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草原3:白登之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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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代表匈奴利益与汉室打交道的官员。
玛卡找来了臧衍等三四个人,让他们认真回答单于陛下的问话。
冒顿单于让他们分别讲一讲燕王卢绾、代王刘喜、赵王张敖、韩王韩信的详细情况,包括这几个人的经历、秉性、目前的实力,以及刘邦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让他们讲一讲这几位诸侯王所据地的地域风土、城镇关隘的概况;最后一个问题是这几个诸侯国离开刘邦的政权中心洛阳、长安的距离与交通情况。
那几个人在匈奴单于面前一个个逞舌邀宠,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还添油加醋,竭力证明自己的能耐与价值。那个燕国太子臧衍更是竭力描述着燕国位置的重要,物产的丰富以及自己在燕国的潜在势力等等,并且表示愿意率燕国旧部,替单于陛下开路打先锋云云。
冒顿单于一面仔细地倾听着那几个人介绍,一面观看着堆放在跟前的一卷卷地形图,并不断询问各种细节。从他的问话中看出,他似乎对攻占东北面的燕国兴趣不大,而更多关注韩王信的情况。
冒顿详详细细地向那几个人询问了一天,似乎心中有了底。他招待那几个人吃了一顿饭,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将那几个人打发走了。
第二天,在部落首领会议上,冒顿单于提出了自己的作战方略。他认为匈奴下一步的军事部署应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把已经占领的燕、代地区牢牢地控制起来,那些地区将作为匈奴的前进基地。第二步是要集结兵力重点进攻韩王信的驻地,争取从那里突破,打开向南进军的通道。
接着,他讲了选择这个方案的理由。韩王信虽与燕王卢绾、代王刘喜一样,被刘邦挑选来守卫北边,但心气与那两个人不同,刘喜、卢绾是刘邦的至亲密友,又是新封的诸侯王,正值宠信;而韩王信则是从中原腹地的家乡调往北边的,据臧衍他们分析,此举乃刘邦排斥异己的一个权谋,故而韩王信他们的队伍士气不会高。况且这个韩信与那个韩信不同,材质只是中等,兵力至多也只四五万人,很难抵挡匈奴铁骑的攻击。他又刚抵马邑不久,可打它个立足未稳。更要紧的一点是从燕、代发兵,经韩王信的驻地南下,离中原腹地的距离最近,可以直接威胁刘邦的老巢,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因为在对汉作战中,只有与刘邦交手,只有打败了刘邦夺取了洛阳或长安才算制服了汉王朝。这比与代王、燕王、赵王等人交手,夺取他们一部分土地,劫掠些财宝、人口重要得多。他要匈奴的各级将领明白无误地认识到:最终与大汉皇帝刘邦决战并击败他战胜他,这才是匈奴不可动摇的战略目标。
冒顿单于的权威在匈奴国如日中天,不少部落长都把他奉若神明。既然单于陛下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他们就遵照执行。
于是,韩王信与马邑城成了匈奴铁骑下一步的攻击目标。
兵临城下
韩王信这半年多来神情疲惫,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在刀丛箭雨中拼杀了八年,博得了一个面南称孤的王位,本以为该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谁知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他又得重新去过那种戎马倥偬、出生入死的军旅生活。
先是那场大搬迁就让他费尽精神,六七万人的队伍上上下下都充盈着一股怨气,一股愤懑之气,更增加了这场搬迁的难度。士卒们背井离乡,抛妻别子,又像是当年戍边的征夫;各级将领官佐也感到前程渺茫,无精打采。
在这种情况下,韩王信知道,自己切不可流露出一丝的沮丧,他得强打精神,把这次大搬迁顺顺当当地完成,让盯着自己的皇帝放心满意,让他的部众恢复对他的信心。
到了晋阳以后,粗作安顿,他便带着亲信臣僚去巡视他新的国土。刘邦封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据前汉书地理志记载,太原郡只辖二十一县,还有十个县当属后来的定襄郡、雁门郡,因此韩王信的治界便到了北部边界。
太原郡原来是魏王的封地,汉高帝二年,左丞相韩信虏魏豹、定魏地,置河东、上党、太原三郡。因而韩王信的新领地是由一部分魏国故地与一部分赵国故地构成。这片土地也民生凋敝,百废待举,急需休养生息,然而,又面临北部匈奴的威胁。
韩王信与他的属下匆匆转了一圈,取得了一致的共识:要在这块土地上立足,重新创业,最主要的环节是要搞好西北面的防务,要筑起一道坚实的高墙,抵挡匈奴铁骑的南下。如果这一点做不到,那这块土地将会烽烟四起,让他寝食不安。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也为了跟随他的部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他一定要有所作为,一定要把这个新家园打理好。
于是,他在与臣僚们商量后,提出要把都城从晋阳移至马邑的建议,这样韩国政治、军事的重心就将北移,把主要力量都放在对抗匈奴的侵袭上。应该说这个举措是积极的,也是符合实际的。果然,刘邦很快批准了他这个请求,还对他这么迅速地作出反应表示满意。
然而,要以马邑为中心,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又谈何容易。这儿原先的城墙这些年不少处已经坍塌、倾圮,北部边境又地广人稀,从物资到人力都严重匮乏。但韩王信明白,这件事再难也得干,像是一家一户过日子,总得有个院墙、有个门窗,才能安心过日子。尤其是你又有一个凶悍的、时刻惦记你家产的邻居,你除了管好你的门窗,最好还养一条恶犬,除此之外,别无他图。于是他调集军队,征集民伕,动员所有闲杂人员,甚至亲临工地指挥,修城墙、筑工事,干得热火朝天。
诸事刚有个头绪,担任卫戍任务的大将王喜赶来禀报,据派出城外的斥候侦察,近日匈奴人又开始大规模集结,有向我马邑进攻的迹象。
听到这消息,韩王信大吃一惊,连连说道:“这下糟了,这下糟了,匈奴人来得太快了、太快了……”
二
匈奴人果然大举进攻了,五万匈奴铁骑在左大将青格尔的率领下向马邑扑来,在厚实的黄土地上卷起了一股股浓烈的烟尘。
韩王信与他的部下从未与匈奴人交过手,传闻中匈奴人是不通礼仪的夷狄之邦,形同鬼魅,凶猛异常,因此韩王信与他的部下都有几分畏敌之心。但簪缨之旅也有屡屡击败它的历史,一百多年前的赵武灵王、赵国末年的大将李牧、十多年前的蒙恬都曾把匈奴人杀得望风而逃。尤其是赵武灵王与李牧,就在这一带打败过匈奴人。
韩王信毕竟是一员历经战阵的大将,这些年也打过不少硬仗、恶仗,也是在生死线上闯荡过来的一条汉子。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他很快镇定下来,一面赶紧调动军队布防,一面让将军王黄率三千骑兵出城迎敌,去摸一下匈奴人的底细,以决定下一步的对策。王黄为人机警,因此韩王信将这个火力侦察的任务交给了他。
王黄出城五十里,即与万骑长格律金率领的匈奴前锋遭遇。机敏的王黄从隐蔽的一道山梁后发起了突然袭击,一下形成了战场的优势。然而,匈奴人在突然遇袭后并没慌乱,很快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相持一段后,他们马上开始了反击,两翼迅速展开,有将王黄包裹吞没之势。
两军一交锋,王黄便发现敌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骁勇善战,且数量上也超过自己。他决不能恋战,否则将难以脱身。于是,他倚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连忙把队伍撤了出来。
格律金率领的五千精骑,是“鹰之队”的一部,因突然遇敌情况不明,也没穷追,便谨慎地收兵了。
尽管王黄撤得快,回来一检点人马,已经损失了两三百骑。
韩王信得知王黄败退,赶快让曼丘臣率三百辆兵车将他接应进城。他下令所有的关卡隘口加紧修建工事、严加防备,又马上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会议上,王黄详细地把他与匈奴前锋的遭遇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他对韩王信说道:“依末将判断眼下的匈奴人决不是一群凶猛的乌合之众,他们的行军布阵、进退行止都极有章法,率军之将也成熟老练,队伍既运动神速又不急追躁进,战术素养很高。至于战力,他们弓马的娴熟显而易见。且十分勇猛,单兵的作战能力强于我军,故而末将以为没有兵力上的优势与一定的机动能力,是无法与匈奴人进行野战的。”
韩王信仔细听着王黄的叙述,王黄是一员富有经验的战将,虽然只与匈奴人接了一仗,但他的感受应该是准确的。他想了一想,又问了一句:“那依你看,匈奴军有何不足与欠缺呢?”
王黄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末将没想好,末将以为,匈奴军的所长也许就是他的所短。”
“此话怎讲?”韩王信觉得王黄的回答有些奇怪。
“匈驻军全是骑兵,主要以弓箭取胜,兵种单一、武器单一在某时某地便会成为欠缺。例如前辈将领们都曾指出,它长于野战、短于攻坚,这个基本状况至今仍无改变。另外,末将发现匈奴军阵中只有极少数的领军将领身披铠甲,士兵们都以皮革为甲,并手执木盾,这些装备的劣质难以抵挡强弩硬弓,若两军相持,在兵器上他们会吃亏。”
韩王信听了点点头,王黄的观察很细致,他也听说过匈奴人因为缺乏铜铁等资源,冶炼技术又逊于中原,故兵器装备上处于劣势,当初蒙恬远程强弩与排山倒海似的战车阵就让匈奴人吃了大亏。
然而,眼下马邑集结的兵力只有三万余人,自己的兵械也不及蒙恬时的齐全精良,这仗是很难打了。他与众将商议的结果是一面派出飞骑向皇帝刘邦告急,请求援兵,并向周围地区求救,一面布置兵力,全力守城,不在野外与匈奴人交锋,固守待援。
匈奴人很快来到了马邑城下,他们一队队、一列列在城下驱马驰骋,叫骂邀阵,又安营扎寨,将马邑城围了个严严实实。
三
半个月过去了,韩王信虽然派出了几批求救使臣,但救兵却杳无音信。
前两日,派去见刘邦的使臣赶回来了,带来了刘邦的书信。信上说救援的队伍正在调集,让他务必坚守阵地,一定要坚持下去。韩王信读信后不仅没感到丝毫轻松,相反心情更沉重了。援兵正在调集,不知何日能到?要他坚持多久?他还能坚持多久?这些只有老天爷知道。眼下,马邑城的形势已经越来越严重,出现了种种危机。
第一个危机是城内的粮秣供应日益紧张。马邑城定都不到半年,正在修盖扩建,城内储粮本不多,现在一下子集中了几万人马,耗费极大,运粮的通道又被堵截,因此粮荒就在眼前。出于无奈,韩王信已经下令,自他以下各级官佐士卒粮草均减半供应。此时正是秋粮大熟的季节,田野的黍、糜、豆、稷都已挂果结实,就是无法收获。军粮不足,军心便不稳,这是带兵的大忌,更是守城的大忌。
其次,匈奴人的攻城却越来越频繁。这两年匈奴人收罗了不少汉人工匠,投诚匈奴的军旅人员也不少,他们替匈奴人打造了不少登高的楼车与攻城的冲车、云梯等,给韩军造成很大威胁。匈奴人还施放密集的火箭,烧毁了韩军不少前沿营寨与工事,攻陷了多处营寨与隘口,战况越来越危急。
另外,韩军的逃亡现象也频频出现了。半年前的那场大迁移中沿途就有士卒逃亡,他们不愿离开故土,也不愿再去北边打仗,于是便三五成群地弃械逃散。为此,军中实施了严厉的连坐法,又制裁了几十个逃兵,将他们枭首示众。这样,逃亡的势头才被遏止住。即使那样,整个迁移途中逃散的士卒就有一两千人。
到晋阳、马邑后,韩王信恩威并加,发了双饷,又让各地犒劳三军,军心稍稍安定。但上上下下的怨言怪话仍不断,主要是嫌这儿苦寒,又吃不惯黍子、糜子等食粮。他们家乡可是麦窝子,面条烙饼吃的都是白面,气候也比这儿好,不像这儿又干又冷,风沙这么大。牢骚是尽着发,可军卒们心中也明白,要回去也不容易,好歹在这儿有自己的一个位置。再说,若要逃亡,即使成功了,回去后也是个逃犯,也没有安生的日子过。
现在情况不同了。匈奴人打来了,兵势浩荡,这仗打下去,他们十有八九要死在这儿。这样,千里迢迢的鬼魂都回不了家乡,这可怎么得了。再说,他们何必为这块陌生的地方卖命呢?这儿不是故国,这儿没有他们的妻儿爹娘。他们死也要死到老家去,不能把骸骨扔在这野山荒滩。于是,军心散乱了,动摇了,他们又拼死逃亡了。
韩王信感到了形势的危急。他又召集了几位亲信将领商议应对措施。那几个亲信将领日日夜夜在前沿指挥作战,一个个满身征尘、神情憔悴,都熬红了双眼。
大将王喜是城防的总指挥。他须发脏乱,嗓音嘶哑,见了韩王信连连抱怨:“救兵,救兵,一天天过去,都半个多月了,却不见一个救兵的影子,都在搞什么鬼!”
他毫无顾忌地骂那个洛阳的刘老三,骂燕王卢绾,骂赵王张敖,骂那个还没到任的代王刘喜,一个个挨着骂下来,骂他们存心不良,见死不救。
韩王信心里对这些人也很恼火,但脸上却不敢流露,他制止着王喜:“你别刘老三,刘老三的没一点规矩,皇上不是正在调集人马吗?事出仓促,路程又这么远,总得有些时间。你这样骂骂咧咧的,传出去不好。”
他转身又问曼丘臣、王黄与赵利等:“你们那儿情况怎样?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曼丘臣指挥着兵车部队,这些天像救火似的,哪里出现险情往哪里赶。看来兵车是遏止匈奴骑兵冲击的一个有效手段。四匹马拉着一辆包铁箍铜的大车,比单骑的冲击力大得多,兵卒在它的掩护下胆气也壮。另外,卸下马匹后,它又能堵截道路、豁口等,建构成临时工事,阻挡敌骑的冲击,权作防御之用。但有一个前提,得有一定数量的兵车结成阵营才能发挥它的威力。这半月来,曼丘臣率领他的兵车东堵西截,解了不少危急,也毁了一二百辆兵车。现在见韩王信在询问,他没好气地答道:“有什么好办法,只是撑着、拼着,什么时候拼光了了结。”说罢,便伸腿一坐,光是喝水。
王黄则低头不语,像是在认真思索,要找出一个好办法来。
将军赵利投奔韩王信以后,总想有个立功的机会,见大家都闷着头,便怯生生地对韩王信说道:“大王,末将倒有一计,可退匈奴铁骑,解眼下危急。”
韩王信听赵利说有办法,十分兴奋,连忙说:“将军有办法,那好,好,请快讲、快讲。”
“眼下匈奴攻城日紧,救兵又迟迟不至,末将想,能否派使臣出城与匈奴谈判讲和,许他金帛妇女,请他退兵。”
韩王信原以为赵利有什么锦囊妙计,听他一说,大失所望。原来赵利想屈膝投降,到匈奴帐前求和。他脸色一变,猛击一下座前案几,喝道:“大胆,你要孤王去向匈奴人求和投降吗?你要陷孤王于不忠不义吗?给我滚出去,快滚!”
赵利见韩王信发怒,连忙跪下,一边叩头,一边申诉道:“请大王息怒,末将话还没说完,待末将把话说完,大王若以为末将有罪,任凭大王治罪,末将绝无怨言。”
韩王信听赵利还有话要讲,向两边的几位近臣看了看,像是咨询他们的意思。
王喜火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