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新西兰可可的诧异中,荷兰猪愉快地答应了余东的请求。
午夜很容易让人褪去面具,也容易让人处于不太自然的环境。
嗯,你的咖啡厅很有格调,也很有特色。新西兰可可对自己的口才一向没有信心。
谢谢。你要知道,这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包括服务生也都是我亲自经过严格挑选才聘用的。你看,这些桌子,还有这些凳子、花瓶、烛台等,呐,还有地板、玻璃墙,全是我自己亲自去定制的。我一定要让自己的咖啡厅达到心中最完美的程度。你看,这块玻璃墙,像不像一整块玻璃制成的?这是我从上海定制的,为了它,我专程跑了好几次上海。还有,你再看那边,墙上的那幅画,看到没有……
荷兰猪喋喋不休,像个老太婆不停地对新西兰可可谈着他的咖啡厅,他的设计,还有他不俗的品位。新西兰可可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毫无意识地捏住小银勺搅动着杯中残留的液体,空洞的眼睛盯着面前那两片红红的一张一合的嘴唇。她想,这像一张鱼的嘴,尤其是一条快要死掉的鱼,拼命地呼吸着最后的一点儿空气……
1999年12月4日凌晨1:00新西兰可可的单身宿舍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新鲜,不过再多放一会儿,大概就保不住会像放久的水果一样腐烂掉了。
1999年12月5日中午12:10空间咖啡厅
登报是个好主意。余东鼓励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那个看上去眉眼间总是忧忧郁郁的女孩。
老师,会不会让人感觉我是个怪物?
哦?怎么会呢?你会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空间,更好的选择。就拿你的工作来说吧,你大学修的是旅游管理,那么你毕业后可以去旅行社之类的地方找工作。工作之余你又来跟我学声乐,那么在业余的时间你可以去餐厅唱歌,赚点外快,同时你又在报考注册会计师,那么,你以后可以在学业结束后去公司做会计。你学到了很多东西,于是选择的余地便大,如果有一天旅游业不景气,你还可以做歌手、做会计。就职的公司如果倒闭,你又可以回到旅游业。
可是这些和那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余东有些难过,新西兰可可居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呐,也许我的例子不太恰当,其实,说简单点,就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可以选择很多条出路,而登报就是给了你更多的选择。
哦。新西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有消息再告诉你吧。
好。但是你也要注意一点,千万不要被那些表面的东西所迷惑。当然我也知道,一眼看透陌生事物的本质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要特别小心,从细微末节来观察,如果感觉不对,一定要当即立断,不要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有,荷兰猪想约你吃晚饭,你要不要应付一下?
啊?哦,我想还是算了吧。
嗯,也好,你和这里不太协调。
1999年12月7日晚上7:00飞飞飞咖啡屋
第一通电话:
喂,辛柯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谁?
我叫向伟,是一个房地产中介。我刚从报上看到你的电话号码,我们可以见面聊一聊吗?
新西兰可可一怔,她没有想到回应竟如此之快。那……好吧。
晚上七点,飞飞飞咖啡厅,我穿一套白色西服,系红色领带。我没有戴眼镜。你呢?怎么辨认你?
哦,我……我找你吧。
新西兰可可很容易便认出了向伟,整个咖啡厅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白色西服,系红领带。
嗯,这很像一条红领巾。新西兰可可想,她很羡慕向伟居然不怕冷。
我先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向伟,方向的向,伟大的伟。我今年三十二岁,未婚,我在大学是学土木工程的,现在在乔亚房地产公司做总经理助理。我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他们都已成家了。
向伟开门见山的一席话并没有让新西兰可可对他产生坦诚的感觉,反而有点儿不自在。新西兰可可琢磨着该回应些什么吧。
你——没事儿吧?向伟用手在新西兰可可眼睛晃动一下。
啊?!哦,没事儿,没什么事儿,我在听你讲话。新西兰可可发现自己最近老爱走神。
我看到你一个劲地拿麦管扎柠檬片,就像它和你有仇似的,你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
呃?我?扎柠檬片?用麦管?新西兰可可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向伟。
向伟怔了一下,那只戴着一枚嵌紫水晶戒指的手在他面前还在不停地动着,一丝疑惑闪过向伟的眼睛,他指指那只手,用眼神示意新西兰可可低头。
可怜的柠檬片已经被麦管戳得不成样子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自己并不知道,我正在注意听你讲话。我真的没有意识到。新西兰可可掩饰地干笑了一下,反而让自己觉得更尴尬。
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问吧。
你刚才说你已经三十二岁了,那你一直没有遇到过合适的女孩吗?
说了你可能都不会信,没有。可能是我这个人平时只顾工作,也不太懂得如何和女孩子交往,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向伟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当然,也有可能是灯光的缘故,也许他的牙并没有那么黄。
哦,原来是这样。新西兰可可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为什么不信呢?那你有没有相过亲呢?
当然有过,父母安排过很多次,可都没有结果。向伟再一次展示了他的黄牙。
为什么呢?
这就不太好说,有时是别人看不上我,有时是我自己觉得不满意。你……
哦,我,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对了,向先生,你抽烟或者喝酒吗?
当然。我的工作压力太大,所以用抽烟来舒解压力,而我的应酬又特别多,不喝酒几乎是不可能的。向伟稍稍停顿了一下。希望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我只是想我们能够坦诚相处,就像我向客户介绍我们的房产一样,一开始,我们先把房子的优点和缺点都尽量全面地向客户介绍一番,如果他们有所意向,我们再带他们去看房子,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哦。我明白。新西兰可可下意识地把纸巾揉成细长条。但是你们介绍房子时,通常是向大家介绍这所房子的优点吧,如果房子不好,还会有人买吗?
向伟似乎没有料到新西兰可可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呃……呃,那当然,但是我们对自己的房产很有信心,我们相信那些缺点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这些问题客户们通常来说都不会太挑剔,而这也显得我们很有诚意,当然,如果一定太计较,那么在价钱上也有得商量。
哦。新西兰可可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或是是否明白向伟的话。
那么,你对我这个人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向伟提示道。
嗯。我……你……呃,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现在你就像一套房子,那你向我介绍这套房子时,嗯,刚才已经说了它的优点,那么,它的缺点呢?新西兰可可尽量使自己的嘴角向上扯一扯,皱了皱鼻翼,她看到向伟没有什么笑意的脸,赶紧补充了一句:啊,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刚才说了,只是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在想,怎么回答你呢?当然在我自己看来,这套房子应该没有什么缺点。哦,当然我并不是说它就是完美的,但是,在我看来,它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毛病,呃,你明白吗?就是……向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该说什么又怎么说呢?这个坐在他对面,披着长发,看上去很清纯又略带不安情绪的女孩,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总的来说,女孩的外表让他很是满意的,至少比他想象得要好得多。刚从报纸上看到启事时,他以为只有性情古怪或是容貌实在很影响市容的女孩子才会这样,他也有种好奇心理,于是,一种莫名奇妙的冲动让他拨通了电话。
电话中,辛柯小姐的声音给了他一定的安慰。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想,就这个吧。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学历高、又漂亮的女孩子需要登报征婚。
辛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向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新西兰可可的眼神似乎并不能聚焦,而是飘散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她的脸一片茫然,就连在对向伟的提问或是问答中,那种飘渺的思绪都收不回来。
1999年12月7日晚上11:00新西兰可可的单身宿舍
新西兰可可坐在身头,拿着电话。
喂,我这里已经午夜了,你那里几点?
我登报了,老师说应该给自己更多的机会。
我今天想你没以昨天那么多。但我还是想你。
1999年12月8日中午12:30空间咖啡厅
为什么选这里?
什么?新西兰可可仔细地环顾着大厅,她不太想看到荷兰猪的身影。
我在问,刚才在电话里,我问你想在哪里见面,你为什么选这里?这是个有点怪怪的地方,我不是说它的布置或是什么怪,就是感觉怪怪的,我也说不上来。胖男人努力地想让新西兰可可明白自己的意思。
啊,因为,因为我喜欢这里。我知道这很怪,是很怪,可是我很喜欢,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新西兰可可抱歉地对他笑笑,她想,如果他不要把她用来放奶茶的托盘当作烟灰缸,并往里面倒点啤酒的话,她可能会感觉要好一些。让新西兰可可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没有任何表示,便径直端起她的奶茶杯,拿走托盘。
喜欢?哦,真搞不懂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尽喜欢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本来我是打算请你去我们工地的餐厅吃午饭的。那里环境是差一点,但东西味道很好。特别是萝卜红烧肉,那味别提多美了。唉,我可是工头,食堂的人巴结我,所以每次都给特别多。喂,你喜欢吃吗?胖男人又从兜里取出一个什么长长的细细的东西开始剔牙。
他妈的,这餐厅真小气,连牙签都没有。这叫什么餐厅?!胖男人还没等新西兰可可接话,便转移了话题。唉,我告诉你,我们搞建筑的,整天在工地上颠来颠去,从早忙到黑,一天到晚都是水泥和着臭汗,没那么多讲究。回家呢倒头就睡,没那么多功夫去和你们讲什么柔情蜜意的,不过你放心,每月的钱我是少不了一分的,绝对交大头给你,想打扮、买衣服什么的,尽管去,只是每天把我的起居饮食伺候好就行了。小日子嘛,哪那么多的新花样。胖男人把剔牙工具又放回口袋。
新西兰可可没有吱声,她想该不该借上洗手间的机会偷偷溜走。她感觉到整个大厅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们两人身上,她不敢抬眼。
喂,你怎么不吃了,多浪费,你要不吃我吃了,这里这么贵,不吃浪费了。胖男人还没等新西兰可可许可,便径自端过可可的餐盘,张开大嘴撕咬着牛扒。
对不起,我……我有事先走了。新西兰可可瞅准胖男人的嘴被牛扒占满而无法发声的机会,在众人的目送下灰溜溜地逃离了咖啡厅。
1999年12月8日下午2:30麦当劳快餐厅
你今天下午没有课吗?新西兰可可对为人师表的棕油树第一印象不错。她一直觉得为人师表是个很令人尊敬的职业。
对,星期三是我一周里惟一下午没有课的一天。棕油树笑了一下,令新西兰可可很放松,而放松的情绪也让她的注意力较以往要集中一些。
你是教什么的?终于有一丝笑意出现在新西兰可可的嘴角。
你猜猜看。
哈,数学吧。新西兰可可觉得他长得就挺像“数学”的。
为什么呢?其实我是教美术的。
哦,看不出来。我总觉得搞美术的人他的外型一定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的。可你看上去衣冠整齐,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应该是属于学数学那类严谨的人。
哈哈,是吗?其实我打扮成这样是因为学校不允许另类扮相的存在。而且外表往往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总不能打扮得像个嬉皮士那样去给小孩子们上课吧?那样家长们不投诉我,校长不开除我才怪呢。
嘻嘻,新西兰可可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回来了。那也就是说,你在生活中还是有些另类的,是吗?
嗯。这倒说不好,有时吧。你知道,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哎,别动。对,就这样,保持这个样子,我看看。
新西兰可可低头吸麦管又同时抬眼看对面的样子定格。
你这样很美,眼睛显得很大,又很迷蒙。辛柯,我想给你画张像,行吗?
现在吗?新西兰可可抬起头,她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不是,这样吧,明天晚上,好吗?来我家。明天家里的小孩要去学舞蹈,老婆值夜班,很安静的,不会有人打扰。我一定会把你的美把握得很准确的。
啊?等等,你刚才说你是有老婆有孩子的?新西兰可可有点回不过神来。
哦,是的。我,嗯,我是有老婆,但是她是个护士,除了药水和病人,她根本很少和我交流,你知道……
哦,对不起,我想你肯定搞错了。我是……我是找一个结婚的对象,我……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浪费。新西兰可可慌乱地拎起包,跳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1999年12月11日下午3:00空间咖啡厅
老师,我接了一些电话,也见了几个人。新西兰可可脸色绯红。
好啊?怎么样?余东分心给身旁的小孩擦擦嘴上的奶油。好吗怎么样?新西兰可可想,怎么样呢?
卷心菜的头发很符合他当律师的身份,头发自然地打成卷,上法庭时不用带假发。
像你这样优秀的小姐,为什么会没有男朋友而需要登报呢?当然你也可以不用回答,但是我还是想问。
卷心菜讲话一字一板,很像香港电视剧里: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辛小姐,你的脸色不太好,应该注意休息。你肯定在节食퇏;肥。其实你并不胖,千万不要减肥。其实我一直觉得女人丰满一点比较好看。我每天在医院里看的都是那些愁眉苦脸痛苦不堪的病人,已经很让人心烦了,所以我希望回到家里能够看到一张生气十足的笑脸和一个健康的身体在我面前晃动。
可是我没有减肥呀,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很胖。新西兰可可急急地插话。
也许你并没有意识到你在减肥,但是潜意识中肯定有,于是你看到食物时,便会给自己一种暗示,你已经吃饱了,不用再吃了,但实际上你一定没有吃饱。我看你现在最好还来一份扬州炒饭或者水饺……
我离婚了。我每天特别的忙碌,全国各地都有我的一些生意客户,所以我每个月几乎只有短短的几天在家。我有钱,你完全可以辞职在家做全职太太,我会给你非常优越的生活条件,当然,你只需要把我的女儿的起居生活照顾好就行。戴着两枚闪闪发光的黄金戒指的手掸了掸烟灰。
那你为什么不找个保姆呢?新西兰的声音很生硬,她自觉似乎并不缺钱。
保姆?哦,我怎么能把女儿放心地交给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呢?她也许会乘我不在家的时候把孩子拐走,并把家里洗劫一空。我就是看中你的学识,当然现在看来你的气质、言谈举止也都很高雅,我女儿跟着你这样的人我很放心。
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