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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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态度十分诚恳,接着又问道:“朕看崔爱卿是个仁人君子,不知你对刑狱之事有没有兴趣?”
崔仁冀立即听出赵光义有心让他入朝以后在大理寺或刑部任职。虽说他对刑狱法典并无太大的兴致,但赵光义有这么句话,起码能判定他对自己没有恶感,心里踏实了许多。
“回陛下,臣乃一介腐儒,杀只鸡手都打抖,所以从未关注过刑狱之事。”
“那就好!朕听说钱王享国,赋税虽重,但滥杀之事却不曾有过。我太祖先皇帝力主仁爱治国,重视民命,朕当然要不折不扣地继承他的遗志。朕很想用你这样的人替朕把好鬼门关,那将会有多少人免于枉死啊!”
这句话让崔仁冀大为感动,他确信赵光义是个以仁爱为先的好皇帝,在这样的国度里做事,大概不至于战战兢兢吧。
“臣蝼蚁微命,何德何能,竟蒙陛下如此看重!臣回杭州之后,定会规劝钱王早日归国,以成全陛下仁爱之德和钱王效顺之心。”
“那你就是大大的功臣!”赵光义接口夸赞。“不过朕也是个做过王的人,深知他身边会有许多人掣肘,让他决心难下。还望钱王能谨慎行事,切莫让应天顺民之举在国内惹起混乱。”
“臣一定会协助钱王将此事办好,敬请陛下放心!”崔仁冀向赵光义叩谢,退身出殿。
第八回 江湖客饶舌宋府
李继隆匆匆来找曹彬:“枢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曹彬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问他:“有事?”
“枢帅,自从你上回吩咐末将昼夜监视武功郡王府之后,末将时常在那附近溜达溜达,前几天还真碰上一件蹊跷事。”李继隆往曹彬耳边凑了凑,说道。“那天晚上末将出去闲逛
,想寻点儿新鲜事,不知不觉又转悠到武功郡王府门前。可真是巧了,江南来的那个大学士张洎晃晃悠悠往郡王府上走,正好被末将看见。末将正寻思着他怎么会巴结上武功郡王呢?不想这家伙离府门挺远就下了马,探头探脑不敢往府门走,哈哈……”
李继隆是个什么事都敢做的人,可就是有时说话着三不着两,经常走板儿。
“这有什么好笑的?”
“末将正纳闷儿呢,武功郡王府的大门打开了,枢帅再也猜不到出来两个什么人。”李继隆卖了个小关子,接着捅破它:“竟然是一文一武,宋偓老将军和大学士徐铉。”
“两个人同时出来的?”曹彬觉得确实有点蹊跷,紧接着问。
“是呀。”李继隆回答说,又像大为不解,问曹彬道:“枢帅,你怎么对武功郡王家的事这么有兴致啊?到底为个啥?末将以后还要不要继续监视?”
“武功郡王是先皇帝的长子,我们这些老臣岂能不管?”曹彬一边应付着李继隆,一边考虑着李继隆带来的情报,思忖了足足一刻,眼光放亮,拍拍李继隆的肩膀,命道:
“这几天先别去郡王府溜达了,你替本帅再去寻个人!”
“寻谁?”
“本帅也不知道。你到大相国寺的场子里去逛逛,看哪个算命先生说话最灵通,把他给本帅带过来!”
“怎么?枢帅也相信江湖那一套?”李继隆有点吃惊。
“别啰嗦了,快去吧!”
望着李继隆出门的背影,曹彬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个赵德昭,如此倔强,快要惹出事儿了!”他断定赵德昭把宋偓和徐铉召到他府上,一定又是说那道圣旨,谋划起兵夺权之事,这简直是在刀丛剑树之上走钢索!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幼稚又这么固执?潘美三番五次地劝过他了,他非但不听,反而骂潘美和自己不讲旧情,这种事是一个情字能促成的吗?根据曹彬的经验,用不着过多地揣摩宋偓,如果估计不错的话,这位老将也会像潘美一样,既不会丧失理性为他发一兵一卒,也不会忍心加害于他。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旦他的心被德昭感化,事态就会随之而变,为万全计,最好让这些关键人物都暂避一时,等德昭自己的情绪冷却下来,再劝他从长计议。
这一天吃罢早饭,宋偓出了府门刚想上马,对面迎过来一个举着算命长幅的中年汉子:
“大人且慢走!山人看大人面色不好,怕是有祸殃缠身啊!”
“你是什么人?”宋偓瞥了他一眼,问道。
“江湖上人。”那汉子答了一句,又盯着宋偓左看右看,嘴里不断地咕哝。“这位大人,山人若只是说你老是个大富大贵之人,那是山人没本事,对着贵人打哈哈骗钱花。大人的山根仓库无比丰盈,是十代八代也享用不尽的大富大贵之相,不过大人命门处稍有残破,若不清除,恐有灾厄……”
“给我打开!”宋偓哪有心情与江湖之人闲扯,怒喝一声。身后应声冲上三四个侍卫,三拳两脚把汉子赶到了远处。
你道这汉子都说了些什么?他所讲的“山根”,就是麻衣相法上说的两眼角鼻子初隆起的地方。按相家的说法,山根饱满就是富贵之相,老百姓所说的塌鼻子,谁见过有几个是脱了贫的?肯定是一辈子受苦的命。山根左右眼角之间的两个凹,便叫“仓库”,仓库越深越大,就意味着越富越贵,此乃稍通相术者尽人皆知的面相。什么叫“命门”呢?指的是山根之上三毫、两眼角正中间的地方。相家认为此处至关重要,若是此处不饱满,就是短命夭折之相。可巧宋偓的命门处前些天长了个小脓疱,不慎挠破,流了些脓血,此时已经快痊愈了。汉子所说的“命门残破”,就是指这个小脓疱。宋偓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因为皇帝宣他今天到内殿议事呢。
“老将军坐!”赵光义见宋偓进殿,十分客气地说。见他坐下,先开口道:“朕已经交待吴越国的使者崔仁冀,命钱俶三月里归朝,届时朕要用一用将军的禁直军,到陈留去迎接钱俶入京。”
宋偓应声答道:“臣一定会让这些军士显出大朝的威武!”
“朕真怕把钱俶吓着!”赵光义得意地说了句笑话,稍顿片刻,又问道:“依宋将军看,钱俶的事儿办完以后,下一步何时可行?”
宋偓听出赵光义所说的“下一步”是解决河东刘继元的问题,他是个颇知分寸的老臣,所以回禀道:
“此等军机大事,陛下理当与宰相和枢密使一同商议才是,老臣岂敢乱发议论!”
“朕最信任的就是宋将军!”赵光义紧接着宋偓的话说,那语气让宋偓感到推心置腹。
“那老臣就不敢谦虚了。”宋偓的尺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刘继元乃是世宗和太祖皇帝的心腹之患,几次征讨,皆因故而中途撤军。臣以为陛下对刘氏当采取八个字:不轻攻之,攻之必克。”
赵光义沉思了片刻,又问:“宋将军这个不轻攻之,要朕等到什么时候?”
“臣想以五年为宜。”
“五年?为什么要等这么久?”赵光义感到不解。
“陛下还记得元旦大朝会上那个张齐贤的话吗?他那些想法,臣以为极有高见。陛下眼下首先要做的事是安抚新附诸国的民众,宽其徭役,削其赋税,使四海之民皆沐到陛下的恩
泽。那刘继元是一座孤垒,迟早是大宋的囊中之物,用不着过于焦急。”
此话不甚合乎赵光义的心思,他认为宋偓在这件事上过于保守,没有真正理解他的心情。不过老将有老将的考虑,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不妨再深思几日。“喝茶吧!”
宋偓饮了口茶。他隐约感到赵光义问他河东征战之事应该是个开场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下面肯定还有正题。果然,赵光义沉默了片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宋将军怎么会和齐王闹得这么僵?”
宋偓刚要离座叩头领罪,被赵光义挥手止住。可究竟要领什么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好,且听听赵光义有什么说法。
“陛下,臣一介武人,怎么敢开罪于齐王?望陛下明示。”
赵光义欠了下身:“齐王把状告到朕这儿来了,一共是三大罪状!”
宋偓听罢大惊,他原想赵廷美告他几句不懂恭敬的话还勉强在情理之中,怎会有三大罪状?这一定是夸张陷害!想到这里,不由顿生一股怒气。自从潘潾被撤掉副都指挥使后,两人手下校卒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紧张。先是潘潾的贴身小校骑马冲撞了宋偓帐下一名侍卫,两人厮打起来,正好被宋偓撞见,便喝住了侍卫。那侍卫委屈得大哭一场,可那骑马小校非但不见礼,反而指桑骂槐地用马鞭指着侍卫骂道:“撞死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撞死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宋偓虽然十分生气,还是忍了下来。没过多久,宋偓整军在南薰门外操练时,潘潾居然不到校场。按照军规,凡虞候以下违将令者鞭三十。宋偓看在他是赵廷美岳丈的面子上,想训他几句也就罢了,所以训兵之后,他把潘潾叫进自己帐中,要他日后不得违令,否则军法从事,不料潘潾正想与他找茬儿,轻蔑地哼了一声顶撞道:
“宋指挥别总是拿着国老的势力压末将啊,别忘了,将军你现在可不是名正言顺的国老了,说不好哪一天,末将也成了国老了!人生在世,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何必要把路堵得这么死?日后高山变成陵谷,陵谷变成高山,末将就是有心再把你拉起来垫起来,怕也不那么容易了!末将再把话说明白点儿:齐王是杜老太后誓书上点定的第三代皇帝,宋将军不会没有耳闻吧?哼!宋将军,先皇后现在不过是顶着个开宝皇后的名义罢了,你老人家用不着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宋偓听了这些话,肺都快气炸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把侍卫喊进帐,命他把潘潾拖到马棚里捆起来。自己也跟进马棚,狠狠地抽了他三鞭子。不用说,赵光义所谓“齐王把状告到朕这儿来”,大概就是要从这件事说起吧?他一点也没有畏懦,只说了句:“惟陛下裁处!”下面该怎么对付,他已经想好了。
“第一条罪状,是说你虐待属下,鞭扑军头!”赵光义不紧不慢地讲了出来。“第二条罪状,是假皇帝之名,与开封府尹作对。第三嘛,就是拉拢诸王,交结私党。”
宋偓静静地听完,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因为这第三条罪状,已经超出了他刚才的预料,难道赵德昭唤他入府请他动用军队的事赵光义也知道了?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心不能乱。也罢,赵廷美既然给他罗列了三大罪状,他必须一一回敬。想到这里,他把潘潾小校撞倒侍卫、潘潾如何违犯军纪以及声言他不久便是国老等话统统禀奏一番,最后又补上一句:
“陛下,臣以为齐王表面上告的是末将,其锋芒所指,是陛下啊!”
不用宋偓点拨,赵光义也早心中有数,只是不动声色而已,他静静地听宋偓讲下去。
“齐王指斥末将与开封府作对,臣实在不敢领命。自从末将来到京城,一家数口奉公守法……”
“宋将军不必解释,你的为人朕心里十分清楚。”赵光义打断宋偓。
见赵光义对此毫无兴趣,宋偓也不再辩解。下边这条罪状,可是最难把握分寸的了,然而不说是绕不过去的。他静了静心,奏道:
“齐王告末将拉拢诸王,交结私党,末将更是诚惶诚恐,不敢当此荣幸!末将来京城一年有余,武功郡王德昭和同平章事德芳那里分别去过几次,不过是探望探望,聊表老臣一点心意,免得使两个孩子心里凄凉罢了,有何私党可言?按照齐王的逻辑,太祖皇帝崩逝之后谁敢再登两个孩子的门槛就都是交结私党,罪不容诛了?”
赵光义望着宋偓涨红的脸,笑着说道:
“宋将军,朕并没有相信齐王的话。朕已经对你讲过多次,在朕心里,老将军的位置比谁都要重。如果朕把齐王的话当了真,还用得着把将军宣到宫里来吗?今天请老将军来,恰恰是想请将军替朕压一压齐王的气势。朕即位以来,廷美越来越张狂,朝中的大臣们不是忙着巴结他,就是惧怕躲着他,敢和他碰一碰的只有老将军一个人。朕说这番话,就是要把权力交给将军,日后不论出什么事,有朕给你撑着腰,将军不必有什么顾虑。”
宋偓心里琢磨着赵光义这些话是该顺着听还是该反着听,话音刚落,他心里基本有了数:看来皇帝是真对赵廷美的骄横有些反感了。不料赵光义又迸出一句话,让他心中着实一惊:
“不过齐王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宋将军不忘太祖皇帝的旧德,时时关照着德昭和德芳,朕深感欣慰,可将军为何不想着关照关照元佐他们呢?”
宋偓微低着头,但能感到赵光义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此刻一点细微的失态都可能被赵光义捕个正着。他很快想出了回答的理由:
“陛下,末将说句世俗人情的话,若有不当,还望陛下恕罪。德昭、德芳兄弟二人母亲都不幸早逝,如今太祖皇帝又崩逝,全无怙恃。虽说有王爵节度之封,毕竟还是两个孩子,末将不在京城便罢了,既在汴京,看望看望他们,不仅是告慰太祖皇帝在天之灵,也是替日理万机的陛下尽一份亲情,增一份圣泽啊。至于卫王,上有陛下如日之光,又逢踌躇满志之时,也就无须末将搅扰了。”
不知是宋偓回答得巧妙,还是赵光义体会到了自己的威严,显得很高兴,说道:
“宋将军,卫王是个很任性的孩子,朕希望将军也能对他有所管束和教导!这孩子大概是怪朕与他亲近太少,所以和齐王越走越近乎。朕担心他变得像齐王那样骄狂起来,那可就不像是朕的儿子了!希望将军也能像对待德昭、德芳那样对待元佐,如何?”
就这样一来一往,赵光义始终没有再提赵德昭唤他入府的事。宋偓虽然不敢断定赵光义是否一点也不怀疑他,但他更强烈的感受,是皇帝对他的弟弟开始不满意了。他心里有些释然,甚至有一种出了气的快感。
回府时已是日昃时分,宋偓的心情渐渐转好。刚到府门前,却见那个算命的汉子依旧待在那里没走,见他下马,又迎了过来:
“大贵人,小人确实有天机要向贵人泄露呢。俗话说有厄必解,贵人何必如此固执?”
宋偓没有理睬他,也没有想撵他走的意思,路上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赵光义提到了赵德昭与他有来往,又偏偏不问他交往的详情。迟疑了片刻,朝那汉子一招手:
“随我进来!”
“是嘞!”汉子跟着宋偓进了府门。
“说吧!”宋偓把汉子引进一间小厅,朝一张鼓凳指了指,示意让他坐下。“本将军贵为二品,还能有什么灾厄可言?你若是说得有道理,取一两银子去;若是胡说八道,把你打死当狗食!”
“小人六岁开始闯荡江湖,到如今三十多年,言人休咎,没有一个不准的。大贵人天庭饱满,主一生福禄绵远,贵不可言;地阁方圆,主一生仆从成群,玉食锦衣。只是贵人命门上小有残破,乃是小凶之相,避一避就什么灾也没有了,所以小人才来给贵人献策。”汉子说的天庭,是指人的前额,地阁就是下巴颏。
宋偓半信半疑地瞅着他问:“献什么策?”
“贵人听小人细细道来:世间万物,都逃不脱八卦十二辰之相。这十二辰之中,上为午,下为子,此乃子午相对之意也,其余丑、寅、卯、辰、巳、未、申、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