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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烽戎底定(第二部)-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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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英雄就一对一,你给我闪开!”

  荆嗣示意姚桦哥退去,又转脸向敌烈问道:“你是何人?”

  “我乃契丹国大将军敌烈是也,哈哈哈哈!小兔崽子,还不快给我滚开!”

  “老匹夫,我乃宋朝大将荆嗣,来取你的首级!”荆嗣挥刀向前两步,敌烈还没来得及还手,只听“啊呀”叫了一声,身体朝前打了个挺儿,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原来姚桦哥离开原位后,偷偷绕到敌烈的背后,趁敌烈与荆嗣对答之际,用尽气力朝他后心猛戳一枪,将敌烈戳死。

  身边的黄尘一股一股地扑过来,荆嗣与姚桦哥分别走近敌烈。荆嗣怕他不死,又狠狠一刀朝敌烈脖颈扎下去,还没拔出刀,忽觉得黄尘涌处奔过几条大汉,他猛抬起头,那几个大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一个年轻后生愤怒地喊道:“何人敢杀我副帅!”

  姚桦哥定睛看时,只见那后生操刀朝她砍来,她本能地一闪身,刀砍在她拖着的枪柄上,发出脆脆的一声响,姚桦哥被震得手心一麻,枪被击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后生身后又跳过两个甲兵,挺枪直逼姚桦哥而来,荆嗣见状,挥起沾着血的刀来护桦哥,怎奈敌众我寡,荆嗣将姚桦哥护在身后且战且退,竟不知不觉退到了涧边!桦哥想战,手里的枪却没了,急得不知该怎么办,荆嗣一手扯住她的甲衣襟沿,一手挺着钢刀,瞅个空当儿,倏地向前一跳,“啊呀呀”大叫一声,面前的后生一怔时,刀尖已刺入了他的小腹,但见后生痛苦地咧了咧嘴,朝前一扑,双手像鹰爪一样死死抓住了荆嗣握刀的胳膊,荆嗣猝不及防,被他撞个正着,只觉得脚跟一空,仰身栽下涧去,身旁的姚桦哥和这个被刺成重伤的后生都随之坠涧,空涧里响起几声悲号!

  战斗已经结束,彤云暮色笼罩山间时,荆嗣醒了。他先呻吟了两声,慢慢地睁开眼睛,像做了一个噩梦。他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下颌,疼!还活着!这是什么地方啊?他仔仔细细地辨认,又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回忆,终于断定:自己也掉进了那道原想埋葬契丹人的深涧!此时他已完全清醒过来,感觉得腰下硌得慌,用手一摸,是冰冷的铠甲,怎么回事?他费力地翻了个身,原来压在身下的,竟是两个摔死的契丹士卒。噢,想起来了,原来自己从崖上坠落下来,正好砸在这两个死鬼身上,真是命大,若不是这么巧,肯定粉身碎骨了!借着 
 
 
昏黄的余晖,他又发现刚才爬起来的地方直挺挺地戳着一把钢刀,刀尖还朝上!好险,再摔偏一点儿,岂不正好被那把刀穿透五脏六腑?他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弄不清自己的胳膊腿摔残了没有,撑了一把站起来,高一脚低一脚迈了两步,唔,还不错,腿没有断,万幸!

  天完全黑下来,涧上头的风越刮越紧,能听见嗷嗷的吼声,而涧底却一点儿风也感觉不到。荆嗣突然回忆起刚才坠涧时,桦哥好像也掉了下来,他陡地激灵了一下,心像蹿到了喉咙眼,可是这么黑的天,到哪儿去辨认她呀?他不甘心,也不死心,竟从身边的死人一个一个细细地摸排起来。没有,都是契丹人,因为他们的铠甲和宋军的不一样。就这样一直看了十几具尸体,猛地发现远处涧底有几道晶绿的光,朝他闪动着。他弄不清楚这是什么光,早年听老人说起有一种出现在林莽坟墓间的绿光叫鬼火,这是不是鬼火呀?哎!他顿时有了主意:把这些鬼火取过来照着寻找桦哥,岂不比这么乱摸好得多?想到这里,他起身朝绿光走去,刚走了三五步,却见那几道绿光竟一闪一闪主动朝他移过来,奇了!究竟怎么回事?还没容他多想,从绿光处发出好几声让人撕心裂肺的长嗥,是狼!

  荆嗣只觉得头发根儿都奓起来了,天啊,进山这么多天,从来没见过狼,偏偏今天,竟在这全似地狱的地方遇见了它们,这是不是命中该绝啊!想我荆嗣七尺男儿,曾手刃过多少敌国将卒,身上刀伤处处,也没要了命,想不到今天竟要喂了狼,实在心有不甘!皇上若知道我喂了狼,该怎样笑话我无能?众将士若知道我喂了狼,该怎样去埋葬我?

  绿光离他越来越靠近,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光亮越来越清晰,两束,四束,六束!八束!

  为什么要喂狼?这里不是有刀吗?荆嗣从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骤然清醒过来,本能地退回原处,把那把倒插的钢刀拔出来,紧紧攥在手上,瞪大眼睛盯着前头那些绿光勾勒出的模模糊糊的影子,眼都不敢眨一下,似乎眨眼之间,那群凶残的家伙就会冲上来把他撕碎嚼烂!

  又是一声长嗥,接着又是一声,简直就像地狱之门开启的声音!

  猛然间,他感到面前的绿光凝固在那里,不再往前移动了,几乎是同时,他又感到背后有黄色的鬼火在闪烁,他不敢回头,死死盯住前面的狼,只听那几只狼嗥叫了两声,那些可怖的绿光便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本来就模糊的影子也淹没在黑暗和荆莽中。直到他确信了这一点,才抬起颤抖得几乎支撑不住的双腿,费力地转过身来,看见无数黄色的鬼火朝他这里移过来,移过来,越来越近。他终于恍然明白:那是士卒们点着火把在涧里寻找他!

  “有救了!”他不由脱口叫出来,接着用足力气朝火把方向“噢”地长喊一声,一阵眩晕,像一捆谷子似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涧上面了。几十簇火把围绕在他身边,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先已听见士卒们在叫他:

  “荆将军!”

  “将军醒醒!”

  “噢,将军醒过来了!”

  他感到有好多只手在握着他的肩膀和胳膊,真暖啊!真暖啊!

  “我还活着?”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些营救他的士卒。

  “都活着呢!活着呢!”校卒们七嘴八舌抢着回答。其间还夹着哽咽的声音。

  “都活着呢?”荆嗣没听明白。“谁都活着呢?”

  “姚将军啊!”一个尚带童音的小兵凑在他脸前说道。“我们早把姚将军救回大营了!”

  “是啊,姚将军命真大,挂在涧崖的树上没掉下去!”

  荆嗣这才想起来:他和姚桦哥确实是一块儿坠涧的,刚才在涧底不正是因为寻找姚桦哥,偶然间遇到狼群的吗?她还活着?这太好了,太好了!她就应该活着,哪怕自己死了,老天也应该让她活着!

  “荆将军醒了,咱们快把他抬回去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士卒争先将他扶起,一个魁梧的士兵背起他,往营地走去。几十个人回到大营时,天刚破晓。

  士卒们把荆嗣脸上的脏污洗净,手上腿上被划破的地方也包扎好。他喝了几口水,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只是脑子里还闪现着狼眼发出的绿光,挥之不去。

  “荆将军,姚将军来了!”帐外的卫兵朝里喊了一声。话音刚落,围在荆嗣身边的校卒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一名贴身小卒。

  姚桦哥走进帐来,也不行礼,一径来到荆嗣面前,望着他那张擦得到处是伤的脸,心疼地说:“这么多伤!”

  荆嗣注视着桦哥,仿佛有种隔世重见的感觉,傻傻地笑了一声,说道:“看看你自己吧!”

  桦哥脸上也划了两道浅伤,她皮肤白嫩,所以伤痕特别明显。她自知没有大碍,竟和荆嗣开起玩笑来:

  “破相了,没人待见了。”

  “你命真大!”荆嗣感慨地说,不知是赞叹还是庆幸。

 
 
 
  “不对!”姚桦哥反驳道。“应该说咱们俩的命都大。俺老家有句俗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到这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望着桦哥那双清秀水灵的眼睛,听着她这甜脆沁脾的笑声,荆嗣真想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好像此时不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可他毕竟是条铁汉,强忍住了,努力地避开桦哥的眼神,问她:

  “咱们损失了多少人马?”

  “大概只有二十几个兄弟殉国,还有些伤兵。”姚桦哥敛起笑容,但没有哭,又道:“契丹人的损失可大了!”

  这话不用说荆嗣也知道,据他目睹的战况,契丹人这一仗死伤至少有好几百人。“咱们的车马呢?”他又问桦哥。因为大军撤离营地时,为防止契丹人袭营,车马辎重预先撤到远处山坳里隐藏起来了。

  “一根毫毛也没有损失!”姚桦哥神采飞扬地给荆嗣汇报。片刻,又瞅着荆嗣,诡秘地说:

  “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这么灵光?连契丹国的大丞相都被你算计得这么惨,我真怕了你了!”

  “怕我什么?”荆嗣听出姚桦哥是在夸赞他,可她怕什么,不可理解。

  姚桦哥偷偷瞥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小兵,压低声音说道:

  “我怕你日后算计起我来,让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荆嗣脸一红,似乎咂出了此话的味道,却又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说道:

  “姚将军真是北国侠女,啥时候都忘不了说笑话。”

  换了一脸严肃,荆嗣接着又道:“这才是个开始,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耶律沙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荆某的意思是你我仍分两路,一路在大营之内,另一路出大营藏在山里,耶律沙再来扑袭大营,咱们就来个内外夹击,你看如何?”

  姚桦哥也不多想,说道:“我不是把主将之印还给你了吗?”双手一摊,故作无奈之态。“我早就知道,就算我是主将,也得由着你算计!”

  荆嗣和姚桦哥成功阻截耶律沙两路援军的消息传到了镇州,赵光义兴奋得在行宫内来回走了十几趟,不绝口地赞道:“虎将!虎将!”没过两天,捷报再传:李汉琼攻破了北汉辽州,沿清漳河直逼榆次,距太原城只有一百多里路了。北路宋偓攻破了代州,与契丹西路增援的大同节度使耶律善补绞股而战,且战且退,终于在忻州以北的程侯山抓住战机,重挫耶律善补,截住了契丹人南下的通道。南路崔彦进又在团柏谷北的徐沟镇打了个大胜仗,现在正挥师进逼清徐。陈洪进、郑彦华所部各随在诸军之后,军威大壮。西路的王侁与西夏派来的李继筠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先后攻破北汉岚州、宪州,四面合围太原城的大势已成。赵光义在案前仔仔细细地察看地图,身边陪侍的卢多逊、赵德昭、钱俶、徐铉等人都屏住声气,关注着赵光义下一步的决定。

  直到赵光义感到胜券在握,才抬起头来,下了最后的决心:

  “移跸太原城下!”

  这句话并没有出乎在座诸臣的意料,所有人都明白,用不了太久,四面的宋军便会齐集太原城下,那时皇帝亲临指挥的力量将是无比巨大的。

  见众人都在点头,赵光义不假思忖,吩咐阎承翰道:“朕要把最后一把尖刀甩出去,把小将孙全照宣进来!”

  “是是!”阎承翰一直在担任钱俶的监军,钱俶多次请求出征,都被赵光义劝住,说他对北方地形不甚熟悉,让他安心随驾。这样一来,阎承翰便在钱俶、赵光义两处间行走,今天他是随钱俶来谒见赵光义的,赵光义用惯了他,所以顺口发令。

  “叩见陛下!”孙全照进了行宫,跪地行礼。

  “起来吧!”赵光义朝孙全照抬了抬手,开门见山。“朕命你由北路出兵,与宋偓将军合为一军,从忻州直下太原!”

  “遵旨!”孙全照听说要让他出战了,顿时十分兴奋。“谢陛下!”

  “朕这是让你去送命,谢什么?”赵光义好像有点舍不得让孙全照出兵。

  “陛下,那警跸之事?”徐铉插了句嘴。

  赵光义早已夙定:“朕打算让淮海王陪着朕!”说罢瞅了瞅钱俶:“淮海王,你意下如何?”

  “启奏陛下,臣惟陛下之命是从!”钱俶毕恭毕敬地朝赵光义施礼。

  赵德昭站起身来,脱口禀道:“陛下,臣侄也请求洒血疆场!”

  “呵呵!好哇。”赵光义笑了一声。“你也想率兵出战?”

  “是!前方将士们个个都在厮杀,臣侄却只会坐在陛下身边,这样练不出胆魄来,有负陛下带臣侄出京一趟!”赵德昭铿锵答道。

  “有志气!”赵光义高声赞赏道。“可朕眼下没有劲兵给你了。”

  “那……”赵德昭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时语塞。

  钱俶连忙说道:“启陛下,臣愿拨出一支兵马交给武功郡王!”

  赵光义略一思忖,朝钱俶摆了摆手。赵廷美、卢多逊等人立即会意,赵光义不会轻易削减自己的随驾武装给一个小孩子去闹着玩。但德昭的请求又让他无法阻拦,于是说道:“那你就和孙全照将军同行吧!”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既满足了德昭出征的愿望,又解决了无兵给他的难处。钱俶又跟上一句:“陛下,武功郡王总该有贴身之卒,臣拨二十名健卒给武功郡王,以备不时之需,不知陛下是否恩准?”

 
 
 
  赵光义注视着赵德昭,含笑说道:“还不快谢谢淮海王的美意!”

  “谢淮海王抬爱!”赵德昭朝钱俶拱手,但态度却显得有些勉强。“大概是嫌少?那是皇上不让给呀。”钱俶心里也在嘀咕。

  “还有什么要奏?”赵光义问赵德昭。德昭的脑子也一直在转,他想离开赵光义的行宫,自有他的打算。他既不想和宋偓会合,也不想和孙全照待在一起,但眼下这都办不到,只好先离开镇州,再做道理。对孙全照来说,赵光义无端让赵德昭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刚才的兴奋霎时被冲掉了一半:这几千人马虽然不算多,可自己是个总管,如今插进个武功郡王,还不得事事向他奏报?可他又不懂得军事,万一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士卒们到底应该听谁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孙全照先请赵德昭给全军说了几句激励士气的话,然后下令出发。这是一支轻装精锐,半是骑兵,半是步卒。孙全照与赵德昭并辔走在队伍中腰,为了不让赵德昭寂寞,孙全照有意与他说说地形,说说战势,有时还闲扯几句太祖先皇帝在世时的经历。

  “先皇帝在世时你在谁的麾下?”赵德昭对此事很感兴趣。

  “嗨,那时候末将不过是个小卒,哪里谈得上什么麾下不麾下的。”孙全照有点不好意思。“开宝七年征李煜时,末将在李汉琼将军队伍里当旗手,后来立了点儿战功,李将军抬举末将,升为小校。我是个小字辈,不值一提呀!”

  “李将军这个人怎么样?”赵德昭问了一句。

  “忠厚仁义之人呀!”孙全照脱口回答,又觉得失了口。“嗨,人家早就是大将军了,末将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闲聊嘛,有什么要紧!”赵德昭不以为然地说。“你还跟别的将军打过交道吗?”

  “不多,也不算少。”

  “那你感觉最好的是谁?”

  “这可不好回答了。”孙全照怕说不好要得罪人,留了个心眼儿。“各有各的好吧,比如李汉琼将军吧,平常话不多,可是说一句算一句,还从不改口,实诚!”

  就在赵光义启程西行的时候,北征主帅潘美的大军已经攻到了太原城下。此时崔彦进部也越过了清徐,离太原只剩下咫尺之遥。西路王侁攻破楼烦县城后,也正往太原推进,只有北边的宋偓行进较慢,现在还在忻州一带与耶律善补僵持。荆嗣和姚桦哥前几天又打了两个漂亮仗,耶律沙失了大将敌烈和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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