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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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王!卫王!”李皇后连忙来扶,哪里拉得动他?王继恩帮着李氏用力拽,怎奈赵元佐已经哭瘫了,再也拽不起来。王继恩索性伏在元佐身边,轻声说道:
“卫王,咱们回屋里去,皇后有话要对你说呢!”
这句话挺管用,赵元佐抽泣着站起来,一步步挪进屋里,指着一张条凳道:
“皇后,坐!”
“卫王根本就没有罪,都是让赵普那些奸臣给逼的!”王继恩愤愤说道。“卫王,如今皇上老了,心也慈软了,有皇后替你说情,不久就会放你出去。”
赵元佐走到屋角一张旧案子前,拿来一摞纸给李皇后看,说道:
“皇后,本王是有些错,也一直在悔罪。你看,这都是本王写的悔过书!可父皇为什么信不过本王?本王在这里已经整整五年了!”
“卫王对本宫的恩情,本宫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些话用不着本宫多说。你父皇一向心力交瘁,没有顾上你,你也不要怪他。如今蜀中、西北都平息了,朝廷也宁静了,本宫先来看看你,过几天趁皇上高兴时,先劝他恢复你的王爵。不过这种事你要有耐心,不可操之过急!”李皇后款言劝道。
赵元佐不知怎样感激,又跪在地上给李皇后磕头,哭诉道:
“皇后若能帮本王脱出苦海,本王粉身碎骨报谢皇后!”
“卫王特重情义!”王继恩边搀扶赵元佐边说道。“卫王,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有皇后给你撑着,你不用害怕,微臣琢磨着,总有卫王出头的那一天!”
王继恩这话有很强的暗示性,所谓“出头”,就是当太子做皇帝。赵元佐从来没有真疯过,何尝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他给王继恩抱拳行礼,说道:
“本王若有那么一天,公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皇后吓得连忙捂住元佐的嘴,又回头嗔怪王继恩道:“只管胡说,惹卫王妄语了不是?”
王继恩连忙躬身认错:“微臣该死,皇后娘娘原谅!”大概是没说过瘾,又对元佐道:“微臣算是什么东西,还敢图卫王的赏?只要卫王翻身做了主人,微臣能随身伺候,就算烧八辈子高香了!”
就这么一递一句,赵元佐的情绪好了很多。李皇后走出门外时,王继恩又伏在他耳边低语道:
“卫王放心,就算恢复不了爵位,微臣也撺掇着皇后娘娘替你想办法。留得青山在,咱就不怕没柴烧!”青州寇准接到圣命,马不停蹄赶回了汴京,没顾上回家,先来到宫中叩见赵光义。赵光义头痛,正在大庆殿睡觉,阎承翰把寇准领进凉阁,隔一会儿便到大庆殿去一趟,回来却总说皇上没醒,好像他比寇准还急。一连跑了三趟,赵光义终于传话,让寇准直接到大庆殿叩见。宣大臣到大庆殿,赵光义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次。
“陛下!”寇准稽首叩拜。“万望陛下保重龙体呀!”
赵光义瞥了阎承翰一眼,阎承翰立即会意,把宫娥都轰出去,自己随后出殿,关严了殿门。
“寇爱卿平身!”赵光义斜靠在榻上,望着风尘仆仆的寇准,说道。“你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回陛下,臣是个急性子,最看不惯拖泥带水。”
“朕有件事也急,所以宣你来,想让你帮朕拿个主意。”
寇准一听便知,赵光义一定是想说立太子的事儿,因为近半年来,他已经衰弱得很了。
“不知陛下问臣何事?”
“你看看朕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支撑多久?朕问你,你看朕的诸皇子中,谁可以托付神器?”
“陛下福寿绵长,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赵光义苦笑了一声,说道:“你也别拿好话哄朕了。朕身体如何,自己感觉最准,还是回答朕的问题吧!”
寇准不再言语,思忖片刻,答道:
“臣以为此等大事,第一不能问宫中妇人,第二不能问太监宦者,第三也不能问朝廷大臣,只能圣威独断。”
赵光义沉默良久,试探了一句:“你觉得韩王德昌怎么样?”
寇准听罢,立即伏在地上,说道:
“知子莫如父。陛下如此神明,臣希望赶快把这件事定下来!”
“起来吧!”赵光义招呼寇准。“朕知道这句话说到你心眼儿里去了,你不是什么省油灯,若是与朕所谋不合,又会大吵大闹,你是个不怕贬官的愣头儿青嘛!”
寇准笑了两声,没有回答。赵光义不无感慨,又道:
“这大概真是天意吧。当年朕想立卫王为太子,赵普对朕说:就凭他那个‘佐’字,根本不可能登上九五之尊。他给朕推荐德昌,说这个‘昌’字是日下复有一日。当时朕觉得他纯属胡言,就算长皇子元佐无德,还有次子元僖嘛!不想元僖少年夭折,大任果真落到了德昌的身上!前一阵子朕问吕端,吕端不敢明说,只禀奏元僖薨逝,依次该轮到德昌担任开封府尹,这不也是在暗示朕,要把大任交给德昌吗?”
“这不是天意,更不是赵普有啥先见之明,完全是韩王仁爱及人,厚善可亲,得到臣下的一致拥护!”寇准拱手贺道。“陛下,那就让张洎写圣旨吧!”
“你比朕还急?”赵光义说道。“张洎已经不再草拟圣旨了,朕提拔他当了参知政事,与你同列为官,这回你满意了吧?”停了片刻,又问:“朕立了太子之后,百官都会趋附于德昌,还有人听朕的话吗?”
“陛下不立太子,百官各自趋附于所信赖的皇子,朝中四分五裂,不是更没人听陛下的话?”
赵光义觉得有理,笑道:“朕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臣是和陛下说笑话儿呢。陛下御临二十年,威行天下,纵然有几副贼骨头,也挡不住群星拱北呀。再说韩王既仁且善,对陛下惟谨惟慎,忠孝两全。群臣趋附太子,不就等于趋附陛下吗?”
“好了好了,用不着你来教训朕了!”赵光义朝寇准摆摆手。“朕最欣赏的大臣有两个,一个是赵普,他做事既周密又干脆,可惜私心太重,得不到百官拥护。再一个就是你,你做事不如赵普周密,但比赵普更干脆,所以才把你召回来。朕希望你接受赵普的教训,屏除私念,爱护百官,这样朝廷就会既有生气又能和睦。”
“谢陛下谢陛下!臣哪能和赵丞相相提并论,啥干脆不干脆,不过是傻,没心眼儿,经常是一头撞南墙罢了。”寇准自谦道。
“朕想问你,你入为参政,宰相吕端、同官张洎又都是你曾推举过的人,能与他们合为一心吗?”
“毫无问题!”
“朕还想问你,你怎么综理百官,使朝廷各部上下一心?”
“陛下,臣以为一个有朝气的王朝用人,绝不能论资排辈,只要是贤者,老的要用,新的也要用,做到人尽其材,材尽其用。恕臣胡言:譬如吕蒙正、李昉,虽是老臣,却无威严,百官既可偷之又可欺之,朝廷必然涣散。同样是老臣,柴禹锡、张洎则一贯认真勤奋,埋头苦干,不计得失,不计尊卑。抑之不馁,扬之不矜,堪为百官之表率。这样的人在朝,朝廷必然务实。还有后起之辈,如大理寺的王钦若、三司的丁谓,年纪虽轻,却是生龙活虎,大刀阔斧,所在之司,绝无留滞之事。这样的人要不拘一格,超擢任用,树为百官之楷模。只有把百官的情绪调动起来,朝廷才能运转裕如,陛下才能少费心思。若大事小事都要宰臣亲自去做,甚至推给陛下去做,朝廷办事的效率岂不太低下了?”
“讲得好!”赵光义一口赞成。“你说的那个王钦若,朕是有些印象的,个子不高,是个江西人,对不对?丁谓是什么人?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丁谓那小子是个江南人,淳化二年才中的进士,精得像鬼一样。臣和他交谈过几次,肚子里头都是道道儿,一掏一大把!”寇准说到得意处,土话连篇了。
“这么精明,不会是卢多逊第二吧?”
“哈哈,陛下说到哪儿去了。放心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卢多逊!”这一天韩王赵德昌从开封府衙门回到自己的府第,休息了片刻,婢女来报:
“老爷,菜肴备好了,夫人请老爷用膳呢。”
“本王还真饿了!”赵德昌自语了一句,来到西厅。夫人郭氏给德昌斟上酒,说道:“韩王上任没多久,回府的时间倒越来越迟了。”
“是啊,府里事儿太多,本王又没做过这些事,又得自己拿主意,又要听属下的建议,一商量起来就没个完了。”赵德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郭夫人是已故大将郭守文的二女儿。潘蕾儿去世之后,赵光义便把郭氏配给了德昌。那时候德昌一心想接刘采苹入宫,所以找出一百个理由不想娶郭氏,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后来赵光义动了怒,德昌才乖乖地同意了这门婚事,不料即将行大礼时,郭守文突然辞世,郭氏要尽孝三年,一直到淳化五年,郭氏才进了韩王府。这郭氏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事事懂得谦让,赵德昌想挑她的毛病也挑不出,一来二去,德昌和她逐渐融洽起来。可心里总是放不下刘采苹,别看郭氏在府里,德昌用在她身上的心思,还不到用在刘采苹身上的一半。郭氏心知肚明,但不想因此怄气。德昌三天两头不回府,郭氏明知道他又到张耆家去了,却从不过问,久而久之,德昌倒对郭氏敬重起来。当了开封府尹之后,德昌明确提出要把刘采苹接回来,郭氏不但没反对,还怂恿他去跟皇上说,可惜德昌胆儿小,不敢再往钉子上撞。
没等郭氏再说,门吏匆匆来报:
“王爷,寇准寇大人来了!”
若是换了其他人,赵德昌不会理会,可寇准是个刚刚做了参政的人,平时与自己也十分友善,所以不敢怠慢。“快传进来!”说着快步离开西厅。寇准这趟来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德昌却像变了一个人,脸通红眼放光。刚把寇准送走,便迫不及待地朝仆从喊道:
“备马!快备马!”
郭夫人走出西厅,问道:“韩王,要出门吗?”
“本王有急事要办,你们先吃吧!”赵德昌边说边匆匆出府,单人独马,飞也似地驰到张耆家。进了门,直奔刘采苹院落而去。
见赵德昌如此兴奋,刘采苹问道:“王爷今天喝酒喝多了?”
赵德昌一把拽住刘采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
“小傻瓜,这事儿可比喝酒重要多了!”
“什么事啊?”刘采苹被他拽得踉跄了好几步,刚想给德昌倒水,被德昌一把按在怀里。刘采苹与他对视了片刻,德昌激动得控制不住,在采苹的脸上狂吻起来,好一阵子折腾,
才放开手:“你坐下听本王告诉你!你快熬出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采苹还是一头雾水。
“本王被父皇立为太子了!”
刘采苹心里猛地一跳,但马上控制住情绪,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妾身还以为韩王是来接我的呢,原来是这事儿?这与妾身有多大的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真傻,本王当了太子,就是预备皇上了!皇上想把他喜欢的女人接进宫里,还不是像吹口气那么容易?”
“只怕韩王真当了皇上,就把妾身忘在脑后了!”刘采苹没有兴奋起来,反倒露出哀苦之色。
赵德昌又把采苹按进怀中,深情地嗔道:“你把本王看成什么人了?本王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早就不来看你了!”他不再吻她,仰起头畅想起来。“到那时候,本王要让你堂堂正正地住在后宫里,天天瞪着你,守着你,谁敢再挡咱们的路,本王就重重治他的罪!”
“韩王说话可算话?”刘采苹仰起脸看着赵德昌,喃喃问道。
“你怎么怀疑起本王来了?本王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赵德昌有点儿急了。
刘采苹对赵德昌不放心也是出于女人的本能,不过通过近几年来德昌对她的真诚态度,她还是相信德昌的。正如德昌刚才所说: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她,莫说甩掉一个小银匠的妹子,就是杀了她,又能怎么样?
“韩王,你究竟为啥喜欢妾身?你必须对妾身说实话!”
赵德昌想了想,憨憨一笑道:“本王实在说不出来!”
刘采苹撒娇地撇了撇小嘴,说道:“这就怪了,世间啥事儿总得有个原因吧?韩王这么说,明明是在哄骗妾身了!”
“你说得不错,凡事儿总该有个原因,可要让本王说个子丑寅卯,本王还真说不出来,也许男女之间的事,就是这样说不清吧?”赵德昌有些窘迫,忽然想出个反击的理由,接着又道:“你不是喜欢读书吗?那本王问你,唐朝那个武则天够坏了吧?唐太宗为什么喜欢她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太宗死了以后,他儿子高宗居然从感业寺里召她入宫,又是个魂不守舍,你给本王说说看,究竟是什么原因?”
刘采苹从赵德昌怀里挣脱出来,用纤指点着他的鼻尖儿说道:
“韩王,你还没做皇帝,就把妾身比成武则天了?妾身有那么坏吗?”
赵德昌捧着刘采苹的脸颊,低声而又深情地说道:
“你就是比她再坏一万倍,本王也喜欢你!”再说寇准自从当了参知政事,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派头。首相吕端也对他礼让三分,凡事必得寇参政点头才能施行。那张洎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年龄比寇准大二十来岁,赵光义排位时也在寇准之上,也是事事让着他,几乎所有的场合,只要与寇准并列,必得站在寇准身后一步,以示谦恭。其实吕端和张洎都是聪明人,之所以让着寇准,各有各的原因。就吕端而言,是因为他遭贬时寇准救过他,如今位居寇准之上,正好以礼让来回报他的恩情。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更深一点儿来说,是吕端看透了寇准的跋扈,他认为这样的人在朝廷里肯定待不长,不定哪天就把皇上和百官都得罪了。与其与他争高下,还不如让他乱跳跳进泥潭里,自己也不至于落个倾轧贤臣的恶名,这正是吕端大事不糊涂之处。张洎则更有切肤之痛,当年寇准贬青州,说了寇准一句坏话,晚做了一年多的参政,如今赵光义让自己与寇准并列,如果坏话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岂不又要得罪皇上?为了明哲保身,他索性向寇准明确表示:他主要负责修撰时政记,中书省里的事,任由寇参政做主就是了。寇准见吕端和张洎都有知恩图报之心,也就受之泰然,无暇多想。吕端本想让张洎制约寇准,见张洎凡事一推六二五,当然有些气恼;张洎也想让吕端
先说至道元年冬天,围绕着提拔后进之士,三个人出现了公开的矛盾。
这一天常朝之后,寇准叫住吕端,说道:“如今陛下病体难支,中书、三司和地方官吏的配备,我等自行调整一番,就不必惊动陛下了。”
“好哇。”吕端满口应承。“请寇大人到本相府署里一同议论,如何?”
“还有张洎大人也一同商议吧!”
三个人来到了吕端府署,寇准先开口道:
“蜀中虽然归于平静,可人心恐怕很难恢复,必得清廉干练之吏前往抚绥,严戢赃吏,宽民赋税,才能使百姓向化。寇某以为当年皇上派樊若水去做四川转运使是个大错误。樊若水是个老臣,也称得上是干吏,可是他居功自傲,总认为皇上亏待了他,所以既不恤政事,又不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