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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笑傲江湖-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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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在江湖上太过张扬,恐怕前辈们瞧他不起,倒是在下
素来不在外走动,说不定还不怎么惹厌。哈哈,哈哈。”
丁施二人听他既捧江南四友,又大大的捧了自己二人,也
是甚为高兴,陪他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见这秃头胖子虽然面
目可憎,但言谈举止,颇具器度,确然不是寻常人物,他既
是左冷禅的师叔,武功自必不低,心下也多了几分敬意。
施令威心下已决定代他传报,转头向令狐冲道:“这一位
是华山派门下?”
向问天抢着道:“这一位风兄弟,是当今华山掌门岳不群
的师叔。”
令狐冲听他信口胡言,早已猜到他要给自己捏造一个名






字和身分,却决计料不到他竟说自己是师父的师叔。令狐冲
虽然诸事满不在乎,但要他冒认是恩师的长辈,究竟心中不
安,忍不住身子一震,幸好他脸上涂了厚厚的黄粉,震惊之
情丝毫不露。
丁坚和施令威相互瞧了一眼,心下均有些起疑:“这人真
实年纪虽瞧不出来,多半未过四十,怎能是岳不群的师叔?”
向问天虽已将令狐冲的面貌扮得大为苍老,但毕竟难以
使他变成一个老者,倘若强加化装,难免露出马脚,当即接
口道:“这位风兄弟年纪比岳不群还小了几岁,却是风清扬风
师兄独门剑法的唯一传人,剑术之精,华山派中少有人能及。”
令狐冲又是大吃一惊:“向大哥怎地知道我是风太师叔的
传人?”随即省悟:“风太师叔剑法如此了得,当年必定威震
江湖。向大哥见识不凡,见了我的剑法后自能推想得到。方
生大师即看得出,向大哥自也看得出。”
丁坚“啊”的一声,他是使剑的名家,听得令狐冲精于
剑法,忍不住技痒,可是见这人满脸黄肿,形貌猥琐,实不
像是个精擅剑法之人,问道:“不知二位大名如何称呼。”
向问天道:“在下姓童,名叫童化金。这位风兄弟,大名
是上二下中。”
丁施二人都拱了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向问天暗暗好笑,自己叫“童化金”,便是“铜化金”之
意,以铜化金,自然是假货了,这“二中”二字却是将
“冲”字拆开来的。武林中并没这样两个人,他二个居然说
“久仰,久仰”,不知从何“仰”起?更不用说“久仰”了。
丁坚说道:“两位请进厅上用茶,待在下去禀告敝上,见






与不见,却是难言。”向问天笑道:“两位和江南四友名虽主
仆,情若兄弟。四位前辈可不会不给丁施二兄的面子。”丁坚
微微一笑,让在一旁。向问天便即迈步入内,令狐冲跟了进
去。
走过一个大天井,天井左右各植一棵老梅,枝干如铁,极
是苍劲。来到大厅,施令威请二人就座,自己站着相陪,丁
坚进内禀报。
向问天见施令威站着,自己踞坐,未免对他不敬,但他
在梅庄身为仆役,却不能请他也坐,说道:“风兄弟,你瞧这
一幅画,虽只寥寥数笔,气势可着实不凡。”一面说,一面站
起身来,走到悬在厅中的那幅大中堂之前。”
令狐冲和他同行多日,知他虽十分聪明机智,于文墨书
画却并不擅长,这时忽然赞起画来,自是另有深意,当即应
了一声,走到画前。见画中所绘是一个仙人的背面,墨意淋
漓,笔力雄健,令狐冲虽不懂画,却也知确是力作,又见画
上题款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八字,笔法森严,一笔笔便
如长剑的刺划。令狐冲看了一会,说道:“童兄,我一见画上
这个‘醉’字,便十分喜欢。这字中画中,更似乎蕴藏着一
套极高明的剑术。”他见到这八字的笔法,以及画中仙人的手
势衣折,想到了思过崖后洞石壁上所刻的剑法。
向问天尚未答话,施令威在他二人身后说道:“这位风爷
果然是剑术名家。我家四庄主丹青生说道:那日他大醉后绘
此一画,无意中将剑法蕴蓄于内,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酒
醒之后再也绘不出来了。风爷居然能从此画中看出剑意,四
庄主定当引为知己。我进去告知。”说着喜孜孜的走了进去。






向问天咳嗽一声,说道:“风兄弟,原来你懂得书画。”令
狐冲道:“我甚么也不懂,胡诌几句,碰巧撞中。这位丹青生
倘若和我谈书论画,可要我大大出丑了。”
忽听得门外一人大声道:“他从我画中看出了剑法?这人
的眼光可了不起啊。”叫嚷声中,走进一个人来,髯长及腹,
左手拿着一只酒杯,脸上醺醺然大有醉意。
施令威跟在其后,说道:“这两位是嵩山派童爷,华山派
风爷。这位是梅庄四庄主丹青生。四庄主,这位风爷一见庄
主的泼墨笔法,便说其中含有一套高明剑术。”
那四庄主丹青生斜着一双醉眼,向令狐冲端相一会,问
道:“你懂得画?会使剑?”这两句话问得甚是无礼。
令狐冲见他手中拿的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杯,又闻到
杯中所盛是梨花酒,猛地里想起祖千秋在黄河舟中所说的话
来,说道:“白乐天杭州喜望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
沽酒趁梨花。’饮梨花酒当用翡翠杯,四庄主果然是喝酒的大
行家。”他没读过多少书,甚么诗词歌赋,全然不懂,但生性
聪明,于别人说过的话,却有过耳不忘之才,这时竟将祖千
秋的话搬了过来。
丹青生一听,双眼睁得大大的,突然一把抱住令狐冲,大
叫:“啊哈,好朋友到了。来来来,咱们喝他三百杯去。风兄
弟,老夫好酒、好画、好剑,人称三绝。三绝之中,以酒为
首,丹青次之,剑道居末。”
令狐冲大喜,心想:“丹青我是一窍不通,我是来求医治
伤,终不成跟人家比剑动手。这喝酒吗,却是求之不得。”当
即跟着丹青生向内进走去,向问天和施令威跟随在后。穿过






一道回廊,来到西首一间房中。门帷掀开,便是一阵扑鼻酒
香。
令狐冲自幼嗜酒,只是师父、师娘没给他多少钱零花,自
来有酒便喝,也不容他辨选好恶,自从在洛阳听绿竹翁细论
酒道,又得他示以各种各样美酒,一来天性相投,二来得了
名师指点,此后便赏鉴甚精,一闻到这酒香,便道:“好啊,
这儿有三锅头的陈年汾酒。唔,这百草酒只怕已有七十五年,
那猴儿酒更是难得。”他闻到猴儿酒的酒香,登时想起六师弟
陆大有来,忍不住心中一酸。
丹青生拊掌大笑,叫道:“妙极,妙极!风兄弟一进我酒
室,便将我所藏三种最佳名酿报了出来,当真是大名家,了
不起!了不起!”
令狐冲见室中琳琅满目,到处都是酒坛、酒瓶、酒葫芦、
酒杯,说道:“前辈所藏,岂止名酿三种而已。这绍兴女儿红
固是极品,这西域吐鲁番的葡萄酒,四蒸四酿,在当世也是
首屈一指的了。”丹青生又惊又喜,问道:“我这吐鲁番四蒸
四酿葡萄酒密封于木桶之中,老弟怎地也嗅得出来?”令狐冲
微笑道:“这等好酒,即使是藏于地下数丈的地窖之中,也掩
不住它的酒香。”
丹青生叫道:“来来来,咱们便来喝这四蒸四酿葡萄酒。”
将屋角落中一只大木桶搬了出来。那木桶已然旧得发黑,上
面弯弯曲曲的写着许多西域文字,木塞上用火漆封住,火漆
上盖了印,显得极为郑重。丹青生握住木塞,轻轻拔开,登
时满室酒香。
施令威向来滴酒不沾唇,闻到这股浓烈的酒气,不禁便






有醺醺之意。
丹青生挥手笑道:“你出去,你出去,可别醉倒了你。”将
三只酒杯并排放了,抱起酒桶往杯中斟去。那酒殷红如血,酒
高于杯缘,却不溢出半点。令狐冲心中喝一声彩:“此人武功
了得,抱住这百来斤的大木桶向小小酒杯中倒酒,居然齐口
而止,实是难能。”
丹青生将木桶挟在胁下,左手举杯,道:“请,请!”双
目凝视令狐冲的脸色,瞧他尝酒之后的神情。令狐冲举杯喝
了半杯,大声辨味,只是他脸上涂了厚粉,瞧上去一片漠然,
似乎不甚喜欢。丹青生神色惴惴,似乎生怕这位酒中行家觉
得他这桶酒平平无奇。
令狐冲闭目半晌,睁开眼来,说道:“奇怪,奇怪!”丹
青生问道:“甚么奇怪?”令狐冲道:“此事难以索解,晚辈可
当真不明白了。”丹青生眼中闪动着十分喜悦的光芒,道:
“你问的是……”令狐冲道:“这酒晚辈生平只在洛阳城中喝
过一次,虽然醇美之极,酒中却有微微的酸味。据一位酒国
前辈言道,那是由于运来之时沿途颠动之故。这四蒸四酿的
吐鲁番葡萄酒,多搬一次,便减色一次。从吐鲁番来到杭州,
不知有几万里路,可是前辈此酒,竟然绝无酸味,这个
……”
丹青生哈哈大笑,得意之极,说道:“这是我的不传之秘。
我是用三招剑法向西域剑豪莫花尔彻换来的秘诀,你想不想
知道?”
令狐冲摇头道:“晚辈得尝此酒,已是心满意足,前辈这
秘诀,却不敢多问了。”






丹青生道:“喝酒,喝酒。”又倒了三杯,他见令狐冲不
问这秘诀,不禁心痒难搔,说道:“其实这秘诀说出来不值一
文,可说毫不希奇。”令狐冲知道自己越不想听,他越是要说,
忙摇手道:“前辈千万别说,你这三招剑招,定然非同小可。
以如此重大代价换来的秘诀,晚辈轻轻易易的便学了去,于
心何安?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丹青生道:“你陪我喝酒,
说得出此酒的来历,便是大大的功劳了。这秘诀你非听不可。”
令狐冲道:“晚辈蒙前辈接见,又赐以极品美酒,已是感
激之至,怎可……”丹青生道:“我愿意说,你就听好了。”向
问天劝道:“四庄主一番美意,风兄弟不用推辞了。”
丹青生道:“对,对!”笑咪咪的道:“我再考你一考,你
可知这酒已有多少年份?”
令狐冲将杯中酒喝干,辨味多时,说道:“这酒另有一个
怪处,似乎已有一百二十年,又似只有十二三年。新中有陈,
陈中有新,比之寻常百年以上的美酒,另有一股风味。”
向问天眉头微蹙,心道:“这一下可献丑了。一百二十年
和十二三年相差百年以上,怎可相提并论。”他生怕丹青生听
了不愉,却见这老儿哈哈大笑,一部大胡子吹得笔直,笑道:
“好兄弟,果然厉害。我这秘诀便在于此。我跟你说,那西域
剑豪莫花尔彻送了我十桶三蒸三酿的一百二十年吐鲁番美
酒,用五匹大宛良马驮到杭州来,然后我依法再加一蒸一酿,
十桶美酒,酿成一桶。屈指算来,正是十二年半以前之事。这
美酒历关山万里而不酸,酒味陈中有新,新中有陈,便在于
此。”
向问天和令狐冲一齐鼓掌,道:“原来如此。”令狐冲道:






“能酿成这等好酒,便是以十招剑法去换,也是值得。前辈只
用三招去换,那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丹青生更是喜欢,说道:“老弟真是我的知己。当日大哥、
三哥都埋怨我以剑招换酒,令我中原绝招传入了西域。二哥
虽然笑而不言,心中恐怕也是不以为然。只有老弟才明白我
是占了大便宜,咱们再喝一杯。”他见向问天显然不懂酒道,
对之便不加理睬。
令狐冲又喝了一杯,说道:“四庄主,此酒另有一个喝法,
可惜眼下无法办到。”丹青生忙问:“怎么个喝法?为甚么办
不到?”令狐冲道:“吐鲁番是天下最热之地,听说当年玄奘
大师到天竺取经,途经火焰山,便是吐鲁番了。”丹青生道:
“是啊,那地方当真热得可以。一到夏天,整日浸在冷水桶中,
还是难熬,到得冬天,却又奇寒彻骨。正因如此,所产葡萄
才与众不同。”令狐冲道:“晚辈在洛阳城中喝此酒之时,天
时尚寒,那位酒国前辈拿了一大块冰来,将酒杯放于冰上。这
美酒一经冰镇,另有一番滋味。此刻正当初夏,这冰镇美酒
的奇味,便品尝不到了。”
丹青生道:“我在西域之时,不巧也正是夏天,那莫花尔
彻也说过冰镇美酒的妙处。老弟,那容易,你就在我这里住
上大半年,到得冬天,咱们同来品尝。”他顿了一顿,皱眉道:
“只是要人等上这许多时候,实是心焦。”
向问天道:“可惜江南一带,并无练‘寒冰掌’、‘阴风
爪’一类纯阴功夫的人物,否则……”他一言未毕,丹青生
喜叫:“有了,有了!”说着放下酒桶,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令狐冲朝向问天瞧去,满腹疑窦。向问天含笑不语。






过不多时,丹青生拉了一个极高极瘦的黑衣老者进来,说
道:“二哥,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你帮帮忙。”令狐冲见这人眉
清目秀,只是脸色泛白,似乎是一具僵尸模样,令人一见之
下,心中便感到一阵凉意。丹青生给二人引见了,原来这老
者是梅庄二庄主黑白子,他头发极黑而皮肤极白,果然是黑
白分明。黑白子冷冷的道:“帮甚么忙?”丹青生道:“请你露
一手化水成冰的功夫,给我这两位好朋友瞧瞧。”
黑白子翻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怪眼,冷冷的道:“雕虫小技,
何足挂齿?没的让大行家笑话。”丹青生道:“二哥,不瞒你
说,这位风兄弟说道,吐鲁番葡萄酒以冰镇之,饮来别有奇
趣。这大热天却到哪里找冰去?”黑白子道:“这酒香醇之极,
何必更用冰镇?”
令狐冲道:“吐鲁番是酷热之地……”丹青生道:“是啊,
热得紧!”令狐冲道:“当地所产的葡萄虽佳,却不免有些暑
气。”丹青生道:“是啊,那是理所当然。”令狐冲道:“这暑
气带入了酒中,过得百年,虽已大减,但微微一股辛辣之意,
终究难免。”丹青生道:“是极,是极!老弟不说,我还道是
我蒸酒之时火头太旺,可错怪了那个御厨了。”令狐冲问道:
“甚么御厨?”丹青生笑道:“我只怕蒸酒时火候不对,糟蹋了
这十桶美酒,特地到北京皇宫之中,将皇帝老儿的御厨抓了
来生火蒸酒。”
黑白子摇头道:“当真是小题大做。”
向问天道:“原来如此。若是寻常的英雄侠士,喝这酒时
多一些辛辣之气,原亦不妨。但二庄主、四庄主隐居于这风
景秀丽的西湖边上,何等清高,和武林中的粗人大不相同。这






酒一经冰镇,去其火气,便和二位高人的身分相配了。好比
下棋,力斗搏杀,那是第九流的棋品,一二品的高棋却是入
神坐照……”
黑白子怪眼一翻,抓住他肩头,急问:“你也会下棋?”向
问天道:“在下生平最喜下棋,只可惜棋力不高,于是走遍大
江南北、黄河上下,访寻棋谱。三十年来,古往今来的名局,
胸中倒记得不少。”黑白子忙问:“记得哪些名局?”向问天道:
“比如王质在烂柯山遇仙所见的棋局,刘仲甫在骊山遇仙对弈
的棋局,王积薪遇狐仙婆媳的对局……”
他话未说完,黑白子已连连摇头,道:“这些神话,焉能
信得?更哪里真有棋谱了?”说着松手放开了他肩头。
向问天道:“在下初时也道这是好事之徒编造的故事,但
二十五年前见到了刘仲甫和骊山仙姥的对弈图谱,着着精警,
实非常人所能,这才死心塌地,相信确非虚言。前辈与此道
也有所好吗?”
丹青生哈哈大笑,一部大胡子又直飘起来。向问天问道:
“前辈如何发笑?”丹青生道:“你问我二哥喜不喜欢下棋?哈
哈哈,我二哥道号黑白子,你说他喜不喜欢下棋?二哥之爱
棋,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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