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曹利用给赵恒叩了两叩,心里直笑,慢吞吞地答道:
“臣许契丹过多,愿领责罚!”
“快说呀快说呀,你要把朕急死呀!”赵恒烦躁地拍了拍案子。“到底是不是三十万?”
“启奏陛下,是三十万,但不是银、绢各三十万!”
“你说什么?难道除了银、绢之外,你还另许他物了?”赵恒的心又揪紧了,他担心的是银、绢之外再附加什么粮谷牛羊茶盐之类。
“没有!”曹利用觉得玩笑开够了,这才解开谜团答道:“臣与契丹主和太后唇枪舌剑,往复许久,最后以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定盟而归,乞陛下恕臣妄许之罪!”
赵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子像一张绷紧的弓突然松弛下来似的往后一靠,似信非信地算着这个最简单的算术:“原来是银加绢共计三十万?”
“此话当真?”一直静听的寇准也感到不敢相信,追问了一句。
曹利用抬眼望望寇准,做出很夸张的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答道:
“寇丞相,下官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吧?”
“真看不出啊!”寇准大为赞赏地叨咕了一句。
陈尧叟紧接着奏:“陛下,立即成盟吧!”
“立即成盟!立即成盟!必须立即成盟!”赵恒说得非常激动,盯着陈尧叟道:“陈爱卿择人得当,解除了朕的心腹大忧!哦,还有寇爱卿,言战有力,约和有功,朕回朝之后,定要重重加赏!”
接下来是一场闪电式的外交活动,赵恒率寇准、陈尧叟、曹利用等人接见耶律题子,互换盟书,大宴使者,颁诏澶州,宽赦天下罪囚。为了赶写数道圣旨,知制诰杨亿连宴席也没顾上吃。大半天之内,所有的事都处置妥帖了!送走耶律题子之后,赵恒特地把曹利用宣到行宫,一脸兴奋地说道:
“曹爱卿有胆有智,是朕求之不得的良材!朕决定不让你再回西北,就留在朝廷里,缓急之时,为朕分忧解难!”
“承蒙陛下关爱,臣愿竭尽驽马之勤,万死不辞!”曹利用心知此番必得重用,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激动地说道。
赵恒又问了问西夏易主的事,曹利用如实相告。赵恒听说李德明年纪尚幼,对曹利用说:“既然如此,无须乘人之危,凡事还是以和为贵嘛!”
“陛下训导得极是!烦请陛下另派官员前往西北,传谕曹玮将军!”
正说着,阎承翰进来报道:“陛下,李继隆将军求见。还有,还有郓州安抚使丁谓丁大人也率兵赶到,等着陛下宣召呢!”
“好哇,都宣进来!”赵恒心绪甚佳,连声吩咐。李继隆、丁谓相继入见,赵恒又忙不迭地给丁谓介绍:“这就是完成澶州之盟的大功臣曹利用!”
“见过丁大人!”曹利用不失礼貌地问候了丁谓一句。“下官早在两年前就领教过丁大人的风采!”他指的就是在京城酒馆与刚从夔州回京的丁谓偶然相遇的那一次。天下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又很小。当初与丁谓说“后会有期”只是一句客套,想不到时隔不久,又在澶州相遇,而且是在皇帝面前相遇。这以后,说不定会与丁谓同朝为官了!
“丁爱卿,你虽然千里来迟,于此战也是有功之臣。听说你杀了契丹十几个探卒,又风尘仆仆来澶州勤王,其志可嘉,赐座!”
“多谢陛下谬奖,臣以未能像李老将军那样先声夺人而深感愧疚!”丁谓回答得十分得体,既让李继隆听着舒坦,又不掩盖自己的功劳,在皇帝面前还显出了十二分的谦恭。就这一句话,让能言善辩的曹利用都为之一惊:此人厉害!
“陛下,两国既已言和,不知臣等如何安置?”李继隆问赵恒。
“李将军!不要以为与契丹言和就万事大吉了,朕还得让你驻守北大门,防备万一呀!”
“陛下,只要国家需要,臣粉身碎骨尚且不辞,岂敢言老?”李继隆慨然说道。“臣问的是:臣究竟是重回定州,还是扈驾回朝?”
“李将军的队伍如今个个斗志昂扬,正在可用之时,你就替朕清理河北吧!”
“臣遵旨!”李继隆拱手领命。
阎承翰抓住个机会插嘴道:“陛下,臣临行之前立誓效命疆场,如今还没上阵,仗就打完了,臣的心愿没有了结,死有余憾哪!”
赵恒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朕总不能为了让你了却心愿,再把耶律隆绪拽回来与你较量一番呀!”片刻又道:“你既然有此夙愿,朕不忍违你,如今河北各州军一片狼藉,你留在河北,隶于李继隆麾下,只不知人家李将军愿不愿意收留你!”
“臣岂有不愿之理!”李继隆连忙回道。“阎公公在太宗朝就曾在河北监军,颇有章法。只要公公不辞辛劳,末将意欲请公公到德清军收拾创残,整饬兵民。”
阎承翰的心思只是不想再回朝廷,他害怕被周怀政、蓝继宗这些人推上贼船下不来,只要能躲开宫廷是非之地,留在哪里根本无所谓,所以连连点头:
“多谢李将军看得起微臣,还望李将军日后多有点拨!”
赵恒还处在亢奋之中,尽管丁谓一再暗示他在郓州干得很出色,赵恒却始终没意识到他究竟想做什么。丁谓无奈,他早就听说寇准当今最得皇上宠信,所以决定趁着銮驾还没还朝,抓紧去找寇准一诉衷肠。
丁谓出了行宫,一直在北城转悠,希望能碰巧遇见寇准,可惜直到天暗下来,也没见寇准回客馆,倒远远见杨亿朝这边走过来。前几年丁谓担任知制诰时,杨亿也刚进舍人院,所以两个人认识。
“丁大人鞍马劳顿,还没歇息?”杨亿上前与丁谓打招呼。
待杨亿走近,丁谓悄声问道:“年兄可曾见过寇大人?”
“丁大人问巧了,下官刚刚送寇大人从衙后回北城,说不定他此时正在路上行走呢。”杨亿笑嘻嘻地回答,又诡谲地眨了眨眼,问道:“丁大人是想求丞相回朝的吧?”
“胡说!”丁谓被杨亿说个正着,有些恼恨,忍住没有发作,又问杨亿:“寇大人下处怎么找?”
“丁大人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北。”杨亿没察觉丁谓的情绪,抬手往前一指。“遇见丁字口左拐往南,最大的那座宅院就是。”
顺着杨亿指的路,丁谓很快找到了寇准,寇准刚刚洗完脸。丁谓见寇准要端盆倒水,一个箭步蹿上前去,接过面盆说道:“丞相大人,下官来!”说着跑出府门,把水泼掉。
“丞相大人,下官在郓州,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丞相的恩德!”丁谓说得分外动情。
寇准是个爱听恭维话的人,觉得特别顺耳,示意丁谓坐下,说道:
“本相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你有所不知,若不是本相力主皇上亲征,单凭王钦若那个胆小鬼,说不定此时国都亡了!”
见寇准愤愤然,丁谓连忙附和:“下官早就看出,若不是丞相大人力挽狂澜,任凭踥蹀群小哄骗皇上,哪里能有今天的辉煌!”
“辉煌说不上。”寇准摇摇头,看上去还有些郁闷。“毕竟是直捣幽州的大好局面,被陈尧叟的投降之说破坏了!一想到这里,本相就义愤填膺!”
丁谓听出寇准还有难言之隐。他之所以“义愤填膺”,说明他在政治角逐中还没有占绝对的上风,他需要帮手!何不借此机会对他表一表忠心?
“丞相,下官远在郓州,不日又要离丞相而去,不能助丞相些微之力,下官惭愧无地啊!”
寇准一直很欣赏丁谓,如今又见他如此顺从,善解人意,当然很高兴,也有意将他召回朝里安排要职,问道:
“你在郓州几年了?”
“已近两年。”丁谓答道。
寇准似有遗憾地轻叹一声,自语道:“尚未满任,难办呀!”
丁谓满怀的希望像被泼了一瓢凉水,又不便明言,下意识地给寇准轻轻捶起背来,这一捶还真管用,寇准马上说道:
“你且暂居郓州,本相会尽快提拔你。不过这段日子,你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丁谓的心立刻灼热起来,用一副感激涕零的口气说道:“下官能给丞相牵马缀鞍,三生难报!”大概是过于冲动,一拳捶重了,寇准的身体晃了一下。丁谓慌忙跪地,口称:“下官该死!”
“这点儿事就该死了?快起来快起来,本相还有话要嘱咐你!”
“多谢丞相!多谢丞相!”
赵恒在澶州大宴三天,才带着众臣返回汴京,一路上与寇准和陈尧叟谈笑风生,不日回到京城。不料最先听到的是王旦的一句话:
“陛下,郭皇后昨日仙逝了!”
第四十九回 愣宰相居功失位
国之大丧,赵恒依照皇家礼仪,为郭皇后发哀成服,废朝十日,全国禁乐舞一月。郭皇后长年有病,身体虚弱,如今薨逝,也在赵恒意料之中。尽管如此,毕竟人已云亡,赵恒着实难过了不少天。这期间刘采苹、杨莺莺也不断劝他,日子一久,他才平静下来。可惜的是,赵恒并不真正知道郭皇后是怎么死的。他也曾问过蓝继宗、周怀政,还有御医们。蓝继宗只说郭皇后终日哭着要见皇帝,大概哀毁过重而死;御医们都说是皇后气脉虚弱,又受了风寒,发热谵语,不救而终。周怀政的话颇耐人寻味,他说皇后死之前两天还到后花苑去散了
散心,回到宫里,刘采苹曾来过一趟,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奇怪的是他在宫外伺候时,隐隐听见郭皇后骂了刘采苹几句,还愤愤地说即使到了阴间,也不会饶过刘采苹,后来便没有声音了。为这事儿赵恒专门问过刘采苹,刘采苹的回答和周怀政一样,只是刘采苹一口咬定,皇后最后的那段时间里,言语谵妄,神志不清。赵恒认为刘采苹说得近理,也就不再追问。
自此以后,朝野上下着实安生了好几个月。赵恒感到自从即位以来,还从没有像这段时间这么宁静无扰。不过无扰未必是件好事,闲适了这么久,他反倒觉得有些寂寞,于是一道圣旨发到全国:后宫侍女太少,朝廷要选些少女到宫里伺候。寇准认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没有过问。说话间到了秋凉天气,所选三十个女子都入了宫。这阵子朝廷没什么大事,寇准感到很惬意,随心所欲地提拔了几个后进之辈,比如他知开封府时比较欣赏的范雍,被安排在三司衙里负责监察经济往来账目。还有个叫任布的,也被寇准从湖南转运使任上调进三司,担任了盐铁判官。这两个人的骤然升迁,引来不少大臣的议论,因为谁都知道三司衙门里的官权力甚大。再就是吴越王钱俶的公子钱惟演,对他恭恭敬敬,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寇准看着顺眼,把他安排在中书省里担任了知制诰,这又是个显贵的差事,谁不艳羡?陈尧叟曾在私下里散布寇准提拔亲信,以固权位,企图在朝堂上发难弹劾寇准,可朝臣们大都惧怕寇准,谁敢没事找事捅这个马蜂窝?
正当寇准居功得意之时,有件事让他和赵恒之间发生了矛盾。这一天寇准正在考虑如何说服赵恒调丁谓担任三司使时,周怀政来宣他进殿。
“王旦大人和陈尧叟宣了吗?”寇准想借机单独和赵恒商量,所以这样问。周怀政言道:
“皇上只让微臣来宣寇丞相,至于王大人和陈大人,微臣没有领命。”
“好吧,本相马上就到!”寇准整了整衣衫,把一封举荐丁谓的奏本往怀里一揣,匆匆来到偏殿。
“陛下!”
“寇爱卿,坐下叙话!”赵恒指指身边的凳子。
“谢陛下!”寇准大大咧咧往凳上一坐。自从澶州定盟回到朝廷,寇准在赵恒面前更加随意,许多单独会面的场合,他都不太拘礼了。“找臣有什么宣示?”不料刚一落座,怀里的奏章掉落在地上。
赵恒一眼瞥见,问寇准道:“爱卿有章要奏?”
寇准边捡奏章边回答道:“陛下宣臣晋见,便随手带来一封荐举奏章。”说着把奏本呈给赵恒,赵恒打开看了几眼,笑道:
“爱卿时时惦记着为朕收揽人才,好哇!爱卿打算让丁谓进三司?”
“陛下,三司乃国家经济之命脉,用之得人则国富,用之失人则国穷。现在这个三司使刘师道昏聩无能,账目不清,臣已安排了范雍和任布两个能吏,可惜昏官之下难为清吏,所以臣拟让丁谓还朝担任此职。”
赵恒对丁谓也颇有好感,立即应允道:
“丁谓是个十分精明强干的人,朕准了!”
“陛下英明!只是若有大臣肆意诽谤,陛下可要力主公道啊!”
“那是自然!”赵恒欣然答应。“寇爱卿,你不觉得如今朕与众大臣十分协和吗?”
寇准一听这话,猜想赵恒不知又要提拔哪个,先说句甜话堵他的嘴,于是不软不硬地说道:
“只要陛下亲君子远佞人,何忧君臣不协!”
“讲得好!”赵恒这才话入正题,缓缓说道:“郭皇后仙去数月,朕又选了一批才女入宫,这宫中没有皇后,不合祖宗法度啊!”
寇准一听就明白了:赵恒要立刘采苹为皇后!一股火气马上蹿了上来。这个刘采苹,从一个民女一跃成为大宋朝的贵妃她还不满足?还想登上皇后的宝座?皇上也真是的,就看不出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真不知刘采苹哪一点迷住了皇上的心窍?他想立即回答“不行”,压了压,忍住了。
“刘贵妃是个既贤德又能御众的人,为人也很大度,替朕分了许多忧愁。如果能立她为后,朕这一辈子都省心了!”
“刘贵妃真有这么好吗?”
赵恒听寇准这话有点儿不对劲,一脸惊愕地问道:
“爱卿怎么忘了?当初立刘氏为贵妃的时候,爱卿不也曾认为此人既贤且能吗?”
这句话揭了寇准的疮疤:想当初自己处在弱势,赵恒拿顶宰相帽子在自己眼前晃,如果不答应立刘氏为贵妃,那顶帽子马上就会飞到别人头上,当时也是无奈之下才违心同意的呀。本想此人得到贵妃就该有所收敛了,谁曾想她得陇望蜀,直逼中宫而去呀?此人极有心计,又一向对自己心存芥蒂,她若当了皇后,成天怂恿着这个没主见的皇上任用佞臣,自己这个宰相岂不很快就会完蛋?想到这里,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刘采苹堵在中宫的门外!
“陛下,当初臣认为刘氏可封贵妃,并没有认为她可以立为皇后啊!陛下称刘氏大贤大德,然而据臣所知,此人经常通过宦官出入于后宫和外朝,和不少大臣都有来往。祖宗旧制,女人不得干政。臣担心此人若立为皇后,未必能够恪守淑德。一旦内廷外朝通同一气,陛下想遏制都难了!不如防患于未然,遵祖宗之旧法,另立老臣之女有妇德者为后才是。”
“你看你!”赵恒没想到寇准会反对,有些不耐烦了。“动不动就拿祖宗旧制说话,似
乎朕是个不懂祖宗旧制的昏君!祖宗旧制是不准后宫干预朝政,并没有规定后宫女人就不能和亲戚友人通个话语呀!”
寇准比赵恒更不耐烦,见赵恒固执己见,索性说起难听的来:
“陛下怎就知道刘氏仅仅是和亲戚友人拉家常?别人姑且不说,那个杨崇勋,就和刘氏往来甚密。现在朝廷里不少人对杨崇勋打躬作揖,惟谨惟慎,臣身为宰相,岂能无所觉察?不过看在杨崇勋是杨妃之兄的份儿上,不多过问就是了!大臣们的鼻子比狗还灵,都知道杨妃是个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