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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烽戎底定(第二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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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嗣和姚桦哥前几天又打了两个漂亮仗,耶律沙失了大将敌烈和自己的爱子耶律德里,大恸之下,竟然回师而去。这消息刘继元一点也不知道,他还在一天又一天地盼着契丹援军。

  这已是潘美第三次攻打太原了。凭着他对太原城的了解,也为了等待赵光义銮驾以及各路大将的会合,他没有下令立即攻城,而是命校卒征调附近之民,在城墙外不远处垒起四座高高的土坛,每个坛正对一面城墙。将校们初时不知他要做什么,待到土坛堆得差不多了,一门门将军炮推上坛后,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原城墙甚高,若是在城外平地发炮,炮石很难射进城里,把炮身抬高,那就不仅能把炮石射进城,还可以射得更远。

  四月初的一天,王侁、荆嗣同时在太原城下与潘美会师,潘美甚为高兴,把老少两位将军连同女将姚桦哥都叫进帅帐。

  “本帅早就听说你干得漂亮,一个后生,居然把契丹大丞相顶回白沟河,了不起呀!本帅为你请大功!”潘美对荆嗣的狙击非常满意,因为耶律沙如果此时杀到太原,他可就不是现在这副消停模样了。

  “谢潘元帅夸奖!”荆嗣连忙施礼。“不过元帅说的不全对,狙击耶律沙的功劳,姚将军当推第一,她是陛下钦点的主将,末将只是服从姚将军指挥罢了。”荆嗣说这话,一来有意抬高姚桦哥,不想让潘美无视桦哥;二来攻打江南时,他就与潘美混熟了,说话也比较随意。

  “哦?呵呵……”潘美大笑两声。“当然,当然,姚将军,张永德的夫人嘛,那还错得了?你以后好好跟人家学吧!”说罢善意地拍了拍荆嗣的肩膀。

  潘美这话原属无意,不料却让姚桦哥大为不快,又是张永德张永德的,他哪里知道自己这些天与荆嗣生死与共的那份情感和快乐!潘美是个粗人,全然没觉察出姚桦哥的脸色,荆嗣却是个有心人,连忙朝姚桦哥示意:“还不谢过潘元帅!”

  “谢潘元帅夸奖。”姚桦哥应付了一句。

  “不用谢,本帅要谢的是你们!”潘美摆了摆手,又道:“想当年还是周朝的时候,世宗皇帝就命永德老兄征过太原,功败垂成,遗憾哪!如今太原旦日可破,张将军却没有来,更是遗憾哪!”

  姚桦哥索性不再说话,这个潘美,今天怎么就离不开张永德这个名字了!

  潘美又看看王侁,问道:“王将军,你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潘美说这话的意思,荆嗣和姚桦哥都能听出来:开宝九年也正是这几个人与北汉大将杨业作战,王侁的左肩被杨业捅了个窟窿,潘美明明是在激他。王侁的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答道:“这一回末将要不亲手杀他三五十个汉贼,留在太原要饭也没脸回朝!”觉得不能解气,又补了一句:“我非把杨业那贼剁成肉酱!”

  “那本帅就等着吃你的羊肉酱喽!”潘美大喜。谁都知道他说的“羊肉酱”就是“杨肉酱”!

  “潘帅,何时攻城?”王侁有些迫不及待。

  “这一两天,皇上就要到太原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何城不克!”

 
 
 
  再说孙全照与赵德昭沿滹沱河走了两天,这日来到一个岔路口。孙全照驱马北行,被赵德昭叫住:

  “往哪儿去?”

  孙全照茫然回答:“到忻州啊。”

  “从此路往西南是不是寿阳?”赵德昭问了一句。

  “是。”

  赵德昭脸色变得有些冷峻,用不容置辩的口气对孙全照说:“我等应该立即赶往寿阳,不必去忻州了。”

  孙全照听罢吃了一惊,说道:“郡王,陛下可是命我们去忻州的啊!”

  “本王认为宋偓将军在忻州牵制契丹援军足矣,何须我等再去增援?寿阳的李汉琼将军直逼太原,那里才是主战场。我等不该抛开主战场而去增援外围,孙将军,你明白吗?”

  孙全照心里老大不高兴,他从刚一出发就怕与赵德昭发生矛盾,如今他果然节外生枝,而且这个枝生得太大了,使自己无法迁就:“郡王,圣命难违啊!”

  “什么圣命难违!”赵德昭更不高兴,近乎训斥地说道:“你没听说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吗?”

  面对赵德昭这么强硬的命令,孙全照只能服从。说心里话,不去忻州而改去寿阳,他孙全照何尝不愿意,只是赵德昭如此武断,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想怎样就要怎样,这让他难以接受。他拨转马头,朝已经拐到北边路上的先头部队吼道:

  “回来,往南行进!”

  毕竟年轻气盛,孙全照与赵德昭并辔走了半里路,一句话也没说。赵德昭大概有所察觉,愣冲冲地问道:

  “口渴了?”

  “不渴。”孙全照用不能再少的字眼答道。

  “那为什么不与本王攀话?”

  “郡王,末将弄不明白为什么要舍弃忻州而去和李汉琼将军会师,万一皇上有所怪罪,我们怎么解释?”孙全照还绕在这件事里拔不出来。

  “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本王一人承担,与你无关!”赵德昭执拗地说。走了几步,又道:“既然到了李将军麾下,一切都要听李将军指挥,你记住了?”

  “遵命!”孙全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越来越糊涂了。

  四天之后,赵德昭和孙全照进了寿阳城,可并没有见到李汉琼,原来李汉琼早已离开这里,继续朝太原进发了。孙全照问赵德昭:

  “郡王,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直奔太原!”

  四月初三,赵光义大驾抵达太原城东,此时荆嗣、崔彦进、王侁、李汉琼以及其他各部人马均已抵达太原四围。赵德昭、孙全照的几千兵马也赶到了。大概是孙全照给赵光义做了汇报,赵光义把德昭宣到行宫,问他为何没有按照圣命前往忻州。德昭激动得痛哭流涕,声言只为早一日与大军共战,攻破太原,建立功勋,不想在外围迂回。赵光义见德昭情意恳切,也不责怪,命他跟在荆嗣军中。赵德昭心里不情愿,但这一回就在赵光义眼皮底下,又违过一次旨,不敢再说,直接找荆嗣去了。荆嗣的营栅扎在离赵光义行宫不甚远的城东,赵德昭打听到李汉琼大营扎在城南,他从寿阳追了一路,直到现在还没见到李汉琼,心里焦急。这一日他只身匹马,直奔李汉琼大营而来。

  听说武功郡王要见,李汉琼连忙出帐迎接,问了安好,把赵德昭让进帐里,又特地把侍卫都打发出去。

  “李将军!”赵德昭喊了一声,还没容李汉琼答话,突然跪倒在地,弄得李汉琼一时失措:

  “郡王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末将承受不起如此大礼!”

  德昭起身时,李汉琼发现他两眼已经含满泪水。

  “李将军,本王从寿阳一路快马加鞭,竟没能追赶上你!”

  看到赵德昭这副委屈遗憾的模样,李汉琼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在寿阳与自己合兵,而后轻兵驰回京城,趁在京官员不备之际,再演一场二十年前的陈桥兵变!对于赵匡胤那份遗诏,李汉琼深信不疑。在他看来,就算是有杜老太后的遗诏,那也应该以先皇帝之言为正统,所以他对赵德昭抱有深深的同情,而且曾激动万分地答应他帮助他恢复正位,同时又劝他不可操之过急,因为赵光义之所以能够得到帝位,说明他有足够的实力。德昭曾请他积蓄兵力,他也答应了,只是上天不从人愿,当他正在筹划如何争取在京将领支持时,突然接到调往相州的命令。相州立足刚稳,他到定州找党进商议此事时,偏又赶上党进被害身亡。他也曾对潘美透露过此事,潘美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既不说可也不说不可,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接到进攻河东的命令后,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怎么说,总可以暂时摆脱这种无比痛苦的抉择了。他先让赵德昭在京城略待些时日,有朝一日回汴京后再说。没想到赵德昭随驾出征,竟一直追到了太原城下!看他今天这来头,大概是想让自己在太原就决定大计。果然,赵德昭接下来说道:

  “李将军该不会忘记对本王的承诺吧!”

  “依郡王之意,末将该如何处置?”李汉琼反问了一句。

  “当机立断!”赵德昭说得斩钉截铁。

  “郡王,如今大军兵临太原城下,谁想抽回京师都是不可能的,此其一;如今皇帝就在城东,警扈森严,想在此时易帜也是不可能的,此其二。末将认为郡王既有遗诏在手,不愁没有复位的那一天。末将奉劝郡王再忍耐一时,凡成大事当有大气量,如此急切,恐非良谋。”

 
 
 
  “本王一天也不想再等了!”

  李汉琼从座上起身,倒背着双手在帐内踱起步来。赵德昭见状,走到李汉琼面前,用焦灼的目光看着他,期待他做出最后的抉择。然而李汉琼许久也没说话,倒背着的双臂放开来,又抬起一手,捏弄着满是胡须的下颌。

  “李将军!如果本王教你为难,你就把本王解到皇上那儿去请功吧!”

  “这是什么话!”李汉琼瞅瞅赵德昭。“末将若想这么做,还用等到今天吗?郡王,你对末将说实话,皇上开始怀疑你了吗?”

  “他那副肠子弯弯绕太多,本王说不准。”赵德昭气呼呼地说道。“本王管不得许多,只想要一个乾坤正转!李将军,先皇帝对你何等恩义,如今本王遇到如此不公之事,将军还下不了决心吗?”

  李汉琼再次被赵德昭打动,一只大手拉住他的胳膊:

  “郡王且坐!太祖皇帝的遗愿,末将岂有不顾之理?郡王既然如此信赖末将,容末将随后几日寻找时机。只要郡王大事能成,末将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将军要本王怎么样?”赵德昭见李汉琼表了态,立即问道。

  “郡王只管保重贵体,末将不但要为先皇帝的遗诏尽心,更要为大宋的江山一统竭尽全力。太原城破之后,末将力争把一个完整的江山交到郡王手里,就看天意如何了!”





第十四回 刘继元深夜归降

  契丹国两路援军双双被打得蒙头转向,无法来救太原危城,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密密匝匝长围四合的太原城里,北汉士卒们像蚂蚁一样来回穿梭,看他们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刘继元已经绝望到只剩一拼的地步了。

  震天一声巨响,北城高坛上的将军炮将一块巨大的石头射向城楼,重重地砸在一方雉堞上,凸出的雉堞应声碎落,城上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唤声。

 
 
 
  “劝降书递上几封了?”赵光义问站在身旁的总帅潘美道。

  “回禀陛下,已经三封了。刘继元如此顽抗,陛下还是发令总攻吧!”

  “再等他一天。”赵光义定下了最后的时限,又吩咐身后的徐铉:“最后再给刘继元一个机会吧!”

  徐铉说了声:“遵旨!”退步回帐,片刻又回到这里,将草好的一道劝降书双手呈给赵光义。赵光义没有接:“读给朕听!”

  徐铉应声读道:

  圣宋光辉,焜耀九泽,河东一隅,岂可迴隔?昔荆湖纳款,朕无有杀戮;其后吴越、漳泉献地归朝,或授大藩,或列上将,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继元速降,当保富贵。

  “好!”赵光义称赞一声,命潘美道:“射给刘继元!”

  潘美接过侍从递过的弓箭,将插好劝降书的羽箭“嗖”地一声射上了城楼,过不多时,只见楼上闪出一位将军模样的人,朝城下大声喊道:

  “宋贼且听着,我大汉二十年没有入侵你中原半步,你等却三番五次前来辱我,是何道理!若不速速退去,我将万弩俱发,教尔等裹尸而还!”

  声音洪亮中带些嘶哑,却透出无比的苍劲。赵光义问身边的潘美:

  “此人是不是杨业?”

  “正是那贼!”潘美与杨业交过手,认得出来,恨恨地答道。“陛下,只要剪除了此贼,北汉就没有抗衡之力了!”

  赵光义一直盯着杨业,也不答话。潘美忍不住朝城上吼道:“杨业将军,快把我皇帝陛下的劝降书交给刘继元,免得误了你主的大事!”

  只听杨业哈哈大笑了几声,把潘美射上的劝降书拿在手里,喊道:“本帅这里就无法通过!”说罢将劝降书扯得粉碎,向空中一甩,片片纸屑从城头上飘洒下来。

  潘美气得脸通红,也不管赵光义在身旁,扯着嗓子对侍卫喊道:“给我放炮,把这贼脑袋砸烂!”

  “不!”赵光义立即阻止。“朕要你等为朕留一个活杨业,不要死的!”

  “为什么?”潘美惊愕地瞅着赵光义。

  “忠臣啊!”赵光义慨叹了一句。“难得的忠臣!朕失去了一个党进,已是五内摧伤,杨业是个比党进还党进的大英雄,朕要用他!”说罢谁也不看,扭身朝后面走去。

  “陛下,何日攻城?”潘美大步追上赵光义问道。赵光义只朝他摆摆手,与他一同回到帅帐。

  “把你的计划再给朕说一遍。”

  地图还摊在案子上,潘美随着赵光义来到案前,为赵光义解说道:

  “太原西面是王侁一部,南面是李汉琼一部,东面是荆嗣、郑彦华、崔彦进。各部的炮石和弓弩都已准备充足,请陛下放心。”

  “朕刚才看见太原城楼上也堆满了砖石和弓箭。如果刘继元万弩齐发,我攻城士卒岂不会受到重创?”赵光义提出疑问。

  潘美立即答道:“此事请陛下放心。前两次攻打太原时我军吃过这样的亏,所以末将早已备好数千牛皮罩。”说到这里,转身走到帐边取来一顶,拿到赵光义面前。“陛下请看,就是这东西!”

  赵光义接过皮罩摆弄了一会儿,见只是条三角口袋,口袋的一侧挖了两三个洞。

  “怎么用法?”

  潘美将皮罩套在自己头上,那两三个小洞恰好露出眼睛和鼻子。示意之后,对赵光义说道:

  “此物只在攻城时用,免去了士卒们举盾牌的麻烦。此物甚轻,箭又很难射透,只要不射中这几个小洞,便可保证士卒们不受箭伤,此处老百姓称它为‘洞子’。”

  “好主意!”赵光义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案前坐了下来,命潘美道:“把各位主将都叫到这里来,朕要为你压阵,由你来部署攻城!”

  “遵旨!”潘美应了一声,命侍从飞马传崔彦进、李汉琼等将领入帅帐议事。

  次日朝食方罢,宋军数万兵马环绕太原城围了三圈,潘美最后一次朝城上喊话:

  “大宋皇帝陛下宣谕,尔刘继元,限半个时辰出城投降,若还执迷不悟,吾将踏平太原!”

  城内城外同样地肃静,除了风刮战旗的哗哗声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是一个大晴天,骄阳升起,本该是个晴和的春日,但太原内外却是战云密布,血战一触即发!

  城头上面开始聚集士卒,不大工夫,每个雉堞前都站满了身穿厚甲的北汉校卒。潘美见此情状,问赵光义道: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下旨吧!”

  “你是主帅!”赵光义这话显然是同意攻城了。

  潘美纵身上马,手持长长一枝钢枪,来到北军正前,对骑在马上的几个列校下达了开炮的命令,片刻之后,北城射出第一炮,巨石腾空而出,砸在城门正上方的城堞上,“哗啦啦”几声,雉堞被砸掉了一个角儿,砖石伴着尘土飞落下来。与此同时,西、南、东三个方向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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