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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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士气究竟如何?”赵光义不无担心,又问曹彬道。这一问让曹彬很难回答,他迟疑了一下,禀道:“契丹乃军事上的大国强国,这正是一百多年来中原历朝无法战胜其国的原因,所以臣以为此战也断然不会轻而易举。”曹彬说这话,一是在暗讽太平兴国四年讨伐契丹时的轻敌,二是想让赵光义有个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因为赵光义急于拿下燕云,想了不止三年两年了。“不知陛下还有什么事叮嘱臣?”
赵光义拧着眉头思忖了许久,说道:
“朕还有个作战的思路,曹枢密必须记住:既然河北雄州一线是契丹人防备的重点,你的大军就无须急进,只在拒马河边张其声势,把契丹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幽州。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潘美那一路就会轻松许多,他会很快拿下云、应、寰、朔四州之地。宋偓乘机插到飞狐,与潘美会兵十几万,声言夺取幽州,这样三路大军便可形成一把钳子,把幽州活活钳死。待到三路大军齐集幽州城下,再发动一场总攻,十六州之地便可以尽收囊中了。”
“臣会尽快把陛下的旨意传达给潘、宋两位将军!”曹彬拱手承命。转眼间冬去春来。二月的北方,河水还没有解冻,宋朝大军开始由雄州出发,望不到边的旌旗金鼓在通往契丹南境固安县的大道上绵亘数里。走在最前面的是李继隆和郭守文。郭守文年龄虽然比李继隆稍长,但曹彬考虑到李继隆是个拼命三郎,当此硬战之际,由他担任先锋将最为适合,所以命他担任前锋军部署,郭守文负责接应。出乎曹彬的意料,大军渡过拒马河后,契丹只有不多的守军,而且见到宋军浩浩荡荡,竟然不战而逃。此处地势一马平川,所以曹彬并不担心契丹人设伏,不到两天的工夫,兵不血刃便抵达了新城县城下。与此同时,崔彦进所率的另一支部队也轻松渡过刘李河,向东北方向挺进,围住了契丹的固安县城。这两座县城是契丹涿州的左膀右臂,只要夺下这两座城池,涿州便陷入宋人的包围。不知是契丹人善用诈术,还是把守这两县的武官胆子小,曹彬下令攻打新城城池时,刚放了两炮,城头上便竖起了降旗,紧接着吊桥也放了下来。李继隆率兵冲进城去,才发现此处守军早已逃回涿州去了,剩下的只是些杀都不忍心杀的老弱残兵。崔彦进那里的情况也大致相同。至此为止,没费一兵一卒,两座县城尽为宋人所有。曹彬见此情景,以为事不宜迟,命崔彦进迅速整军向东进发,约定黄昏之前在涿州城
队伍如期抵达涿州城下。崔彦进来到曹彬军帐,笑呵呵地问道:
“我说曹帅,今天晚上攻不攻城?”
曹彬没有立即回答,他在掐算着潘美、宋偓两军的行程。按照正常情况,两军也不过刚刚与敌军接火,肯定还谈不上攻克州县。他打算先不攻打涿州,围它几天,等待雄州粮草供上,再做处置。
崔彦进见曹彬不答,有些纳闷:
“曹帅是怕城中的兵多?”
曹彬摇摇头道:“先等等潘帅和宋将军吧。”
崔彦进急得直甩手:“我说曹帅呀曹帅,如今三路出兵,职责明确,还不是谁先主动谁受赏,等他们干什么嘛!再说夜长梦多,多等一天,契丹人就多一天增派援兵的机会,依末将看,还是先拿下涿州,振一振大军的士气,也好给老潘和老宋树个榜样嘛!”
没等曹彬回答,李继隆也走进帐来,崔彦进的话他正好听见,帮腔说道:
“小小的涿州城,只要没有援兵,我看用不了三五天就能攻破!”
曹彬默然不语,停了半天才问崔彦进:
“雄州的粮草屯聚如何?”
“粮草早就屯足了,张永德总算丢掉他的佛经本本儿,为朝廷干正经事儿了。只是雄州的精壮都从了军,车马也不多,一时有点儿难处,这是张永德的事儿,让他想办法去吧!”崔彦进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再说拿下涿州,咱吃契丹人的粮食,不是更便捷吗?”
“崔将军所言有理!”李继隆随声附和。
曹彬有些犹豫,说道:“新城、固安已经拿下,却没见有什么粮食啊!”
“因为契丹人没想守嘛,当然要把粮草转移到涿州。曹帅,偌大一个涿州,还怕找不到军粮?就算没粮食,他娘的杀鸡杀狗也够咱们吃几天的!”
“几万大军哪!谈何容易!”曹彬还是不同意攻城。
正说着,小校进帐禀报:“禀元帅,涿州守将正在城头叫骂呢!”
“骂什么?”
“骂大宋背信弃义,背盟兴师。还嚷嚷着让我大军速速撤回,否则就要围歼,杀个片甲不留!”
“开什么玩笑,背盟的是契丹人,不是大宋!”曹彬轻蔑地一笑。
“曹帅,这等狂徒,不杀他还留着他继续骂街?”崔彦进像是逮住了攻城的理由,气哼哼地嚷道。
曹彬略一思考,认为攻下涿州再等潘美和宋偓不迟。主意拿定,吩咐崔彦进道:
“连夜攻城!”
“遵命!”崔彦进兴冲冲地跑到帐外。李继隆走近曹彬,问道:“末将呢?”
“本帅认为这次出兵有点蹊跷,新城和固安不战而下,涿州守将又敢在城头上叫骂,这正常吗?本帅估计涿州与新城、固安一带必然还有敌兵要为涿州应援,你带上你的军队,沿着来路往回走,仔细摸排,遇敌便打。本帅攻下涿州,就去与你会合!”
“曹帅这么肯定?”李继隆有点儿不相信。曹彬也不与他多说,只命令道:“快去吧!”
天黑下来。还没等崔彦进出兵,涿州守将先带着数千兵马杀出了城门。按理说这样做是违反军事常识的,但曹彬料想,契丹人一定是想利用宋军不熟悉地形把宋军击退,这也是契丹人惯用的手段,太平兴国四年幽州的耶律沙用的就是这一手儿。只见黑夜之中,契丹骑兵每个人举着一束火把走出城门,出了城的兵不走直路,而是蜿蜿蜒蜒布列在城墙一线。很明显,这种阵势是胜了可以向前推进,败了可以迅速退回城中。既然如此,索性等他们往前推进时再打!
崔彦进把队伍整好,让传令兵传达他的命令:“不用怕,靠近了再打!”
曹彬相信崔彦进这一仗能打好,不再管他,命侍卫把郭守文唤进帐中,吩咐道:
“敌将既然出了城,就不能让他再回去。你率军列在州城东、西两面,一旦崔将军和契丹人交上火,便沿着城隍横插,攻进城去!”
“遵元帅命!”郭守文领命出帐,将队伍迅速整好,分兵布于城池东西两侧。
“来将通报姓名!”崔彦进见契丹的火龙已经移近,骑在马上高声喊道。
“爷爷乃大契丹国名将,涿州刺史,姓耶律,名贺斯。哈哈哈哈!你这个南朝的小蟊贼,也敢前来薄我州城?爷爷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是党进吗?是潘美吗?”
“狗娘养的,我乃大宋名将崔彦进!”
贺斯又狂笑了几声,说道:“崔彦进?无名鼠辈,爷爷从来就没听说过!我看你还是趁早把头留下滚回雄州吧!”
崔彦进气得又骂了一声娘,挺枪驰去,宋兵呜呀呀随之压上,一场厮杀在夜幕中展开,只听得刀枪碰撞格格巴巴,再加上两军的狂嘶大喊,涿州城前顿时沸声震天。接战未久,宋军已经损失甚重,契丹兵也有不少火把丢到地上。此时崔彦进指挥后面的步兵向前冲杀,郭守文的两翼也从贺斯身后围拢过来,霎时间战局发生了逆转,契丹兵被围在了城外。大约一个时辰,契丹人渐渐不支,宋兵则是越围越多,越围越紧,左冲右突,又把契丹军切成了好几块,贺斯等数十人被崔彦进逼到了城西南。见指挥已经失灵,又见崔彦进挺枪在前,贺斯仰天大笑道:
“崔将军,有种的咱们一对一,如何?”
跳跃着的火光映照着贺斯的脸,那双眼睛像吃了人肉的狼,血红血红的。崔彦进应声答道:“狗娘养的,今天让你认一认大宋朝的名将!”
两人短兵相接,崔彦进钢枪猛戳,贺斯挥刀左推右挡,每一刀都把崔彦进的手震得发麻。左右护卫见崔彦进难以招架,夹马上前,却被贺斯喝住:
“滚!本将军要和崔彦进单打独斗!”
话音未落,崔彦进瞅准空当儿,狠命一枪刺进了贺斯的心窝,贺斯“啊呀”惨叫了一声,摇晃着栽下马来。看着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贺斯,崔彦进冷笑着说:
“输了吧?”
贺斯拼尽最后一口气,瞪着崔彦进说道:“乘人不备,算啥本事!”
剩下的契丹兵都做了俘虏。曹彬命郭守文进城,又吩咐崔彦进道:“快整顿兵马往南去,接应李继隆!”
曹彬为什么这么急?因为他分析李继隆十有七八会和契丹人遭遇,这个贺斯不疯不傻,为什么要出城送死?一定是和涿州以南的援兵约好,准备南北夹击消灭宋军的,可惜他出来得早了一些。
果然不出曹彬所料,李继隆离开涿州往南走了五十多里,便和契丹一支援军相遇。和涿州守军一样,这支军队也是清一色的骑兵,清一色每个人高举一枝火把,所以很快被李继隆发现了。狭路相逢,双方都没了退路,可李继隆只带了五百人,契丹这支队伍,数数火把也不止一千。
这支军队的确是前往涿州与贺斯会兵的。宋军入境时,其将不想在新城等着挨打,故而报了贺斯。贺斯命他们暂时退到新城以西等候他的命令。如果不遇上李继隆,他们准能在约定的时间抵达涿州城下,那样宋军真的危险了。没想到被李继隆这一阻拦,涿州的贺斯先送了性命。契丹将领见李继隆来人不多,一声令下将这五百人包围起来,这一围李继隆才发现:敌兵足足有三四千人!此时他惟一的号令只剩下一句:“勇士们,杀一个抵条命,多杀多赚!”意思是以弱敌强,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好在他带的这五百人也都是骑兵,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士卒,个个身手不凡。他自己则挥舞一把长柄大刀,东劈西砍,没多久便赚了十几条命。怎奈敌军人数众多,不消半个时辰,宋军至少死掉一百人了,剩下的也是筋疲力尽。契丹人大呼小叫地紧缩着包围圈,眼看宋军就要被全歼,李继隆却越战越勇,嘴里还不住地叨咕着:“老子是阿福,死不了!娘的,又一个!”
又冲过来三五个敌兵,这话他又唠叨了三五遍,不过这一回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还能逃过死劫了。就在他疲惫已极连刀都挥不动的时候,契丹兵一下子乱起来,紧接着有人大喊:“宋军来了!”李继隆像做梦一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崔彦进大队兵马奔杀过来。又是一阵大砍大杀,契丹兵不清楚宋军究竟来了多少人,纷纷丢下火把夺路而逃,剩下几十个受了伤跑不动的,被宋军一刀一个砍得脑袋瓜乱骨碌。
战斗很快结束,李继隆像一摊泥一样软得伏在马背上。
“继隆!继隆!”崔彦进扯着嗓子大喊,又拣起一枝火把满军乱窜,李继隆想答应,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直到有人引着崔彦进来到他马边的时候,他才勉强支起脑袋,傻了一样望着崔彦进。
“没死吧?”崔彦进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将火把凑近李继隆的脸,尽管火把放出红光,李继隆那张脸还是显得煞白煞白。崔彦进忙命士卒把他扶下马,歇了好大工夫,李继隆才说出一句话来:
“老子的命真大呀!”
“那就好那就好!”崔彦进举着火把在李继隆周身照照。又问:“没受伤?”
李继隆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再歇会儿咱们到涿州吃肉喝酒去!”
第二十八回 曹彬伐幽州战败
再说说河北的张永德、荆嗣和姚桦哥三人。
自从战事将起,姚桦哥就心动了。张永德身为雄州知州,无须出战,皇上也是这么下的命令。可姚桦哥想起她那支姚家军就在前线,虽然划归荆嗣托管,毕竟不如自己亲自指挥。她曾和张永德商量过此事,希望张永德能理解她,同意她带着自己的兵攻打契丹。张永德心疼桦哥,不想让她再冒锋镝,怎么可能同意她出征?姚桦哥动了个鬼心眼儿,她暗地里给赵
光义写了一封奏折,请求率兵参战,然后派人秘密地送到汴京。时隔不久,赵光义果然颁诏,命姚桦哥仍旧率兵与荆嗣配合,不过没有让他们跟在曹彬麾下,而是拨给了宋偓。桦哥接到圣旨之后喜出望外,喜什么呢?一是同意她出征了,二是居然鬼使神差又把她和荆嗣编在了同一军中!这一点连桦哥自己也没料想到!张永德却闷闷不乐,一是桦哥出征他就不赞成,二是偏偏赵光义又把她和荆嗣捆到了一起,说不上吃醋心酸,总归有些不是滋味儿。桦哥很理解张永德的心思,先是劝他积极备粮,不要误了北征大事,接着又信誓旦旦地对张永德说,她绝不会和荆嗣有什么瓜葛,打完仗回来,她会一如既往地陪在张永德身边,帮助他打理州务。皇上下了旨,他张永德还能说什么?姚桦哥来到清州把军伍重新整顿了一番,然后专程绕到雄州,与张永德见了一面。张永德一直
“凡事小心在意着些,别让张某为你操心!”
一句话说得姚桦哥泪流满面,她痴痴地望着张永德苍老的脸,啜泣起来,强忍住悲恸说道:
“桦哥不在将军身边,将军也要多多珍重,别让桦哥放心不下!”
张永德苦苦一笑,朝姚桦哥挥了挥手,说道:
“去吧!去吧!”
此时的姚桦哥真想一头扎进张永德怀里痛哭一场,跟他回雄州州衙,守在他的身边,一步也不离开他了!她后悔自己太轻率,太任性,太不理解张永德了!如今皇上下了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得强忍住悲切,朝张永德拱了拱手,哽咽着说道:
“将军请回吧,桦哥在将军面前立下誓言,仗一打完,一定会尽早回来伺候你!”
她不忍再看张永德,也不敢放声大哭,怕军士们笑话,猛地勒转马头朝前走去。大约走出半里多路,她实在忍不住,扭回头看了一眼,见张永德还骑在马上没有动地方,一直在朝她摆着手。
二月初,姚桦哥来到军城寨宋偓的大营,没过几天,荆嗣的几千兵马也赶到了。自从两年前张永德训斥荆嗣、鞭打桦哥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单独交谈过。荆嗣隐隐有一种负罪感,桦哥则是信守诺言,一直跟随在张永德身边。再加上后来姚桦哥随张永德去了雄州,与沧州相距遥远,想见一面谈何容易!更何况不便相见。即便是前些日子姚桦哥到清州整肃姚家军,荆嗣不得不前往交割,两人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公事了结,各奔东西,如今又在军城寨见面,还是相对无言,不过彼此间的爱慕,却正在一天一天悄悄地复燃着,这种复燃,又是他们无法控制的。老将宋偓只晓得姚桦哥是张永德的少夫人,和荆嗣曾在攻打太原时并肩战斗过,对他们与张永德之间的复杂关系则全然不知,皇上的诏旨又明确地把姚桦哥的队伍隶在荆嗣部下,所以北行之时,顺理成章地把二人编在一军之中。
大约与曹彬攻克涿州的同时,宋偓大军快速地越过古长城的残垣断壁,行进到飞狐县以南四五十里的涞滨镇。此处是山区,虽然山势不算高险,但也很难见到大片的平旷之地。正当宋偓思索如何攻取飞狐城时,契丹军队主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