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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书屋 1999年第五期-第17章

小说: 书屋 1999年第五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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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出在普罗塔戈拉迫不及待地在“这场官司”中说:“如果我败诉,你就赢了这场官司,根据契约你也必须付钱。”这样他一方面违反了最根本的逻辑同一律,陷入法律和契约的双重标准,根据不同需要把有利于自己的有限事实做无限推论,而对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它变成双重的双重标准。诡辩双方的“合作”,使形式上不自足的推论进入恶性循环;另一方面他在“这场官司”中思维和指称“这场官司”,犯了自指性错误,炮制了一个有限无限混合型悖论。难怪法官怕陷入魔鬼的恶作剧而挂起免战牌。
  《韩非子·难一》所载“物无不陷之矛”和“物莫能陷之盾”那个著名寓言,把“有限的矛坚盾利”这一事实作无限推论,符合这个型号悖论的部分特征,但由于不能循环,不算标准型的诡论,因此也缺乏悖论的形式迷惑性。但《吕览》中载有两个标准型的诡论,一是《淫辞》中寄名公孙龙的“秦赵相约诡论”,因较长,本文恕不引用(参见岳麓书社版拙著《寓言的密码》第27章);一是《离谓》中邓析的“赎尸诡论”:
  “郑之富户有溺者,人得其死者。富人请赎之,其人求金甚多;以告邓析。邓析曰:‘安之,人必莫之卖矣。’得死者患之,以告邓析。邓析又答之曰:‘安之,此必无所更买矣。’”
  由于这个诡论中涉及的有限事实“尸体”很快就会烂掉,因此作出两个“安之”的无限推论就更突出了诡论的荒谬性。这个诡论与普罗塔戈拉诡论的区别在于,它只是一重的双重标准,但邓析一身兼任了诡辩双方,可算是自觉的诡论大师。
  综上所述,三种型号的悖论虽然各有特点,但“自我指称”却是它们的共性,因此有嗜痂之癖的人把悖论谬赞为“站在自己头上的真理”,我却认为悖论是想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离地面的愚行,是人类理性的癌变。根除悖论,必将为人类打开真理之路;正如根治癌症,必将为人类健康和人类幸福创造(有限的)无限前景一样。
  3)不久前我又遇见我的朋友王先生,我对他说:我上次做的那个纸环,有四条边和四个面,因为纸有厚度。同样因为纸有厚度,是三维的,所以你做的那个“莫比乌斯怪圈”有两个曲面和两条边。但“两条边两个平面”的圆环却是二维的,即用剪刀在纸上剪两个半径不等的同心圆所得的圆环,并且必须想象纸没有厚度——二维世界本来就只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之中,而事实的世界是三维的。因此,莫比乌斯怪圈是由二维和三维的双重标准构成的混合型诡论。
  我又继续说道:你再想象一个实心的三维圆环,比如说呼拉圈。如果说呼拉圈的横截面是任意多边形,那么这个呼拉圈就有任意多条边和任意多个面;如果把这个具有任意多的边和面的呼拉圈截断,作莫比乌斯式180°乃至任意度的扭转后再接上,边和面或许会有所减少,但这个莫比乌斯呼拉圈也不是什么怪呼拉圈,在拓扑变形中,它可以毫无困难地拓变成街上到处有售的普通呼拉圈。如果这个横截面为圆的实心呼拉圈是用纸浆压制而成的,那么这个纸圈或纸环就一条边也没有而只有一个曲面;最后,如果这个实心的纸质呼拉圈的横截面是水滴形的,像一条太极鱼或者像一个顿号,那么这个纸环或纸圈就真的“只有一条边和一个面”了,但它既不是怪圈,也不是悖论,只是一个儿童玩具。
  王先生听完后一言不发,或许他心里想的是维特根斯坦的名言:“对于不可言说的东西,我们只能沉默。”

  异端境界:博尔赫斯系列评论

  
  ? 残 雪
  专栏集萃
  续上期……
  七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鲁迅:《野草》
  我——潜意识深层的自我,在浮出地表的过程中始终被虚无感所折磨。
  他——日常体验层面上的自我,在闯入黑暗深处的奇迹中充满期盼,想知道结果。
  《另一个》里面抒发的那种复杂情绪是博尔赫斯在创造作品时的真实写照。两个博尔赫斯是两股相对突围的力,他们在中间地带奇迹般地汇合,共同营造了艺术的境界。从中我们可以感到那种微妙的双向沟通,也就是感到日常体验如何转化成艺术幻境,〃无〃又是如何转化为〃有〃。所有的体验都是双重的、矛盾的,又是同一瞬间发生的。
  故事一开始,〃我〃被命运从沉睡中唤醒,于恐惧中看见了〃他〃。他是我在目前的清醒状态中要排除的人,因为这个活生生的、世俗的人,这个闯进来的、身上载有历史的人会告诉我,我只是他的梦中出现的人,他是通过做梦得以闯到这里来的。这也等于告诉我,我只是一个影,这是最令我恐怖的宣告。但他又是我排斥不了的,因为他是铁的存在——我的过去,于是一场排斥与反排斥的心理战拉开。此处令人想起人在创作中要排除日常体验的企图之根源。因为未经升华的日常体验在纯艺术中的出现等于宣告了艺术的不真实。当然一切艺术的来源终究又是世俗的体验,排斥与依存是同时的,作品就在这过程中诞生。接下去我举出很多自己从前生活的例子(那也就是他的生活),想以此来证实自己不是一个影子。但他的一句话就把我弄得很沮丧,他认为自己此刻是梦见了我,人在梦中总是相互确信自己是了解对方的,所以我举的那些例子不过说明了一切均是一场梦,并不能证实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实体。他在此处道出了艺术的虚幻本质,那便是我的本质,我无从反驳他。但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坚持,我明知自己此刻清醒,却假设自己也在做梦,我要求他承认这个梦,我想如果他承认了的话,我就有了立足之地,我内心焦急,不愿被悬在半空。他并不关心承不承认这个梦,或者对他来说,人在梦中无法〃承认〃梦。他关心的是这场梦的结果,他希望通过做梦达到一个非凡的高度,将日常体验提升,从而最后弄清梦幻将把他和我带到哪里去。我知道,我只有在此刻的清醒状态中,也就是从深层的黑暗中浮出来了之后,才会感到那种虚幻感的折磨——因为我看见了面前的自我(他)。矛盾是无法解决的:他只有通过做梦,抛弃世俗日常,才能看见我,我在这遭遇中却永远别想用世俗来证实自己。我这个影子痛苦地扭动,将他的未来预告给他,但他对自己的未来也不感兴趣,那是他做梦时必然会知道的事,只除了一件事。此刻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奇迹本身上头,他嗅出了凶兆,一副可怜相(也许周围的暧昧氛围令他不安,也许他模糊预感到了自己未来的终点)。接着我向他提到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激动地赞美了几句之后,却又变得淡然了,大概因为他在梦中,情感的记忆就消失了,他要达到从未有过的(而不是已有的)体验。在那种体验中,他推崇一种抽象的情感,他要赞美所有的人,不论善恶,他急于将自己的情感升华。我的体验同他相反,我关心的是具体的人,如果我把我的情感寄托在某个具体的人(例如面前这个儿子一般的亲人)身上,赞美就不会被抽空,并且不显得虚假。看来我和他是无法相了。然而反过来想,我同他在此时此地的遭遇不正是一种沟通吗?我们的谈话直接在艺术本质的层面上进行,双方的各执己见正好是本质的矛盾所致。我们在不可重复的奇迹中领略着历史,内心越来越单纯。我把〃未来〃灌输给他,让他摆脱尘世,感受一回幻境的纯净;他把〃现在〃的质感带给我,让我在虚幻中〃存在〃一回。渐渐地,我和他都明白了,这正是艺术创造的奇迹,不能理解的奇迹。奇迹没有记忆,每一次的产生都得从头开始。梦终究要做完,他会回到世俗中去,我会重新沉入地底。我还要做努力,我向他朗诵了雨果的永恒的诗句,他感动了,沟通似乎达到,我们在永恒的瞬间里完成了双重的排斥——他的世俗记忆和我的虚无感。可惜这样的瞬间马上就消失了,接下去讨论惠特曼的诗歌时,我们之间又出现不可调和的分歧。他作为一个做梦者,强调惠特曼的体验的真实性,我作为一个清醒者,强调诗歌激情中的虚幻性。也就是对梦中人来说,诗是真实的,对醒着的人来说,诗是虚幻的。我和他都感到了我们之间隔着的半个世纪的时间。我仍然焦虑和恐惧,但一切都清楚了:这种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他的闯入就是我的浮出,我们两个才能合成那完整的一个,他通过梦见我而实现他的本质的存在,我通过看见他而成为具体的人,否则他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我只是没有实体的影。理性上认识到这一切并不等于证实的欲望就消失了,我仍然要证实,这欲望比以前更强了。如同柯尔律治从梦中得到鲜花一样,我也想从我的半梦半醒的奇迹里得到些什么,留下来。我想同他交换货币,我给了他一张钞票,这时他看到了钞票上不可能有的日期,但他却不给我硬币,因为他讨厌我的证实的企图。最后我终于告诉了他那件事,那就是如果他把梦做下去,做到底的话会有什么结果,我用的是暗示的方法。我说有人要来接我走,我暗示的那人当然是死神,这也是他未来的终点。接着我又安慰他说,他会慢慢死,这个过程如同他今后要慢慢变瞎一样,并不可怕。我们分手了。他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思索奇迹的含义。奇迹是真实的,它要由两人来完成,一人在梦中,一人清醒。梦中的人可以忘记,梦醒后照样融入世俗,清醒的人却只能沉入黑暗的底层,永远被奇迹的回忆所折磨,因为奇迹带给他的是无止境的虚无感的痛苦。
  读完这篇充满了浓密的想象的故事,不由得感到,创作本身是一种何等复杂的过程,这过程所遵循的又是一种多么清晰透明的悖论,人是怎样获得如此巨大的精神张力的这件事的确是个谜。追求实现自己本质的艺术家,注定要承担虚幻的折磨到最后。而他的作品,在排斥世俗评价的同时向一切敢于面对死亡的自审者敞开,不论他是高贵还是低贱,是善良还是有点邪恶。
  八
  《萨伊尔》是《阿莱夫》的姊妹篇。
  故事中的萨伊尔是一枚普通的钱币,是人们的古老的信仰,然而它还是欲望的凝固和虚无的崭露,是对立双方的争斗与消耗,最后,它是描述者心中的第一美女特奥德里娜。特奥德里娜具有一种矛盾的美,痛苦的美,在她身上,美不是某一个形象,而是一种焦渴,一种绝望的自我折磨,一种抓住现世又摆脱现世的努力。她无比热爱生命,注重自己的仪容,但她的性格中又有一种残酷决绝的否定倾向,一切她生活中有过的,都难免遭到这种倾向的杀戮。要达到和维持这样一种特殊的美当然是艰巨的,甚至是凄惨的,不可能的。特奥德里娜在生前从未攀上过顶峰,然而在她死后,她所追求的那种尽善尽美终于从她脸上浮现出来了,那是一种傲慢的、蔑视一切的表情。经历了那样多的沧桑变化和致命打击,她仍然支撑着表演到了最后,将她心中那杰出的欲望与虚无,生的肮脏与死的纯净同时凸现在描述者的眼前。特奥德里娜为什么傲慢?因为一生被迫同自身的庸俗和外界的丑恶达成可耻的妥协,但仍然心胸高洁;因为肉体永远在突围的冲动之中,决不把命运无情的钳制当回事。在内耗中奋斗了一生的她,只能在灵魂出窍的瞬间将她的蔑视凝固下来,作为对她全部追求的注释。描述者见到了死去的特奥德里娜那终生难忘、令他魂牵梦萦的遗容,那遗容引起了他生理上的巨大痛苦,似乎在向他诉说生的真相;那遗容经过抽象,转化成了一枚钱币萨伊尔。在绝望中同萨伊尔晤过面的描述者不能再生活下去,可是他也不想死,他只能做一件事——在幻想中思索。萨伊尔是摆不脱的,肮脏的钱币代表了未来的欲望,他看见了那些欲望,有高尚的;也有卑微的,他也闻到了钱币堆里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钱币。但他醒来之后仍无处藏身,于是他回到生活,在小酒馆里用萨伊尔换了一杯酒。那以后描述者的情感经历转化成了一篇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禁欲主义者,我们也可以将他看作萨伊尔。那是一种很特殊的禁欲,如同魔鬼的改邪归正,它的产生是由于积累的邪恶欲望之爆发。描述者在故事中抒发了他对萨伊尔,也即对特奥德里娜那不变的爱。本来他是试图通过这个故事来忘掉他永远忘不掉的事,结果是适得其反,失眠折磨着他。后来他终于从前人的一本书中得到启发,明白了从萨伊尔中解脱出来的惟一途径是持续不断地研究它,也就是让它变为自己的本性。他从研究中得知,萨伊尔是事物中那些永恒性质的显现,即美的显现,这种美绝不是静态的,它的魔力令人发狂,因为它将如此极端的矛盾钳制在内部。当你看它的时候,你必须同时看到它的正反两面(否则它不会在你面前出现),那就像一个球形,萨伊尔住在中央。在这种遭遇中,人获得了辩证的眼光,疯狂与圣洁连在了一起。最突出的例子莫过于神奇的老虎了。面对虎的强大生命力,孱弱的人惊叹不已,如果人的感受再向前跨一小步便会同死亡遭遇。萨伊尔教会人透过死亡看见美丽的虎,并用这种眼光去看待每一朵花,因为它们身上都有完整的意志,合二而一的意志,那也是宇宙的意志。见过了姐姐遗容的阿巴斯卡尔太太同样也发生了古怪的变化,她被遗容激起了欲望,这欲望却不能将她带向生活,她只能在幻想世界里藏身了,那是真正的艺术境界,在那里面,所有日常的创痛都再也感觉不到,而人,同萨伊尔合为一体,生活变成做梦。那正是描述者要达到的境界。描述者在失眠的夜晚在大街上游荡,他想着萨伊尔,所有见过萨伊尔的人都只能想着它。当他将一枚萨伊尔花掉,实现自己的欲望时,上帝就在钱币的后面出现了。人马上想到死。但人人都会将萨伊尔一次又一次地花掉,因为它是玫瑰(女人)的影子和面纱的裂口,人还可以从它里面看见老虎的雄姿。
  萨伊尔的美是一种非常难以承受的美。它来源于生命中的矛盾,消耗着生命本身,它专心致志,从不偏移,它的魅力慑人魂魄,它既强烈地激起人的欲求,又横蛮地阻止那种欲求的实现。这样一个异物,见过它的人将毫无例外地卷入那种分裂与混乱。然而人为什么要自愿承受这种可怕的美呢?恐怕还是体内不可战胜的邪恶欲望所致吧。为了给欲望以出路,人顺从了萨伊尔的意志,在煎熬中度日,反复无常,忽惊忽乍,但念念不忘那不朽的虎,用虎来否定一切生的猥亵与卑劣、恶俗与浅陋,同时运动起僵硬如木偶般的肢体,蹒跚地迈向虎的家园——那太阳之乡。在谜一般的人生旅途中,或迟或早,人总有那么一天要同萨伊尔遭遇,那种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美将从此进入人的内心,在那里驻守到最后一刻。人自相矛盾,走投无路,为寻找意义像瞎子一样乱撞,为突出重围而弄得头破血流。中庸之道是没有的,平静和安宁意味着死和美的消失,惟一的可能性就是描述者称之为〃奥克西莫隆〃的做法,即来回在两极之间。萨伊尔产生于悲剧,它的美是一种悲剧的美。特奥德里娜脸上那变幻的、包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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