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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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域宁静,辇运就会减少,辇运少了,河北、河东之民就能休养生息,河北、河东之民休养生息,于契丹的威胁就骤然加大。到了这一步,一旦契丹有内乱发生,我等则可一鼓作气,直捣敌人巢穴。二是严饬郡县,不得扰民,力争两三年,让陛下德泽普被。内治既成,则远人向化,何愁他们不远千里而来?臣请陛下细思之!”
“你还是老调子啊!”赵光义想起太平兴国二年百官大宴时张齐贤那番议论,不知是嫌他的话没有新意,还是赞扬他极有见地。说罢又瞅瞅吕蒙正。吕蒙正拱手禀道:
“臣以为李参政和张大人所说皆是苦口良言,臣祈盼陛下金口玉言!”
“好哇,看来你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朕和潘将军倒成了你们要打的靶子!”赵光义来了个脑筋急转弯,嬉笑间接受了李昉等人的劝谏。
“陛下至圣至明!”
“陛下万万岁!”
“别来这一套了,朕欣慰的不是你们敢于顶撞朕,而是庆幸得人。李参政是朕一手提拔的辅臣,不负朕望!吕蒙正和张齐贤是朕钦点的首科高第进士,未来的股肱之材!朕真恨这样的人才还太少啊!”赵光义说罢,又转向潘美:“潘将军,服输吗?看来你的枪不如他们的舌头厉害呀!”
潘美揖道:“臣记得赵普说过: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臣一介武夫,陛下指到哪里臣就打到哪里,陛下如今不让打,臣就养精蓄锐。不过陛下说人才少,臣却不以为然,有些人才散在州县里,陛下还没发现就是了。”
“听潘将军这话,你要当个伯乐,为朕再选几匹千里马?”
“臣算什么伯乐,也找不出那么多千里马,不过臣倒有意给陛下举荐一个小字辈。”
“哪个?”
“臣属下的成安县令寇准。”
“寇准?朕还没听过这个名字。”
吕蒙正和张齐贤齐声答道:“此人是我等同榜的探花郎。”
他二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寇准与他们是同榜进士,且是这一榜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年龄最小何以就称为“探花郎”呢?这还是个颇有来历的典故呢。原来唐朝的科举会试、殿试每年春季在长安举行,最后放榜在三月,当时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同一榜的新进士先是到郊区大雁塔题写自己的籍贯姓名,以为荣耀,这叫做“雁塔题名”。其后还要举行一次自发的庆贺宴会。大雁塔旁有座园子叫做杏园,同榜进士里年纪最小的两个人负责到杏园里四处寻觅,看何处杏花开得最盛,就把宴会安排在那里举行,因为这两个人是去“探花”的,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同榜中最年轻的进士为探花郎了,并不论他们考中的是第几甲第几名。到了五代,进士考试既已不在长安,也不再派人探什么花,无所谓探花郎,然而此风却在士子当中留传下来,所以吕蒙正和张齐贤仍称寇准为同榜的探花郎。
“此人现在何处?”赵光义好奇地问一句。在他印象里,潘美大半辈子总共举荐过两个人,一个是柴荣当政时举荐了赵普,成了宰相,如今又推荐了个寇准,弄不好又是日后的宰相,也未可知。
“回陛下,此人还在成安县。如果陛下想见他,臣这就差人去宣他。”潘美把寇准做县令时尽心尽职、善动脑筋以及一切秉公的态度给赵光义讲述了一番。虽然笨嘴拙舌并不生动,但会说不如会听,赵光义已感受到此人的不凡。
“为朕宣来!”
“遵旨!”
赵光义在大名府只待了两天,便又回到汴京。屁股还没坐稳,上回说到的三件事却都有了新进展,且容慢慢道来。
先说侯莫陈利用。那天被赵德芳往死里砸了一下,因为隔着个铁梁纱帽,所以没被砸死,只把左后脑勺敲起了鹅蛋般大一个疙瘩。当时他已不省人事,被两个士卒架起来时,又恢复了知觉,他的第一反应是那只铜盆还在不在,见到铜盆,他吩咐卫卒收好,一摇三晃回到家里。养了两天,无大碍了,便又到赵德芳府上来转,离得还好远,便见德芳府门前悬着两只黑沿儿白灯笼,上面写着硕大的“奠”字,灯笼旁还挂着两朵白纱扎成的花。他有点傻眼,但马上意识到赵德芳又死了!赵德芳既然已死,自己再去岂不是找死,所以拨转马头回去了。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赵光义便回到了汴京。这一回侯莫陈利用不敢耽搁,当天晚上便带着那只铜盆入宫了。
侯莫陈利用的密奏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把赵德芳说得恶如煞神,但有一点他基本上是如实说的:
“陛下请看,遗诏就是在这只盆里烧的。臣进赵德芳府时,那东西还在冒着烟。”
“那他为什么还要自尽?”赵光义心底踏实之后,怒气又撒到了侯莫陈利用身上。
“陛下有所不知,赵德芳焚烧此物时仰天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陛下不得好……”一个“死”字没出口,侯莫陈利用立即咽住,瞥了赵光义一眼。“他誓死不愿将此物交给陛下,所以才用焚烧和陛下抗争。臣本来想走,不想赵德芳把对陛下的仇恨撒在臣身上,趁臣没留神,抡起盆来把臣砸倒在地,臣被卫士们抬回家昏迷了两天,今天才醒过来!”说着将那只铜盆递到赵光义面前,还为赵光义指示盆中的灰垢。
又是一条性命!赵光义心中悲叹了一声。看着侯莫陈利用,不由怒吼道:
“朕不是嘱咐你不准动德芳一根毫毛吗?你竟敢如此大胆!”
“陛下陛下陛下!”侯莫陈利用一头栽跪在地。“天地神明五方大帝都可以照临,臣若是动过德芳一根毫毛,死了喂狗狗都不吃!臣为陛下效命小心谨慎,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臣差一点儿被赵德芳打死,这可是实情啊!”说着把帽子摘下来,用手指着头上的疙瘩,膝行而前。“陛下请看!”
“滚下去!”赵光义厉声喝道。
侯莫陈利用到底是江湖出身,有的是真功夫。听到赵光义一声断喝,竟又膝行退回了原处。
赵光义一手支撑着前额,闭上双眼,口中喃喃:
“又是一条性命,又是一条性命!朕有罪啊!朕怎么面对太后啊!”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这么想!”侯莫陈利用往前膝行了两步。“从血缘上说,武功郡王兄弟是陛下的亲族,可这两个人把陛下当做大仇人,他们要害陛下,陛下还认为他们可怜吗?”
“你懂什么?”赵光义恨恨地瞪着侯莫陈利用。“你还懂得血缘?”
听着赵光义这阴森冰冷的声调,侯莫陈利用心里开始打鼓了,他真怕赵光义灭了德昭和德芳,连他也一勺烩了。“陛下!”
“你滚吧,朕要歇息一会儿。”
这句话总算把侯莫陈利用的魂儿又招了回来:如果赵光义想要他的命,他今天就出不了这个殿门;既然让他滚,就说明赵德芳的死合了他的心思,只不过两年之内把赵匡胤的两个儿子都灭了,他心里一时承受不了,过一阵子就会忘在脑后了。至于自己嘛,是他娘的大功臣,怕什么!
“阎承翰!”
候在殿外的阎承翰跑进来:“陛下,微臣在!”
“给阁门传旨:废朝五日,为德芳志哀!”赵光义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朕心里真苦啊,你知道吗,德芳又自尽了!”
“这种事又不是陛下愿意的,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倔呀!陛下千万别伤了龙体,微臣扶您回宫歇着吧!”阎承翰款言安慰道。
“碰见这样的事,朕还能睡得着吗?”赵光义勉强站起身,一步重似一步地回到庆云殿。阎承翰帮他脱了靴,喊来宫婢为赵光义整好床褥,一看这架势,也不用再问宣不宣侍寝,躬身退出门外,不敢离开殿门一步。
赵光义的头脑一阵清醒一阵恍惚,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是满满的愧疚。从心底说,他确实没有想伤害德芳的打算,他一再叮嘱侯莫陈利用不准动德芳一根毫毛,就是怕再发生德昭那样的不幸,只要德芳把那件东西交出来或者毁掉不再散播,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这个傻孩子,为什么非要保留着一个对他什么用也没有的东西不愿交出来呢?烧掉也就罢了,明明烧了,为什么还要自尽呢?从情理上分析,侯莫陈利用这一回没有说假话,赵德昭临死之前一定把想说的都对德芳说了,两兄弟对自己充满仇恨,大概无须怀疑,所以才导致了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皇族悲剧,可这悲剧的酿成,难道都出于自己一人之手吗?赵匡胤为什么要中途变卦?夺去德昭和德芳两条性命的,首先应该是皇兄赵匡胤啊,而自己,实在是出于无可奈何。
尽管他绞尽脑汁搜寻着替自己开脱的理由,但心里还是安宁不下来。当初赵匡胤死的时候,自己曾经在心里做过承诺:都是一家骨肉,共享富贵吧。可如今两条年轻的生命相继消逝,这种心灵上的折磨是不可能一挥而去的。他心里有股火气,自然联想到的是侯莫陈利用。就是这个人,接二连三地夺走了赵家三条性命,如今危机没有了,天下无事了,侯莫陈利用也该为此付出代价了!让杀人的人偿命,让德昭和德芳的灵魂获得一点慰藉,只有除掉侯莫陈利用!想到这里,他决定最近几天就让刑部、大理寺和枢密院搜集证据,给侯莫陈利用定个死罪。
就在侯莫陈利用命悬一线的节骨眼上,有一个人鬼使神差地救了他,使赵光义改变了原来的想法。此人便是柴禹锡。
赵光义还陷在愧悔交加的折磨之中,昨夜又没睡好,一脸的憔悴,好像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陛下栉风沐雨,回到京城又遭逢德芳的凶事,万望陛下保重龙体!”柴禹锡叩见赵光义,先礼节性地问了一句安好。
“爱卿平身说吧。”赵光义朝他招呼了一声。禁军帅臣急着来见他,想必有什么要紧事,他不想再听这些无谓的问候。“有何事要奏?”
“臣本不想匆忙搅扰陛下,但此事异乎寻常,所以不敢耽搁,望陛下恕臣冒失之罪。”柴禹锡平身坐在赵光义斜侧,把声音尽力放低,将潘潾请他饮酒,醉后吐露赵廷美欲乘御驾出京之机篡夺皇位的事情细细奏报一过。赵光义听完,像吞进了一大盆冰块,浑身上下凉透了气,但他不想在柴禹锡面前显出一点儿惊慌。
“这个廷美,朕平常只是觉得他做事张狂,不像个王爷,想不到还懂得私下里算计朕!”
柴禹锡瞥了赵光义一眼,又道:“陛下所言极是。以臣观察,齐王和潘潾都不是城府太深的人,臣总感到齐王背后还有人唆使。”
“你指的是卢多逊?”赵光义凝眉问道。“朕对他没有丝毫的亏待,即位之后依旧让他担任参知政事,虽说在沈伦之下,可谁不知道沈伦是个和事佬,凡事让他卢多逊三分?朕为了保全他,把老丞相赵普安置在邠州这么多年,他有什么理由反对朕?”
“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臣只是心下怀疑而已。”柴禹锡字斟句酌,生怕引起赵光义暴怒。“臣今天来,只是想告诉陛下要多提防一些,倘若潘潾真是酒后胡言过嘴瘾,万事皆休;万一齐王等人果有此想,而臣知情不报,臣将悔之莫及!”
赵光义沉思了许久,又问:“潘潾还对你说了什么?”
柴禹锡连忙回奏:“潘潾那天确实喝多了,东一锤西一棒,语无伦次。臣只记得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埋怨潘美将军不够义气。”
“这就对了!”赵光义像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证据。“朕想赵廷美也不会只靠你柴禹锡一个人来夺皇帝的大位!”
这句话把柴禹锡惊得头发都快奓起来了:“陛下,臣……”
“你不必惊慌,他不就是想拉你吗?他不是也想拉潘美吗?”赵光义初时还是冷笑,说完这两句,已是怒目圆睁。“赵德昭不是也拉李汉琼吗?不是也拉宋偓吗?这些人都是和朕一块儿打江山共患难过来的,他们能拉得动吗?如今朕刚刚收了吴越,收了北汉,他们就坐不住了,一个比一个急!”
“陛下切勿动怒,小心伤了龙体!”柴禹锡见赵光义满脸涨红,忙安慰道。“臣说的也只是个影像,齐王究竟怎么想,还需细细查实。”
“不错!朕这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放心吧,他们急,朕不急。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朕再重复一遍:朕不急,你也用不着大动声色,有何进展,随时奏报!”
“臣遵旨!”
柴禹锡退去之后,赵光义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头,自语道:“为德昭的死感到愧疚?为德芳的死感到愧疚?非要让侯莫陈利用为他们偿命?真是大可不必!看来侯莫陈利用做对了,做得好!还要让他做下去!朕给他们封王封侯,他们一个个都要来杀朕,他们哪个对朕感到愧疚了?”
日昃之后,李符又来求见。此时赵光义的心情已稍有好转,所以对李符劳问备至。
“回京的一应事务都办妥了?”
“禀陛下,诸事都已办妥。沈丞相疾病在告,臣不便搅扰,只拜见了卢参政。”李符如实回答。
一提到卢参政,赵光义不由问了一句:“卢参政对你如何?”
“卢参政念臣在广南奔走有劳,也多有抚慰之辞,还主动提出要重用臣,委臣以重任。”
“他说要委你重任?”赵光义一听,顿时来了气。“他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就凭他那个参知政事?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先在金明池里划划船,散散心,过几天就去做开封府尹!”
“叩谢陛下!”李符深拱谢恩。“臣只知为陛下效力,不知其他!”赵光义一句话就把李符点透了:卢多逊的好日子不会太久,这回有他小子好瞧的了!再说李汉琼被送回汴京治病的消息,很快传到姚桦哥耳朵里。前些天她派飞骑到大名府向潘美告假,请潘美看在她数年隶在李汉琼部下为将的情分上,同意她回京再看望李汉琼一眼,为他做最后的送别。潘美传令荆嗣暂理姚桦哥所部军务,让姚桦哥回京看望李汉琼后速速返任,不得过多耽搁。姚桦哥得了潘美之命,飞马来到沧州,向荆嗣交代军务。
“荆嗣,你可要善待我这些军士啊!”姚桦哥从来不称荆嗣为将军,总是直呼其名,而且常常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倒像荆嗣是她的部下。交待完军务,她觉得该上路了。
“等我回来后,如果有士卒说你虐待他们,我可饶不了你!”
望着姚桦哥英气中透出秀气的脸庞,荆嗣感到有种不祥之兆,喃喃问道:
“你还能回来吗?”
“看你说的!”姚桦哥格格地笑道。“我又不是去嫁人,凭什么不回来?”说到这里觉得失口,连忙捂了捂嘴巴,脸上掠过一片红云。
荆嗣对姚桦哥是动了真情的,三十大几的人至今孤孤单单不婚不娶,就是想等战事稍缓后把她迎娶进门。他深信桦哥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罢了。刚才她这句话虽然是个玩笑,荆嗣还是觉得心像被扎了一样。桦哥如果真嫁了别人,他要么自己去死,要么把她嫁的那个人一刀捅死!他与桦哥的感情也是逐渐发展成这样的,最初他知道桦哥是张永德的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有非分之想。后来听桦哥说出她与张永德的特殊关系,才敢动了要与她厮守终生的念头。像荆嗣这种性格内向的人,不动情是不动情,一旦动了情,
可不是那么好切断的。这一年多桦哥驻在清州,自己驻在沧州,不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