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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烽戎底定(第二部)-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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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

  “啪”地一掌,侍卫官把刘起打了个趔趄:“快说,怎么救党将军!你要是不说,我挖了你的心肝!”

  刘起定住神,瞥了侍卫一眼,笑道:“你也配吃我的心肝?”

  侍卫急得没办法,又冲到刘成面前:“你说,怎么救党将军?快说!”

  刘成毫无惧色,厉声说道:“我也是大汉将军刘汉忠的后代!”

  党进有气无力地朝士卒们挥了挥臂,示意将刘起二人先拖下去,又叫住侍卫官,说道:

  “去告诉李汉琼将军,明天早晨,我不能陪他了。”

  李汉琼火急火燎地奔进党进卧房时,党进已经浑身青得发紫了。

  “党将军!”李汉琼扑地跪在党进榻前,眼泪夺眶而出。“将军不能走啊!”

  “李将军,党某小时候算过一卦,说党某阳寿不过五二。现在想起来,真是天命不可违呀!党某今天不死,明天出征河东也必然是马革裹尸。只可惜大丈夫没能死在疆场,竟死在两个小儿手上,于心不甘哪!”

  “党将军不必忧心,末将听侍卫说将军中的是青狼毒,那还有救,当年潘美将军就中过这种毒箭,被他娘子用青狼散救活了。现在潘将军就在大名府,末将方才已派飞骑赶往大名,也去奏报了皇上,将军暂且忍耐一时!”李汉琼的眼泪哗哗往下流,滴在党进手上。

  这话并没有让党进感到希望,只问了一句:

  “李将军明天想对党某说什么?快说吧,只怕党某熬不到明天了!”

  “党将军,那也不是什么急事,还是先救命要紧!”李汉琼此刻什么也不想说了,安慰党进道。

  “党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朝廷究竟出了什么事,还不能对我说?”

  李汉琼刚刚揩去泪水,不觉又流了出来。他不忍心对党进说,又不忍心不对党进说,支支吾吾道:

  “是太祖皇帝的长子德昭……”

  “德昭怎么了?”

  “也没什么,德昭只是觉得势单力孤,想让咱们这些扛枪的人护住他。”李汉琼不知怎么说才能圆滑,他实在不愿意让党进在临终之时再为皇家之事忧心了。

  “那,党某就拜托李将军!”党进的声音更低了。“谁敢欺负德昭,你就替我杀了他!”

  “党将军,末将记下了!”李汉琼哭出声来。





第十回 赵光义决心讨逆

  再说潘美带着萼娘来到大名府后,先在军府里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歇息,贝州知州孟玄喆、冀州知州牛思进、沧州知州荆嗣、澶州知州宋煦等官员先后来拜。潘美一一询问粮草屯聚、役夫征用等情况,其中以孟玄喆所备最多。潘美赞扬之余,勉励他再行积聚,以供大军不时之用。知州们陆续散去,有个人却一直不肯走,那人看上去还像个大孩子。初时潘美以为是哪个知州的侍从,没等开口询问,他先大模大样地朝潘美行了礼,口称“成安县令寇准叩拜”,潘美不禁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回潘大人,下官还差一个月就满二十岁了。”

  “二十岁?你是怎么当的县令?”潘美觉得这么年轻就做亲民官的十分罕见,不禁又问道。

  “下官乃新科进士,因在一甲,故而吏部授官为成安县令。”

  潘美心里直笑: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么个小孩子就给他一个县令,吏部官真是胡闹!

  “你县里粮草聚积得如何?”

  “回潘大人,下官不敢说天下第一,说河北第一自是当之无愧!”寇准信心十足地回答。潘美觉得他在吹牛,问他道:“州县官都说粮赋很难按时收取,你该不是用鞭扑胁迫农民吧?”

  “那是残民之举,下官绝不为之!”寇准应声回答。“下官自有主张,既不残民,又不愧对皇帝!”

  “你且说说用了什么招术,本帅也想学一学呢!”潘美还是没拿他当个县令,有点逗他的意思。

  寇准也听出了潘美对他的轻视,心下有些不服,朗朗答道:

  “下官做成安县令一年有余,并不认得几个农民,只把乡里的伍甲们记得烂熟。别的县里伍甲没有俸禄,本官决定由县库里拨发银两给他们为俸,这些人得了县里的银钱,当然不敢怠忽王事。下官又定下一个规矩:凡是不能完租的乡村,只责伍甲,不责农夫。如此一来,官租丰足。”

  潘美听得明白,心中暗想:这小子人虽小,办法却不差。于是又故意为难他一句:

  “倘若某户农民确遇困难无法完租,你怎么办?”

  “下官什么也不办,只管收租。下官也确实遇见过这样的事,那也只能由伍甲代为缴纳。至于他们之间怎么借怎么还,下官一概不问。”

  呵,口气真大!其他几个县令潘美都没记住,只记住了这个寇准:

  “好后生,本帅若是到你县巡察,想必你也照章办理,不为本帅设宴?”

  “下官会按规矩办理,吃完以后请大人付一半之费!”寇准答得钉是钉铆是铆。

  “若是皇帝去呢?”

  “照此办理!”寇准毫不含糊地说道。“下官是按朝廷的法令治理一县,宴请之费乃是县里百姓的血汗,下官无权自行挥霍。倘若此风一开,下官请求少交国税,皇帝能答应吗?少交军粮,潘大人能答应吗?”

  别说,他这个话还真有些道理。潘美又问:“如果本帅今天留你吃饭,你也给本帅付银子吗?”

  “那是自然。下官多吃一顿,就会有士卒少吃一餐,误了军情,下官可吃罪不起!”

  “那本帅就不留你了,回去候命吧。”

  “遵命!”寇准恭恭敬敬又给潘美行了礼。

  “这小县令真有些个性!”潘美目送寇准出厅,心中不禁赞赏。

  歇了一会儿,潘美回到刚刚安排好的厅屋,萼娘忙命婢女们把饭菜摆在桌上。

  “夫人,我今天碰上了个好县官,等寻到机会,我打算向朝廷举荐他。这小子看上去很有志气,不是那等阿谀奉承之徒。”

  萼娘坐下,嗔道:“将军当大人物当惯了吧?为啥把人家县老爷叫‘小子’?”

  “嗨嗨,你不知道,他才十九岁!”

  正说笑间,随行而来的老仆匆匆来报:“老爷,有人求见,说是从李汉琼将军府上来的!”

  “叫他进来。”

  话音没落,一个年轻校尉满头大汗撞进厅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跪地,哭腔说道:

  “潘大人,恕小人冒犯,党将军,党进将军中了青狼毒了!”

  “什么?”潘美头发根都奓起来了,浓眉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再说一遍!”

  校尉将党进误食带青狼毒蛇肉的事简述一番,迫不及待地请求道:“李汉琼将军派小人前来,请潘将军赶快想想办法!”

  潘美边听边瞅着萼娘,萼娘听完校尉的话,急急地问:

  “党将军喝绿豆汤了吗?”

  “绿豆汤?”潘美不解地问。

  “是呀,绿豆汤能缓解毒性周流。”也不等潘美说话,萼娘便急命校尉飞马赶回定州。“快让党将军多饮绿豆汤,我们稍做收拾,随后就到!”又扭头出厅,从箱笼里找出那包保存了二十年的青狼散跑回厅里,对潘美说:“快走吧,我随你去!”

  “你,你怎么去?”

  萼娘吩咐老仆:“快去套车!”

  “老爷夫人饭还没吃呢!”

  “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潘美第一次如此严厉地斥责老仆,又扭头对萼娘说道:“此处离定州将近四百里,夫人把办法告诉我,我快马而去,用不了一天就到了,何劳夫人颠簸?”

  “将军有所不知,此药须用醋、酒和绿豆浆细细调制,掌握不好就无法解毒。将军,快走吧!”

  一辆戎车后面跟着六七个骑从,从晌午一直走到第二天傍黑,终于来到了定州大营。潘美一个箭步跳下车,却见大营的栅门上高高悬挂了一条白布,天空的阴翳让这条白布显得更加刺眼。再朝下看,守门的士卒们臂上也都扎上了白布!他顿时感到眼发黑心猛跳,一步一步,越走越快,奔到一个门卒面前,垂着头的门卒差点被潘美揪得离了地。

  “党将军呢?”

 
 
 
  他发现门卒的双眼都哭肿了。还没等门卒答话,后边几个士兵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呜呜大哭:

  “元帅,党将军走了!”

  潘美两眼瞪得吓人,他一把将门卒搡出七八步远,疯狂地朝营里跑去。侍卫官把他引到党进卧房前,李汉琼正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唏嘘不止。

  “汉琼!”

  “潘帅!”李汉琼站起身来,忍住悲恸与潘美见礼,跟在潘美身后进了党进的卧房,只见床榻两边的帐子垂放下来,透过帐幔,潘美见党进身上覆盖着一床薄被。他冲到帐前,一把将帐幔扯掉了一半,伸手就要揭开被子,却被跟过来的侍卫官死死地抱住:

  “潘元帅,千万不要看!”

  “为什么?”潘美瞪起眼睛,急得想揍侍卫们几拳。此时萼娘也赶了过来,拉住潘美一只臂膀:“将军不要多问,就是不能看!”

  潘美倏然明白,党进已不是他认得的那个党进了!他感到身体难以支撑,软软地跪在榻前,终于哭出声来:

  “党将军,潘某来迟了!你,你为什么不等等潘某啊!”

  卧房内外哭成一片,大营里没有人不在哭。天上下起了雨,好像也在为党进垂泪。

  “潘将军,节哀吧!”侍卫官哽咽着劝潘美,想把他扶起来,哪里拽得动!

  萼娘轻轻拍了拍侍卫的胳膊,说道:“让他哭吧,不然他会憋死!”

  潘美想忍,但忍不住:“党进,我的好兄弟,你为啥走得这么急?”

  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潘美才支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步重似一步地走出卧房。雨虽然小了,可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侍卫官为他撑起油伞,他却将侍卫的手推开。所有的人都陪着他在雨里淋着,淋着,淋着,直到雨最后停下来。起风了。风不大,却让人感到一丝丝的冰冷。

  潘美把脸上的雨水抹去,叫了一声:

  “杜将军!”

  定州副将杜彦圭应声拱手:“末将在!”

  “刘汉忠那两个王八羔子在哪儿?”

  “禀潘元帅,刘起和刘成现押在囚牢之内,听候元帅处置!”杜彦圭说着,想带潘美去囚牢。

  “本帅不想再见到他们,怕脏了眼睛,你带几个人把他们的心挖出来,为党将军祭奠!”

  “遵命!”

  杜彦圭刚转身,被萼娘拉住了:“将军且慢!”又对潘美说道:“潘将军,刘汉忠欠下大宋将帅的血债,是两颗狼子之心能祭奠的吗?那两个人是凌迟还是腰斩,交给皇帝去处置。我想变个方法为党将军祭奠!”

  “什么方法?”

  “我把带来的青狼散精心调制好,送给党将军,医好将军的亡灵,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

  潘美略一思忖,说道:“那就有劳夫人替潘某把药调好吧。”

  这一夜无人入睡,潘美、萼娘、李汉琼、杜彦圭和党进的两个侍卫默默地在党进榻前守候了很久,一张小案子上点着几盏油灯,中间放着萼娘调好的一碗药。直到天将拂晓,侍卫才凑近潘美说道:

  “元帅,到现在还没用膳呢!”

  潘美已不知道什么叫饥饿,他在考虑党进死后的军事安排。眼下杜彦圭还无法替代党进的威望,不过新副帅的人选,朝廷自会有所安排,用不着自己操心。刘起、刘成究竟是刘继元派来行刺的呢,还是单纯出于替父报仇的动机?如果是前者,刘继元很可能会趁着党进之死偷袭宋界;如果是后者,情况大概会好一些。刘继元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契丹。假如契丹人得知党进死的消息,会不会乘虚而入,开启兵端?这可是件大事,不能忙于送葬而忽略了防御!想到这里,他吩咐杜彦圭道:

  “传令全军,把所有白幡和校卒们身上的白布条全都撤掉。党将军的葬礼,还用围猎的形式,把他运到西山脚下安葬。”

  “遵命!”杜彦圭转身朝营地跑去。

  汴京朝廷里,赵光义正在偏殿与宋偓交谈。自从那一天算命汉子给宋偓算了一个离卦之后,宋偓隐隐感到那卦说得有些道理。且不论什么山根命门,单从眼下京城的形势来看,赵廷美日益骄恣,赵德昭内心不服,赵光义则频繁地调换将帅和大臣的职位,虽然表面上还没见太大的风浪,但种种危机显然已经潜伏下来了。万一有一天非要自己明确地站在哪个营垒里,那就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考虑了数日,他决定找赵光义,请求离开汴京到外藩任职。

  “朕前些日子刚刚对开宝皇后说过,为确立开宝皇后的至尊之位,朕数年之内不会再立皇后。眼下开宝皇后的玉玺已经制好了。朕为宋将军做到了这一步,将军还不能安心替朕拱卫京城吗?”赵光义表示出极大的诚意。

  这些事宋偓何尝没有想过?不过他自有他的想法:赵光义之所以死死笼住自己的女儿,除了她的美貌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想紧紧抓住自己手里这柄钢枪。有枪就有力量,可有时候攥着枪也未必是件好事:如果你不为皇上所用,日久便会被废掉;如果用得太多,那些被戳过的人,谁肯轻易放过自己?

  “臣感激陛下深仁厚爱,只是臣年老昏聩,生怕有负陛下的信赖!再说臣也是个野战惯了的人,在京城里觉得憋闷。”宋偓执意请求道。

  阎承翰匆匆趋到赵光义身旁,低声奏道:“陛下,曹枢密有急事求见!”

  “宣他进来。”

 
 
 
  宋偓起身回避时,曹彬已经进了殿。赵光义示意宋偓无须退下,然后问曹彬道:

  “什么事让曹枢密如此急切?”

  曹彬施礼禀道:“陛下,定州的党进将军遇害了!”

  赵光义大吃一惊,直到曹彬把党进遇害的前前后后说了一过,他才皱着眉头叹道:

  “朕痛失一臂啊!”

  殿内肃静了片刻,曹彬又禀道:“臣以为定州乃前沿要害之地,朝廷应立即派一员猛将前往镇守!”

  赵光义与曹彬对视,问他:“你以为何人可以当此重任?”

  “惟陛下定夺!”

  见赵光义低头沉思,宋偓不失时机地奏道:“陛下若不以臣老朽,臣愿前往定州!”

  赵光义没有接宋偓的话,又问曹彬:

  “李穆走了多久了?”

  “回陛下,若按正常行程计,此时李穆应该从太原返回了。”曹彬答道。上个月赵光义与大臣们议论攻打太原时,曹彬提出个先礼后兵的方略,赵光义认为有理,所以派李穆带着国书出使河东,劝刘继元归朝。

  “朕没料到会出这等事,早知如此,何必让李穆冒此风险?刘继元谋杀我朝大将,这不是对他兴师动武最充足的理由吗?”赵光义狠狠地捶着面前的几案。

  “臣以为陛下从现在起就可以部署军队,指授方略,一旦李穆回朝,立即进围太原!”曹彬的语调也十分坚定。

  “朕这一回不荡平太原,誓不班师!”赵光义近乎喊叫地说。“要发兵,发重兵!西蜀兵、江南兵、吴越兵都压上去!还有西夏李继筠那里,也让他发兵渡河,大造声势!曹枢密,你立即派人到李继筠那里去,他要金银布帛,朕都给他!”

  “请陛下放心!”曹彬知道这次出征太原定会上下一心,因为党进在宋军中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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