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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烽戎底定(第二部)-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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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赵恒惊得睁大两眼。“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因为朕不常到你这里来?”

  “不不,是臣妾自己灰懒透了!臣妾疾病缠身,既不能侍奉陛下,又不能掌理后宫,实在心里不安,所以想找个清静去处,陛下能恩准吗?”

  赵恒猜想她是因为自己多宠了刘采苹发泄怨气,在宫中踱起步来,越想越烦,不由问道:

  “朕就这么对不住你吗?”

  “陛下息怒,臣妾说的是肺腑之言,是臣妾对不住陛下!”

  赵恒逼问道:“把你的心里话都掏出来,别让朕猜你的心眼儿了!”

  郭皇后开始哭泣,越哭越伤心,竟号啕起来。

  “陛下!”

  赵恒被她哭得心软下来,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问道:

  “有人欺负你?”

  “是臣妾不争气,不能镇邪!”

  “邪?谁是邪?说呀!”不用赵恒猜,这邪指的就是刘采苹。刘采苹是有些心计,但她一心一意地辅佐自己,替自己分忧解难,还经常给自己出些治政的主意,她怎么会是邪呢!

  郭皇后何尝不清楚赵恒的心思?所以不再说话。

  赵恒刚想发火,婢女急匆匆来到宫里,语无伦次地说道:

  “陛下!陛下!皇子他,他刚才挺好,出事了……”

  “什么?”赵恒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一步跨到婢女面前。“你说什么?”

  “陛下快去看看吧!”

  赵恒风一般奔到玉华宫,呆呆地望着床上的贝贝,又看了看痛不欲生的杨莺莺,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回事?”

  哭泣的止住哭泣,叫喊的止住叫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气。赵恒怒目环视着一圈人,见蓝继宗伏跪在地,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问道:

  “你谋害皇子?”

  “陛下!”蓝继宗绝望地叫了一声,号哭着把贝贝掉进池里的前前后后诉说一遍,哀哀欲绝地乞求赵恒:“陛下,微臣看着小皇子长大,爱得像自己的眼珠一样,微臣凭什么要害皇子啊?陛下想想啊!”

  赵恒无心再听蓝继宗诉说,怒不可遏地朝另外几个太监吼道:

  “快把他拉出去砍了!砍了!”

  蓝继宗像一头待宰杀的羊,睁着一双惊恐而又绝望的眼睛,喃喃说道:

  “陛下,微臣的确该杀,该杀!临死了,微臣只求陛下一件事,望陛下给微臣寻个别的罪名。倘若是因为微臣害了皇子而受杀戮,微臣,合不上眼啊!”

  赵恒听罢,也明白贝贝不可能是为人所害,他茫然地瞅了瞅刘采苹。

  刘采苹虽然对贝贝的死感到非常痛心,但她又明知蓝继宗就这样死太冤枉了。或许是出于一丝怜悯,或许是她认为蓝继宗对于她还有用处,她把赵恒轻轻拉到一边,低声劝道:

  “陛下,让他挨一刀之苦,太便宜他了。臣妾的意思,罚他到后花苑去做苦役,替皇子招魂!”





第四十回 围成都逼走王均

  再看蜀中的局势。雷有终、上官正等人围住成都,却迟迟未能攻破城池。王均这家伙十分狠毒,先是一些成都人害怕打仗,从城里逃了出来,被叛军捉拿回城,王均竟将市民召集起来,当众将这些逃跑者挖心掏肝,肢解弃市,并警告说,以后谁敢再逃,与他们同样下场。威吓之后,下令所有成年丁壮务必和叛军共同抗击官兵,有后退者,格杀勿论。紧接着又玩了一手假逃跑,他先命叛卒和市民搬来一些木床堆放在城门内两侧,然后带领一部分士卒沿着城墙向外逃。雷有终见王均出城,急忙率兵截击。见官军追近,王均等人故做仓皇地溜 
 
 
回城里,又不收吊桥。官军见城门敞开,呼啦啦冲进去不少人,王均立即命人拽起吊桥,截断后续官兵,又命人将准备好的木床堆在城门前,堵住官军的退路,可怜这些官军拼杀一阵,一个不剩都被叛军杀死了。直到入冬,川中才传来捷报,说雷有终攻破了成都,王均率两万余众突出重围,沿沱江向东南逃窜,官兵已在追杀。也有不大好的消息,说叛贼反叛数日来,川中许多州都震荡骚动起来,官兵集中对付王均,腾不出精力抚绥各州乱民,请求朝廷往川中增兵。

  这一天常朝散罢,赵恒又把吕蒙正、李沆、王旦等人宣到偏殿,拿出寇准从凤翔府任上递来的一奏折递给李沆,说道:

  “寇准真是个忠臣!身在江湖,心存魏阙,时刻在为朝廷操心哪!他提出两条,一是让他亲自带兵入蜀,平定叛乱;另一条是建议夔州转运使丁谓在所辖夔、施、开、黔诸州招募蛮夷丁壮,协同雷有终消灭叛贼,稳定川蜀,各位爱卿以为哪种意见更为可行?”

  李沆把寇准的折子传给王旦,说道:

  “陛下所言不差,寇准确是个忠良之臣,只是行事多不检点。他既有此志,臣以为给他部分兵马就近入蜀,不失为一良策。”

  吕蒙正不同意李沆的说法,奏道:“这些年臣观察寇准,不仅是做事不检点,而且有勇无谋,人又刚愎。派他入蜀,很难与雷有终同心合力。况且寇准好大喜功,平蜀之后,势必以为自己功劳卓著,要么向陛下邀取高官,要么以功臣身分请求留知成都府。陛下满足不了,他便会一肚子怨气,陛下反倒会落个有功不赏的恶名。”

  “朕就不喜欢你们没完没了地指责寇准!朕建储即位,都是吕端和寇准坚执主张。太宗皇帝不是也说吕端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吗?人无完人嘛,只要他能为朝廷做成事,就是忠臣!”赵恒对吕蒙正的话很不满意。

  吕蒙正看看王旦,希望他帮助自己说话,王旦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坚持。王旦这一摇头,吕蒙正更憋足劲儿来,脱口说道:

  “臣以为寇准既是个能为朝廷成事的人,又是个能给朝廷败事的人。臣全然是在为陛下着想,并不想攻讦寇准个人。以臣之见,不如采用他提的第二种意见,立即命丁谓组建蛮兵,晓以利害,围截王均,这样不但朝廷开支甚少,且蛮兵熟悉山川地形,只要为朝廷所用,必能事半功倍。”

  王旦来了个折中,言道:“臣以为李丞相所言有理,寇准有雄心,必将所向皆胜。吕丞相的担心也不可不防,寇准脾气倔强,刚愎自用,万一与雷有终不合,岂不是自相消磨?此事还是陛下独断为妥。”

  赵恒也没多想,说道:“丁谓不是总埋怨朝廷不重用他吗?这一次就给他个立功的机会。至于寇准,朕想让他回京城来。朕听说这段时间开封的案件骤然增多,现在知开封府的温仲舒太老了,精神不济,请求致仕,就让寇准接替他吧,几位爱卿有何话说?”

  吕蒙正苦笑一声,心里暗道:本来想把寇准摁在凤翔府,没想到反倒把他挤进了开封府!不过他没法再说话了,他明白赵恒急于起用寇准,完全是出于对寇准坚持立其为太子的报答之心。

  见众人都没有话说,赵恒拍板定下,又对王旦道:

  “丁谓的事就交给枢密院,火速去办!”

  “遵旨!”王旦合掌行礼,又奏道:“臣请派一名精干武将与丁谓共同组军,这样会更加稳妥。”

  “很好!”赵恒认为此话有理,问王旦道:“王枢密打算派谁去?”

  “臣想让杨崇勋飞马前往,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杨崇勋?好哇!杨崇勋是个神射手,让他帮助丁谓,丁谓更不会有话说了!”赵恒没有多想便答应了。王旦举荐杨崇勋当然有他的目的,他知道杨崇勋的妹妹是杨才人,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不求对自己有什么报偿,起码可以堵住杨崇勋的嘴,免得他说自己的坏话,就算达到目的了。组织蛮兵之事十万火急,杨崇勋接到皇命,只带了几个禁卒,昼夜兼程,不到十天便赶到了夔州。转运使丁谓是个很年轻的路分长官,只有三十多岁。此人生得面色白皙,眉清目秀,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十分机敏的人。听说朝廷派了人来,立即出衙迎接:

  “杨大人一路辛苦,下官这就命人备办酒席,为杨大人洗尘!”

  杨崇勋的官儿比丁谓小,仗着是朝廷下来的,更仗着妹妹的才人地位,也不客气,大步走进衙署,边走边对丁谓说道:“朝廷命丁漕使立即组建蛮兵向川西挺进,消灭王均叛贼!”说罢从怀里掏出枢密院的文书递给丁谓。他称丁谓为“漕使”,是当时习惯的称呼,因为转运使的主要职责是掌管粮谷漕运,久而久之,非正规的场合里,人们便把转运司叫“漕司”了。

  丁谓看罢,虽然感到此事十分棘手,还是信誓旦旦地对杨崇勋说:

  “杨大人放心,既然朝廷信任下官,又有杨大人在身边指教,下官一定把事情办妥,不负皇上托付!”

  他眼珠只转了几下,已经把第一步考虑好了。“杨大人稍坐饮茶,下官去去就回!”也 
 
 
不等杨崇勋应答,快步走出衙厅,叫来属官,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言简意明,干脆利索。事毕匆匆回厅,与杨崇勋对案而坐。

  “丁漕使也不问问武器之事?”杨崇勋从没见过如此干练的人,不由问道。

  丁谓赔上一笑,爽然答道:“朝廷既然有此安排,一定是想利用蛮夷自有的刀枪弓箭。这些人打野兽尚不畏死,何况打击叛贼?”

  “丁漕使果然厉害,不单做事干脆,连朝廷的意图都摸得如此清楚,杨某佩服!”

  “哪里哪里!杨大人过奖了!”丁谓谦逊地说道。“朝廷之事,下官岂敢有片刻耽搁?请杨大人放心,用不了几天,蛮兵就能组建起来。”

  丁谓之所以如此胸有成竹,是因为他在夔州这几年里,地方伍保制度建立得井井有条,各州户曹参军只须向下传达,什么事都不甚费力,而且十分畅达。没几天工夫,各州都来禀报,说组织的乡勇人数不少。为了讨好杨崇勋,他执意让杨崇勋留在夔州,自己则带上几十个校卒,来到施州。在州衙歇息了一晚。不料第二天一早的情景,却让他心里凉了半截:施州报上来的蛮军人数是三万人,集结在州衙前场子上的,却连三千人也不到,而且大多是些老病之人。

  他扭过头问跟在后面的许知州:“这就是你的功劳?”

  许知州被问得脑门儿直冒汗,气急败坏地问户曹参军:

  “胡闹,真是胡闹!人呢?”

  户曹参军也吓坏了,磕磕巴巴地答道:

  “小人,小人都和乡里说好了,谁知道为什么都没来,这群刁民!”

  “快差人去告知各乡!”许知州朝参军怒喝一声。“还不快去!”

  户曹参军脚底抹油一样飞快地跑了。许知州赔着笑脸对丁谓说道:

  “丁大人,是下官失职!请大人先在州衙歇息一会儿。”

  话音刚落,丁谓立即斥责道:“这是失职两字能搪塞的吗?”

  “是是!”许知州局促不安地应道:“下官该死!”

  “知道该死就好,本官给你一条活路:你马上派人赶到黔州,如果黔州也是这个样子,本官先拿你们二人问罪!”丁谓虽然表面镇定,心里也有些发毛,闷闷地回到州衙。许知州刚把丁谓安顿好回到队前,只见远处有个小姑娘飞跑过来,直奔到蛮兵队伍当中,找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枯瘦汉子,叫道:

  “爹爹,爹爹,快回家吧,我娘都快咽气了,你还要走?”

  队伍里响起乱哄哄一片议论声。许知州见状,连忙回到队前大喊:

  “不许乱,朝廷对你们信任,才把你们调集出来,别人想立功还寻不到机会呢!该死的东西们!”

  那女孩跑到许知州面前跪下来,不住地磕头哀求:

  “大老爷,我爹身体有病,昨天还在吐血呢!求大人开恩放他回家吧!”

  许知州心里正烦,见女孩当众涣散军心,脸都气红了,狠狠地踢了女孩一脚,骂道:

  “不想活了!”

  女孩被踢出好几尺远,捂着脸号哭起来。他爹见状,喊着女孩的名字跑出队列,扑到孩子身边,心疼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德妙,德妙!伤了没有?”

  小德妙是个挺倔强的孩子,止住哭声,从她父亲怀里挣脱出来,瞪着两只愤怒的大眼睛来到许知州面前,质问道:

  “我说错了什么话,你就踢我?”

  “你也想反了?”知州喊道。

  小德妙毫不示弱地和知州怒目对视,她父亲来到知州面前,说道:

  “孩子没说错,我又没走,你凭什么打一个孩子?”

  “打孩子?本官还要打你呢!赶快回队里去!”许知州朝汉子吼道。

  汉子被激怒了,不服气地往前跨了一步,站在许知州面前叫道:

  “我没犯罪,你敢打我?”

  “啪”地一声,许知州狠狠地给了汉子一巴掌,汉子被打得歪歪斜斜险些跌倒,嘴巴咕嘟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小德妙气得扑到许知州身上,照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迅即回到她爹身边,叫道:“爹爹!爹爹!你怎么样啊?都是我惹得祸!爹爹!”

  汉子刚说了一声“不要紧”,队伍乱了起来,发出一阵阵叫骂声: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为朝廷卖命还要挨打?走了!散了!”

  “走!走!不干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喊着来拉女孩的爹:“老刘,走哇,还等着挨打呀!”

  又一个更粗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别走!”

  众人止住脚步,齐刷刷朝他看过去。汉子大步朝许知州走过来,怒睁圆眼问道:

  “乡亲们连饭都吃不饱还来跟你剿匪,你倒无端打人?我们不走了,今天要跟你说说这个理!”

  “你想带头儿闹事?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乡的?”许知州恶声恶气地瞪着眼前这个粗眉大眼一脸胡子的壮汉问道。汉子也不含糊,大声回答:“双峰乡的骆伟,怎么样?”

  许知州也不答话,抡起胳膊就要往骆伟脸上扇,被骆伟一把攥住。

  “你敢违抗本官?真要反了?”许知州被抓得很疼,大声叫道。他刚想伸出另一只胳膊,身后传过丁谓的声音:

  “好汉,先把手放下!”

 
 
 
  “你是干什么的?”骆伟没好气地问道。

  “本官乃夔州路转运使丁谓。”丁谓拖着一口软乎乎的江南腔回答。

  “丁大人,这家伙撒野,抗拒朝命!”知州见丁谓来了,好像找到了靠山,朝丁谓喊道。

  骆伟用力一搡,说了一声:“你的命令算他娘什么朝命?”许知州应声栽倒在地。

  “丁大人……”

  丁谓十分冷静地对骆伟说道:“好汉听着,召集你们去剿灭贼寇,的确是朝廷的旨意。”

  “你也这么说?滚你的吧!”骆伟骂了一声,朝身后的队伍一甩手,叫道:“乡亲们,散!”

  众人四散而去,没走多远,小德妙尖叫起来:

  “爹爹!爹爹!你醒醒啊!”

  这一声叫引得众人都停下脚步,纷纷朝女孩这边围拢过来。见被打的汉子紧闭双眼,嘴唇铁青,都急了眼,愤怒地朝丁谓和许知州围拢过来。许知州见势头不对,也顾不得丁谓如何,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喊:

  “来人!快来人!”

  一队厢兵跑过来时,人群已经把丁谓围得死死的,还有动拳动脚破口大骂的,情绪越来越激烈。丁谓用力摆动着双手喊道:

  “乡亲们,听本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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