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戎底定(第二部)-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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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自傲,总认为皇上亏待了他,所以既不恤政事,又不恤民事,惹出那么大的乱子。老臣干吏不为朝廷做事,就等于是贼臣!有鉴于此,寇某以为当派年轻风厉之臣前往蜀中。这样的人无功可居,更想建功立业。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寇大人言之有理!”吕端说道。“只不知寇大人以为派谁去更为合适?”
“寇某以为三司的丁谓十分干练,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
吕端和张洎相互看了一眼,张洎先开口道:
“下官以为此人可以胜任!”
吕端一听这句话,就明白张洎是在随声附和。他认为堂堂蜀中转运使,让这么个无名小吏去做,实在说不过去。朝廷简拔人才固然可以超擢而用,但总得大致适度。就凭丁谓现在的职位,离蜀中转运使还差着四五个等级呢,这么用人岂不乱套?他不想再一味迁就寇准,于是言道:
“丁谓少年得志,是个干吏,不过骤升为转运使,恐怕难以服众。寇大人的心情本相十分理解,可是张大人如此附和,本相倒不好理解了!”
张洎听出吕端在讽刺他,立即改口对寇准说道:
“吕大人的话也有道理,一个三司小吏骤获转运使一职,大概会有人不服。”
“不就是个名称嘛?”寇准觉得吕端和张洎小题大做。“嫌这个名字太响亮,就改叫副使!二位大人真有点儿多虑,只要能把事办好,管它名称叫什么?樊若水倒是三品大吏,干成什么事儿了?”
“朝廷自有审官的制度,擢拔太骤势必引起官吏们的不满,寇大人还是谨慎些为妙。”吕端还是不同意寇准的说法,觉得这么说不过瘾,又刺了他一句:“寇大人用人不以阶次,朝官们已经有不少议论了。”
寇准有点急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些昏官,自己不思进取,一味盯着别人的升迁,然后风言风语,飞短流长。长此以往,朝廷里全成了混饭吃的懒虫,还能有什么干吏?有那么几个干吏,也被他们掐死了!众口铄金,自古而然,可怕呀!”
张洎滴溜着眼睛瞅了瞅吕端,又瞅了瞅寇准,来了个折中:
“丁谓确有能力,可资历又的确是太浅。张某愚见,不如让他到川东的峡路当个转运使,试其劳绩,过几年再行提拔,不知两位大人认为这样做妥不妥当?”
张洎所说的“峡路”,是指川东夔州附近几个郡县,因为太祖乾德年间攻打蜀国时,沈伦担任曹彬的随军转运使,以夔州为基地运送粮草。当时属于临时性的设置,后来人们叫惯了,就称这一地区为夔峡路或者峡路,或者干脆就叫夔路,都是同一个意思。此地并不常派转运使,张洎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和稀泥。他本想使吕端和寇准的意见趋近,不料两人都不同意。吕端先道:
“即使是峡路,当年沈伦也是三品大员。”
寇准摇头叹息:“好端端一个大材,为什么非要小用?”
张洎无言。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寇准又道:
“大理寺的王钦若也很能干,如今中书舍人也缺,翰林学士也缺,寇某意思把他从刑吏泥坑里弄出来。他的文笔很好嘛,连皇帝都十分欣赏。”
“刑寺之官,本相以为做个中书舍人知制诰足矣。”吕端接着说道。他真怕寇准脑子一热,把王钦若提拔成翰林学士。
又议了几个人,不欢而散。寇准刚愎惯了,也不管吕端和张洎怎么想,没过几天,便把王钦若提拔为中书舍人。王钦若写的第一道制诰,就是任命丁谓担任夔路转运使。寇准为什么最终采用了张洎的方案呢?一是觉得张洎所言有些道理,所以先安排丁谓担任夔路转运使,日后业绩卓著,再行提拔不迟。他亲自找到丁谓,嘱咐他好好干,干出个样儿来,立即提拔他担任四川转运使。丁谓大喜过望,给寇准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表示从今以后,惟寇公马首是瞻,绝无二心,没几天便走马上任去了。
吕端把寇准的专断禀奏了赵光义,赵光义为了均衡中书权力,又安排刚刚提拔的御史中丞李昌龄为参知政事。刚转过年没多久,又出了一件事:曹彬的儿子曹灿从西北驰回汴京奏报军情,说西夏那个李继迁反复多变,前两年是假投降,最近聚集了一万多人攻打灵州,不知该忍让还是该出击。赵光义近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头痛难忍,动不了这个脑子了,传命吕端和柴禹锡分别上书拿出方略。柴禹锡很快上书,力陈朝廷应该发兵。吕端一时拿不定主意,托阎承翰先捎话儿给赵光义,说这样的大事,宰相一人很难定下,需召集百官共同商议,过几天以中书省的名义上奏皇上。阎承翰如实给赵光义一说,赵光义点头赞道:
“还是吕端聪明!”
“陛下,张洎求见了几次,都让微臣挡回去了。微臣看陛下今天精神挺好,要不,宣张洎来给陛下解解闷儿?”阎承翰试探着说。
“解闷儿?朕猜想他是给朕添闷儿的!”赵光义不以为然。
“是是!”阎承翰躬身言道。
赵光义躺在榻上,又觉得十分无聊,对阎承翰说:
“可怜他求见了好几次,宣他到大庆殿来吧!”
“是是!”阎承翰躬了躬身,快步出殿。
一刻工夫,张洎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庆殿,进殿就跪:
“陛下龙体可康复了?臣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连觉也睡不踏实!”
“难得张爱卿一片忠心。”赵光义朝他招了招手。“平身吧。爱卿有何事要奏?”
张洎从地上站起来,趋到赵光义榻前,俯身奏道:
“陛下龙体欠安,还要忧劳国事,臣真是忧心如焚。可是吕端丞相却不慌不忙,一连几天议论来议论去,臣以为有失大臣为国谋划之体!”
赵光义未置可否,问张洎道:“依张爱卿的意思,朕是该出兵还是不该出兵?”
张洎在李顺之乱时曾写过几道圣旨给西北将帅,总体的意思是灵州旷远之地,土瘠民顽,朝廷派大军征讨,所得甚微,所失甚大,命将帅们不用去管它,只要李继迁不再内侵就行了。据此,他揣测赵光义的意思还是不发兵,于是奏道:
“臣以为西夏一地,从唐朝以来就是羁縻之邦。本朝开国以后,太祖皇帝用的也是抚绥之策,小丑跳梁,不过贪图几粒粮食而已。朝廷给他们一点粮米,远比兴师打仗损失小得多,故而臣以为还是以不出兵为上策。”
赵光义摇了摇头,说道:“朕原来也这么想,可今天不这么想了!”
“陛下!”张洎有些慌乱,问道:“这是为何?”
“原因有二。”赵光义一字一顿,落地有声。“其一,唐朝羁縻西夏之地,那是因为静难节度使一直尊奉唐朝政权,不敢有所背叛。太祖皇帝不动他,也是因为他对大宋恭顺备至,遣使进贡。如今李继迁反复无常,动不动以武力相威胁,朕若是再忍让,岂不让他觉得朕是怕他?其二,朕如今病成这个样子,说不定哪一天就追随太祖而去了。朕要给子孙留下一个完整的大宋疆土,绝不允许李继迁啃掉一口!”
张洎没想到赵光义如此反复无常,说变就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今天这一奏又拧了皇上的劲儿,真是画蛇添足,追悔莫及!他本来是想把吕端挤掉自己当首相的,没想到搬起石头又把自己的脚砸了!情急之间,掉转话头说道:
“陛下庙谟胜算,实在高出臣等万倍。陛下,臣还有事要奏。寇参政执政以来飞扬跋扈,臣实在无法与他共事了,臣请解职,望陛下恩准!”
“你六十多岁的人,怎么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想给朕撂挑子?寇准怎么了?说给朕听听!”
张洎猜想吕端已经参过寇准,这个话题不会再说不到赵光义的心坎儿上,于是禀道:
“臣与寇参政虽为同官,可他自认为臣乃他所举荐,所以命臣只管书写时政记,别的事体不许多问。更有甚者,此人狂妄之极,去年议论后进官吏时,他当着吕丞相和臣的面,公然说陛下随意任人,以愚为贤,还举樊若水为例;又说陛下满朝皆是昏官。陛下试想,这些官员都出自陛下的圣命,这岂不是在影射陛下是昏君?还有一件事,自从韩王立为太子之后,寇参政与之交接甚密,臣以为此人居心叵测,陛下不得不防啊!”
这几句话好生厉害,果然激得赵光义勃然大怒,叫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朕对他推心置腹,他却如此待朕……”话没说完,咯咯地咳嗽起来,霎时间憋得满脸通红。阎承翰连忙跑上前去,焦急地喊道:
“陛下,陛下!”
“陛下,臣有罪!”张洎吓得两腿打战。阎承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退下!”说罢不管张洎,对宫外小太监吼道:“快让王继恩去找御医!”
不多时分,王继恩带着两个御医来到大庆殿。此时赵光义恢复过来,他刚才是憋了一口痰。御医诊了诊,给赵光义留下几丸镇喘的清凉丸,便退去了。王继恩刚转身,被赵光义叫住。
“陛下有什么吩咐?”
“朕问你,自从韩王立为太子以后,见过寇准与韩王过从吗?”
这句话正问到王继恩的痒痒处,因为先前他和李皇后去看望赵元佐时,曾信誓旦旦地表示过,一定想办法拥立赵元佐当太子当皇帝。李皇后虽然没有明言,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还没等李皇后找赵光义说情,德昌的太子之命已经颁布朝野,为此李皇后也憋了一口气。立德昌为太子的事,就是寇准撺掇皇上办的。如今皇上又问寇准是否与韩王交接甚密,明摆着是怀疑寇准和德昌关系不正常了!为了给赵元佐出口恶气,这一回要狠狠拿寇准开刀,管他真的还是假的!
“陛下圣明!寇准这家伙自认为拥立太子有功,藐视群臣,大臣们都快炸窝了!此人没事就往韩王府上跑,有时候也到开封府去,天知道两个人议论什么。陛下,寇准太危险,千万不能再用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事就往太子那儿跑?”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只瞒着陛下一个了!”
赵光义默然良久,叹道:“难道此人比赵普还要张狂?那就索性让他步赵普后尘,为朕去守邓州吧!”
“就让他守邓州?这不足以惩其狂躁啊!”王继恩火上浇油地说。
“若按张洎和你说的,寇准该贬到崖州忍受瘴毒之苦。可是朕怀疑你们两人的话多有夸张,所以减半惩处!那个张洎,朕一猜他就是来添闷的。看他刚才惊吓的样子,估计死不了也得大病一场!”
这话真让赵光义言中了,十几天之后,参知政事张洎因风疾病逝。
第三十六回 太祖招魂传仁义
赵光义的病情越来越重,说不准什么时候头就胀痛起来,直痛得咬紧牙关都难以忍受,好不容易这阵子熬过去,接下来便是满身虚汗,精疲力竭,像瘫了一样渐渐睡去。睡也睡不踏实,合上眼便是噩梦连连。自从他把《宜子图》和“郑国”条幅埋葬以后,花蕊夫人和周飞琼不再入梦了,最近一段时间,进入梦境的要么是赵德昭和赵德芳,要么是李煜,要么是赵廷美,要么是侯莫陈利用和袁廓,这些人像走马灯一样轮番闪现,弄得他神魂错乱。这一日他的头刚刚痛过,还在蒙眬中时,只见皇兄赵匡胤乘坐着一辆朱轮黄屋车飞一般地驰进了
宫中。
“陛下!陛下到哪儿去了?一去就是这么久?”赵光义慌忙起身迎接。
赵匡胤从车上缓缓走下来,一脸惊奇地盯着赵光义,问道:
“你怎么也换上了朕这身黄袍?”
赵光义连忙答道:“臣弟把皇兄送走以后,黄袍没人穿了,便遵从老太后的遗旨,把它穿在身上了。”
“不对!这件黄袍本不该你穿,还不快把它脱下来!”赵匡胤十分气愤地说罢,又吩咐跟在身后的侍从道:“快,快把晋王的龙袍给朕扒掉!”
几个从不认识的侍从一拥而上,把赵光义推搡得一阵趔趄。赵光义急忙喊叫:
“皇兄,是太后老夫人命臣弟穿的呀,你怎么忘了?你……”
“住口!”赵匡胤怒不可遏地打断赵光义的话,往前走了两步,恨恨地说道。“太后老夫人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朕从来没有答应过她。朕一手创下的江山社稷得由朕说了算,女人干政,历朝大忌!这件龙袍,朕临走的时候宣诏让赵德昭穿起来。德昭呢?嗯?德昭在哪儿?快说呀!”
“德德昭……德昭走了!”
“是你送走的?”赵匡胤圆睁双眼问道。
赵光义感到后背冰凉,惶恐地瞅着赵匡胤,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只见赵匡胤恶狠狠地把脚一跺,赵光义立即感到山摇地动,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皇兄!”
“朕现在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急不可待地要把朕送走,原来就是为了这件黄袍!可你不懂得,穿这件黄袍的人应该是替天行道的圣贤之人。朕回来的路上,听说你杀了不少无辜的人,这还了得!你低下头看看,一件崭新的黄袍,为什么沾染了这么多红色?”赵匡胤又往前走了两步,躬身在赵光义的袍子上仔细查看。赵光义低头一瞅,龙袍上果然染上了不少的红斑,大大小小无数的血斑,几乎把黄袍覆满了!他惊惶失措地叫嚷起来:
“怎么回事?朕出门时还是光鲜一片呢!这,这是怎么回事?”
“问你自己吧!”
赵光义头上冒出大汗,战战兢兢地往地上一跪,叩头泣道:
“皇兄宽恕!皇兄宽恕!臣弟立即把龙袍脱下来洗干净,交给德昌!德昌是个不会杀人的人,他连蚂蚁都不会杀……”
赵匡胤打断他的话道:“你已经洗不干净了,朕也不希望你把这件脏污了的龙袍交给德昌。”说着把自己身上的龙袍脱了下来,丢给赵光义:“朕不想再看见你,你把朕这件干净的黄袍交给德昌,告诉他,朕是受上天明命不许杀人的,希望他按照朕的规矩管理天下,切勿重蹈你的覆辙!”
“陛下,臣弟知错了!”赵光义伏地跪哭,又挣扎着上前抱住赵匡胤的腿,说道:“臣弟这就把龙袍交给德昌,只求陛下宽恕臣弟!”
赵匡胤不再答话,一把将他甩开,登上车子,飞上了云端。
“陛下!臣弟知错了!”赵光义呜呜大哭起来,直到他又听见有人喊他,才睁开眼睛,方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阎承翰笑眯眯地拿着一封奏折,凑在他面前说道:
“陛下许是又做梦了?哭得很伤心呢!”
“唔,是吗?”赵光义下意识地抹了抹头上的虚汗,这阵子头不太疼,只是有些眩晕。“想起来了,是朕梦见太祖皇帝,不免伤心落泪了!”
“这回有个让陛下笑的好消息!”阎承翰说着把折子呈给赵光义。
“朕不看了,你给朕念念吧!”
“哎哎!”阎承翰打开奏折复述起来。“李继隆将军从去年八月进攻西夏,接连打胜仗,打得李继迁东躲西藏,顶不住了。这不,李继迁亲自上奏,请求归顺呢!”
“唔,他提出什么条件了吗?”
“这家伙腿肚子软了嘴还挺硬,说请求陛下赐他为定难节度使。”
“朕不给!要归顺就得无条件归顺,朕没有耐心和他玩藏猫猫了!”赵光义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
“对对对!李继迁明摆着在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