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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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的鼻子比狗还灵,都知道杨妃是个谨慎人,那杨崇勋倚仗的不是他妹子,倒是刘贵妃!此势一成,陛下不感到忧虑吗?”
“你昏头了?怎么把杨崇勋和刘贵妃扯到一起去了?刘贵妃是个很识大体的人,朕要提拔她哥哥,她都一压再压,不愿意让大臣们说三道四,到现在刘美还是个御前小指挥,这还看不出刘妃的人品?”赵恒冲寇准嚷起来。“你又说杨妃是个谨慎人,莫非要朕立杨氏为后?她能替朕撑起偌大的后宫吗?”
寇准冷笑了一声顶撞道:“陛下这话算是说到点儿上了!杨氏是刘贵妃引荐入宫的,一切依顺刘贵妃,刘妃说东她不敢往西,她当然撑不起后宫来!”
“你,你!”赵恒气红了脸。“寇卿啊寇卿,你屡屡犯颜,朕从来都以大义涵容你。你是社稷大臣,有功于国,可也不能给个鼻子就往额上蹿,不把朕放在眼里啊!”
“陛下待臣无以复加,臣心知肚明。臣动辄苦口强谏,也正是为陛下,为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啊!陛下宠爱刘妃尽可以宠爱,可是立后关乎社稷大事,不能不慎重啊。当年太祖皇帝宠爱花蕊夫人,但直到驾崩之日,也只封她为贵妃,没有立为皇后!陛下何不以祖宗为法?至于陛下责臣给个鼻子往额上蹿,责错了,责错了!真正给鼻子往额上蹿的不是臣,是刘贵妃!”寇准越说越气,口无遮拦起来。
“你,你太霸道了!”赵恒拍案而起,指着寇准嚷道。“你且回府待罪!”
伺候在赵恒身后一直没言语的周怀政见两人顶起了火,急忙劝道:
“陛下陛下!寇丞相也是为陛下好啊,只是话说得不中听了……”
“你懂什么,这就是目无君上!”赵恒怒气正盛,斥责周怀政道。
寇准还不服输,给赵恒深深地施了一礼,嘟囔道:“回府就回府,待罪就待罪!”说罢便往殿外走。周怀政快步追上,劝道:
“丞相,有话慢慢说嘛!”
寇准也不理他,一甩胳膊扬长而去。周怀政回到殿里,劝赵恒道:
“陛下,寇丞相的确是一片赤诚,只是性子急了些,陛下万不可伤了真宰相呀!”
赵恒渐渐消了点儿气,望着周怀政,问道:
“你说寇准是真宰相?有何凭据?”
周怀政苦笑了一声,回道:“微臣能有什么凭据,只是冷眼旁观,见他所作所为都不是为一己之私罢了。常言说无欲则刚,寇丞相如此之刚,恰恰说明他没有私欲嘛!”
“嗯,你这话也不是一点儿道理也没有。”赵恒思索片刻说道。“不过这么个无欲则刚法儿,朕实在受不了!朕即位八九年,先是吕端,后是李沆,如今又是寇准,一个比一个刚!难道他们都该刚,只有朕不该刚?这么着吧,先让他在家里反省反省,到晚上你再去传朕口谕,让他继续打理朝政。”
“是是,遵旨!”周怀政连忙应道。
赵恒懒洋洋地朝周怀政摆摆手,让他出去,他要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周怀政又跑进来,禀道:
“陛下,陈尧叟陈枢密求见!”
“哦。”赵恒刚才睡着了。他揉了揉眼,说道:“宣他晋见。”
“陛下!”陈尧叟进殿叫了一声。
“什么事?”
“又,又出事了!”陈尧叟趋到赵恒面前奏道。“广西快马飞报,说宜州总管刘永规对待士卒过于严苛,被部下杀死,目前所部士卒汹汹反叛,事情闹大了!”
对这类事,赵恒已经见怪不怪,他不满地斥责陈尧叟道:
“不就是几个戍卒闹事吗?派个将军去镇抚不就完了?”
“是,是!”陈尧叟连连作揖。“此事虽然不大,也须认真对付。不知陛下想派谁去镇抚?”
赵恒想了想,对陈尧叟说:“朕看那个曹利用有胆有谋,又有行边的经历,就命他前往吧!”
“臣意与陛下不谋而合。不过刚才遇见杨崇勋将军,与他说了此事,杨将军也执意要去。臣不敢定夺,还请陛下谕旨!”
“嗯,杨崇勋是个有事功心的人,凡有战事必来请缨。不过他前些日子在河北战场上够辛苦了,让他歇歇吧!”赵恒定了调门。
“遵旨!”陈尧叟拱手领命,又道:“不过杨将军说他要面见陛下坚请。”
“他人在哪儿?”
“就在殿外。”
赵恒扭头吩咐周怀政:“快宣进来!”
陈尧叟拱手道:“陛下,臣依旨办理。告退了!”
杨崇勋进殿拜叩。没等他开口,赵恒先道:“爱卿鞍马劳顿,宜州的事,朕已交给曹利用去办了。你身为国戚,屡屡出征,能堵住大臣们的嘴了!”
“陛下,臣之请战,并不仅仅是要堵大臣们的嘴,国家有难,我不先赴,谁当先赴?”
“朕明白你的心思!”赵恒打断杨崇勋的话,似有苦衷地说道。“不过朕身边也想有几个亲近的人哪!”
杨崇勋嗅出赵恒话里有话,试探着问道:“陛下身边有寇丞相,陈枢密……”
“快别提那寇丞相了,他见了朕就像见了仇人,整天和朕大吵大闹!”赵恒憋不住,向杨崇勋大诉委屈。
“陛下,臣记得王钦若大人出知大名府之前,陛下答应战后立即召他回朝为参政。如今与契丹盟好数月,怎么不见陛下召他呢?王参政处事温和,又对陛下忠心耿耿,于情于理,陛下都应该宣他回来呀!”杨崇勋借题发挥地说。其实这才是他要见赵恒的真实目的,至于请求到宜州,不过是应景的话罢了。王钦若在大名府时,和杨崇勋搞得一团火热。前些日子杨崇勋受召回朝,王钦若乘机央求杨崇勋在皇上面前替他求个情,并许以回朝之后相互提携,所以杨崇勋来找赵恒。
“谁让王钦若犯在寇准手里了呢!”赵恒无可奈何地说道。“河北转运使裴庄也状告王钦若不思拒敌,一天到晚到庙里去烧香拜佛,还能不被寇准抓住小辫子?”
杨崇勋听罢,一脸惊愕地说道:“陛下,王大人又受小人谗害了!臣时常和王大人在一起,王大人也确实常到庙里去,可王大人句句都是在为陛下祈福啊!裴庄说王大人不思拒敌,这又是别有用心的话。王大人把军队横陈在大名一线,意图十分明白:那就是要把敌人放进口袋里再打。陛下想想,如果没有王大人在大名府,和李继隆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契丹人能轻言讲和吗?这个裴庄,想不到阴附寇准,陷害王大人,王大人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赵恒一听杨崇勋这话有理,追了一句:“你说王钦若是为朕祈福?”
“千真万确!”
“唔,那是朕误会王钦若了。”赵恒自语道。“此事容朕再想想!”
用罢膳,赵恒一脸愁云地来到玉华宫,往凳上一坐,没有说话。刘采苹见赵恒不悦,问道:“陛下又受宰相的气了?”
“寇准和朕顶起来了!”
刘采苹一猜便知是为立后的事,也不多问,只是从旁为赵恒鸣不平道:
“寇大人是个一心为国的大忠臣,这一点臣妾也十分钦佩。只是为臣者总该有个为臣的规矩!陛下心地太善良,所以谁当了宰相,都想让陛下顺从他们,臣妾心里替陛下感到委屈!”
“爱妃最了解朕的心思!”赵恒一有委屈,总愿意和刘采苹念叨念叨。他深情地瞅着刘采苹,叹道:“你的心地也够善良的了,寇准一个劲儿地贬抑你,你倒赞他是个大忠臣,还对他十分钦佩,难得呀!”
刘采苹从赵恒这不经意的话里得到了证实,知道阻碍自己做皇后的人确是寇准,心里恨透了,表面上还是一脸谦和,说道:
“寇大人忠于国家社稷,用心是好的。他对臣妾有些误会,臣妾总不该与他针锋相对吧?臣妾心里想的还是陛下,陛下身边总该有个人拦一拦寇准的专断才是!”
赵恒听出刘采苹的意思,是要安排一个副相挟制寇准。刚巧今天杨崇勋说起王钦若,他想听听刘采苹所荐是否能与杨崇勋相合。
“爱妃认为把谁安排在寇准身边最好?”
“王钦若王大人出知大名府之前就是参政,何不把他宣召回朝?”
赵恒没有立即表态,问道:“爱妃何以想到此人?”
刘采苹应声答道:“臣妾道听途说,冷眼旁观,感到此人处事谦恭,又很善于体察陛下的心意,这样的臣子,用起来自然不会扎手。”
“此人太柔,未必能遏止寇准的蛮横。”
刘采苹道:“这就要看陛下如何待他了。《周易》上有句话,叫‘刚柔相济’,臣妾以为说得极好。刚可制柔,柔也能克刚。陛下处在刚柔之中,需要制柔时就用刚,需要克刚时就用柔,这样就能游刃有余了!”
赵恒连连点头,认为刘采苹说得极有道理,于是又问:
“朕听得朝里有人指斥王钦若是奸臣。如果重用他,岂不落下亲小人远贤臣的坏名声?”
刘采苹笑了起来,说道:“自古以来,哪有一个大臣承认自己是奸臣?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大大的忠臣。一旦彼此利益不一,又会指斥对方是奸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对于君王来说,只要臣下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有功于国,就是忠臣。忠和奸从来就没有固定的尺度,全在君王如何驾驭。”
赵恒听了这话,心里有了准:不妨把王钦若召回来,看看他怎么个以柔克刚法儿。
刘采苹的本意是想用王钦若的智术把寇准挤掉,以便顺利地坐上皇后的宝座,这一点王钦若心里也很清楚。然而在仕途上屡遭风险、好不容易才返回朝廷的王钦若这一回多了个心眼儿:为了尽量不和寇准正面顶撞,他主动请求以参知政事的身分主持编修《册府元龟》,其手段与当年李昉为避卢多逊锋芒而主动去编《太平广记》和《太平御览》如出一辙。时间既久,寇准对王钦若的防范之心也渐渐淡了。其实王钦若的心思并没放在编书上,他反复分析了朝廷和后宫形势,把每个重要人物的心思都摸得清清楚楚:皇上既倚重寇准,又惧怕寇准。这“惧怕”二字,正是扳倒寇准的最可靠的保证。不过要扳倒寇准,还需要摸清寇准的软肋。寇准阻碍刘采苹当皇后,这无疑是一条软肋,但这还不够,还要再找几条,然后致命一击,才能把他彻底打趴下!打寇准会妨害谁呢?陈尧叟?不会,寇准早把陈尧叟得罪苦了,只不过此人比较懦弱,不敢和自己结成盟友罢了。王旦?那是个老奸巨猾做事溜圆的人,他既不会去帮寇准,也不会来帮自己,由他去吧!那个和自己同时回朝担任三司使的丁谓,明摆着是寇准举荐的人,又深得皇上信任。如果此人和寇准沆瀣一气,倒有些不好对付。此人一看就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别着急,先努力和
《册府元龟》编成之时,王钦若终于寻到了寇准的另一条软肋。他命属官杨亿等人抄好数卷样书,来请赵恒过目,将厚厚的一摞书稿摆在赵恒龙案之上。赵恒顺手扯过一本,煞有介事地翻开看看,连连称赞:
“好字!好字!”
“此书不仅字好,所选内容也极佳。”王钦若接着说道。“陛下如此勤于治国,臣等岂敢不用心编纂!”
王钦若的话说得很圆滑,因为编此书是赵恒的主意,他认为宋朝和契丹盟好之后外患已除,该静下心来好好治理国家了。所谓“册府元龟”,就是在古今图书中理出治国的龟鉴。王钦若领旨之后,遍检古史,把有关帝王治道的条目统统摘录下来,编成此书。他刚才那句话既恭维了赵恒,又肯定了自己的劳绩。
赵恒没有抬头,随口问道:“王爱卿编此书时可有什么感悟,不妨先说给朕听听。”
对王钦若来说,这正是朝寇准软肋上狠狠打击的绝好机会,于是奏道:
“臣耗时编书,自然会有许多感悟。只是臣见识浅陋,讲得不对,还望陛下训教。臣采集《后汉书》时,见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觉汗下,此乃感悟最深之处!”
赵恒觉得奇怪: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是再熟悉不过的典故,王钦若举此为例是什么意思?
王钦若瞥见赵恒疑惑之色,接着说道:
“自古以来有为帝王,皆采群臣之言而发为宏旨,断以己意,使九五之尊如月之光,如日之明,群臣如星,围而拱之。倘若君王为臣子所左右,那就是主弱臣强,星光掩月,阴云蔽日,国家将乱之象也。后汉一朝自光武帝肇开新基,御驾群臣,何等辉煌?及至桓、灵,大权旁落,党锢胶结。到了献帝之时,曹操以臣下之威凌驾于帝王之上,使献帝看着他的脸色行事,所以大臣不服,群雄并起,终至国家陵夷,此深可为戒也!”
“王爱卿别把话扯那么远,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王钦若见火候已到,说道:“臣以为陛下虽然至仁至圣,可皇权不明,大臣恣肆,臣真怕有朝一日,陛下也不幸落到汉献帝的境地,那时臣就是泪流成河,也无法挽回了!陛下!寇准这个人凶暴异常。当契丹发兵之时,臣与陈尧叟力主躲避敌锋,可寇准逼迫陛下驱车北上,他哪里是什么忠臣护国,分明是拿陛下做赌注啊!陛下想一想:此战胜了,功劳全是他寇准的;如果败了,他北首一拜,顷刻间就能做上契丹的高官,而当俘虏受屈辱的却是陛下!臣听不少大臣都在暗暗为陛下忧心,朝中有如此专断的宰相,臣子们究竟应该听陛下的,还是应该听寇准的?”
一席话说得赵恒心里发凉。好个王钦若,到底是个深通经史的读书人,把曹操和寇准联系得如此严丝合缝!有道理呀!
王钦若稍作停顿,又一鼓作气发起了连珠炮:
“臣又听说陛下要立刘贵妃为后,寇准坚决反对。陛下试想:连陛下自家的事他都要横加干涉,只要不中他的意,陛下想做什么也做不成。这哪里是大宋朝的宰相,分明是骑在陛下头上的太上皇!”
“不要说了!”赵恒终于被王钦若激怒,他感到王钦若句句都像在撕扯自己的疮疤,让他从心里往外疼,甚至连脸都火辣辣的,被羞辱的感觉越来越浓。
“容朕想想!”
“臣猜想陛下对此人想了不止三日五日了,只是出于对他凶残的惧怕,才迟迟不忍罢黜,臣为陛下惜之!”王钦若破釜沉舟,把憋了几年的话都抖了出来。“俗话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朝中自有圣相,陛下何不痛下决心,把凶徒贬出京师,窜之三危!”
听到王钦若越来越狠的话,赵恒又有些不忍起来,斥责道:
“王爱卿此言过矣!寇准毕竟是社稷之臣,有些过错,也不能和曹操大奸之人同日而语,哪里就值得窜之三危?”
王钦若也自知说得过了头,连忙赔罪道:
“臣一片忠诚之心,或有过激之处,也是义愤使然,陛下万勿以为臣建议贬斥寇准是为自己谋求宰职。臣才疏德薄,但可以用绵薄之力辅助圣相,扫除寇准结党之虞。”
“哦?你心目中哪个堪称圣相?”
“臣以为王旦大人是最佳的宰相!”
听了王钦若这句话,赵恒心里挺舒服,王钦若并不是那等龌龊之徒,就凭他甘心仍居参政这一点,此人可用,此人的话也可以听。前些日子周怀政不是说寇准无欲则刚吗?这话用在王钦若身上也挺合适的嘛:他既然不是想踢开寇准自己为相,说话当然就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