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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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如果当时你不是那么热心快肠地关心我，我和吴炎也不会那么快就确立恋爱关系。
吴炎刚到杨花酒店上班的那一个月，我和他并没有多少接触，他在水电班，我在商务部，平时很难碰上面，有时候在食堂遇到了也只是亲热地说几句话，我们之间还没有丝毫超越同学和老乡的那份情感。我和吴炎的亲密接触是从那年国庆节开始的。当时我们放假两天，放假的头一天，你下班时对我说，小葱，你明天把吴炎带到我那儿去玩一玩。在你的猜测中。我和吴炎已经好上了。所以我就没有拒绝你的邀请，答应第二天和吴炎一起去你家里。国庆节那天早晨，我去水电班宿舍找吴炎并让他和我一起去你那儿时，他兴奋得心花怒放。吴炎刚领了工资，他觉得穿一身水电工作服去你那儿不好，还特地让我陪他到商场买了一套减价的西服。吴炎的五官和身材都是不错的，把西服往身上一穿更显潇洒。我和吴炎到你家是上午十点多钟，你们一家三口正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上的国庆节特别节目，我看见你坐在中间，右边是表姐夫，左边是雪绒，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你见我和吴炎去了马上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让我们落座便指着吴炎对我说，小葱的眼力不错嘛，吴炎穿上西服帅呆了！吴炎听了你这话感到非常惊异，但机灵的吴炎很快就把惊异转为惊喜了。他扭过头来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抿嘴笑了一下。坐下之后，你给我们泡了茶，吴炎接茶杯时说了一声谢谢总经理，你却用责怪的口气对他说，以后到了家里就别叫我总经理了，就叫我表姐吧！吴炎顿时面红耳赤，又望着我抿嘴一笑。我当时也有点头脑发热，居然对吴炎说，那你就喊表姐吧。吴炎倒是挺大胆，我的话音没落，他就喊了你一声表姐。
那天我和吴炎在你家坐了约摸二十分钟，你从包里掏出了两张电影票对我们说，今天过节，我请你们去看一场电影，还买的是情侣包厢呢。就是在那次看电影的时候，我和吴炎拉开了恋爱的序幕。那天看的是一场外国电影，其中有好多男女接吻的镜头，开始我和吴炎坐得很开，看着看着吴炎就靠紧我了，还把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如果在其他场合，我是绝不会让吴炎这么快就抓我的手的，但在那电影院的情侣包厢里，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相反还用我的手指头对他的手指头表示了由衷的欢迎。接下来吴炎就得寸进尺了，他学着银幕上人物，把一张热乎乎的嘴突然伸过来罩在我的嘴上，他的动作太敏捷了，让我猝不及防。从电影院出来时我想，我和吴炎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儿，仅仅看一场电影的工夫，就完成了从摸手到接吻的全过程，仿佛也是一部电影。而这部电影的导演毫无疑问就是你了！
表姐，你这些年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怂恿表姐夫下海。他在研究所干得好好的，你却建议他辞职办一个私人电脑公司。如果不是走错了这一步棋，你们中间怎么会出现一个第三者呢？其实表姐夫下海不到一年就和他那个名叫海岚的女秘书好上了，只不过那时你还被蒙在鼓里。还记得那年夏天你去广州出差吗，临走之前你让我每天放学时去帮你接雪绒回家，有一天我领着雪绒回家时，你家的门怎么打也打不开，开始我还以为是钥匙插错了，后来才知道是门被反锁了。我和雪绒在门外等了一刻钟，那门才慢慢打开，从中走出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来，那个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脸蛋像画的一样，而且腿长腰细，走起路来一波三折。那个女人就是表姐夫的秘书海岚。我和雪绒进门后，看见表姐夫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他平时好像是不抽烟的，而那天他却抽得特别凶，灰蒙蒙的烟雾像乌鸦一样在他蓬乱的头发上盘旋。那天我走时表姐夫例外地将我送出了大门，在大门口他对我说，小葱呵，有些话不该跟你表姐说的就别说：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我，说这两百块钱你拿去买一条裙子吧！我没接他的钱，只说了句我不会告诉表姐的。然后我就走了。当时，我从心里恨死了表姐夫，觉得他太对不起你了！
因为答应过表姐夫，所以你从广州回来时我没有把我的见闻告诉你。我怕得罪表姐夫，更怕破坏了你们的好家庭。但我出于对你的感情，还是含蓄地提醒过你。你可曾记得我给你提过的一个建议，我建议表姐夫不要办电脑公司了，让他重返研究所。而你却没有采纳我的意见，说还是办电脑公司好，认为在研究所工作是给国家赚钱，而办电脑公司是为自己创收。我见你执迷不悟就有些同情你，但又不能明说，我心里真是矛盾死了！
表姐夫开始和海岚相好的时候，有可能只是想和她做一对地下情侣，并没有抛妻别子的打算。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感情的加深，表姐夫的想法就发生了变化。海岚毕竟比你小十几岁，而且长得也比你漂亮，对不起，我这里丝毫没有贬你的意思，其实你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女，但山外有山，楼外有楼，一个更比一个强。在你发现表姐夫有外遇的时候，表姐夫没准早已经有了另起炉灶之心。
我总觉得你那回在电脑公司当场抓住表姐夫和海岚是表姐夫的有意安排。表姐夫自从创办电脑公司自任总裁之后，就经常不回家过夜了。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裁，他一开口就可以说出十几条不能回家过夜的理由，不管这些理由是如何编的，你都必须信以为真。而东窗事发的那天晚上。他没有给你打电话请假，等到你夜深之后打电话寻找他时，却发现他把手机也关了。这就迫使你对他产生疑心，于是就很容易找到他的公司去。当你在电脑公司门口敲门时，表姐夫完全可以死活不开门。但他却很快把门打开了，并且穿着睡衣迎接你。进入总裁室，你一眼就看见了睡在沙发床上的海岚，她用毛巾被盖着身体的中部，其他地方一丝不挂。海岚不惊不慌，仿佛还跟你笑了一下。这一切都可以说明，他们是特意等着让你去捉奸的。
表姐，我认为表姐夫真是太狡猾了。有人曾经说过，知识越多越反动，这话好像就是针对表姐夫说的。
那天半夜你去电脑公司捉奸，是我在家照看雪绒。你从电脑公司回到家里已经一点钟了，雪绒早已上床熟睡，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你的消息。你进门的那一刹那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只见你披头散发，泪痕满面，脸色瓦白，一点儿也不像平时我看到的那个端庄而自信的女老总。不过，我认出是你之后也没有感到怎么惊奇，因为我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然而，当你把电脑公司的情形讲给我听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原因是我觉得表姐夫太狡猾了。
你在电脑公司捉住他们之后，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对你表示歉意。表姐夫反而还正二八经地问你，事情你都看见了，你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吧！很明显，他想和你离婚而又不愿先提出来，他希望你首先开这个口。你在杨花酒店的管理上一向精明过人，但面对自己的家庭问题却显得有点儿傻。表姐夫话音没落，你马上回答说，我要和你离婚！你一点儿也没想到，表姐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呀！他立刻表态说，既然你提出离婚，那就离吧。孩子和房子都归你所有，如果你不愿带雪绒，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一直慵懒地睡在沙发床上的海岚这时也兴奋不已地插话了，她说她也很喜欢雪绒。直到这时候，你才隐约感到自己中了他们早已为你设好的圈套。
当你完全明白了表姐夫的良苦用心之后，你突然反悔了。你找到表姐夫说，我不离婚了！表姐夫听了一惊问，为什么？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你回答说，为了孩子！表姐夫立即大声说，你说这话现在晚了，我已经答应了和人家结婚，我可不能像你这样言而无信！你听了表姐夫这番话，如同遭了雷击，两眼发黑，差点昏倒在地。
你和表姐夫是在那年的元旦前离的婚。大势已去。你想不离也不行，并且想等过了元旦再离也不行。表姐夫急着和海岚在元旦节举行婚礼，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表姐，你应该知道，吴炎是深深地爱过我的，我也深深地爱过他。尽管我们爱情的花朵没有结出爱情的果实，但我也难以忘怀那段彼此相爱的时光。
我永远忘不了那年冬天我住医院的那两个夜晚。开刀的头天晚上医院允许家属或亲友陪护，吴炎坐在我的床边，用手摸着我的手，一夜没有合眼。半夜过后，邻床的病友告诉吴炎，护理室有折叠床和被子出租，借用一晚上十块钱。我劝吴炎去租一套来睡一觉，吴炎却说，算了，租床的十块钱还不如用来给你买一袋黑芝麻糊吃！他硬是睁着两眼在我床边坐了一夜。后半夜外面刮起了大风，窗户上的一块玻璃破了，风从破口处吹进来，吹得吴炎浑身打抖。我问他，冷吗？他却咬着牙齿说，一点也不冷！第二夜医院就不让人陪护了，晚上九点钟，我让吴炎赶紧离开医院早点回杨花酒店休息，吴炎却不走，小声说还是要在医院陪我。就在这时，查房的护士来了，发现吴炎后像赶狗似地赶他，硬是把他赶出了那个病区的大门。吴炎走后，我心里陡然有一丝伤感，想到自己出门在外，想到自己开刀住院，想到父母弟弟都在远方……这样想了一会儿，一种不可名状的寒冷蓦地袭上我的心头，我忽然好想好想吴炎，我想如果吴炎坐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不会有这种寒冷的感觉。接着我就恨起那个护士来，是她把吴炎从我身边赶走了！就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通往阳台的那扇门吱呀响了一声，我马上扭头去看，只见吴炎鬼头鬼脑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我的眼睛很快迷糊了一会儿，以为我在做梦。但那不是梦，吴炎迅速走到我的床边并一把握住奇怪地问。吴炎小声说，阳台附近有一棵梧桐树，我先爬到树上，然后从树上跳到了阳台上。我又喜又忧地说，你的胆子真大，如果跳不过来摔下去怎么办？这是三楼呢！吴炎低下头挨着我的脸说，小葱，我这不是跳过来了吗？
爱情不是索取而是奉献，吴炎对我那么好，我也必须对他好。有一次吴炎的父亲病重，他家里打来电报要吴炎寄一千块钱回去。电报是我先看见的，我没有把电报转给吴炎，因为我知道吴炎当时刚买过一份保险，手头钱不多。我自己取了一千块钱，以吴炎的名义寄给了他的父亲。后来吴炎知道后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感动得热泪横流。这样的例子我就不多讲了，我只是想以此说明我也是真心爱过吴炎的。
表姐，你和表姐夫离婚以后，我便和吴炎商量轮流着到你家去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除了感恩之外，还有一种对你的同情。你当时的处境真是有点儿糟糕。一个家庭，有男人的时候感觉不到他的重要，一旦这个男人失去了，就会突然发现这个家庭已经不像个家庭了。不说米坛空了无人买，煤气完了没人换，孩子病了缺人管，只说那种家庭气氛吧，仿佛没有了男人那气氛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孤儿寡母，惨惨凄凄。你在杨花酒店一向是个有名的女强人，但表姐夫一走，我发现你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失眉吊眼，少言寡语，一夜之间老了许多。我在内心深处非常同情你，便跟吴炎商量说，我俩谁有了空就到表姐家走走，有家务事就帮忙做事，没有事做就陪雪绒做做作业或陪你说说话，我以为这样有可能减轻你的痛苦并给你或多或少的安慰，使你渐渐地从离婚的伤感中解脱出来。说实话，我的心太善良了。俗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谁曾科到，我的善心换来的却是痛苦。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从那一天开始打吴炎的主意的，在我从深圳进修回到杨花酒店之前，我真是一点预感都没有，我这人可能是太笨了。
那天你突然打电话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要派我到深圳商务学院进修一个月，这个喜讯让我差点儿乐疯了。我当时满心以为这是表姐对我的特殊关爱，恨不得大喊一声表姐万岁。谁知道你原来玩的是调虎离山的把戏！临行之前，我还特地对吴炎说，我走以后，你要多去表姐那儿，表姐太关心我们了，我们也要尽量多给她一点儿关心才是：吴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唉，那时候我哪里想过我这么做完全是肉包子打狗啊！
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你给我的打击太突然了，如果你让我早有察觉，我也会提前有一个思想准备，不至于像是有人在背后猛然朝我的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下去。
我非常感谢你的女儿雪绒，是她最先让我知道你和吴炎之间的关系的。从深圳回到杨花酒店的当天晚上，我带着一盒在深圳买的巧克力去你家看望雪绒。当时你还在外面应酬没有回家，家里只有雪绒一个人在做作业。雪绒见到我十分高兴，马上丢下作业本一边吃巧克力一边陪我说话。我问雪绒，吴炎叔叔到家里来过吗？雪绒说，来过，他每天晚上都来。我又问，他帮你妈妈做事吗？雪绒回答说，做，他可勤快呢，扛煤气罐，拖地，洗衣服，什么活都干，有时候还给我妈捶背呢！我顿时一惊，立刻颤着嗓音问雪绒，你说什么？吴炎还帮你妈妈捶背？雪绒愣了一会儿，点着头说，是的，我不骗你。
现在我已记不清楚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离开你家的，只记得从你家出来后我就高一脚低一脚地跑到了吴炎的住处。吴炎正好一个人在宿舍里呆坐着，一看就是心事压头的样子。我开门见山地问吴炎，你和表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吴炎没想到我一回来就知道了这个情况，先是一阵慌乱，接着双膝一弯跪在我的面前，两手抓住我的裤子，用哭似的声音说，请原谅我吧，小葱，那些事都是表姐逼迫我做的啊！我厉声说，你们到底做了哪些事？如实告诉我吧！吴炎说，她先是让我给她捶背，开始几次在沙发上捶，后来就要我进卧室给她捶，进卧室捶了两次背之后，她就要我和她做那种事，我起初不干，可她说不干就不让我在杨花酒店做水电工了。我怕失去这份工作，更怕失去你，所以就答应了她。小葱，我实在不是情愿的。吴炎还要往下说，我已经不想再听什么，便挣开他的双手，发疯似地跑出了他的住处。
表姐，那天从吴炎的住处出来后，我本来打算再次去你家找你的，我想听听你的说法，但我到了你家门口又转身离开了，我忽然感到我和你之间已经再没有什么话好说，而且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吴炎在我跑开后一直在身后追我，当我从你的家门口扭头往回走时，吴炎在半路上张开双臂拦住了我，他说不管怎么样也要把话对我说完，他请求我能够再耐心地听他一会儿。我于是原地站住了，高竖两耳听他说话。吴炎开口就说，小葱，我俩离开杨花酒店，另外找个打工的地方吧。我一愣神问，为什么？吴炎犹豫片刻说，开始我以为表姐只是离婚后精神空虚想找我解闷，可她最近却说要和我结婚。我对她说，我和小葱已经正式恋爱了。她说，恋爱了有什么关系？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吴炎说完不等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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