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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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爱卿,今天虽然非年非节,但朕以为胜似年节!”赵光义高声说道。
“陛下万岁万万岁!”
赵光义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到陈洪进身上:
“陈节度,从今以后你将与百官同朝,彼此认识认识吧。”
“遵旨!”陈洪进应声起座,朝百僚一一见礼,又与钱俶父子见了礼。
“吴越王!”赵光义又对钱俶发话。“你也与百官同庆升平吧!”
钱俶起身,朝众臣施礼后,又特意对陈洪进拱手说道:“陈节度先归大朝,竟然没有告诉敝王一声?”
陈洪进还礼,像预先准备好答案一样应声答道:“煌煌大朝,我等陪邻之邦,岂不争先而恐后?”
钱俶笑了笑:“陈节度果然骁捷无比,敝王只能步你的后尘了!”
“钱王怎能这么说?陈某自知德薄,哪里敢与钱王相比?今日大宴之上,钱王可是后来者居上啊!”陈洪进毕恭毕敬地给钱俶还礼。这句话讲得既诙谐又诚恳,大有自甘下游的风范,百官有的啧啧叹赏,有的拍起巴掌,还有的竖起大拇指。
赵光义满脸喜色,呵呵大笑道:
“为陈节度的争先恐后,痛饮一盏!”
“愿皇帝陛下千秋万岁万万岁!”群臣举杯相庆。
赵光义放下酒盏,对卢多逊说:“卢参政,宣诏吧!”
卢多逊走到龙阶左侧,展开圣旨,朗朗读起来。先是一道对陈洪进的加恩诏,加其检校太师兼御史大夫、漳泉等州观察处置等使,食邑三千户;接下来又是一道对钱俶的封赏,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旧封依旧保留,新加封为淮海国王,食邑一万户,赐宁淮镇海大功臣之号。这也正如方才陈洪进所言,钱俶的确是后来者居上。
“臣惶恐!臣当之有愧!”陈洪进与钱俶叩头谢恩。
“不!两位爱卿受之无愧!”赵光义声如钟鸣。“爱卿应天顺时,汇江入海,大义之举,必将光耀史册!”
钱俶俯首说道:“臣不敢当此重奖!臣不过是为两浙之民向皇帝陛下祈福,将百万生灵汇入大朝。臣才力微薄,仅此一举,何德之有?”
“淮海王放心,对吴越、漳泉两道恤民的赦诏,朕早就草拟完毕了,从今以后,两浙之民、漳泉之民皆为我大宋的臣民!”赵光义安抚完钱俶和陈洪进,又特意瞅了瞅李煜和刘。只见李煜表情淡漠,刘却站起身,语无伦次地说道:
“臣为今天的四海归一高兴!真高兴!”
说完,举着酒盏向众人敬酒,却没有几个人给他捧场。
“刘爱卿!”赵光义驳斥刘道:“河东的刘继元还在与我大宋对抗,岂能说四海已经归一?燕云十六州还在契丹人的手里,岂能说四海已经归一?”
“看我这张嘴!”刘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马上改口说:“陛下何时攻打刘继元,臣愿意冲锋在前!”
满堂一阵哄笑。
笑够了,赵光义又对钱俶说:“不过淮海王,朕的赦诏里要排除一个人,淮海王不会介意吧?”
此话一出,在座的臣僚都绷紧了心弦。
“陛下光照区宇,洞见幽微,凡有罪恶,焉有逸逃?”钱俶听罢,心情也颇为紧张,这可是当着朝廷百官,一言九鼎啊!谁会在刚到大朝后便遭大难呢?赵光义为什么偏在这种场合提这种事说这个人呢?“不知……不知陛下说的是何人?”
“淮海王的侍御史江景防!”赵光义字字真切。
钱俶头上骤然冒出了冷汗,连忙伏地为江景防求情:
“陛下,江景防一向恪尽职守,是臣最贴心腹的人,对大宋也绝不曾有半句怨言,不知陛下为何要惩治此人?”
“淮海王,朕最痛恨的是克剥百姓的官吏。朕早就听说两浙乃天下富庶之地,可百姓赋税却一年比一年多,至今竟增至国初的五倍!这都是江景防恪尽职守的业绩?好个业绩!这样的人不加惩治,我两浙百姓数年的苦难向谁去申诉?”
“陛下,是臣有罪!”钱俶继续为江景防求情。“江景防之所以那样做,都是奉了臣的指派,并非出自他的本心。臣诚愿陛下收回淮海王之封,愿与江景防一同待罪阙下,接受诛罚!”
“你有什么罪?”赵光义反问。“朕欲惩治江景防,恰恰是想为淮海王洗刷干净!”
“不不!是臣之罪!”钱俶好像憋着一肚子话,想说又不敢说。
曹彬起身急奏道:“陛下,臣以为淮海王的话并非在袒护旧臣之短,而是在陈述陪邻的无奈!”
殿内更加安静了。赵光义不便让曹彬过多解释,暗自思忖。其实在座的人十个有九个明白了曹彬的意思:钱俶每年要向宋朝进多少贡,谁心里没个数儿?这还不算私下贿赂宋朝大臣的金银财宝。这些贡赋金银不从百姓身上搜刮,还能从天上掉下来?所以吴越加重赋税,在曹彬看来是无奈之举。钱俶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说罪责在他自己,也正是暗诉自己的为难之处。赵光义很快解开了曹彬的谜底,脑筋一转,说道:“既然淮海王与曹枢密都为江景防说话,朕也可以对他网开一面。不过此人毕竟是直接为害两浙百姓,朕首先要对他薄有责降,其次要大力减免两浙的赋税。朕听说武肃王建国之初每亩税一斗,从即日起,凡两浙诸郡的田亩之税,都按这个标准收纳,敢有多收半升者,以残民论!”
“陛下如此圣明,何愁黄河不清,东海不晏!”钱俶激动地高声颂扬,不觉哽咽起来。
“陛下万岁万万岁!”殿内又响起一片山呼。
第九回 宋皇后宫中固位
宫中的事情暂且按下,早该说一说驻守在定州的大将军党进了。这位威震契丹和北汉的大人物近来怎么样了呢?赵匡胤死后没几天,围困河东的宋朝大军便开始撤退。按照新皇帝赵光义的旨意,荆嗣一部直接调往了沧州,党进一部调到定州,潘美、崔彦进以及那位姚桦哥则急如星火地回到了京城。党进接到的命令是严防死守,密切关注契丹和刘继元的一举一动,这倒很符合他的心思。前一时期被契丹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让自己在赵匡胤和众将军面前丢了脸面,心里一直憋着气。到了定州之后,他日夜操练士卒,等待新皇帝再发圣命。后
来他听说潘美和崔彦进回到京城后一直在挖什么金明池,笑得差点儿把饭喷出来。有时候他感到得意洋洋,以为新皇帝对他更加倚重,大有成就之感。是啊,要不然为啥把自己安在最前线,而不让自己带兵去挖池子呢!
已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定州城西北一片草木葱茏。党进练兵之余,总觉得有些手痒痒,所以这一个月来,他一连率领士卒们到北山打了七八次猎,所获甚丰。眼瞅着将士们大口地嚼着黄羊肉和兔子肉,他也很高兴,时常在巡军时说:“娘的大口吃!吃肥了跟本将军揍契丹狗日的!”这一天他又打算整军去围猎,小校进帐来报:
“党将军,抓到两个北汉人!”
“你咋知道他们是北汉人?”党进反问了一句。
小校应声回禀道:“听哨卒说,他们自称是北汉人,还挺蛮横,口口声声嚷着非要见党将军!”
“呵呵!”党进轻蔑地笑了一声。“本将军倒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两个啥屌人!押进来!”
不大工夫,几个士卒推推搡搡地押着两个汉子走进大帐。两人都被反剪着双手,边走边叫嚷:“快把我放开!放开!我们有话对党将军说!你们算个屁!”
高个子屁股上立即挨了两脚,差点被踹倒在地。党进拄着根棍子走到两人面前,围着他们上上下下看了两圈,这也是他一向自以为谨慎的习惯。
“党将军,请把我们放开!我们有要紧的话说!”高个子又嚷。
党进用棍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膝窝儿,不急不恼地说:“先跪下!先跪下!”
两个汉子无奈,单膝跪在地上。党进见两人从命,才对士卒吩咐:“给他们松绑!”说完转身坐回正位。
“党将军,我等有军情要报!”高个子被捆麻了,两条胳膊不停地甩动着。
党进屏退校卒,帐内只剩下两个亲随侍卫。
“先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人姓刘名起,原是北汉国宰相郭无为的贴身侍卫。这是小人的弟弟,名叫刘成。”高个子指了指身边稍矮一点的说。“刘汉忠被宰相郭无为擒获以后,北汉皇帝对郭相十分信任,不料郭相后来被人诬告谋反,又被刘继元诛死了。小人怕遭人暗算,想来想去,决定投奔党将军!”
“哦?这么说你还是个知内情的重要人物?”党进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你们要对本将军说点什么有用的?”
“不知道将军要问的是朝廷还是军队?”
“你知道的还不少?”说不清党进是鄙夷还是真感兴趣。“全说!”
刘起不管党进爱听不爱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刘继元这个人疑心太重,自从刘汉忠和郭无为死了以后,他谁也信不过了。现如今在他面前还算有点儿脸的,一个是枢密副使马峰,一个是建雄节度使杨业。近些日子马峰不知怎么又把刘继元得罪了,非让他致仕不可。小人见朝廷上下成了一盘散沙,心里越来越凉。将军想想,这样的朝廷还有啥前途?光靠契丹人撑着,能撑多久?这就是小人为啥要弃暗投明的原因!”
“就这些?”党进弄不清什么马峰牛峰,也不关心北汉朝廷里的事。“这还用你啰嗦吗?本将军早就摸得透透儿的了!”其实他什么也没摸透,也无从去摸。
“是是,小人也知道将军对这些情况没兴趣。”刘起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小卷纸,两手高举,做出呈递之状。党进朝侍卫努努嘴,侍卫立即将纸卷拿到党进面前。
党进将纸卷展开,看了半天,觉得不对劲。“噢,拿反了!”说着把图掉转过来,也不瞅刘起,只唤他道:“快过来给本将军讲讲!”
刘起快步走到党进面前,开始指划起来:
“将军请看:此处是忻州,此处是岚州。这两州都有重兵把守。此处就是代州,前两个月,刘继元把杨业打发回代州,把他的杨家军也都带走了。”
党进感到有些不对:忻、岚二州都在太原以北,代州就更不用说,北到与契丹接壤之处,刘继元凭什么把军队调到那里?他瞅瞅刘起,两眼冒出凶光:
“你他娘拿本将军开玩笑?”
“小的没有!小的料想将军会有这样的怀疑,容小人说说详情:刘继元疑心很重,他声言从来就不怕大宋,说大宋从显德末年就想吞掉河东,打了二十年也没打下来,宋朝人没什么本事。他最担心的还是契丹,生怕契丹趁河东不防,把河东收过去,所以把重兵都移到北线,还梦想着把应州和朔州从契丹人手里夺回来呢。眼下井陉口、娘子关这些要塞倒没多少军队,团柏谷就更稀松了。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探子去打探,小人要是有半句假话,将军拿小人的脑袋当球踢!”
党进顺着刘起的手指一一看去,忻州有兵马一万人,岚州有兵马一万人,代州杨业和他的儿子杨延昭一共带兵两万人。太原城内有六万人,团柏谷五千人,井陉口和娘子关分别只有两三千人。这些数字在党进头脑里的概念是很清楚的。假如情况果真如此,那么定、潞两路大军来他个风驰电掣,太原岂不是唾手可得?现在他需要对刘起的情报进行核实,一旦得到印证,他打算马上向赵光义禀奏,迅速发兵太原,生擒刘继元。只这一刻之间,党进脑子里的规划就大致清晰了:第一要派人到井陉口、娘子关去实地侦察;第二要派人到沧州、相
州、雄州分别嘱咐荆嗣、李汉琼,还有孙全照等人加紧操练,因为赵光义早就赋予他号令河北诸军的大权。
他把地图随便往案子上一扔,站起身来,拍了拍刘起的肩膀,说道:
“傻小子,本将军这就派人去前方侦视,如果你这话是真的,本将军让你哥儿俩做侍卫。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切下来塞到屁眼儿里!现在呢,只能委屈你们几天了,探子们回来之前,你们还是囚俘,明白吗?眼下本将军的囚牢里正好没关人,地方挺宽敞,你们俩乖乖给我住上几天吧。那地方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小咬儿多点儿。不过你们汉人皮厚肉厚,不怕叮不怕咬!”
“党将军!”刘起大叫了一声。
“怎么着?不愿意去?”党进竖起双眼。
“不是!”刘起急急辩道。“小人们来之前就知道肯定得受几天苦,所以随身带了一包药,进帐前被搜身搜去了。小人请求将军把药还给小人,也好不让蚊虫叮死。”说罢朝党进的侍卫瞅了一眼。
“在你那儿?”党进问侍卫。
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呈给党进看:“将军,就是这个布包。”
党进也不接,问刘起道:“这药有什么用?”
“回将军,这是河东人家家必备的一种解痒药,蚊虫叮了涂上一些,过一会儿就不痛了。”刘起说得十分轻松。
“有这么神?”党进有点儿不信,抓过布包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递回侍卫手中。“那你为啥不多带些过来?本将军的将士哪个不怕蚊子叮?”
刘起双手一摊:“小人是来投靠将军的,总不能拉着一驴车这东西过来吧。”
党进也不再说,命侍卫把药包还给刘起。侍卫将两人带了出去。
不消十几天,党进派出去的探子先后回来,说井陉口、娘子关甚至娘子关以西的百井寨等地都没有北汉大军驻扎,那里的老百姓过得很悠闲。问到军队的事,当地的农民都说这里原来确实驻过不少军队,半年前都撤走了,眼下这里既没有汉军也没有宋军,日子过得蛮自在。党进听罢,心中甚喜,吩咐侍卫官道:
“摆个小宴,本将军要犒劳犒劳刘起兄弟!”
“遵命!”侍卫跑出帐去。党进独自在帐中走了好几遭,抓着头皮不停地琢磨。他打算明天就派人到京城奏明皇上,打刘继元一个出其不意。至于刘起和刘成,看上去确实很机灵,像见过世面有些主见的年轻人。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日后进军打太原,说不定会是不错的小参谋。
这个宴会说小可真小,只有党进和副将杜彦圭、两个贴身侍卫,加上刘起和刘成,不过六个人。几个人坐定,党进先开口道:
“好后生!本将军说话算话,从今天起,你们两个人就是本将军的侍卫官,不过还得先跟着你两个哥哥学学怎么当侍卫,咱大宋的侍卫跟刘继元家的玩法可不一样。”说罢又对两个侍卫说:“好好带着这两个兄弟,他们有了出息,本将军提拔你当军头!”
“谢将军!”刘起端着酒盏起身来敬党进。“小人从今天起跟定将军,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都干喽!”党进也举起了杯。
眨眼间就是六巡。党进与刘起开起了玩笑:“这几天喂了多少只蚊子?”
“少说五六百只!”刘起并没有抱怨,捋起袖子给党进看,那臂上果然是一片片发了暗的血斑。党进像受了传染,也扭了扭肩膀,伸手朝臂上抓了两下:
“本将军昨天夜里也被蚊子叮了一口,到现在还痒痒呢,你快把那小药包拿出来给本将军涂上点儿!”
刘起一副抱歉之态,答道:“小人没带在身上!”
“不懂得孝敬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