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 作者:陈寿注释:裴松之-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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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历年如此?”根答曰:“周旋人间,非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亲知,故不为也。”迁济阴太守,以德让为政,风移俗改。年七十八以寿终,棺不加漆,敛以时服。长吏下车,常先诣安、根墓致祠。
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许。袭逃还乡里,太祖以为西鄂长。县滨南境,寇贼纵横。时长吏皆敛民保城郭,不得农业。野荒民困,仓庾空虚。袭自知恩结於民,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业,留丁强备守,吏民欢悦。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与之要誓。其亲戚在外欲自营护者,恣听遣出;皆叩头原致死。於是身执矢石,率与戮力。吏民感恩,咸为用命。临陈斩数百级,而袭众死者三十余人,其余十八人尽被创,贼得入城。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死丧略尽,而无反背者。遂收散民,徙至摩陂营,吏民慕而从之如归。㈠
㈠九州春秋曰:建安六年,刘表攻西鄂,西鄂长杜子绪帅县男女婴城而守。时南阳功曹柏孝长亦在城中,闻兵攻声,恐惧,入室闭户,牵被覆头。相攻半日,稍敢出面。其明,侧立而听。二日,往出户问消息。至四五日,乃更负楯亲斗,语子绪曰:“勇可习也。”
司隶锺繇表拜议郎参军事。荀彧又荐袭,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魏国既建,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并用。粲强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骖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袭尝独见,至于夜半。粲性躁竞,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尽邪?卿昼侍可矣,悒悒於此,欲兼之乎!”后袭领丞相长史,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太祖还,拜袭驸马都尉,留督汉中军事。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鄴者,八万余口。夏侯渊为刘备所没,军丧元帅,将士失色。袭与张郃、郭淮纠摄诸军事,权宜以郃为督,以一众心,三军遂定。太祖东还,当选留府长史,镇守长安,主者所选多不当,太祖令曰:“释骐骥而不乘,焉皇皇而更索?”遂以袭为留府长史,驻关中。
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太祖大怒,先欲伐之。群臣多谏:“可招怀攸,共讨强敌。”太祖横刀於膝,作色不听。袭入欲谏,太祖逆谓之曰:“吾计以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之,何待下之不阐乎?”太祖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太祖曰:“凡人也。”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臣闻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锺不以莛撞起音,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太祖曰:“善。”遂厚抚攸,攸即归服。时夏侯尚暱於太子,情好至密。袭谓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闻太祖。文帝初甚不悦,后乃追思。语在尚传。其柔而不犯,皆此类也。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及践阼,为督军粮御史,封武平亭侯,更为督军粮执法,入为尚书。明帝即位,进封平阳乡侯。诸葛亮出秦川,大将军曹真督诸军拒亮,徙袭为大将军军师,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真薨,司马宣王代之,袭复为军师,增邑三百,并前五百五十户。以疾徵还,拜太中大夫。薨,追赠少府,谥曰定侯。子会嗣。
赵俨字伯然,颍川阳翟人也。避乱荆州,与杜袭、繁钦通财同计,合为一家。太祖始迎献帝都许,俨谓钦曰:“曹镇东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建安二年,年二十七,遂扶持老弱诣太祖,太祖以俨为朗陵长。县多豪猾,无所畏忌。俨取其尤甚者,收缚案验,皆得死罪。俨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恩并著。时袁绍举兵南侵,遣使招诱豫州诸郡,诸郡多受其命。惟阳安郡不动,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俨见通曰:“方今天下未集,诸郡并叛,怀附者复收其绵绢,小人乐乱,能无遗恨!且远近多虞,不可不详也。”通曰:“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俨曰:“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乃书与荀彧曰:“今阳安郡当送绵绢,道路艰阻,必致寇害。百姓困穷,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之机也。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微善必赏,则为义者劝。善为国者,藏之於民。以为国家宜垂慰抚,所敛绵绢,皆俾还之。”彧报曰:“辄白曹公,公文下郡,绵绢悉以还民。”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入为司空掾属主簿。㈠时于禁屯颍阴,乐进屯阳翟,张辽屯长社,诸将任气,多共不协;使俨并参三军,每事训喻,遂相亲睦。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复为丞相主簿,迁扶风太守。太祖徙出故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俨为关中护军,尽统诸军。羌虏数来寇害,俨率署等追到新平,大破之。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俨复率署等攻之,贼即破灭。
㈠魏略曰:太祖北拒袁绍,时远近无不私遗笺记,通意於绍者。俨与领阳安太守李通同治,通亦欲遣使。俨为陈绍必败意,通乃止。及绍破走,太祖使人搜阅绍记室,惟不见通书疏,阴知俨必为之计,乃曰:“此必赵伯然也。”臣松之案魏武纪:破绍后,得许下军中人书,皆焚之。若故使人搜阅,知其有无,则非所以安人情也。疑此语为不然。
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署督送之。行者卒与室家别,皆有忧色。署发后一日,俨虑其有变,乃自追至斜谷口,人人慰劳,又深戒署。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署军复前四十里,兵果叛乱,未知署吉凶。而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与叛者同部曲,或婚姻,得此问,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俨欲还,既等以为“今本营党已扰乱,一身赴之无益,可须定问”。俨曰:“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要当闻行者变,乃发之。又有欲善不能自定,宜及犹豫,促抚宁之。且为之元帅,既不能安辑,身受祸难,命也。”遂去。行三十里止,放马息,尽呼所从人,喻以成败,慰励恳切。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郡县所收送,皆放遣,乃即相率还降。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太祖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当须到乃发遣,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喻。俨谓诸将曰:“旧兵既少,东兵未到,是以诸营图为邪谋。若或成变,为难不测。因其狐疑,当令早决。”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案累重,立差别之。留者意定,与俨同心。其当去者亦不敢动,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千人,分布罗落之。东兵寻至,乃复胁喻,并徙千人,令相及共东,凡所全致二万余口。㈠
㈠孙盛曰:盛闻为国以礼,民非信不立。周成不弃桐叶之言,晋文不违伐原之誓,故能隆刑措之道,建一匡之功。俨既诈留千人,使效心力,始虽权也。宜以信终。兵威既集,而又逼徙。信义丧矣,何以临民?
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於樊。俨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迁)〔与〕平寇将军徐晃俱前。既到,羽围仁遂坚,余救兵未到。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呵责晃促救。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適所以弊内外耳。当今不若前军偪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军当之。”诸将皆喜,便作地道,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北军亦至,并势大战。羽军既退,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而孙权袭取羽辎重,羽闻之,即走南还。仁会诸将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必可追禽也。”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今羽已孤迸,更宜存之以为权害。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於彼,将生患於我矣。王必以此为深虑。”仁乃解严。太祖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文帝即王位,为侍中。顷之,拜驸马都尉,领河东太守,典农中郎将。黄初三年,赐爵关内侯。孙权寇边,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徵俨为军师。权众退,军还,封宜土亭侯,转为度支中郎将,迁尚书。从征吴,到广陵,复留为征东军师。明帝即位,进封都乡侯,邑六百户,监荆州诸军事,假节。会疾,不行,复为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转大司马军师,入为大司农。齐王即位,以俨监雍、凉诸军事,假节,转征蜀将军,又迁征西将军,都督雍、凉。正始四年,老疾求还,徵为骠骑将军,㈠迁司空。薨,谥曰穆侯。子亭嗣。初,俨与同郡辛毗、陈群、杜袭并知名,号曰辛、陈、杜、赵云。
㈠魏略曰:旧故四征有官厨财籍,迁转之际,无不因缘。而俨叉手上车,发到霸上,忘持其常所服药。雍州闻之,乃追送杂药材数箱,俨笑曰:“人言语殊不易,我偶问所服药耳,何用是为邪?”遂不取。
裴潜字文行,河东闻喜人也。㈠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潜私谓所亲王粲、司马芝曰:“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遂南適长沙。太祖定荆州,以潜参丞相军事,出历三县令,入为仓曹属。太祖问潜曰:“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卿以备才略何如?”潜曰:“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
㈠魏略曰:潜世为著姓。父茂,仕灵帝时,历县令、郡守、尚书。建安初,以奉使率导关中诸将讨李傕有功,封列侯。潜少不脩细行,由此为父所不礼。
时代郡大乱,以潜为代郡太守。乌丸王及其大人,凡三人,各自称单于,专制郡事。前太守莫能治正,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潜辞曰:“代郡户口殷众,士马控弦,动有万数。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内不自安。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宜以计谋图之,不可以兵威迫也。”遂单车之郡。单于惊喜。潜抚之以静。单于以下脱帽稽颡,悉还前后所掠妇女、器械、财物。潜案诛郡中大吏与单于为表里者郝温、郭端等十余人,北边大震,百姓归心。在代三年,还为丞相理曹掾,太祖褒称治代之功,潜曰:“潜於百姓虽宽,於诸胡为峻。今计者必以潜为理过严,而事加宽惠;彼素骄恣,过宽必弛,既弛又将摄之以法,此讼争所由生也。以势料之,代必复叛。”於是太祖深悔还潜之速。后数十日,三单于反问至,乃遣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征之。
潜出为沛国相,迁兗州刺史。太祖次摩陂,叹其军陈齐整,特加赏赐。文帝践阼,入为散骑常侍。出为魏郡、颍川典农中郎将,奏通贡举,比之郡国,由是农官进仕路泰。迁荆州刺史,赐爵关内侯。明帝即位,入为尚书。出为河南尹,转太尉军师、大司农,封清阳亭侯,邑二百户。入为尚书令,奏正分职,料简名实,出事使断官府者百五十余条。丧父去官,拜光禄大夫。正始五年薨,追赠太常,谥曰贞侯。㈠子秀嗣。遗令俭葬,墓中惟置一坐,瓦器数枚,其余一无所设。秀,咸熙中为尚书仆射。㈡
㈠魏略曰:时远近皆云当为公,会病亡。始潜自感所生微贱,无舅氏,又为父所不礼,即折节仕进,虽多所更历,清省恪然。每之官,不将妻子。妻子贫乏,织藜芘以自供。又潜为兗州时,尝作一胡床,及其去也,留以挂柱。又以父在京师,出入薄□车;群弟之田庐,常步行;家人小大或并日而食;其家教上下相奉,事有似於石奋。其履检校度,自魏兴少能及者。潜为人材博,有雅(要)容,然但如此而已,终无所推进,故世归其絜而不宗其余。
㈡文章叙录曰:秀字季彦。弘通博济,八岁能属文,遂知名。大将军曹爽辟。丧父服终,推财与兄弟。年二十五,迁黄门侍郎。爽诛,以故吏免。迁卫国相,累迁散骑常侍、尚书仆射令、光禄大夫。咸熙中,晋文王始建五等,命秀典为制度,封广川侯。晋室受禅,进左光禄大夫,改封钜鹿公,迁司空。著易及乐论,又画地域图十八篇,传行於世。盟会图及典治官制皆未成。年四十八,泰始七年薨,谥元公,配食宗庙。少子頠,字逸民,袭封。
荀绰冀州记曰:頠为人弘雅有远识,博学稽古,履行高整,自少知名。历位太子中庶子、侍中尚书。元康末,为尚书左仆射。赵王伦以其望重,畏而恶之,知其不与贾氏同心,犹被枉害。
臣松之案陆机惠帝起居注称“頠雅有远量,当朝名士也”,又曰“民之望也”。頠理具渊博,赡於论难,著崇有、贵无二论,以矫虚诞之弊,文辞精富,为世名论。子嵩,字道文。荀绰称嵩有父祖风。为中书郎,早卒。頠从父弟邈,字景声,有隽才,为太傅司马越从事中郎,假节监中外营诸军事。潜少弟徽,字文季,冀州刺史。有高才远度,善言玄妙。事见荀粲、傅嘏、王弼、管辂诸传。
徽长子黎,字伯宗,一名演,游击将军。次康,字仲豫,太子左卫率。次楷,字叔则,侍中中书令、光禄大夫、开府。次绰,字季舒,黄门侍郎,早卒,追赠长水校尉。康、楷、绰皆为名士,而楷才望最重。
晋诸公赞曰:康有弘量,绰以明达为称,楷少与琅邪王戎俱为掾发名,锺会致之大将军司马文王曰:“裴楷清通,王戎简要。”文王即辟为掾,进历显位。谢鲲为乐广传,称楷隽朗有识具,当时独步。黎子苞,秦州刺史。康子纯,黄门侍郎。次盾,徐州刺史。次郃,有器望。晋元帝为安东将军,郃为长史,侍中王旷与司马越书曰:“裴郃在此,虽不治事,然识量弘淹,此下人士大敬附之。”次廓,中垒将军。楷子瓚,中书郎。次宪,豫州刺史。绰子遐,太傅主簿。瓚、遐并有盛名,早卒。
晋诸公赞称宪有清识。
魏略列传以徐福、严幹、李义、张既、游楚、梁习、赵俨、裴潜、韩宣、黄朗十人共卷,其既、习、俨、潜四人自有传,徐福事在诸葛亮传,游楚事在张既传。余韩等四人载之於后。
严幹字公仲,李义字孝懿,皆冯翊东县人也。冯翊东县旧无冠族,故二人并单家,其器性皆重厚。当中平末,同年二十余,幹好击剑,义好办护丧事。冯翊甲族桓、田、吉、郭及故侍中郑文信等,颇以其各有器实,共纪识之。会三辅乱,人多流宕,而幹、义不去,与诸知故相浮沈,采樵自活。逮建安初,关中始开。诏分冯翊西数县为左内史郡,治高陵;以东数县为本郡,治临晋。义於县分当西属,义谓幹曰:“西县兒曹,不可与争坐席,今当共作方床耳。”遂相附结,皆仕东郡为右职。司隶辟幹,不至。岁终,郡举幹孝廉,义上计掾。义留京师,为平陵令,迁冗从仆射,遂历显职。逮魏封十郡,请义以为军祭酒,又为魏尚书左仆射。及文帝即位,拜谏议大夫、执金吾卫尉,卒官。义子丰,字宣国,见夏侯玄传。幹以孝廉拜蒲阪令,病,去官。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