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历史演义全书yyj09-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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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命两人宿乾清门,夜半病剧,再召高拱、张居正,及高仪同
受顾命,未几驾崩,享年三十六岁。穆宗继后陈氏无子,且多
疾病,尝居别宫,隆庆二年,立李贵妃子翊钧为太子。五年,
复立翊钧弟翊镠为潞王。翊钧幼颇聪慧,六岁时,见穆宗驰马
宫中,他即叩马谏阻道 :“陛下为天下主,独骑疾骋,倘一衔
橛,为之奈何?”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穆宗爱他伶俐过人,
下马慰勉,即立为太子。陈皇后在别宫,太子随贵妃往候起居,
每晨过从,很得皇后欢心。后闻履声,尝为强起,取经书琐问,
无不响答。贵妃亦喜,所以后妃情好,亦甚密切,向无闲言。
至是太子嗣位,年才十龄,后来庙号神宗,小子亦即以神宗相
称。诏命次年改元,拟定万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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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演义 ·567·
这时候有个中官冯保,久侍宫中,颇得权力,本应依次轮
着司礼监,适高拱荐举陈洪及孟冲,保几失位,遂怨高拱。独
张居正与他相结,很是契合。当穆宗病重时,居正处分十余事,
均用密书示保。拱稍有所闻,面诘居正道 :“密函中有什么大
事?国家要政,应由我辈作主,奈何付诸内竖 。”居正闻言,
不禁面颊发赤,勉强一笑罢了。确有些难以为情。到了穆宗晏
驾,保诈传遗诏,自称与阁臣等同受顾命。及神宗登极,百官
朝贺,保竟升立御座旁,昂然自若,举朝惊愕,只因新主登基,
不便多说。朝贺礼成,保即奉旨掌司礼监,又督东厂事务,总
兼内外,权焰逼人。拱以主上幼冲,应惩中官专政,遂毅然上
疏,请减轻司礼监权柄,又嘱言官合疏攻保,自己拟旨斥逐。
计算停当,即遣人走报居正,嘱他从中出力。居正假意赞成,
极口答应,暗地里却通知冯保,令他设法自全。居正为柱石大
臣,谁意却如此叵测。保闻言大惧,亟趋入李贵妃宫中,拜倒
尘埃,磕头不绝。贵妃问为何事?保只磕头,不说话。待贵妃
问了三五次,方流下两行眼泪,呜呜哭诉道:“奴才被高阁老
陷害,将加斥逐了。高阁老忿奴才掌司礼监,只知敬奉太后皇
上,不去敬奉他们,所以嗾使言官,攻讦奴才。高阁老擅自拟
旨,将奴才驱逐,奴才虽死不足惜,只奴才掌司礼监,系奉皇
上特旨,高阁老如何可以变更?奴才不能侍奉太后皇上,所以
在此悲泣,请太后作主,保全蚁命 。”无一语不中听,无一字
不逞刁。说到此处,又连磕了几个响头。李贵妃怒道 :“高拱
虽系先皇旧辅,究竟是个臣子,难道有这般专擅么?”保又
道 :“高拱跋扈,朝右共知,只因他位尊势厚,不敢奏劾,还
请太后留意 !”贵妃点首道:“你且退去!我自有法。”保拭
泪而退。越日召群臣入宫,传宣两宫特旨,高拱欣然直入,满
拟诏中必逐冯保,谁知诏旨颁下,并不是斥逐冯太监,乃是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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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演义 ·568·
逐一个高大学士。正是:
骑梁不成,反输一跌。
古谚有言,弄巧反拙。
高拱闻到此诏,不由的伏在地上,几不能起。欲知高拱被
逐与否,且至下回说明。
俺答恃赵全等为耳目,屡犯朔方,城狐社鼠,翦灭不易,
设非把汉那吉叩关请降,亦何自弭兵戢衅?而原其致此之由,
则实自三娘子始。何来尤物,乃胜于中国十万兵耶?且为鞑靼
计,亦未尝无利。中外修和,交通贡市,彼此罢兵数十年,子
子孙孙,均得安享荣华,宁非三娘子之赐?然则鞑靼之有三娘
子,几成为奇人奇事,而王崇古之因利招徕,亦明季中之一大
功臣也。穆宗在位六年,乏善可纪,惟任用边将,最称得人,
意者其亦天恤民艰,暂俾苏息耶?至穆宗崩而神宗嗣,中官冯
保,又复得势,内蠹复萌,外奸乘之,吾不能无治少乱多之叹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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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莽男子闯入深宫 贤法司力翻成案
却说高拱入朝听旨,跪伏之下,几乎不能起身。看官!你
道这旨中如何说法,由小子录述如下:
皇后皇贵妃皇帝旨曰 :“告尔内阁五府六部诸臣!大行
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受
遗嘱曰:‘东宫年少,赖尔辅导。’乃大学士高拱,揽权擅政,
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便令回籍闲住,
不许停留。尔等大臣受国厚恩,如何阿附权臣,蔑视幼主?自
今宜悉自洗涤,竭忠报国,有蹈往辙,典刑处之 。”
还有一桩触目惊心的事件,这传宣两宫的诏旨,便是新任
司礼监的冯保。高拱跪着下面,所闻所见,全出意料,真气得
三尸暴炸,七窍生烟;可奈朝仪尊重,不容放肆,那时情不能
忍,又不敢不忍,遂致跪伏地上,险些儿晕了过去。至宣诏已
毕,各大臣陆续起立,独高拱尚匍伏在地,张居正不免惊疑,
走近扶掖。拱方勉强起身,狼狈趋出,返入京寓,匆匆的收拾
行李,雇了一乘牛车,装载而去。居正与高仪,上章乞留。居
正、冯保,通同一气,还要假惺惺何为?有旨不许。嗣复为请
驰驿归籍,才算照准。未几,高仪又殁,假公济私的张江陵,
遂裒然为首辅了。
先是居正入阁后,由吏部侍郎,升任尚书,兼太子太傅,
寻晋封少傅,至是又加授少师。高仪的遗缺,任了礼部尚书吕
调阳,惟一切典礼,仍由居正规定。追谥先考为庄皇帝,庙号
穆宗。又议将陈皇后及李贵妃,各上尊号。明制于天子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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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尊母后为皇太后,若本身系妃嫔所出,生母亦得称太后,惟
嫡母应特加徽号,以示区别。是时太监冯保,欲媚李贵妃,独
讽示居正,拟欲并尊。居正不便违慢,但令廷臣复议。廷臣只
知趋承,乐得唯唯诺诺,哪个敢来拦阻?当下尊陈后为仁圣皇
太后,李贵妃为慈圣皇太后,仁圣居慈庆宫,慈圣居慈宁宫。
居正请慈圣移居乾清宫,视帝起居,当蒙允准。慈圣太后驭帝
颇严,每日五更,必至御寝,呼令起床,敕左右掖帝坐着。进
水盥面,草草供点,即令登舆御殿,朝罢入宫,帝或嬉游,不
愿读书,必召使长跪,以此神宗非常敬畏。且与仁圣太后,始
终亲切,每遇神宗进谒,辄问往慈庆宫去未?所以神宗谒慈圣
毕,必往谒仁圣。至外廷大事,一切倚任阁臣,未尝干预。冯
保虽承后眷,却也不敢导帝为非。居正受后嘱托,亦思整肃朝
纲,不负倚畀,可见母后贤明,得使内外交儆。于是请开经筵,
酌定三六九日视朝,余日御文华殿讲读,并进帝鉴图说,且在
旁指陈大义。神宗颇喜听闻,即命宣付史馆,赐居正银币等物。
万历改元,命成国公朱希忠,及张居正知经筵事。居正入直经
筵,每在文华殿后,另张小幄,造膝密语。一日,在直庐感病,
神宗手调椒汤,亲自赐饮,真所谓皇恩优渥,无微不至呢。
是年元宵,用居正言,以大丧尚未经年,免张灯火。越日
早朝,神宗正出乾清宫,突见一无须男子,神色仓皇,从甬道
上疾趋而入。侍卫疑是宦官,问他入内何干,那人不答。大众
一拥上前,将他拿住,搜索袖中,得利匕首一柄,即押至东厂,
令司礼监冯保鞫讯。保即刻审问,供称姓王名大臣,天下宁有
自名王大臣者,其假可知。由总兵戚继光部下来的。保问毕,
将他收系,即往报张居正,复述供词。居正道 :“戚总兵方握
南北军,忠诚可靠,想不至有意外情事 。”保迟疑未答。居正
微笑道 :“我却有一计在此。”保问何计? 居正附保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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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足下生平所恨,非高氏么?今可借这罪犯身上,除灭高
氏。“何苦乃尔。保大喜道:“这计一行,宿恨可尽消了。还
有宫监陈洪,也是我的对头,从前高拱尝荐为司礼,此番我亦
要牵他在内,少师以为何如?”居正道 :“这由足下自行裁夺
便了 。”保称谢而去,即令扫厕小卒,名叫辛儒,授他密言,
往教罪犯王大臣。辛儒本是狡黠,趋入狱内,先与大臣婉语一
番。嗣后备了酒食,与大臣对饮,渐渐的问他履历。大臣时已
被酒,便道 :“我本是戚帅部下三屯营南兵,偶犯营规,被他
杖革,流落京师,受了许多苦楚。默念生不如死,因闯入宫中,
故意犯驾,我总教咬住戚总兵,他也必定得罪。戚要杖我,我
就害戚,那时死亦瞑目了 。”犯规被斥,犹思报复,且欲加戚
逆案,叵测极矣。辛儒道 :“戚总兵为南北保障,未见得被你
扳倒,你不过白丧了一条性命,我想你也是个好汉,何苦出此
下策?目今恰有一个极好机会,不但你可脱罪,且得升官发财,
你可愿否?”大臣听到此言,不禁起立道 :“有这等好机会么?
我便行去,但不知计将安出 。”辛儒低声道:“你且坐着!我
与你细讲 。”大臣乃复坐下,侧耳听着。辛儒道:“你但说是
高相国拱,差你来行刺的 。”大臣摇首道:“我与高相国无仇,
如何扳他?” 不肯扳诬高相国,如何怨诬戚总兵。辛儒道 :
“你这个人,煞是有些呆气。高相国为皇太后皇上所恨,所以
逐他回籍,就是大学士张居正,司礼监冯保,统是与高有隙,
若你扳倒了他,岂不是内外快心,得邀重赏么?” 大臣道:
“据你说来,我为高相国所差。我既愿受差使,岂不是先自坐
罪么?”辛儒道 :“自首可以免罪。且此案由冯公审讯,冯公
教我授你密计,你若照计而行,冯公自然替你转圜呢 。”大臣
听至此处,不禁离座下拜道 :“此言果真,你是我重生父母哩。”
辛儒把他扶起,复与他畅饮数杯,便出狱报知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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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即提出大臣复讯。大臣即一口咬定高拱,保不再细诘,
即令辛儒送他还狱,并给大臣蟒袴一条,剑二柄,剑首都饰猫
睛异宝,俟将来廷讯时,令说为高拱所赠,可作证据。并嘱使
不得改供,定畀你锦衣卫官职,且赏千金,否则要搒掠至死,
切记勿忘!大臣自然唯唯听命。冯保即据伪供上闻,且言内监
陈洪,亦有勾通消息,已逮入狱中。一面饬发缇骑,飞速至高
拱里第,拿回家仆数人,严刑胁供。居正亦上疏请诘主使,两
路夹攻,高拱不死,亦仅矣。闹得都下皆闻,人言藉藉。
居正闻物议沸腾,心下恰也未安,私问吏部尚书杨博,博
正色道 :“这事情节离奇,一或不慎,必兴大狱。今上初登大
宝,秉性聪明,公为首辅,应导皇上持平察物,驯至宽仁。况
且高公虽愎,何至谋逆,天日在上,岂可无故诬人?”居正被
他说得羞惭,不由的面赤起来,勉强答了一二语,即归私第。
忽报大理寺少卿李幼孜到来,李与居正同乡,当然接见。幼孜
扶杖而入,居正便问道 :“足下曳杖来此,想系贵体违和。”
幼孜不待说毕,就接口道 :“抱病谒公,无非为着逆案,公若
不为辩白,将来恐污名青史哩 。”居正心中一动,勉强应道:
“我正为此事担忧,何曾有心罗织。”幼孜道:“叨在同乡,
所以不惮苦口,还祈见谅 !”居正又敷衍数语,幼孜方才别去。
御史钟继英上疏,亦为高拱营救,暗中且指斥居正,居正
不悦,拟旨诘问。左都御史葛守礼,往见尚书杨博道 :“大狱
将兴,公应力诤,以全大体。”博答道:“我已劝告张相国了。”
守礼又道 :“今日众望属公,谓公能不杀人媚人, 公奈何以
已告为辞?须再去进陈,务免大狱方好哩 !”博乃道:“我与
公同去,何如?”守礼欣然愿行,遂偕至居正宅中。居正见二
人到来,便开口道 :“东厂狱词已具,俟同谋人到齐,便奏请
处治了 。”守礼道:“守礼何敢自附乱党!但高公谅直,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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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口保他 。”居正默然不应。杨博亦插入道:“愿相公主持公
议,保全元气。东厂中人,宁有良心?倘株连众多,后患何堪
设想?”居正仍坐在当地,不发一言。博与守礼,复历数先朝
政府,如何同心辅政,弼成郅治,到了夏言、严嵩、徐阶、高
拱等人,互相倾轧,相名坐损,可为殷鉴。居正甚不耐烦,竟
忿然道 :“两公今日,以为我甘心高公么?厂中揭帖具在,可
试一观 !”说至此,奋身入内,取厂中揭帖, 出投博前道:
“公请看来!与我有无干涉!”全是意气用事。博从容取阅,
从头细瞧,但见帖中有二语云 :“大臣所供,历历有据。”这
“历历有据”四字,乃是从旁添入,默认字迹,实系居正手笔。
偏露出马脚来。当下也不明说,惟嗤然一笑,又将揭帖放入袖
中。居正见一笑有因,猛忆着有四字窜改,只好支吾说道 :
“厂中人不明法理,故此代易数字。”守礼道:“机密重情,
不即上闻,岂可先自私议?我两人非敢说公甘心高氏,但是目
下回天,非仗公力不可 !”杨、葛两公,可谓有心人,看出破
绽,仍用婉言,不怕居正不承。居正至此,无可推诿,方揖谢
道:“如可挽回,敢不力任。但牵挽牛尾,很觉费事,如何可
以善后呢?”杨博道:“公特不肯力任呢!如肯力任,何难处
置,现惟得一有力世家,与国家义同休戚,便可托他讯治了。”
居正感悟,欣然道 :“待我入内奏闻,必有以报两公。”两人
齐声道 :“这是最好的了,造福故家, 留名史策,均在此举
哩!”说罢,拱手告别。
居正送出两人,即入宫请独对,自保高拱无罪,请特委勋
戚大臣,澈底查究。神宗乃命都督朱希孝,左都御史葛守礼,
及冯保会审王大臣。希孝系成国公朱希忠弟,接了此旨,忙与
乃兄商议道 :“哪个奏闻皇上,弄出这个难题目,要我去做?
一或失察,恐宗祀都难保了 。”说着,掩面涕泣。正是庸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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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忠也惶急起来,相对哭着。一对饭桶,不愧难兄难弟。哭了
半晌,还是希忠有点主意,令希孝去问居正。居正与语道 :
“不必问我,但去见吏部杨公,自有方法。”希孝当即揖别,
往谒杨博,且语且泣。博笑道 :“这不过借公勋戚,保全朝廷
大体,我等何忍以身家陷公?”希孝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