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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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说。
“下官现在就心满意足了!莫非齐王还能让下官到中书省里当参政去?”吕端也呵呵跟着傻笑。他这话的意思是:在开封府里,除了府尹,判官和推官就是最大的官儿了,还能往哪儿升?要当参政,那可不是由开封府尹说了算的。赵廷美何尝听不出这话里的奥妙?他斜眼瞅瞅吕端,较劲儿地说道:
“你不信?你这可就是瞧不起本王了!”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吕端放下酒盏,一口气朝赵廷美作了四个揖。
“坐下吧!”赵廷美看着他那副参军戏的怪模样,朝他挥挥手。“你别以为这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过几天皇上一出兵,本王监理国事,就举荐你到中书省里去,有何不可?”
“什么?齐王要留守监国?”吕端不再开玩笑,显出一脸的严肃。“皇上发旨了吗?”
“皇上倒还没发话。不过这是本朝的惯例呀!”赵廷美一派不以为然,自饮了一口。
“齐王,如果真是这样,下官可要斗胆进一言了!”吕端说道。“皇上亲征河东,冒的是风霜刀剑,九死一生,齐王如果舒舒服服地留在京城里,皇上心里能受用吗?一旦他心里感到不受用了,对齐王的气儿就不会那么顺了。惹得皇上气儿不顺,下头的事就不大好办了。下官说句犯上的话,皇上是什么?是一头渴望让亿兆百官抚顺毛儿的大老虎,毛儿一顺,什么事都好说。老虎或许给百兽定下许许多多的规矩,但你若是让它去遵守规矩,那就是逆着它的毛儿乱摸,莫说把它弄疼,就是痒一下,它也要张开血盆大口把你吃了!齐王想想是不是这番道理?”
赵廷美从来没想过这一层,听了吕端的话,倒感觉有几分委屈:
“当年先皇帝出征,不都是晋王留守监国吗?他能监国,本王就不能监国了?”
“话不能这么说!”吕端打断赵廷美,像抢食一样往嘴里送了一口肉,嚼了两下咽了。“当年晋王可从来没有主动要求监国,恰恰相反,他每次都是坚决要求随驾出征,结果是人情也做了,辛苦也没吃,落得两头儿高兴。齐王,你别看下官不会办事,下官可是能看出别人会不会办事。”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也到皇上那里去请战?”赵廷美迟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吕端连声回答,又大口地吃着肉。大概发现赵廷美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于是自我解嘲地说:“齐王,下官今天吃得不少,下官反正是领齐王一个人情,吃一顿饱两顿,大王人情也做了,下官实惠也得了,两全其美,两全其美呀!”
“那皇上真让本王随行怎么办?”赵廷美显出几分担心,心中暗道:你个吕端懂得什么?你以为本王只是为留在京城享清福?差远着呢!
吕端酒足饭饱,抬眼望着赵廷美,反问道:“齐王,你说呢?”
赵廷美数十天的高兴被吕端几句话说得全然变成了懊丧,可他的话也有道理呀,自己怎
么事先就没想到呢?再过几天皇上就要出征了,到现在他还没有宣诏让自己监国呀!他大概是想等着自己请战之后再做决定吧?嗨,光顾得意了,这个礼数竟忘了去尽,真是莫大的疏忽!想到这里,他倏地站起身,不知是对吕端说还是自言自语:
“不行,本王得去见皇上!”
话音没落,吏人匆匆来报:“齐王,皇上宣你进宫去呢!”
赵廷美一怔,恰被吕端看在眼里,说了句:“大王,下官说晚了!”
“把肉全吃了堵住你的嘴!”赵廷美陡然冒起一股火气,说罢袖子一甩,出厅而去。
再过三四天就要出征,在京的禁军将帅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天,赵光义把宰相沈伦、参知政事卢多逊、李昉、枢密使曹彬等人召集到便殿,做最后的安排。
“卢参政安排得十分谨密,朕甚欣慰!”赵光义对卢多逊近些日子的调理感到满意,先夸赞了一句。
卢多逊刚说完“谢陛下”,沈伦有些不自安,朝赵光义拱手言道:
“臣疏于职守,该当责罚!”
赵光义也没理他,又问李昉道:“你的几部大书编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太平事迹》已接近尾声,《太平广记》五百卷,也已经编完四百多卷了。”
赵光义满意地说:“《太平事迹》的样稿朕看过几卷了,编得不错。为君者不仅要有武功,更要通知文史典故。朕打算想把刘继元擒回来后,日览三卷,一年之内看完,你能编完吗?”
李昉不假思索地答道:“臣先在此向陛下奏明:陛下凯旋之日,臣将一卷不差地呈献到陛下龙案之上!”
“好!朕就是要让子孙后代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文治武功!”
曹彬插话道:“陛下如此勤于文史,臣倒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讲!”
“臣以为那部《太平事迹》,当改名为《太平御览》更为确切。”
“《太平御览》?”赵光义一字一字地咂着滋味,扫视众臣,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绝妙!”几个人齐声附和。
“那就这么定了!”
卢多逊先赞了一句:“李参政功已垂成。”接着说道:“臣也不甘落后,臣谨在此向陛下略表寸心:陛下出征这段时间里,臣力保京城不出一贼一盗,百官奉职,市井宁谧。若有一毫失职,臣甘愿亲手摘掉自己的纱帽!”
他猜想赵光义一定会大大地赞扬他,没想到赵光义却淡淡地说了一句:
“卢参政,朕打算让你也随驾。偌大的行宫,缺了你卢参政,朕怕指挥失调啊!”
卢多逊惊得张了张嘴,脱口问道:
“那汴京?”
“你是说皇城大内呀?”赵光义表现得甚无所谓。“不是还有沈丞相和李昉参政嘛!”
“臣谨遵圣命!”沈伦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第十二回 赵光义亲征北汉
太平兴国四年二月十四日,汴京北城酸枣门外的大场地上,数万将士身着铁甲,威风凛凛地集结为两个大方阵,朝阳照射之下,校卒们的甲胄银光闪闪,宛如大海中成片的粼光,分外壮观。两大阵中错落着无数面彩帜,在春风中呼啦呼啦地飘舞。大阵当中横横竖竖地排列着整齐的马队,又把步卒方阵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小阵,阵阵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
酸枣门内走出两列骑兵,每列六人,人执一纛。随后又是两列金吾卫的骑兵,每列八人
,每人腰间都挂着锦彀,彀中装满白羽箭,背后是一张张雕饰精美的朱漆硬弓。骑兵们手持着仪仗用的画戟,十六匹骏马齐刷刷步调一致,出了酸枣门之后,分别偏向了城门两侧。刚刚依次站定,大门内又走出两支更为雄壮的骑兵,走在最前的两名军校各执一面白虎旗,每一匹马之旁,另有步卒二人作为护卫。紧接其后的是两队,队各六人,手执十二面白底红边的金龙旗,步卒护卫。接下来是左金右木、左水右火、中间一土的五行之旗,再次又是雷公旗、电母旗、北斗旗、摄提旗。旗帜走完,跟着出门的是前、后两车,前面一辆车上载着硕大的木制指南针,后面一辆车上载着红漆羊皮的记里鼓,车后面分别是黑衣黑甲的步卒,每个步卒手里全都拿着一件家伙,有吹拱宸管的,有击打铙鼓的,还有的竖握长笛,横捧胡笳,双拍掆鼓,单击金钲,浩浩荡荡,沸声直冲霄汉。所有仪仗卫队在城门两边排齐之后,赵光义乘坐的玉辂大驾才缓缓驶出。此车形制庞大,车顶稍平,三层黄屋大顶,四面金黄车舆,车厢四柱以红油为漆,分别刻镂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柱的顶端为金花凤翅,间以彩锦。辕前曲衡上的碧玉环大得惊人,四匹高
全军立即爆发出震天的呼声: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万岁!”
“将士们!”赵光义朝人海用力挥动着手臂喊道。“北汉刘氏,小丑陆梁,杀我元戎,留我特使。倚仗契丹,敌视大宋。朕屡屡下约和之书,刘氏却执迷不悟,一至于今!现在的大宋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大宋,朕有你们这样的貔貅虎豹之师,有百万亿兆的向化之民,四海归一,人心所向!为脱河东之民于水火,为解太原百姓于倒悬,将士们,随朕出征吧!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人群中又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呼喊:
“誓死拿下河东!”
“活捉刘继元!”
“……”
呼声刚落,赵光义朝大阵发出震天一吼:
“出发!”
从京城通往封丘的官道上,渐渐形成了数里之长的大军。最前一军的红边白地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潘”字,这是潘美在京师的一部。后头是一面“崔”字大旗,这是崔彦进在京师的一部。半里地后面迤逦而行的还有“宋”字旗,乃是宋偓之军;“李”字旗,是李汉琼之军;“荆”字旗,荆嗣之军。这之后是一面虽不甚大,但制作颇为精美的红、蓝、白三边相套的淡粉色战旗,中间绣的是篆字“姚”,原来这一支乃是女将姚桦哥的姚家军。“郑”字旗既雄壮又华美,乃是南唐降将郑彦华所率的金陵骑军。到此断开一截,行在路上的是赵光义、赵廷美、赵德昭、卢多逊以及朝廷百官、百衙众官的车马。接在其后的是长龙一般的陈洪进大军、钱俶所率的吴越大军。这条路上虽然走过不少的军队,但据住在路旁的百姓们说,几十年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队伍开过去。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战争的象征、宣言,或者说是个仪式,意在表明大宋朝此战必胜的决心,其实北汉外围的大小战斗,早在上个月就陆续打响了,夏州定难节度使李继筠派出的大将李光远、李光宪五千兵马也渡过了西面黄河的合河津,在岚州一带四处骚扰,还把北汉的合河县令俘虏了过来。与此同时,潘美亲率的大军已经越过真定,直插井陉口;定州总帅宋偓亲率的大军直奔灵寿县;沧州都部署荆嗣也正沿着滹沱河向西开过来;李汉琼由涉县进攻辽州;南路大将崔彦进挥师北进,突破团柏谷之后,在太谷县遇到了北汉军队的顽强阻击,战斗已经打响好几天了。北汉方面,刘继元按照大将杨业的方略,把劲兵都集中在太原城内,又拨出三支精锐军队,分布在汾州、太谷和寿阳三地。
这里要说一说北汉的蔚进。去年刘继元与众臣商议军事时,他极力主张借助于辽兵,所以刘继元派他到契丹去求援。尽管蔚进把战事说得迫在眉睫,契丹国主耶律贤却并不以为然,还斥责蔚进在虚张声势。他这么说自有他的考虑,因为自从先皇耶律璟死后,契丹的国力明显衰弱,故而耶律贤此时不想与宋朝搞得太僵,以免再遭不必要的创伤。蔚进在契丹国待了足足两个月,耶律贤才给了他“如果宋军真对你们动武,契丹一定会出兵援救”这么一句话。蔚进虽然觉出耶律贤态度消极,但他相信耶律贤的话不会有假,因为契丹也要认真考虑:契丹和北汉历来是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一旦北汉亡了,契丹将会失去这片缓冲之地,直接与宋朝面对面,那将对契丹形成更大的威胁。
蔚进回到太原时,河北一线及潞州的宋兵已经开始一步步向北汉腹地进逼了。刘继元瞒着杨业又派蔚进去了一趟契丹南京,得到的答复是:先过个安生年,年后再说。这可把刘继元急坏了。此时契丹仍旧按兵不动,可赵光义却已从汴京出发北上了!
还好,耶律贤终归没有食言,听说赵光义出了汴京,立即派特使挞马长寿火急出使宋军。此时赵光义刚好抵达镇州,在行宫接见了挞马长寿。
天气还很寒冷,挞马长寿穿着羊绒袍子来到行宫门前,赵光义竟没有以常礼迎接他,这使挞马长寿心里很不受用。见到赵光义时,也以牙还牙地行了个简礼,然后递上国书:
“敢问南朝皇帝陛下,为何不以国礼接待大契丹国的使臣?”
“你在质问朕吗?”赵光义反问了一句,把刚刚看完的国书随手往从官手里一递,抬起头来。“这里不是汴京,而是镇州,你难道不懂得非常之时用非常之礼吗?”
挞马长寿不甘示弱,紧接着说道:“大契丹国皇帝陛下正要询问南朝皇帝,何以在这非常之时对汉国行这样的非常之事?”
“你是在问朕为什么要兴师讨逆?”赵光义语调铿锵地答道。“凭着契丹国皇帝的精明,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得着朕亲自为你解释吗?我宋朝的大元帅党进长期驻守在定州,如今却没有了;我宋朝的特使李穆出使汉国与刘继元约和,如今也不见了。挞马长寿大使,朕问你,假如你这个契丹国的南面大王在南京突然消失了,假如你挞马长寿大使从今以后回不了契丹了,契丹国的皇帝还会消消停停地在殿廷里安睡吗?”
党进被暗害和李穆被扣押的事,契丹人早已了如指掌,所以挞马长寿来此之前就备好了答案:
“两国之间的矛盾,本是可以商量解决的,互动刀兵,势必两败俱伤。若再惹动了第三国,岂不又成了一个混战的局面?”
挞马长寿所说的“第三国”,很明显就是指契丹。赵光义听出了话里的威胁,冷冷笑道:
“两国之间的矛盾,有时候是怎么商量也解决不了的,朕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不得不动一动刀兵。至于挞马长寿大使好意告诫朕不要惹动第三国,朕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朕根本不想惹什么第三国第四国,除了刘继元以外,朕绝不想对任何人先动一刀一枪。可是如果第三国第四国非要往里面掺和,那朕也只能以血还血,绝不含糊!”
“南朝皇帝想过以一国敌数国的可怕后果吗?”挞马长寿的话更加强硬。
赵光义呵呵呵呵大笑了一阵,朗朗说道:“朕此次御驾北征,你知道动用了多少军队吗?蜀兵、岭南兵、江南兵、吴越兵、荆南兵,还有西夏兵。挞马长寿大使,这数国之兵汇聚成我大宋一国之兵,究竟是刘继元以一国敌数国呢,还是大宋以一国敌数国?有话不用拐着弯说,朕与契丹有过和约,两国各安南北,彼此不相侵犯。假如契丹国非要帮着刘继元这只待毙之兽来对抗大宋,朕现在就向契丹宣战,在白沟驿摆下战场,如何?”
这席话果然厉害,挞马长寿原本想吓住赵光义,不料赵光义破釜沉舟,亮出了底牌,弄得自己反倒语塞了。他朝赵光义瞥了几眼,正看见赵光义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朝他射来,只好退却一步:
“南朝皇帝陛下不必动怒,本使所说的第三国,并非是指我契丹而言。陛下说到宋朝与契丹有和约,可契丹与汉国也是世人皆知的兄弟友好之邦,难道有人要打弟弟,为兄者可以袖手旁观吗?希望陛下不要给大契丹国出这样的难题,我契丹愿从中调停,直到两国和好为止。”
“那好哇!那就请大使先来为朕调停调停吧!”赵光义逼视着挞马长寿,半晌,又道:“挞马长寿大使,朕劝你回去对契丹皇帝说明白,如今的大宋,可不再是当年的梁唐晋汉,刘继元的河东数郡本为盗据,何以称国?朕今天以天兵临之,也是为光复华夏,剿灭僭伪。这么深的矛盾,莫说契丹无法调停,朕如果不收复这片失地,在祖宗面前都无法交待!”
挞马长寿被说得词穷,只留下一句话,便出去了:
“大契丹国不会坐视无为的!”
赵光义当仁不让地奉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