气多了。”
  只听岳灵珊道:“我妈这几句话,可说得很有道理呀。”林平之冷笑道:“可是其时你爹爹已拿了我的剑谱,早已开始修习,那里还肯听师娘的劝?”他突然称一句“师娘”,足见在他心中,对岳夫人还是不失敬意。他继续说道:“你爹爹那时说道:‘你这话当真是妇人之见。逞这种匹夫之勇,徒然送了性命,于事全无补益,死了之后,未必就有脸去见华山派的列祖列宗。’
  “你妈半晌不语,叹了口气,才道:‘你苦心焦虑,为了保全本派,有些事我也不能怪你。只是——只是那辟邪剑法练之有损无益,否则的话,为甚么林家子孙都不学这剑法,以致被人家逼得走投无路?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及早别学了吧。’你爹爹大声道:‘你怎知我在学辟邪剑法?你——你———在偷看我吗?’你妈道:‘我何必偷看这才知道。’你爹大声道:‘你说,你说!’他说得声嘶力竭,话音虽响,却显得颇为气馁。
  “你妈道:‘你说话的声音就全然变了,人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难道你自己不觉得?’你爹还在强辩:‘我向来便是如此。’你妈道:‘每天早晨,你被窝里总是落下了许多胡须——’你爹尖叫一声:‘你瞧见了?’语音甚是惊布。你妈道:‘我早瞧见,一直不说。你粘的假须,能瞒过旁人,怎能瞒得过和你同处十余年的师妹,又和你做了二十年夫妻的枕边之人?’你爹见事已败露,无可再辩,隔了良久,问道:‘旁人还有谁知道了?’你妈道:‘没有。’你爹问道:‘珊儿呢?’你妈道:‘她不会知道的。’你爹道:‘平之自然也不知了。’你妈道:‘不知。’你爹道:‘好,我听你的劝,这件袈裟,明儿咱们设法交给平之,再慢慢想法替令狐冲洗刷明白。这路剑法,我今晚也不练了。’你妈十分欢喜,说道:‘那当真再好也没有。不过这剑谱是有损于人,岂可让平儿见到?还是毁去了的为是。’”
  岳灵珊道:“爹爹当然不肯答应了。要见他肯毁去剑谱,一切——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林平之道:“你猜错了。你爹爹当时说道:‘很好,我将剑谱立即毁去!’我一听此言,大吃一惊,当时便想出声阻止,这剑谱是我林家之物,管他有益有害,你爹爹可无权毁去。便在此时,只听得窗子呀的一声打开,我急忙缩头,眼前红光一闪,那件袈裟飘将下来,跟着窗子又即关上。跟着那袈裟从我身旁飘过,我伸手一抓,相差了丈许,没能抓上。其时我只知父母之仇是否能报,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右手搭在崖上,左脚拼命向外一勾,只觉得脚尖碰到袈裟,立即踢将回来,更是幸运得紧,竟将那袈裟勾到,没落入天声峡下的万仞深渊中。”
  盈盈听他说得惊险,心想:“你若没能将袈裟勾到,那才真是幸好得紧吧。”岳灵珊道:“妈妈只道爹爹将剑谱掷入天声峡中,其实爹爹早将剑法记熟,那件袈裟于他已然无用,反而让你因此而学得了剑法,是不是?”林平之道:“正是。”岳灵珊道:“那是天意如此。冥冥之中,老天爷一切早有安排,要你由此而报公公婆婆的大仇。那——那也很好。”她说了这句话,便不言语了。
  林平之道:“可是有一件事。我这几天来几乎想破了头,也是难以明白。为甚么左冷禅也会使辟邪剑法。”岳灵珊“嗯”了一声,语音甚是冷漠,显然对左冷禅会不会使辟邪剑法,全然没放在心上。林平之续道:“你没学过这路剑法,不知其中的奥妙所在。那一日左冷禅与你爹爹在封禅台大战,斗到酣处,两人使的全是辟邪剑法。只不过左冷禅在前三十六招,使的尚头头是道,三十六招之后,越来越是不对。每一招竟似要输给你爹爹,总算他剑术根底奇高,每逢极险之处,急变剑招,但始终脱不出辟邪剑法的范围,终于给你爹爹剌瞎了双眼。倘若——嗯——倘若他使嵩山剑法,被你爹爹以辟邪剑法所败,那并不希奇。辟邪剑法无敌于天下,原非嵩山剑法所能敌。他学会了辟邪剑法,面临大敌之际,非使不可,那也不奇。我想不通的是,左冷禅这辟邪剑法何处学来,何以又学得似是而非?”他说的最后起几句话,显是在潜心思索,说话迟疑不定。
  盈盈心想:“没有甚么可听的了,左冷禅的辟邪剑法,多半是从我教偷学去的。东方不败的辟邪剑法比岳不群还厉害得多,你若见了,管教你有三个脑袋,一起都想破了,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她正欲悄悄退开,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马蹄声响,有二十余骑在官道上急驰而来。盈盈生怕令狐冲有失,急展轻功,赶到大车之旁,说道:“冲郎,有人来了!”
  令狐冲笑道:“你又在偷听人家杀了鸡喂狗,是不是?可听了这么久?”盈盈呸了一声,想到刚才岳灵珊确是便要在这大车之中,要和林平之“做真正夫妻”不由得满脸发烧,说道:“他们——他在说修习——修习辟邪剑法的事。”令狐冲道:“你说话吞吞吐吐,一定另有古怪,快上车来,说给我听。”盈盈道:“不上来!好没正经。”令狐冲笑道:“怎么好没正经?”盈盈道:“不知道!”这时蹄声更加近了,令狐冲道:“听人数是青城派没死完的弟子,果真是跟着报仇来啦!”
  令狐冲坐起身来,说道:“咱们慢慢过去,时候也差不多了。”盈盈道:“是。”她知道令狐冲对岳灵珊关心之极,既知敌人来袭,若不亲眼见到她脱险,纵是瞬息的时刻也不能过。即令他受伤再重,也是非过去不可,任何劝阻均属无用,何况任由他一人留在车中,自己出手救人,也不放心。当下扶着他跨下车来。
  令狐冲左足踏地,伤口觉痛,身子一侧,碰了碰车辕。拉车的骡子一直悄无无息,大车一动,只道是赶它行走,头一昂,便欲嘶叫。盈盈快剑一挥,将骡头一剑切断,干净俐落之极。令狐冲轻声赞道:“好!”他不是赞她剑法快捷,以她这等武功高明之人,快剑一挥,骡头便落,原不希奇,难得的是当机立断,竟不让骡子发出半点声息。至于以后如何拉车,如何赶路,那是另一回事了。
  令狐冲慢慢行了几步,只听得来人的蹄声又近了些,当即加快步子。盈盈寻思:“他要抢在敌人头里,走得快了,不免牵动伤口。我若是伸手抱他负他,岂不羞人?”轻轻一笑,说道:“冲郎,可要得罪了。”不等令狐冲回答,右手抓住他背后腰带,左手抓住他衣领,将他身子提了起来,展开轻功,从高梁丛中疾行而前。令狐冲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心想自己堂堂一个恒山派掌门,被她这生如提婴孩般抓在手里,若是教人见了,当真颜面无存,但若非如此,只怕给青山派人众先到,小师妹立遭凶险,她此举显然是深体自己心意。
  盈盈奔出数十步,来人马蹄声也近了许多。她探头向高粱丛外一望,祇见黑暗之中,一列火把高举,沿着大道驰来,说道:“这些人胆子不小,竟是燃了火把追人。”令狐冲道:“他们是拚死一击,什么都不顾了,啊哟不好!”盈盈也想起,说道:“青城派要放火烧车。”令狐冲道:“咱们上去截住了,不让他过来。”盈盈道:“不用心急,要救两个人,总还办得到。”令狐冲知道盈盈武功了得,青城派中余沧海已死,余下诸人殊不足道,当下也放宽了心。
  盈盈抓着令狐冲,走到离岳灵珊的大车十余丈外停下,低声道:“你安安稳稳的坐着别动。”
  祇听得岳灵珊在车中说道:“敌人快到了,果然是青城派中的鼠辈。”林平之道:“你怎知道?”岳灵珊道:“他们欺我夫妻受伤,竟是人人手执火把追来,呸,肆无忌惮之极。”林平之道:“个个手执火把?”岳灵珊道:“正是。”林平之久经患难,心思缜密,可比岳灵珊机灵得多,忙道:“快下车,鼠辈要放火烧车!”岳灵珊一想不错,道:“是!否则要这许多火把干甚么?”一跃下车,伸手握住林平之的手。林平之跟着也跃了下来。两人走出数丈,伏在高梁丛中,与令狐冲、盈盈两人所伏之处,祇相距数丈。令狐冲、盈盈双手紧握了一握,再也不敢说话。
  蹄声震耳,青城派众人驰近大车,截住了去路,余人将大车团团围住。一人叫道:“林平之,你这狗贼,做乌龟公?怎地不伸出头来?”众人听得车中静寂无声,有人道:“祇怕是下车逃走了。”祗见一个火把划过黑暗,掷向大车。忽然间车中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火把,反掷过来。青城众人大轰,叫道:“狗贼在车里!狗贼在车里!”
  车中突然有人伸手出来,接住火把反掷,令狐冲和盈盈自是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到这大车之中另有强援。岳灵珊却更大吃一惊,她和林平之说了这许久话,全没想到车中竟有旁人,眼见这人掷出火把,手势极劲,武功显是颇高。青城弟子掷出的火把共有八个,那人一一接住,一一还掷,虽然没有伤人,余下的青城弟子却再也不敢投掷火把了,只是远远围着大车,齐声吶喊。有人叫道:“龟儿子不敢下车,多半也是受了伤。”火光下人人瞧得明白,那只手干枯焦黄,青筋突起,是老年人之手,绝非林平之或岳灵珊。
  众人犹豫半晌,眼见车中并无动静,各人这次赶来,乃是不顾性命的要为师报仇,义无反顾,虽见情势有变,凶险大增,却也决计不能退,突然间发一声喊,二十余人一涌而上,各挺长剑,向大车中插去。只听得波的一声响,一人从车顶跃出,手中长剑闪烁,窜在青城幸弟子之后,长剑挥动,两名青城弟子登时倒地。只见这人身披黄衫,似是嵩山派的打扮,脸上却蒙了一块青布,只露出精光闪闪的一双眼珠。这人身形甚长,出剑奇快,数招之下,又有两名青城弟子中剑倒地。
  令狐冲和盈盈双手一握,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个念头:“这人使的又是辟邪剑法。”但瞧他身形,绝不是岳不群。这世上除了岳不群、林平之、左冷禅三人之外,居然还有第四人会使辟邪剑法,自是令人大为诧异。岳灵珊低声道:“平弟,这人使的,似乎使是你的剑法。”林平之“咦”的一声,问道:“他——他也会使我的剑法?你可没看错?”说话之间,青城派又有三人中剑,但令狐冲和盈盈都已瞧了出来,这人所使剑招虽是辟邪剑法,但进退之际,既与东方不败相去甚远,亦不及岳不群和林平之的神出鬼没,只是他本身武功甚高,远胜青城诸弟子,加上辟邪剑法的奇妙变化,以一敌众,仍是大占上风。岳灵珊道:“他剑法似乎和你相同,只是出手没你快。”林平之吁了口气,道:“出手不快,便不合我家剑法的精义。可是——可是,他是谁?为甚么会使这剑法?”
  酣斗声中,青城弟子中又有一人被他长剑贯胸,那人大喝一声,抽剑出来,将另一人拦腰斩为两截。余人心胆俱寒,向后退开。那人又是一声呼喝,冲出两步。青城弟子中突然有人“啊”的一声叫,转头便奔,余人泄了气,一窝蜂的都走了。有的两人一骑,有的不及乘马,步行飞奔,剎那时走得不知去向。那人显也颇为疲累。长剑拄地,缓缓喘气。令狐冲和盈盈从他喘息之中,知道此人适才一场剧斗,为时虽暂,却已大耗内力,多半还是受了颇重的暗伤。
  这黄衫老人喘息半晌,提起长剑,缓缓插入剑鞘,说道:“林少侠、林夫人,在下奉嵩山左掌门之命,前来援手。”只听他语音极低,嗓声嘶哑,每一个字都是含糊不清,只是口中含物,又似舌头少了一截,声音从喉中发出。林平之道:“多谢阁下拔刀相助,不敢请教高姓大名。”一面说,一面和岳灵珊从高梁丛中走了出来。那人说道:“左掌门得悉少侠与夫人为奸人所算,受了重伤,命在下陪同两位,觅地养伤,担保令岳无法找到。”令狐冲、盈盈、林平之、岳灵珊均想:“左冷禅怎会知道?”这时地下有七八个火把仍在燃烧,火光跃动,明暗不定。
  林平之道:“阁下美意,在下甚是感激。养伤一节,在下自能料理,却不敢烦劳尊驾了。”那老人道:“少侠双目为塞北明驼毒液所伤,不但复明甚难,而且此人所使毒药极为阴狠古怪,若不由左掌门亲施刀圭药石,只怕——只怕——哼,少侠的性命亦自难保。”林平之自中了木高峰的毒水后,双目和脸上均是麻痒难当,恨不得伸指将自己眼珠挖了出来,以强大耐力,方始强行克制,知道此人所言非虚,沉吟道:“在下和左掌门无亲无故,左掌门如何这等眷爱?阁下若不明言,在下难以奉命?”
  那老人嘿嘿一笑,说道:“同仇敌忾,那便如同有亲有故一般了。左掌门的双目为岳不群所伤,阁下双目受损,推寻源由,祸端也是从岳不群身上而起。岳不群既知少侠已修习辟邪剑法,少侠便是避到天涯海角,他也非追杀你不可。他此时身为五岳派掌门,权势熏天,少侠一人如何能与之相抗?何况——何况——嘿嘿,岳不群的亲生爱女,便朝夕陪在少侠身畔,少侠便有通天本领,也难防床头枕边的暗算——”
  岳灵珊突然大声道:“二师哥,果然是你!”她这一声叫了出来,令狐冲全身登时一震。他听那老者说话,声音虽然十分含糊,但语气听来甚熟,发觉是个相稔之人,听岳灵珊一叫,登时省悟,此人果然便是劳德诺。只是先前曾听岳灵珊说道:“劳德诺已在福州为人所杀。”万万想不到是他,然则岳灵珊先前所云的死讯并非事实。
  只听那老者冷冷的道:“小丫头倒机警,认出了我的声音。”他不再以喉音说话,语音清晰,确是劳德诺。林平之道:“二师哥,你在福州假装为人所杀,然则——然则八师兄是你所杀的了?”劳德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岳灵珊大声道:“他——他——林平之背上这一剑,也是你砍的了,我一直还冤枉了大师哥。哼,你做得好事,你杀了一人,将他面目剁得稀烂,把你的衣服套在死人身上,人人都道你是给人害死了。”劳德诺道:“你所料不错,若非如此,我突然失踪,岂不为岳不群所疑?只是林少侠背上这一剑,却不是我砍的。”岳灵珊道:“不是你?难道另有旁人?”
  劳德诺冷冷的道:“那也不是旁人,便是你的令尊大人。”岳灵珊叫道:“胡说!自己干下了坏事,却来含血喷人。我爹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砍平弟?”劳德诺道:“只因为那时候你爹爹已从令狐冲身上得到了辟邪剑谱。这剑谱是林家之物,岳不群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的平弟。林平之若是活在世上,你爹爹怎能够修习辟邪剑谱?”
  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岳灵珊一时无语,在她内心,知道这几句话甚是有理,但想到父亲竟会对林平之忽施暗算,总是不愿相信。她连说几句“胡说八道”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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