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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16_旧唐书-第3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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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国强兵,劝农积货,疏利害十八条。诏下其奏,令公卿议。处厚抗论不可,以平叔条奏不周,经虑未尽,以为利者返害,为简者至烦,乃取其条目尤不可者,发十难以诘之。时平叔倾巧有恩,自谓言无不允。及处厚条件驳奏,穆宗称善,令示平叔。平叔词屈无以答,其事遂寝。

  处厚以幼主荒怠,不亲政务,既居纳诲之地,宜有以启导性灵,乃铨择经义雅言,以类相从,为二十卷,谓之《六经法言》,献之。锡以缯帛银器,仍赐金紫。以《宪宗实录》未成,诏处厚与路随兼充史馆修撰。实录未成,许二人分日入内,仍放常参。处厚俄又权兵部侍郎。

  敬宗嗣位,李逢吉用事,素恶李绅,乃构成其罪,祸将不测。处厚与绅皆以孤进,同年进士,心颇伤之,乃上疏曰:

  臣窃闻朋党议论,以李绅贬黜尚轻。臣受恩至深,职备顾问,事关圣德,不合不言。绅先朝奖用,擢在翰林,无过可书,无罪可戮。今群党得志,谗嫉大兴。询于人情,皆甚叹骇。《诗》云:「萋兮菲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又曰:「谗言罔极,交乱四国。」自古帝王,未有远君子近小人而致太平者。古人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李绅是前朝任使,纵有罪愆,犹宜洗衅涤瑕,念旧忘过,以成无改之美。今逢吉门下故吏,遍满朝行,侵毁加诬,何词不有?所贬如此,犹为太轻。盖曾参有投杼之疑,先师有拾尘之戒。伏望陛下断自圣虑,不惑奸邪,则天下幸甚!建中之初,山东向化,只缘宰相朋党,上负朝廷。杨炎为元载复雠,卢杞为刘晏报怨,兵连祸结,天下不平。伏乞圣明,察臣愚恳。

  帝悟其事,绅得减死,贬端州司马。

  处厚正拜兵部侍郎,谢恩于思政殿。时昭愍狂恣,屡出畋游。每月坐朝不三四日。处厚因谢,从容奏曰:「臣有大罪,伏乞面首。」帝曰:「何也?」处厚对曰:「臣前为谏官,不能先朝死谏,纵先圣好畋及色,以至不寿,臣合当诛。然所以不死谏者,亦为陛下此时在春宫,年已十五。今则陛下皇子始一岁矣,臣安得更避死亡之诛?」上深感悟其意,赐锦彩一百匹、银器四事。

  宝历元年四月,群臣上尊号,御殿受册肆赦。李逢吉以李绅之故,所撰赦文但云左降官已经量移者与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盖欲绅不受恩例。处厚上疏曰:「伏见赦文节目中,左降官有不该恩泽者。在宥之体,有所未弘。臣闻物议皆言逢吉恐李绅量移,故有此节。若如此,则应是近年流贬官,因李绅一人皆不得量移。事体至大,岂敢不言?李绅先朝奖任,曾在内廷,自经贬官,未蒙恩宥。古人云:'人君当记人之功,忘人之过。'管仲拘囚,齐桓举为国相;冶长缧绁,仲尼选为密亲。有罪犹宜涤荡,无辜岂可终累?况鸿名大号,册礼重仪,天地百灵之所鉴临,亿兆八纮之所瞻戴。恩泽不广,实非所宜。臣与逢吉素无雠嫌,与李绅本非亲党,所论者全大体,所陈者在至公,伏乞圣慈察臣肝胆。倘蒙允许,仍望宣付宰臣,应近年左降官,并编入赦条,令准旧例,得量移近处。」帝览奏其事,乃追改赦文,绅方沾恩例。处厚为翰林承旨学士,每立视草,惬会圣旨。常奉急命于宣州征鹰鸷及杨、益、两浙索奇文绫锦,皆抗疏不奉命,且引前时赦书为证,帝皆可其奏。

  宝历季年,急变中起。文宗底绥内难,诏命将降,未有所定。处厚闻难奔赴,昌言曰:「《春秋》之法,大义灭亲,内恶必书,以明逆顺。正名讨罪,于义何嫌?安可依违,有所避讳!」遂奉籓教行焉。是夕,诏命制置及践祚礼仪,不暇责所司,皆出于处厚之议。及礼行之后,皆叶旧章。以佐命功,旋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加银青光禄大夫,进爵灵昌郡公。处厚在相位,务在济时,不为身计。中外补授,咸得其宜。

  初,贞元中,宰相齐抗奏减冗员,罢诸州别驾,其在京百司,当入别驾者,多处之朝列。元和以来,两河用兵,偏裨立功者,往往擢在周行。率以储采王官杂补之,皆盛服趋朝,硃紫填拥。久次当进,及受代闲居者,常数十人,趋中书及宰相私第,摩肩候谒,繁于辞语。及处厚秉政,复奏置六雄、十望、十紧、三十四州别驾以处之。而清流不杂,朝政清肃。

  文宗勤于听政,然浮于决断,宰相奏事得请,往往中变。处厚常独论奏曰:「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用为宰相,参议大政。凡有奏请,初蒙听纳,寻易圣怀。若出自宸衷,即示臣等不信;若出于横议,臣等何名鼎司?且裴度元勋宿德,历辅四朝,孜孜竭诚,人望所属,陛下固宜亲重。窦易直良厚,忠事先朝,陛下固当委信。微臣才薄,首蒙陛下擢用,非出他门,言既不从,臣宜先退。」即趋下再拜陈乞。上矍然曰:「何至此耶!卿之志业,朕素自知,登庸作辅,百职斯举。纵朕有所失,安可遽辞,以彰吾薄德?」处厚谢之而去,出延英门,复令召还。谓曰:「凡卿所欲言,并宜启论。」处厚因对彰善瘅恶,归之法制,凡数百言。又裴度勋高望重,为人尽心切直,宜久任,可壮国威。帝皆听纳。自是宰臣敷奏,人不敢横议。

  俄而沧州李同捷叛,朝廷加兵。魏博史宪诚,中怀向背,裴度以宿旧自任,待宪诚于不疑。尝遣亲吏请事至中书。处厚谓曰:「晋公以百口于上前保尔使主,处厚则不然,但仰俟所为,自有朝典耳。」宪诚闻之大惧,自此输竭,竟有功于沧州。又尝以理财制用为国之本,撰《太和国计》二十卷以献。李载义累破沧、镇两军,兵士每有俘执,多遣刳剔。处厚以书喻之,载义深然其旨。自此沧、镇所获生口,配隶远地,前后全活数百千人。

  处厚居家循易,如不克任。至于廷诤敷启,及驭辖待胥吏,劲确嶷然不可夺。质状非魁伟,如甚懦者;而庶僚请事,畏惕相顾,虽与语移晷,不敢私谒。急于用才,酷嗜文学。尝病前古有以浮议坐废者,故推择群材,往往弃瑕录用,亦为时所讥。雅信释氏因果,晚年尤甚。聚书逾万卷,多手自刊校。奉诏修《元和实录》,未绝笔,其统例取舍,皆处厚创起焉。太和二年十二月,因延英奏对,造膝之际,忽奏「臣病作」,遽退。文宗命中官扶出,归第一夕而卒,年五十六,赠司空。

  处厚当国柄二周岁,启沃之谋,颇协时誉,咸共惜之。

  崔群,字敦诗,清河武城人,山东著姓。十九登进士第,又制策登科,授秘书省校书郎,累迁右补阙。元和初,召为翰林学士,历中书舍人。群在内职,常以谠言正论闻于时。宪宗嘉赏,降宣旨云:「自今后学士进状,并取崔群连署,然后进来。」群以禁密之司,动为故事,自尔学士或恶直丑正,则其下学士无由上言。群坚不奉诏,三疏论奏方允。

  元和七年,惠昭太子薨,穆宗时为遂王,宪宗以澧王居长,又多内助,将建储贰,命群与澧王作让表。群上言曰:「大凡己合当之,则有陈让之仪;己不合当,因何遽有让表?今遂王嫡长,所宜正位青宫。」竟从其奏。时魏博节度使田季安进绢五千匹,充助修开业寺。群以为事实无名,体尤不可,请止其所进。群前后所论多惬旨,无不听纳。迁礼部侍郎,选拔才行,咸为公当。转户部侍郎。

  二年七月,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十四年,诛李师道,上顾谓宰臣曰:「李师古虽自袭祖父,然朝廷待之始终。其妻于师道即嫂叔也,虽云逆族,若量罪轻重,亦宜降等。又李宗姡涞盅舷埽淝楸戎竽妫嘤胁煌F淦奘孔逡玻衿渥优阍谝赐ⅲ诜ń运粕陨睢G涞攘粢夥瘢俊谷憾栽唬骸甘デ槿殊镏乖住F淦藿簦然窨礤叮岛虾腱阒馈!褂谑鞘牌夼崾稀⑴四铮鲇诘酥莅仓谩W趭'妻韦氏及男女,先没掖廷,并释放;其奴婢、资货皆复赐之。又盐铁福建院官权长孺坐赃,诏付京兆府决杀。长孺母刘氏求哀于宰相,群因入对言之。宪宗愍其母耄年,乃曰:「朕将屈法赦长孺何如?」群曰:「陛下仁恻即赦之,当速令中使宣谕。如待正敕,即无及也。」长孺竟得免死长流。群之启奏平恕,多此类也。

  时宪宗急于荡寇,颇奖聚敛之臣。故籓府由是希旨,往往捃拾,目为进奉。处州刺史苗稷进羡余钱七千贯,群议以为违诏,受之则失信于天下,请却赐本州,代贫下租税。时论美之。

  度支使皇甫镈阴结权幸,以求宰相,群累疏其奸邪。尝因对面论,语及天宝、开元中事,群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玄宗用姚崇、宋璟、张九龄、韩休、李元纮、杜暹则理;用林甫、杨国忠则乱。人皆以天宝十五年禄山自范阳起兵,是理乱分时,臣以为开元二十年罢贤相张九龄,专任奸臣李林甫,理乱自此已分矣。用人得失,所系非小。」词意激切,左右为之感动。镈深恨之。而宪宗终用镈为宰相。无何,群臣议上尊号,皇甫镈欲加「孝德」两字,群曰:「有睿圣,则孝德在其中矣。」竟为镈所构。宪宗不乐,出为湖南观察都团练使。

  穆宗即位,征拜吏部侍郎,召见别殿,谓群曰:「我升储位,知卿为羽翼。」群曰:「先帝之意,元在陛下。顷者授陛下淮西节度使,臣奉命草制,且曰:'能辨南阳之牍,允符东海之贵。'若不知先帝深旨,臣岂敢轻言?」数日,拜御史中丞。浃旬,授检校兵部尚书,兼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徐泗濠观察等使。

  初,幽、镇逆命,诏授沂州刺史王智兴为武宁军节度副使,领徐州兵讨伐。群以智兴早得士心,表请因授智兴旄钺,竟寝不报。智兴自河北回戈,城内皆是父兄,开关延入,群为智兴所逐。朝廷坐其失守,授秘书监,分司东都。未几,改华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复改宣州刺史、歙池等州都团练观察等使,征拜兵部尚书。久之,改检校吏部尚书、江陵尹、荆南节度观察使。逾岁,改检校右仆射,兼太常卿。太和五年,拜检校左仆射,兼吏部尚书。六年八月卒,年六十一,册赠司空。

  群有冲识精裁,为时贤相。清议以俭素之节,其终不及厥初。群年未冠举进士,陆贽知举,访于梁肃,议其登第有才行者,肃曰:「崔群虽少年,他日必至公辅。」果如其言。

  群弟于,登进士,官至郎署,有令名。

  子充,亦以文学进,历三署,终东都留守。

  路随,字南式,其先阳平人。高祖节,高宗朝为越王府东阁祭酒。曾祖惟恕,官至睦州刺史。祖俊之,仕终太子通事舍人。

  父泌,字安期,少好学,通《五经》,尤嗜《诗》、《易》、《左氏春秋》,能讽其章句,皆究深旨。博涉史传,工五言诗。性端亮寡言,以孝悌闻于宗族。建中末,以长安尉从调,举李益、韦绶等书判同居高第,泌授城门郎。属德宗违难奉天,泌时在京师,弃妻子潜诣行在所。又从幸梁州,排溃军而出,再为流矢所中,裂裳濡血。以策说浑{深重之,辟为从事。只彻猓圩辔痹泄佟⒓煨;Р坷芍小⒓嬗分胸:又衅剑娆{与吐蕃会盟于平凉,因劫盟陷蕃。在绝域累年,栖心于释氏之教,为赞普所重,待以宾礼,卒于戎鹿。

  贞元十九年,吐蕃遗边将书求和。随哀泣上疏,愿允其请。表三上,德宗命中使谕旨。朝廷惩其宿诈,俟更要于后信,讫数岁不报。元和中,蕃使复款塞,随复五献封章,请修和好。又上书于宰执哀诉。裴垍、李籓皆协力敷奏,宪宗可之。命祠部郎中徐复报聘,乃特于诏中疏平凉陷蕃者名氏,令归中国。吐蕃因复等还,遣使来朝。遂以泌及郑叔矩之丧与铭及遗录至,朝野伤叹。宪宗悯之,赠绛州刺史,赐绢二百匹。至葬日,委所在官给丧事。泌累赠太子少保。

  泌陷蕃之岁,随方在孩提;后稍长成,知父在蕃,乃日夜啼号,坐必西向,馔不食肉,母氏言其形貌肖先君,遂终身不照镜。后以通经调授润州参军,为李锜所困。使知市事,随翛然坐市中,一不介意。韦夏卿为东都留守,闻而辟之,由是声名日振。元和五年,边吏以讣至。随居丧,益以孝闻。服阕,擢拜左补阙。

  会李绛讽上纳谏,宪宗皇帝曰:「谏官路随、韦处厚章疏相继,朕常深用其言。」自是识者敬伏焉。俄迁起居郎,转司勋员外郎。自补阙至司勋员外,皆充史馆修撰。穆宗即位,迁司勋郎中,赐绯鱼袋。与韦处厚同入翰林为侍讲学士。采三代皇王兴衰,著《六经法言》二十卷奏之。拜谏议大夫,依前侍讲学士。将修《宪宗实录》,复命兼充史职。敬宗登极,拜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仍赐紫。有以金帛谢除制者,必叱而却之曰:「吾以公事接私财耶?」终无所纳。文宗即位,韦处厚入相,随代为承旨,转兵部侍郎、知制诰。太和二年,处厚薨,随代为相,拜中书侍郎,加监修国史。初,韩愈撰《顺宗实录》,说禁中事颇切直内官恶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实,累朝有诏改修。及随进《宪宗实录》后,文宗复令改正永贞时事,随奏曰:

  臣昨面奉圣旨,以《顺宗实录》颇非详实,委臣等重加刊正,毕日闻奏。臣自奉宣命,取史本欲加笔削。近见卫尉卿周居巢、谏议大夫王彦威、给事中李固言、史官苏景胤等各上章疏,具陈刊改非甚便宜。又闻班行如此议论颇众。臣伏以史册之作,劝诫所存,事有当书,理宜归实。匹夫美恶尚不可诬,人君得失无容虚载。圣旨以前件《实录》记贞元末数事,稍非摭实,盖出传闻,审知差舛,便令刊正。顷因坐日,屡形圣言,通计前后,至于数四。臣及宗闵、僧孺亦以永贞已来,岁月至近,禁中行事,在外固难详知。陛下所言,皆是接于耳目。既闻乖谬,因述古今,引前史直不疑盗嫂之言,及第五伦挝公之说,皆多此比类,难尽信书。所冀睿鉴详于听言,深宫慎于行事。持此比类,上开聪明,特蒙降察,稍恕前谬。由是近垂宣命,令有改修。

  臣等伏以贞观已来,累朝实录有经重撰,不敢固辞。但欲粗删深误,亦固尽存诸说。宗闵、僧孺相与商量,缘此书成于韩愈,今史官李汉、蒋系皆愈之子婿,若遣参撰,或致私嫌。以臣既职监修,盍令详正,及经奏请,事遂施行。今者庶僚竞言,不知本起,表章交奏,似有他疑。臣虽至昧,容非自请。既迫群议,辄冒上闻。纵臣果获修成,必惧终为时累。且韩愈所书,亦非己出,元和之后,已是相循。纵其密亲,岂害公理?使归本职,实谓正名。其《实录》伏望条示旧记最错误者,宣付史官,委之修定。则冀圣祖垂休,永无惭于传信。下臣非据,获减戾于侵官。彰清朝立政之方,表公器不私之义。流言自弭,时论攸宜。

  诏曰:「其《实录》中所书德宗、顺宗朝禁中事,寻访根柢,盖起谬传,谅非信史。宜令史官详正刊去,其他不要更修。余依所奏。」

  四年,转门下侍郎,加崇文馆大学士。七年,兼太子太师,备礼册拜。表上史官所修宪宗穆宗《实录》。八年,辞疾,不得谢。会李德裕连贬至袁州长史,随不署奏状,始为郑注所忌。九年四月,拜检校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浙江西道观察等使。

  太和九年七月,遘疾于路,薨于扬子江之中流,年六十。册赠太保,谥曰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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