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焦点问题-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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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势力不是孤立的。
陈晓颖跟李真对上了阵,短兵相接了,但那只是整个斗争的一个主战场。还有全方位、多角度、多角落的面上的斗争在悄悄进行。
主战场很重要,它可以影响面上的斗争,或使之削弱,或激起更疯狂的反扑。
面上的斗争也可以影响主战场,或使你无功而返,或使你“化干戈为玉帛”。
专案组负责人刘森收到的恐吓信更多了。
侯磊不仅收到恐吓信,还收到劝降书。
侯磊与腐败势力的对立由来已久。这是由他的职务所决定的,也是由他的本性所决定的。
此人正直,清廉,注意身心修养。他认为这很重要。一个人在短短的一生中,活的是什么?理解各不相同,答案千奇百怪,但侯磊的回答很简单:精气神。要活出个精气神来!
精,就是崇高精神;气,就是浩然正气;神,就是健康灵魂。
这样,灵与肉就组成了一首优美而和谐的乐曲,走到哪里都铿锵有声地响着,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那种“响当当”。干了事情,不谋私利,不用担心有人指脊梁骨,再加上文采和知识,能力和水平,那是何等的自豪与惬意啊!还额外索取什么呢?作一个有品位的人,足矣。
李真没有弄明白,没有活出精气神来,把自己糟践了。
他丧失理想信念,精神境界谈不上了。索贿受贿,哪还有一点共产党人的正气?于是灵魂随之肮脏,灵与肉一起腐朽,虽然走到哪里也弄出些响声来,发号施令,豪言壮语,但那是为了掩饰灵与肉发出的衰败之声。
不想活出他所提倡的那种“精气神”,而是打起精气神大捞一把的人,并非李真一个。腐败现象已经很严重。虽然侯磊绝对不是孤家寡人,却难免有时产生孤立无援之感,前后左右受到夹击。
都说搞腐败的人活得很累,其实不想腐败的人不仅更累,而且更难,进而还要惩治腐败的人,那就累上加累,难上加难了。
但只有真正行动的人才有这种感觉。
空喊口号,作表面文章的人没有这种感觉。
侯磊是真正行动的人。
于是他受了许多磨难。借用“样板戏”的一句台词:“八年了,别提它了!”
但是,不管怎样,别说你还坐在检察长这个位子上,就是一个普通的正直的人,也要为反腐败出一把力。
大案要案在不断地查下去,尽管有的受到很大干扰。
老百姓告状难,他首创“检务公开制度”,全国推广。
他让检察院与企业、行政管理部门共同建立预防职务犯罪的机构,采取措施,减少犯罪。
等等,等等,他倾其全力,千方百计,筑起一条遏制腐败的堤坝,阻止“前腐后继”的势头。
但是,虽有成效,腐败却仍在蔓延。
需要我们有更大的决心和力度。
这次查办李真案件,还有随之查办的原河北省副省长丛福奎案件,对于河北省来说,是一次带有决定性质的反腐败斗争。如果能从头到尾,彻查严办,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虎头蛇尾,不了了之,那就不仅令人失望,而且后患无穷。
侯磊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陈晓颖上去了,如果还不能尽快拿下,局势的变化谁也难以预料。
即使能拿下来,也只是主战场上一次重要战役的胜利。面上的斗争如何,还将直接影响主战场。也许会使它前功尽弃。
所以侯磊才这样重视面上的斗争。
他没有把恐吓信纯粹当成恐吓信来看,以为就是为了威胁威胁自己,没那么简单,那是面上斗争的晴雨表和风向标。
从恐吓信的内容来看,反面的力量还很强大,上下串通,盘根错节。他们质问侯磊,拉侯磊,恐吓侯磊。李真还没有被拿下,给他们找到了借口。李真没有大问题嘛,为什么还不放?李真没问题,说情人就更没问题,是秉公直言,师出有名,讨伐有名,恐吓有名。
这的确够叫劲的。
陈晓颖,你可得把李真拿下来啊!
李真受审纪实21、危机感
但是,即使李真被拿下了,他们仍然会找到新的借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是上了一定层次的恐吓。那些匿名信就不应该称之为“恐吓信”,而要谓之曰“讨战书”。他们不是大势已去,别无它法,吓唬吓唬你就算完事了,而是分庭抗礼,兴师问罪。
所以侯磊想到的也就不是个人安危,而是这次查办李真案件的成败。
成与败,还没有一锤定音。
反方的力量是不能小视的。不说背后的强大势力,光李真一案最后受到司法处理的就达47人,其中厅级干部8人,处级干部14人。被纪委作党政纪处理的人更多。
这是一股力量,而且它的背后还有力量。如果不能彻查处理,那么活动起来将十分可怕。即使最大限度地查办了,仍然会有隐藏下来的,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针对这张看不见的网,侯磊提出了统分结合,异地办案。变了一个阵势,换了一下地点。在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和河北省委的统一领导下,将案件分成两级,一级案件由专案组直接组织指挥查办,二级案件由省检察院指定有关基层检察机关查办。无论一级案件,还是二级案件,都实行主办检察官责任制,检察长是第一责任人,副检察长是直接责任人。这样一来,不仅阵势变了,刀把子也牢牢控制在自己人手里了。于是,别有用心的人,便“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了。这还不够,还要把游击战术运用进来,异地关押,异地办案,让对方鞭长莫及,两眼一摸黑。
他想得很周全。只有感到危机的人,才能想得周全。
他不爱应酬,不爱喝酒,不爱玩。除了工作,就是看书。读理论书籍,也读政治小说。读报花的时间也不少,重要的用红笔画上,然后由秘书剪下来。他总要把本职工作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来研究,还把心得体会写下来。报纸杂志就向他要文章。《检察日报》为他开了一个专栏,每周星期三发一篇,最后结集出版,曰《周三杂记》。他有一项业余爱好,就是收集毛主席像章,收集了很多,举办过展览。
他很平淡而正统地生活着,远离声色犬马,很有心思反腐败,能够静下心来深入研究斗争的方法和策略。
因为思考,而产生危机感;因为研究,而想得很周全。
整日歌舞升平,吃喝玩乐,一天一小宴,两天一大宴,那就很难保持他这样一种心情了。他的心情保持得很好:客观,冷静。面对检察工作,必须是这种心情。
这是一种静态。他在静态中思考和研究。
越思考,越研究,工作任务就越重,越多,越细。他必须赶快坐上那部性能良好的轿车,风驰电掣地去办。
这是一种动态。他在动态中操作和指挥。
把陈晓颖派上阵去就是一种操作。
告诉陈晓颖怎么干就是指挥。
他坐在小车里用手机与各方面联系,发布指示,部署工作。小车在高速公路上开得很快,不断超越前面的车辆。他不怕危险。曾经出过一次车祸,也不接受教训。他要赶时间。他经常在午间和夜间出动,正好给支持不住的身体留个休息时间。他躺在后排座位上睡得很香。那次车祸就是在睡梦中发生的。
到各个分级负责的办案点上去已经很劳累,都需要他听情况,拿主意。
但他还有额外的任务。
新闻舆论对反腐败的宣传报道是很敏感的,遇有重点题材,定会抓住不放。一般情况下,在案子还没有查结时,是不让报道的,把记者拒之门外。但侯磊不这样,他很尊重记者。自己也是搞文字出身,知道舆论宣传的价值和作用。他接待记者,在不涉及机密的范围内,谈一些情况,利用舆论监督,推动案件查办。
这也是他事先设计好的一个重要步骤。
查办李真这个案子,从上到下,情况都很复杂。在问题没有最后解决之前,谁胜谁负,很难预料。有时会出现一种微妙的平衡,对立双方势均力敌,相持不下。这时候如果给予宣传报道,借用一下舆论监督的力量,就等于向天平的一方,加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砝码,立刻打破平衡,出现新的转机。
面对复杂的局面,面对全方位的阻力,侯磊不得不想到这一切。
如果他只知道孤立地指挥专案组,而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探测、收集各方面的情况和信息,调动各方面的力量,发挥各种积极因素,消解不利因素,引导舆论,造成声势,他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
很可能最后失败的是他侯磊。
所以他要抓宣传报道。
干什么事总是要先造成舆论,何况反腐败这样的大事?群众迫切想知道李真的事情,那就让大家知道好了,天不会塌下来。
新华社记者就李真案件做了出色的宣传,对案件查办发挥了促进作用,社会效果也非常好。
记者们感谢侯磊检察长为他们的工作提供便利和支持。
侯磊说:“我还要好好谢谢你们呢!”
李真受审纪实22、“精神体操”
那位同志非常高兴,终于拿下来了!自己审了很长时间没有拿下来,陈晓颖一天就拿下来了,他由衷地钦佩。不过,这也可以看成是以往努力的继续和延伸,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含在里面。由于敬佩使他跟陈晓颖成了好朋友,分手后仍保持联系,按季节把南方的新茶给陈晓颖寄来。
不过他造成的“后遗症”也够陈晓颖受的了。当时也没觉得“这是我们领导”的定位有多么麻烦,心想突击审完了也就完了,人一走茶就凉,还到哪里去找领导?没想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虽然一天就突破了,但接下来还要一笔一笔地补口供,找证据,前前后后,来来去去,讯问本人,内查外调,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得维持“既定领导”的角色,这就难了,但想纠正却没有办法,一是有保密规定,二是李真那里也通不过。
陈晓颖一开始还真没意识到,这个“既定领导”有多么大,是李真回到监所,对同室的人犯们一吹嘘,才知道了自己的“级别”。
从监视器里,陈晓颖等几个弟兄们看到,李真回到号里,激动非常,来来回回地走遛儿。同室的“狱友”们仰视着他,不敢吭气。忽然他站定了说道:“你们知道吗?今天审我的是个副部级干部,用的全是外语。”
是啊,那位同志已经是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了,那位同志的领导最次也得是个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吧,说是副部没准还说小了呢。李真觉得只有败在这样的高级干部的手下,才算有面子,才能继续顺顺当当地交待问题。所以你千万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什么也不说就是了,我们只是“陈组长”,有时候称“陈检察长”,也没错,根本就是检察长嘛,至于理解成哪一级的检察长,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因为我们要保密,不能做任何解释。保密救了唐山市检察院这几个弟兄们。
也许是他对陈晓颖的学识太崇拜了,一时也对那些档次不高的“狱友”们说不清楚,所以就玄而又玄说了一句“用的全是外语”,一下子就把他们全打蒙了,同时自己能听懂外语,也显得很不简单。
从6月18日到6月25日,陈晓颖带领助手,向李真一笔一笔地落实口供,做笔录。他还得绷着劲儿,内紧外松,讲究技巧——噢,李真排斥这个,那么换个词——艺术。这就是说,他还得背书,还得旁征博引,孔子怎么说,老子怎么说,周文王被囚禁而演《周易》,司马迁受宫刑而作《史记》,唐诗汉赋,宋词元曲——这的确是艺术。李真认这个。没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文学知识做后盾,这8天还真对付不下来。李真随时可以不说,也可以翻供,但是他没有。顶多有的问题想隐瞒一下,可是在陈组长的开导下,最终还是都说了。没有一回故意闹别扭,而是老老实实地一笔一笔地说,说完看记录,看完记录签字画押。
陈晓颖没有催他,喝着茶水,抽着烟,一点也不着忙。抠笔录的是他的助手。他只负责说,给李真开精神饭馆。李真说完一笔,就跟陈组长探讨一个问题。
李真说《论语》的有些观点和思想还是很好的,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但现在他可没有那种雄心壮志了,他想跟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陈晓颖便引述《论语·先进篇》说,子路要治理“千乘之国”,孔子不赞成,却很欣赏曾皙“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一个人的志向是由自己的心境所决定的,孔子周游列国失败,没有一个国君让他当官,“封疆大吏”的美梦做不成了,所以他才羡慕曾皙到河里去游泳,并迎风起舞与高歌。
这很符合李真当时的心境,听后感觉极好。
他感慨地说:“曾皙多好啊!那才叫生活。”
说罢闭上双目,暇想起来。
陈组长是在给他做“精神体操”。准备活动做好了,上场交待问题才出成绩。
这种“精神体操”也包括感情交流。给他改善伙食,给他看病。这都比较容易做到,不容易做到的是陪着他流眼泪。这可不是装出来的,也不能像演员似地往眼睛里抹辣椒水。当陈晓颖说道,李真的儿子可可,既可爱,又可怜时,李真哭了,李瑛眼睛里也转泪珠儿,一个高大的“东北”汉子能够这样,是很感人的,而任宪瑞则毫不犹豫地把眼泪掉了下来。李真一下子被感动了,当时没说什么,因为那是第一天,大家还不熟。过后提起这件事,他说:“老李,小任,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有感情!”
李真过去是不可一世的高干,现在跟几个刑事犯人关在一起,虽然大部时间都很听他的,但上来匪劲儿,也拿这个“高干”出气。有一次开饭时,别人都去吃饭,却罚他在墙根站着。李瑛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一情况,走到院子里喊:“李真干什么呢?”李真不敢如实回答,说:“没事。”老李便发了火,大声说:“谁让你站着呢?胆子这么大!”对此李真感激万分。
在闲谈中李真说,我曾经藏在袜子里一个曲别针,打算钉不住了,就往电源插座里一插,结束生命,反正是早晚的事。现在没这个打算了,把曲别针扔了。
但是李瑛、小任不敢掉以轻心,让监所工作人员从插座里面把电线掐了,外面还把插座盒盖上,像没动过一样,让李真看不出来。但是工作人员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一个犯人!他们就把整个插座取走了,明确告诉你,不许自杀。
老李、小任却不是这么简单行事的,他们牢记陈检用老子的话对他们的教导:“天下大事必做于细。”一个插座的两种不同处理,具有了文野之分,前者显得很文明,很含蓄,后者却是毫不客气的警告。本来李真是出于对李、任二位的信任,才告之这一秘密的,二位理应以信任回报之,所以插座从外表上看没有动,但为了保险,必须从里面把电线掐掉。
没有这些处心积虑的细致,怎能赢得李真心甘情愿的交待?
不过李真看到插座被取消后,也并没有不高兴,只是说:“我还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