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2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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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的动静又大声又清晰,最要紧的是立体加环绕,一下子就如临其境了。汪晨激蛮的摸索让苏婕浑身滚烫,她胡乱挣扎了几下,嘴里哼哼着。两个人扭结着滑到地毯上。汪晨几下就把外衣脱了,呼吸越来越急促。苏婕匆匆睁眼,瞥见汪晨强壮的胸肌之间,竟然有丝毫不比老外逊色的浓密的胸毛。苏婕身体就软了,神情却仍矜持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需要。
汪晨成功地进入了苏婕的身体,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全然乱了章法。本来这章法就是照着影碟或是书本或是朋友转述依葫芦画瓢来的。本来也就担心这瓢画得是不是像回事。他抬头看了一眼电视,里面那两个已经日完了,正情意深长地对视。他愣在那里,想要问问苏婕的意见。
苏婕心里着急。尽管她非常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可她怎么能说呢?如果她一说,刚才的挣扎不都成了做戏了吗?苏婕心里恼恨起来,却是恼恨汪晨太笨。见汪晨僵在她的身体里,她忍不住说,“快点”。
汪晨听到苏婕这么一说,不知道是快点动作,还是快点结束,匆匆应承下来,“那我快了”。然而他一动,只是一两下,想迎头赶上却力不从心,下身某处正无法控制地收缩。汪晨不敢看苏婕,只好恳求似的趴在苏婕身上,把脸埋进枕头。他希望苏婕能吻吻他,给他热情的鼓励。然而苏婕将他轻轻抵住,身子往上挪了挪,他便空空地晾在外边。
汪晨正准备贴着苏婕的后背躺下来,苏婕却起来了。她也不穿衣服,就那么光着身子径直去了卫生间。苏婕打开花洒,水流有力地从头顶扑下来。她仰着脸,心里渐渐难受起来,觉得自己不爱汪晨却和他做爱。苏婕有种犯罪感,说不清是对自己还是对汪晨。
苏婕胸前挡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时,汪晨已经穿好衣服了。汪晨看着苏婕背对着他,一件件地穿纹胸内裤再穿裙子,就说毕了业我也要去上海。苏婕有点意外,看了汪晨一眼。他的脸在灯光的暗影里,显得挺严肃。苏婕走过去,摸摸汪晨的头说,好好找个女朋友,度蜜月的时候去上海看我。突然之间,苏婕觉得自己不欠汪晨的情了,内疚心情一扫而光,反而像卸下了一个负担,全身松快。
三
汪晨大学毕业后,没去上海却去了北京。他家里有些关系,又花了不少钱,帮他在北京落了户口。凭着这个户口,再托了人,汪晨进了一家老板是香港人的通讯器材公司。
汪晨从市场部的业务员做起。每天早晨用?喱水把头发抹得整整齐齐,穿西装打领带拎着公文包出入在冷气十足的写字楼,在港味十足的“嗨”和傅彪发明的四个连声“OK”之间不停切换接听客户电话,很有些白领精英的感觉。尽管袜子和短裤有可能三四天没换。他甚至攀上了一个很有些来头的人物。人物带着他去打高尔夫。博城也有高尔夫球场,但那是什么样的球场——若干台发球机并列一排,面前三十米处是一个人工湖。每个打出去的球都落在水面,工作人员再坐了小船拎着渔网把球捞回来。
朋友中有个叫王栋的过生日,请大家在KTV唱到半夜两点,然后又上宾馆开房打麻将。汪晨连跑几天业务实在撑不住了,在一边睡觉。正睡得沉,被人摇醒了。汪晨睁眼一看,唬了一跳。面前是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胸脯支棱老高,快把身上的吊带背心撑爆了。汪晨的眼神不由在那两坨半裸的肉上停留了一下,小姐便骄傲地把那对丰胸再往前一挺,正对着汪晨的下巴。
汪晨往后一闪,从另一边滚下床,坐到沙发里。麻将桌还支着,王栋那帮人却不见了。汪晨按着太阳穴问道,你是谁?
小姐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汪晨的脑子一时还不清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姐像有多动症似的,坐在床上一刻不停地扭动腰肢,说道,我们是按钟点收费的,现在已经过了20分钟了。说完她便不由分说地一屁股坐在汪晨大腿上。
汪晨的胸口被她两只丰乳实实在在顶着,蹭着,没有几下,便觉得身体某个部位像气球,胀鼓鼓的。小姐也感觉到了,她职业性地媚笑着,伸手去解汪晨的衬衣纽扣。
空气很闷,很稠,也很热。好像一锅煮过头的粥。汪晨是一只经过的飞虫,正在奋力穿越蒸腾的热气。他的情欲被撩拨到了极致,将小姐横抱起来摔在床上。
小姐转身去关床头灯。汪晨一看她的背,上面的毛孔又粗又大,还有黑头,汪着油腻,好像没拔净毛的肥猪皮,还好像幼年记忆中那些矿工的家属,每天早上胖眉肿眼蓬着头发带着被日了一宿的脏脸出门倒尿盆。汪晨胃里顿时不舒服了,跟过去把刚刚关上的灯重新打开,对着小姐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了。
小姐很惊讶,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我延长你十分钟吧。小姐还以为是汪晨怕时间不够,做不尽兴。
汪晨想也没想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抽出100元递到小姐手上,说你不就是要钱吗?拿了钱可以走了吧。
小姐把钱塞进牛仔靴的靴腰里,不再纠缠。但她似乎反倒对汪晨健硕的身体产生了兴趣。她用一根手指在汪晨的腹肌上画圈,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做了呢?
汪晨说,我突然胃痛,没心思了。
小姐看了汪晨的裤裆一眼,释然了,很豪爽地说,行,下次我给你打五折。
汪晨把门扣好,关了灯,便开始自慰。他脑海里闪回的是苏婕的脸,苏婕泛着水珠的白净光洁的背部。
完事以后,汪晨走进厕所,撩了捧水泼在脸上。他抬起头面对镜子,就看到身体内的躁动,全都如波涛泛滥在一脸的青春痘上。
第二天晚上,这帮朋友又聚在一起泡吧。大家见了汪晨都怪怪地笑。然后个个都说哎哟,我胃痛。开始汪晨还奇怪,怎么全都赶在一天胃痛。吧台坐着一个女孩,大家怂恿王栋去泡。王栋皱着眉说,我也胃痛,没心思。汪晨突然明白了。他一人给了一拳,说是不是朋友,哪有这样给人下套的?大家笑作一团,说我们真是怕你被憋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他身边带过女人。的确,到北京以后汪晨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虽然这是一个随时随地不需要理由便可以发生性关系的年代。
汪晨说谁像你们呀,个个都是种马。顿了顿,汪晨半真半假地说,你们这帮人的品位也太差了,好歹给我找个500元的,这种100元的烂货你们也要。
这帮人都是外地人,可平日里带出来的和上床的全都是北京女孩。要说不认真,大家都不认真,睡过就散了。要说认真,这帮人可真认真,就是要睡北京女孩。好像睡了她们就等于睡了北京,就等于在北京随地大小便了。他们甚至把“鸡”们也这样划分,500元的是“本地土鸡”,100元的是跟着火车满世界乱窜的“道口烧鸡”。
四
汪晨一直借住在一所高校的职工单身宿舍。春节长假后,学校勒令外来人员三天内必须搬走。汪晨被撵了出来,抱着行李住到一个白天给人洗澡晚上提供住宿的公共浴室。连着一个月,汪晨都是带着一宿沉淀在身上的水气汗气脚气还有肥皂味儿,热烘烘地进办公室。同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抽鼻子,问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古龙水。
总算是找到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对要回老家的老夫妻。到了第二次交房租的时候,房主委托一个亲戚上门来收。汪晨一开门,顿感意外,说道,陆小冰,怎么是你?
门外的人眼前一亮,愣了一会儿便笑着说,果真是你啊,汪晨!
陆小冰在电话里听表舅公说他家的房客叫汪晨,只是觉得这个人怎么和高中同学的名字一模一样,绝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一个人。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去了,哪里偏偏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陆小冰其实挺不愿意帮表舅公跑这趟腿的。她在美院上了四年学,毕业了就一直漂在北京,四处接点活,和几个画画的朋友合租一套房。表舅公要回老家,她原以为会把这套房给她住。当然不是白住,陆小冰明白肯定是要交租金的,不过因为是亲戚会给她优惠一些吧。表舅公问过她能出多少钱。陆小冰实话实说五百元。他老伴正坐在床边补袜子,不知道是不是针扎手了,“咝”地吸了口气,然后从老花镜上抬眼看表舅公,说楼上老王家,好像是租了一千块吧。陆小冰便不再吭声了。
这次收房租,表舅公却打电话要她帮忙。陆小冰一路上都不痛快,心想这是什么鬼差使,收了钱还得到邮局给他们寄过去。她住酒仙桥,从东到西穿过北京城,跑到七里庄来,这一路上的车费算谁的呀。陆小冰本不是个计较的人,实在是觉得表舅公先跟她计较的,才不服气。姥姥在世时说过,表舅公小时候寄养在她家,长在北京城里。要是在乡下,早跟他那几个兄弟一块饿死了。姥爷和姥姥都是解放前的大学生,五十年代跟着建设边疆的大潮到了博城。姥姥念念不忘自己是打皇城根下长大的,打小就给陆小冰灌输将来一定要考到北京上大学的意识。陆小冰果真考到北京了。火车一进北京站,她还觉得挺扬眉吐气的,好像杀回来了。可是北京毕竟是北京,很快就让陆小冰觉出自己的渺小。一到风沙天,裹挟在粗硬尖砺的风里,陆小冰就觉得自己连粒沙都算不上,根本就是肉眼看不到的尘埃。
汪晨把陆小冰让进门,想给她倒杯水,可屋里头只有一个他自己的大茶缸。汪晨不好意思,接着把桌上乱七八糟的方便面袋、报纸、烟头一古脑搂进垃圾袋,丢出门外。坐下来,又看见枕头上有两条短裤,搞不清是干净的还是脏的。汪晨先看了一眼陆小冰,然后欠起身,很随意的样子,提溜起搭在椅背的西装一把丢过去,盖在短裤上。
陆小冰装作没看见,头转过一旁。这个房子她以前来过几次。看来汪晨住进来什么都没换。连床都是老俩口的那张老式木床,有条木腿齐根断了,摞了四块砖头。想必是时间太久了,砖的红色已被灰尘覆盖,乌秃秃的。
北京那么大,两个人单单能碰见,这种概率为万分之几的偶遇真是一件让人非常愉快的事儿。在这种愉快的气氛之下,汪晨请客,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汪晨要送陆小冰。陆小冰不让,说太远了,如果他来回折腾一趟得到半夜了。汪晨也就再没坚持,叮嘱陆小冰路上小心,一定要给他来个电话。
晚间新闻的时候,陆小冰的电话来了。
汪晨说,你再不来电话我就准备打过去了,正在这儿后悔刚才没送你呢。
陆小冰心跳加速。她知道这话是不能当真的,脸却微微有些发烧。她忽然想起来汪晨篮球打得特别好,一到年级比赛时,汪晨就跟明星似的,多少女生给他喊加油拍巴掌。她对汪晨也有种特别的感觉。多年前的秘密冷不防地重见天日,陆小冰面色发红,心里又羞又喜。
夜色很重,两人的声调不自觉地降低,语速也跟着放慢,语气也就柔软起来。随便一句话,都好像带着些深情款款的意味。这通电话,不仅是汪晨,也是陆小冰到北京后第一次和异性的深宵电话。心里都起了微妙的感觉,好像身体里一些原本僵化了的触手,探头探脑地活泛了。
陆小冰兴奋了好几天,同时也心神不宁。她一直盼着汪晨的电话。好几次她把汪晨号码从手机里调出来,但终究没有将拨出键摁下去。陆小冰长时间地看着那串号码,冷不防,手机铃响。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正是她刚才专注的号码。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拿着手机的手竟然微微发抖。同学方皓明来北京出差了,汪晨喊她出来聚聚。陆小冰压着高兴劲儿答应下来。
陆小冰赶到的时候,汪晨已经和方皓明坐下了。他们靠着窗口坐,陆小冰在马路对面一下出租车他们就看到了。
陆小冰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针织衫,灯笼形的,下摆处由两根同色带子在衣襟一侧系了蝴蝶结。虽然宽松,却比紧身的织物更能显出她婀娜的腰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贴着腿形顺下来,将陆小冰臀部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形,也愈发显出她的纤纤长腿。她轻巧地迈下路阶,手里的粉红色小拎包跟随着弹性的脚步俏皮地甩着。五月的阳光照在陆小冰身上,使她真像一朵刚刚绽放的水仙花,让人赏心悦目。
街上许多人向陆小冰行注目礼。陆小冰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两排黑密的睫毛便垂下来。
汪晨看傻了眼。他从来没发现陆小冰如此漂亮。仅仅说漂亮还不够,是一种气质,很特别的气质。上次见陆小冰,她好像是穿着一件黑T恤,裤子也是肥肥大大那种,还沾着些颜料,整个人像装在麻袋里。不用说,一看就知道她是画画的。汪晨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问方皓明,这是陆小冰吗?问完了却没听到回音。扭头一看,方皓明也是一副看呆了的表情。
汪晨又喊了一声,方皓明才回过神来。方皓明喝了一口茶,你还记得刘梅吗,就是班花啊,没上大学,早早就跟个矿老板结婚了。也是漂亮人,跟陆小冰却没法比,俗啊,一看就是个娘们了!你看陆小冰多水灵,这大城市就是塑造人啊。汪晨听到方皓明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挺美的。
三个人相见甚欢。回忆起上学时的轶闻趣事,就数方皓明的话最多,感叹一个接着一个,可能地道的北京二锅头给闹的吧。现在,他又喝了一口酒,眼睛盯着菜碟,说他对陆小冰头发上的那块手帕印象特别深。别的女生都是拿手帕擦汗擤鼻涕,顶多是放学路上装模作样地顶在头上挡太阳。陆小冰却不知道怎么一捣鼓,戴在马尾辫上,像朵饱满的大丽花远远地就把眼睛勾住了。那手帕还经常换,穿红衣服就戴粉色的,穿绿衣服就戴淡黄色,穿白衣服就戴浅蓝的。全校就她一个女生那么戴,特别出心裁,特独具一格,特与众不同,一下就从人堆里跳出来了。后来也有人学她,却都成了东施效颦。
方皓明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陆小冰是怎么把一块手帕子弄成一朵花的。当时他为了便于观察,常常跟在陆小冰身后走。可是女孩子的手艺让他想破了头也没想通。他喜欢陆小冰,可又不敢追。陆小冰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成天独来独往,是个清高孤僻的人。
方皓明打了个酒嗝,接着对陆小冰说,你记得收到过一封信吗?没署名,约你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见面,落款是一个喜欢你的人。
陆小冰想起来了,她记得那封信写得很好,很有感情。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去。
汪晨突然插话,让方皓明回博城的时候帮他给家捎点东西。
方皓明斜眼笑着看汪晨,转脸又对陆小冰讲上了,你看你看,汪晨着急了不是?你知道他为什么着急?知道吗?不知道吧。当年那封情书是他帮我写的,嘿嘿……
陆小冰惊讶地看向汪晨。汪晨躲开她的目光,对方皓明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讲这些干嘛。
方皓明支着腮帮子,借着酒劲说,咱们班那么些人,就你俩有出息,混在北京了。你俩也是知根知底的,搭帮在北京一块过日子,多好哇!接着方皓明捅了汪晨一拳,说你小子,我要是在北京还能有你什么事。他想拍拍陆小冰的肩膀,手伸过去,被汪晨抢先一把接住,没拍上。方皓明大着舌头说,陆小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