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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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谢过丞相大人了!”
打发走王从益,丁谓阴阴地笑了两声,朝卧房走去。还没进屋,见刘德妙站在门前。时间还早,丁谓拐到刘德妙屋里,与她说几句闲话。刘德妙把门关好,笑吟吟地说道:
“杭州女子安排好了,丁大人今晚可以在温柔乡里过了!”
丁谓笑道:“仙姑何必把本相说得如此不堪?你以为王钦若给本相送两个粉骷髅,本相就会把他请回京城和自己作对?本相一生不以女色为意,若是想要美人,何愁找不到成百上千?”
刘德妙听罢并不感到意外,淡然问道:“丁大人既然不以女色为意,何以与德妙如胶似漆?”
“仙姑岂能与凡俗女子同日而语!”丁谓接口说道。“这阵子丁某按照仙姑的嘱咐行事,确实感到神清气爽。丁某现在是人上之人,想借仙姑之躯延年益寿呢!”略一沉吟,似有疑惑地问:“你说这神仙之事究竟是有是无?若说无吧,皇上封泰山真封出了个皇子;仙姑一作法,真把本相送进了黄阁,皇上的病也真好了一阵子;若说有吧,那金甲神龟根本不是从地里掘出来的,王钦若那道天书也是请终南道士胡乱写的,天上怎么会掉天书?想我丁某是个聪明人,这些事却把我弄糊涂了,仙姑怎么解释?”
这一问可问到刘德妙拿手处了,几句话把丁谓说了个通通透透。
“大凡仙道之事,真也好假也好,都不重要,神道设教,也是要人来协助的,否则人人求神,神还不累死了?仙道之要,在于人心诚否,心诚则灵。比如皇上有子,那是神设的机缘,神意加上人事,事情就灵了。再比如丁大人不以女色为意,与小女子日日采战,精神越来越爽,那也是丁大人心中只想着延年益寿,不但不会损身,反而愈加通泰健壮。今天这两个美人就不同了,大人若与之交,心中必然想着渔其美色,身体也就随之衰惫了。想必这番道理,经得起大人琢磨!”
丁谓听得连连赞赏,他不但明白了刘德妙所说的神仙之术,连她最后这两句话的用心都十分了然了。嗨,仙姑也是女人,她如今在丁府里待得舒舒服服,为所欲为,当然不愿意无端多出两个美人妨碍她的欲求!虽然心里明白,丁谓还是认为神仙之事不全是虚无缥缈,就拿男女之事来说,他一见刘德妙便有一种冲动,而面对这两个南国佳人,却并没有这种欲望,因为他确信刘德妙会给自己带来无穷尽的好运和越来越充溢的精力。
“仙姑的话让本相茅塞顿开!想我丁某虽然不像仙姑那样遍体仙气,也绝不是个凡庸之徒!那两个美人本相自有安排,过几天把她们送给曹利用和钱惟演,他们爱怎么宠就怎么宠,与本相不相干了!”丁谓早有这样的盘算,而且认为这是个一举多得的盘算:一是借以笼络枢密院这两个要员,二是让王钦若领教领教丁某并非财色之徒,三是不想让刘德妙心里发酸,因为这个女人用处太大了!赵恒的病情越来越重,不仅言语行动不方便,饮食日渐减少,人也变得衰弱不堪。初时刘采苹处置国事,重要的事还和他商量,后来见他头脑昏眊,语无伦次,索性不再与他说了。常朝早已无法进行,一连几个月,都是刘采苹带着太子在偏殿与大臣议事。
这一日刘采苹有意把丁谓、曹利用、王曾、钱惟演、杨崇勋等重臣都叫到偏殿,想探探万一皇上驾崩之后,这些人各有什么打算。
“列位大臣,自从天禧改元以来,天降之喜的确不少:朝廷里肃清了暴臣寇准,后宫里诛杀了周怀政,各位大臣也都是借着天禧之赐端居台辅的。可本宫不知这上天之喜为何不降临到皇帝身上?所以本宫以为应该改元了,改个能让皇上受福的吉祥年号,也算尔等为臣者尽了忠!”
此事提得太突兀,几个人都没有立即回答。丁谓脑子转得快,猛可想起刘德妙进后园作法之前那首小诗,最后一句是“乾兴鹤驾还”,乾为君,兴为起,于是灵机一动,献策道:
“皇后用意良苦,臣以为当改为‘乾兴’,庶几有利于皇上!”
“乾兴?这个词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刘采苹细细寻思,却始终没有想起来,丁谓也不说破。钱惟演随声附和道:
“丞相所言再恰当不过!”
“你也认为乾兴好?”刘采苹对钱惟演的文才深信不疑。又瞅瞅曹利用、王曾,都无异议,于是说道:“那就改明年为乾兴元年吧。”
“皇后为国事如此焦劳,臣等无比感喟。按《易经》的说法,乾者兴,坤者成。臣等想把皇后降诞之日定为坤成节,以供万民仰戴!”丁谓接着提出这么个出人意料的话题。话音刚落,钱惟演立即赞同:
“臣以为丁丞相考虑甚周,请皇后娘娘恩准!”
王曾忍不住了,颇不耐烦地泼了瓢冷水:
“此等事以后缓议吧!”
刘采苹不但没有恼怒,反而点头赞成。按说丁谓和钱惟演是阿谀她的,但她听了并不舒服,甚至觉得还不如王曾这句冷冰冰的话受听。
“也好也好!”丁谓顺坡儿下驴,接着说道:“如今皇上病重,朝政重担都压在皇后一人身上,原拟皇后‘权处分军国事’怕是难孚百官之望,臣也以为太轻,当去其‘权’字,请皇后恩准!”
钱惟演、杨崇勋都赞成,王曾却更加烦躁,反驳道:
“如今皇上还在,太子监国,皇后权处分军国事十分允当,何必在一个‘权’字上大做文章?”
“王参政说得有理。本宫操劳国事,全仰赖各位大臣协衷共谋,并不在意称谓如何。”刘采苹还是没有责怪王曾。她进一步体会出:丁谓是个靠不住的人,不得志的时候,他能为寇准揩胡须,一旦得志,恨不得把寇准千刀万剐。如今这一通阿谀,与当年为寇准揩酒污何其相似?对这样的人,一定要严加提防。她还体会出:这几个辅臣除了王曾和曹利用之外,都是首鼠两端,不敢轻易开罪于丁谓。长此以往,他们来逼自己的宫,该如何应对?看来当下不仅要保住王曾,还要尽快把王钦若塞进中书省,才好掣肘丁谓。至于曹利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丁谓哄他,他就为丁谓所用;如果自己拉他一把,他能不过来吗?
丁谓看穿了刘采苹的心机,不失时机地说道:
“皇后,王钦若回到汴京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刘采苹不动声色地问道。
丁谓听罢心中一乐:刘采苹到底是个女人,还不够老辣。好哇,你既然表示不知道,这事儿就容易多了。他真怕王钦若已经和刘采苹暗中通过气了!
“此人不但目无君上,甚至目无国法!不待告假,便置府事于不顾,径归国门。百官如果都学他这般倨傲,国家还怎么治理?此人自从到了杭州,一直心怀怨恨,又自以为曾为太子太师,对臣等不屑一顾。对臣等轻慢倒也罢了,总该请皇后一个旨意吧?臣以为此人应该重责,不责不足以警百官!”
刘采苹吃了一惊,她原打算待赵恒稍微清醒时讨一道口谕,让王钦若回京担任玉清昭应宫使,徐图重返参政。没想到他这么急,连个招呼也不打,擅自跑回了京城,也太张狂了些!转念一想,王钦若不是这种人,他当了那么多年宰相,难道不懂得为官的法度?擅离职守是要罢官的呀!若是再发生些民变,流放到海岛也不为过!再说他在杭州待那么久,尚且屡屡奏请北归,如今到了北方,离汴京咫尺之遥,反倒耐不住性子了?这里会不会有文章?她现在不想多问,问也问不清楚,等过一阵子打听实了,再做道理。
“不知皇后之意,当如何黜责王钦若?”丁谓一步也不放,死死咬住,倒让刘采苹不好开口了。想了想,无奈地说道:
“丞相按律处置吧!”
“遵皇后懿旨!”丁谓非常得意地拱了拱手。
又议了几件事,天近晌午,几个人陆续出了偏殿。王曾气呼呼地走在最前,被杨崇勋叫住:
“王参政,丞相所说为皇后除去‘权’字之事,我等应该再次上奏,这也是三让的规矩嘛!”
王曾扭过身,见丁谓和钱惟演正好从旁经过,大声斥道:“皇上染恙,太子尚幼,国家已属不幸,为何如此急不可耐,莫非要立女主不成!”说罢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丁谓明知王曾这话是冲着他说的,心中暗笑王曾白痴:“丁某想立女主?简直是笑谈!不过是哄哄这个女人,让她乖乖听丁某摆布罢了!好个王曾,也想做寇准第二?日后若是真敢较量,那就走着瞧吧!”再说偏殿里,蓝继宗把太子领走,刘采苹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考虑着如何控制大臣的办法。也不知过了多久,雷允恭进殿奏道:
“皇后娘娘,河南知府王钦若求见!”
“宣他进来!”刘采苹不听则已,一听王钦若到,冒起火来,没好气地嚷道。
王钦若项上之瘿还在溃烂,所以缠了不少白纱,走路时头也是歪的。他碎步趋进,口称“皇后娘娘千千岁”,跪在刘采苹面前,凄声说道:
“娘娘,臣为大宋呕心沥血,就因为保举失误,竟落得这步田地,臣委屈啊!”
“你活该!自作自受,你不懂得为官的法度?”
王钦若本想刘采苹要安慰他几句,没提防挨了这么一闷棍,打得他摸不着头脑,抬起头来,茫然问道:
“皇后娘娘,臣,臣又违犯什么法度了?”
“你是怎么回汴京的?”刘采苹怒气未息,咄咄问道。
“臣,臣是得了丁丞相的允许,才回京城养病的呀!”王钦若边回答边感到此事又出了麻烦。
刘采苹哼了一声,又问:“有丁丞相的亲笔文书吗?”
“这,这!”王钦若好像悟出坠入了丁谓的圈套,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辩解道:“臣居于下僚,求他应许已是喜出望外,哪敢向他索要笔札?”
“如今差错就出在笔札上!”刘采苹冷冷地说。“丁丞相头晌儿还在奏你擅离职守,你擅回京城的事他根本不知道!你说你是奉了丁丞相的允许,又无凭据,让本宫凭什么相信你?身为老臣,做事如此粗率,遗人把柄,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皇后娘娘!”王钦若几乎哭出来。“臣确实是奉了丁丞相的允诺,要不然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回京城啊!娘娘明鉴!”
“怎么明鉴?你说丁丞相允了,又拿不出任何凭据;丁丞相说你犯了官规,他拿出凭据来了,你让本宫怎么明鉴?”刘采苹越说越气,不由骂道:“老糊涂,看你做的这点儿事!”
王钦若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无力地垂下了头。他清楚得很:为郡守者擅离职守,依律可以罚其去官省过!一招棋错,不但没有进中书省,连河南知府也丢了!丁谓啊丁谓,你真狠毒啊!接受了我王钦若送的厚礼,又设下如此深的圈套,把我算计得太苦了!好吧,如今你占着上风,算你赢了!有朝一日我再翻过身来,那可就不是小小不言的报复了!
看着抖抖瑟瑟的王钦若,刘采苹放缓口气劝道:
“本宫只能再寻机会帮你了!”
“皇后娘娘!”王钦若见刘采苹要甩手,急切地说道:“这分明是权相加害于臣,娘娘身为国母千千岁,难道眼看着臣这样被诬陷吗?娘娘再救臣一次,臣一定殒首以报!”
刘采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身为国母就可以无所忌惮吗?本宫的难处只有本宫知道!如果一个人有了权势就不再受制于人,那你王大人当年当着好好的宰相,为什么被人撵到杭州去了?凡事要看个势,势不在你手上,稍不留神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乾兴改元后,赵恒的病情日益沉重。可刚过元宵节,精神忽然好转起来,苍白了许久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润,眼神也有光了。一直伺候在大庆殿的雷允恭见状,立即吩咐手下飞报刘采苹,正好杨莺莺也在玉华宫,二人匆匆来到大庆殿,果见赵恒睁开眼朝她二人望过来。
“陛下呀!”刘采苹激动得喊了一声,来到赵恒榻前。“感谢神明护佑,陛下终于好起来了!”
“陛下,想吃东西吗?”杨莺莺跟着问道。
赵恒目光落在杨莺莺脸上,轻轻摇了摇头,这使刘采苹倏然有一种碰了钉子的感觉。看样子赵恒真的醒过来了,甚至回忆起他发病的原因是由于自己的专横,所以还在怀恨呢!
“那陛下想什么?”杨莺莺又问。
赵恒咧了咧嘴,像是在笑,但马上又木然了,停了半天,才拉着长声说道:
“朕想寇准!”
刘采苹感到心里一阵阻塞,对赵恒道:
“寇准想扶立太子即位,让陛下当太上皇,是陛下下旨让他到江南去了呀!”
“太上皇?”赵恒努力回忆着往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会,朕没有下旨让他离开汴京!他现在到哪儿去了?”
“就在陈州。”刘采苹感到有些不对,连忙搪塞了一句。“陛下大安了,再下旨把他召回来就是了!”
“陛下龙体康复比什么都强!”杨莺莺接着说道。
赵恒微微摇头,眼里流出泪来。他摇头究竟要表示什么意思,谁也不清楚,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为什么流泪,谁也说不清,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杨莺莺掏出绢帕给赵恒揩了揩泪,赵恒又把眼睛闭上了。就这样一直待了半个时辰,一句也没有再说。
刘采苹此刻心情复杂极了,面对这个孤独而又可怜的人,最先涌上心头的是一份怜悯,他从小就懦弱,缺乏男人的刚健和勇猛。他不是个做皇帝的坯子,所以吕端、李沆、寇准都能欺负他。他是个心地善良、宁可自己受委屈都不忍加害别人的人,是个好人,是个大大的好人!如果他不是皇帝,自己会非常非常地爱他,照顾他。可他是皇帝,他想运筹百官,又没有这个能力,自己不冲在前面怎么能行?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又涌动着一份怨恨,怨恨他没有叱咤风云的威严,怨恨他没出息!没出息,有时还很固执,这就更值得怨恨!好不容易清醒了,他居然连看自己一眼都不看,心里想的还是寇准,他还有良心吗!这不更让自己怨恨吗!
赵恒沉沉地睡去了,刘采苹突然变得十分冷静,她叮嘱杨莺莺:“好好伺候着,本宫到前殿去!”便匆匆出了大庆殿。没走多远,见雷允恭在后宫门内行走,立即叫道:
“过来!”
“娘娘!”雷允恭赶快跑到刘采苹面前。
“宣曹枢密速到暖阁,本宫有话要说!”
雷允恭快步跑出,刘采苹踽踽行至暖阁,对伺候在外的蓝继宗说:
“把太子也叫到阁里来!”
曹利用赶到暖阁时,刘采苹和赵受益端然坐在阁中了。
“臣曹利用叩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若在平时,刘采苹会说句“平身说话”,可今天她显得格外真诚,竟站起身来,款款走到曹利用面前,蔼然说道:
“枢密大人,本宫有要紧的话对你说!”
“皇后娘娘请讲!”
“皇上快不行了。刚才醒来,非要见寇准不可,这大概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回光返照,看样子升仙就在最近几日。眼下二府大臣虽然和谐,可本宫总感到这和谐的背后有更大的不和谐。曹枢密是闯契丹大营出来的英雄,为大宋立过卓越功劳,皇上和本宫都对你深信不疑。一旦皇上升仙,望曹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