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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笑傲江湖-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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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于嫂忙道:“这是军马,只怕不妥。”令狐冲道:“救人
要紧,皇帝的御马也抢了,管他甚么妥不妥。”仪清道:“得
罪了官府,只怕……”令狐冲大声道:“救师父要紧,还是守
王法要紧?去他奶奶的官府不官府!我吴将军就是官府。将
军要马,小兵敢不奉号令吗?”仪和道:“正是。”令狐冲叫道:
“把这些兵卒点倒了,拉了马走。”仪清道:“拉十二匹就够了。”
令狐冲叫道:“尽数拉了来!”
他呼号喝令,自有一番威严。自从定静师太逝世后,恒
山派弟子凄凄惶惶,六神无主,听令狐冲这么一喝,众人便
拍马冲前,随手点倒几名牧马的兵卒,将几十匹马都拉了过
来。
那些兵卒从未见过如此无法无天的尼姑,只叫得一两句
“干甚么?”“开甚么玩笑?”已摔在地下,动弹不得。
众弟子抢到马匹,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大是兴奋。大
家贪新鲜,都跃到官马之上,疾驰一阵。中午时分,来到一
处市镇上打尖。
镇民见一群女尼姑带了大批马匹,其中却混着一个男人,
无不大为诧异。
吃过素餐粉条,仪清取钱会帐,低声道:“令狐师兄,咱
们带的钱不够了。”适才在骡马市上买马,众人救师心切,哪
有心情讨价还价,已将银两使了个干净,只剩下些铜钱。令
狐冲道:“郑师妹,你和于嫂牵一匹马去卖了,官马却不能卖。”






郑萼答应了,牵了马和于嫂到市上去卖。众弟子掩嘴偷笑,均
想:“于嫂倒也罢了,郑萼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在
市上卖马,倒也希罕得很。”但郑萼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来
到福建没多日,天下最难讲的福建话居然已给她学会了几百
句,不久便卖了马,拿了钱来付帐。
傍晚时分,在山坡上遥遥望见一座大镇,屋宇鳞比,至
少有七八百户人家。众人到镇上吃了饭,将卖马钱会了钞,已
没剩下多少。郑萼兴高采烈,笑道:“明儿咱们再卖一匹。”令
狐冲低声道:“你到街上打听打听,这镇上最有钱的财主是谁,
最坏的坏人是谁。”
郑萼点点头,拉了秦绢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回来说
道:“本镇只有一个大财主,姓白,外号叫做白剥皮,又开当
铺,又开米行。这人外号叫做白剥皮,想来为人也好不了。”
令狐冲笑道:“今儿晚上,咱们去跟他化缘。”郑萼道:“这种
人最是小气,只怕化不到甚么钱米。”令狐冲微笑不语,隔了
一会,说道:“大伙儿上路罢。”
众人眼见天色已黑,但想师父有难,原该不辞辛劳,连
夜赶路的为是,当即出镇向北。行不数里,令狐冲道:“行了,
咱们便在这里歇歇。”众人依言在一条小溪边坐地休息。
令狐冲闭目养神,过了大半个时辰,睁开眼来,向于嫂
和仪和道:“你们两位各带六位师妹,到白剥皮家去化缘,郑
师妹带路。”于嫂和仪和等心中奇怪,但还是答应了。
令狐冲道:“至少得化五百两银子,最好是二千两。”仪
和大声道:“啊哟,哪能化到这么多?”令狐冲道:“小小二千
两银子,本将军还不瞧在眼里呢。二千两,咱们自己使一千,






余下一千分给了镇上穷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面面相觑。
仪和道:“你是……是要咱们劫富济贫?”令狐冲道:“劫是不
劫的,咱们是化富济贫。咱们几十个人,身边凑起来也没几
两银子,那是穷得到了姥姥家啦。不请富家大举布施,来周
济咱们这些贫民,怎到得了龙泉铸剑谷哪?”
众人听到“龙泉铸剑谷”五字,更无他虑,都道:“这就
化缘去!”
令狐冲道:“这种化缘,恐怕你们从来没化过,法子有点
儿小小不同。你们脸上用帕子蒙了起来,跟白剥皮化缘之时,
也不用开口,见到金子银子,随手化了过来便是。”郑萼笑道:
“要是他不肯呢?”令狐冲道:“那就太也不识抬举了。恒山派
门下英杰,都是武林中非同小可之士,旁人便用八人大轿来
请,轻易也请不到你们上门化缘,是不是?白剥皮只不过是
一个小小镇上的土豪劣绅,在武林中有甚么名堂位份?居然
有十五位恒山派高手登门造访,大驾光临,那不是给他脸上
贴金么?他倘若当真瞧你们不起,那也不妨跟他动手过招,比
划比划。且看是白剥皮的武功厉害,还是咱们恒山派郑师妹
的拳脚了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群弟子中几个老成持重
的如仪清等人,心下隐隐觉得不妥,暗想恒山派戒律精严,戒
偷戒盗,这等化缘,未免犯戒。但仪和、郑萼等已快步而去,
那些心下不以为然的,也已来不及再说甚么。
令狐冲一回头,只见仪琳一双妙目正注视着自己,微笑
道:“小师妹,你说不对么?”仪琳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
“我不知道。你说该这么做,我……我想总是不错的。”令狐






冲道:“那日我想吃西瓜,你不也曾去田里化了一个来吗?”
仪琳脸上一红,想起了当日和他在旷野共处的那段时光,
便在此时,天际一个流星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闪烁而过。令
狐冲道:“你记不记得心中许愿的事?”仪琳低声道:“怎么不
记得?”她转过头来,说道:“令狐大哥,这样许愿真的很灵。”
令狐冲道:“是吗?你许了个甚么愿?”
仪琳低头不语,心中想:“我许过几千几百个愿,盼望能
再见你,终于又见到你了。”
突然远远传来马蹄声响,一骑马自南疾驰而来,正是来
自于嫂、仪和她们一十五人的去路,但她们去时并未乘马,难
道出了甚么事?众人都站了起来,向马蹄声来处眺望。
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叫道:“令狐冲,令狐冲!”令狐冲
心头大震,那正是岳灵珊的声音,叫道:“小师妹,我在这里!”
仪琳身子一颤,脸色苍白,退开了一步。
黑暗中一骑白马急速奔来,奔到离众人数丈处,那马一
声长嘶,人立起来,这才停住,显是岳灵珊突然勒马。令狐
冲见她来得仓卒,暗觉不妙,叫道:“小师妹!师父、师母没
事吗?”岳灵珊骑在马上,月光斜照,虽只见到她半边脸庞,
却也见到她铁青着脸,只听她大声道:“谁是你的师父、师母?
我爹爹妈妈,跟你又有甚么相干?”
令狐冲胸口犹如给人重重打了一拳,身子晃了晃,本来
岳不群对他十分严厉,但岳夫人和岳灵珊始终顾念旧情,没
令他难堪,此刻听她如此说,不禁凄然道:“是,我已给逐出
华山派门墙,无福再叫师父、师娘了。”岳灵珊道:“你既知
不能叫,又挂在嘴上干甚么?”令狐冲垂头不语,心如刀割。






岳灵珊哼了一声,纵马上前数步,说道:“拿来!”伸出
了右手。令狐冲有气没力的道:“甚么?”岳灵珊道:“到这时
候还在装腔作势,能瞒得了我么?”突然提高嗓子,叫道:
“拿来!”令狐冲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要甚么?”岳灵珊道:
“要甚么?要林家的辟邪剑谱!”令狐冲大奇,道:“辟邪剑谱?
你怎会向我要?”
岳灵珊冷笑道:“不问你要,却问谁要?那件袈裟,是谁
从林家老宅中抢去的?”令狐冲道:“是嵩山派的两个家伙,一
个叫甚么‘白头仙翁’卜沉,一个叫‘秃鹰’沙天江。”岳灵
珊道:“这姓卜姓沙的两个家伙,是谁杀的?”令狐冲道:“是
我。”岳灵珊道:“那件袈裟,又是谁拿了?”令狐冲道:“是
我。”岳灵珊道:“那么拿来!”
令狐冲道:“我受伤晕倒,蒙师……师……蒙你母亲所救。
此后这件袈裟,便不在我身上。”岳灵珊仰起头来,打个哈哈,
声音中却无半分笑意,说道:“依你说来,倒是我娘吞没了?
这等卑鄙无耻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令狐冲道:“我决没说
是你母亲吞没。老天在上,令狐冲心中,可没半分对你母亲
不敬之意。我只是说……只是说……”岳灵珊道:“甚么?”令
狐冲道:“你母亲见到这件袈裟,得知是林家之物,自然交给
了林师弟。”
岳灵珊冷冷的道:“我娘怎会来搜你身上之物?就算要交
还林师弟,是你拚命夺来的物事,哼哼,你醒过来后,自己
不会交还么?怎会不让你做这个人情?”
令狐冲心道:“此言有理。难道这袈裟又给人偷去了?”心
中一急,背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说道:“既是如此,其中必






有别情。”将衣衫抖了抖,说道:“我全身衣物,俱在此处,你
如不信,尽可搜搜。”
岳灵珊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你这人精灵古怪,拿了人
家的物事,难道会藏在自己身上?再说,你手下这许多尼姑
和尚、不三不四的女人,哪一个不会代你收藏?”
岳灵珊如此审犯人般对付令狐冲,恒山派群弟子早已俱
都忿忿不平,待听她如此说,登时有几人齐声叫了出来:“胡
说八道!”“甚么叫做不三不四的女人!”“这里有甚么和尚了?”
“你自己才不三不四!”
岳灵珊手持剑柄,大声道:“你们是佛门弟子,纠缠着一
个大男人,跟他日夜不离,那还不是不三不四?呸!好不要
脸!”
恒山群弟子大怒,刷刷刷之声不绝,七八人都拔出了长
剑。
岳灵珊一按剑上簧扣,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叫道:“你
们要倚多为胜,杀人灭口,尽管上来!岳姑娘怕了你们,也
不是华山门下弟子了!”
令狐冲左手一挥,止住恒山群弟子,叹道:“你始终见疑,
我也无法可想。劳德诺呢?你怎不去问问他?他既会偷《紫
霞秘笈》,说不定这件袈裟也是给他偷去了?”岳灵珊大声道:
“你要我去问劳德诺是不是?”令狐冲奇道:“正是!”岳灵珊
喝道:“好,那你上来取我性命便是!你精通林家的辟邪剑法,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令狐冲来道:“我……我怎会伤你?”
岳灵珊道:“你要我去问劳德诺,你不杀了我,我怎能去阴世
见着他?”






令狐冲又惊又喜,说道:“劳德诺他……他给师……师
……给你爹爹杀了?”他知劳德诺带艺投师,华山门下除了自
己之外,要数他武功最强,若非岳不群亲自动手,旁人也除
不了他。此人害死陆大有,自己恨之入骨,听说已死,实是
一件大喜事。
岳灵珊冷笑道:“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你杀了劳德诺,
又为何不认?”令狐冲奇道:“你说是我杀的?倘若真是我杀
的,却何必不认?此人害死六师弟,早就死有余辜,我恨不
得亲手杀了他。”
岳灵珊大声道:“那你为甚么又害死八师哥?他可没得罪
你啊,你……你好狠心!”
令狐冲更是大吃一惊,颤声道:“八师弟跟我向来很好,
我……我怎会杀他?”岳灵珊道:“你……你自从跟魔教妖人
勾结之后,行为反常,谁又知道你为甚么……为甚么要杀八
师哥,你……你……”说到这里,不禁垂下泪来。令狐冲踏
上一步,说道:“小师妹,你可别胡乱猜想。八师弟他年纪轻
轻,和人无冤无仇,别说是我,谁都不会忍心加害于他。”岳
灵珊柳眉突然上竖,厉声道:“那你又为甚么忍心杀害小林
子?”
令狐冲大惊失色,道:“林师弟……他……他也死了?”岳
灵珊道:“现下是还没死,你一剑没砍死他,可是……可是谁
也不知他……他……能不能好。”说到这里,呜咽起来。令狐
冲舒了口气,问道:“他受伤很重,是吗?他自然知道是谁砍
他的。他怎么说?”岳灵珊道:“世上又有谁像你这般狡猾?你
在他背后砍他,他……他背后又没生眼睛。”






令狐冲心头酸苦,气不可遏,拔出腰间长剑,一提内力,
运动于臂,呼的一声,掷了出去。那剑平平飞出,削向一株
径长尺许的大乌桕树,剑刃拦腰而过,将那大树居中截断。半
截大树摇摇晃晃的摔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地下飞沙走石,
尘土四溅。
岳灵珊见到这等威势,情不自禁的勒马退了两步,说道:
“怎么?你学会了魔教妖法,武功厉害,在我面前显威风么?”
令狐冲摇头道:“我如要杀林师弟,不用在他背后动手,
更不会一剑砍他不死。”
岳灵珊道:“谁知道你心中打甚么鬼主意了?哼,定然是
八师哥见到你的恶行,你这才杀他灭口,还将他面目剁得稀
烂,便如你对付二……劳德诺一般。”
令狐冲沉住了气,情知这中间定有一件自己眼下猜想不
透的大阴谋,问道:“劳德诺的面目,也给人剁得稀烂了?”岳
灵珊道:“是你亲手干下的好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却来问我!”
令狐冲道:“华山派门下,更有何人受到损伤?”岳灵珊道:
“你杀了两个,伤了一个,这还不够么?”
令狐冲听她这般说,知道华山派中并无旁人受到伤害,心
下略宽,寻思:“这是谁下的毒手?”突然之间心中一凉,想
起任我行在杭州孤山梅庄所说的话来,他说自己倘若不允加
入魔教,便要将华山派尽数屠灭,莫非他已来到福州,起始
向华山派下手?急道:“你……你快快回去,禀告你爹爹、妈
妈,恐怕……恐怕是魔教的大魔头来对华山派痛下毒手了。”
岳灵珊扁了扁嘴,冷笑道:“不错,确是魔教的大魔头在
对我华山派痛下毒手。不过这个大魔头,以前却是华山派的。






这才叫做养虎贻患,恩将仇报!”
令狐冲只有苦笑,心想:“我答应去龙泉相救定闲、定逸
两位师太,可是我师父、师娘他们又面临大难,这可如何是
好?倘若真是任我行施虐,我自然也决不是他敌手,但恩师、
师娘有难,纵然我赶去徒然送死,无济于事,也当和他们同
生共死。事有轻重,情有亲疏,恒山派的事,只好让他们自
己先行料理了。要是能阻挡了任我行,当再赶去龙泉赴援。”
他心意已决,说道:“今日自离福州之后,我跟恒山派的这些
师姊们一直在一起,怎么分身去杀八师弟、劳德诺?你不妨
问问她们。”
岳灵珊道:“哼,我问她们?她们跟你同流合污,难道不
会跟你圆谎么?”
恒山众弟子一听,又有七八个叫嚷起来。几个出家人言
语还算客气,那些俗家弟子却骂得甚是尖刻。
岳灵珊勒马退开几步,说道:“令狐冲,小林子受伤极重,
昏迷之中仍是挂念剑谱,你如还有半点人性,便该将剑谱还
了给他。否则……否则……”令狐冲道:“你瞧我真是如此卑
鄙无耻之人么?”岳灵珊怒道:“你若不卑鄙无耻,天下再没
卑鄙无耻之人了!”
仪琳在旁听着二人对答之言,心中十分激动,这时再也
忍不住,说道:“岳姑娘,令狐大哥对你好得很。他心中对你
实在是真心诚意,你为甚么这样凶的骂他?”岳灵珊冷笑道:
“他对我好不好,你是出家人,又怎么知道了?”仪琳突然感
到一阵骄傲,只觉得令狐冲受人冤枉诬蔑,自己纵然百死,也
要为他辩白,至于佛门中的清规戒律,日后师父如何责备,一






时全都置之脑后,当即朗声说道:“是令狐大哥亲口跟我说
的。”岳灵珊道:“哼,他连这种事也对你说。他……他就想
对我好,这才出手加害林师弟。”
令狐冲叹了口气,说道:“仪琳师妹,不用多说了。贵派
的天香断续胶和白云熊胆丸治伤大有灵效,请你给一点我师
……给一点岳姑娘,让她带去救人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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