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说庄子(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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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形成一个生态系统。但是这个生态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无话可说。
老天爷通过几十亿年自然演变,形成了这个生态系统,这个道理又怎么说得清楚。科学家们绞尽脑汁研究来、研究去,真能把这个事情研究得透吗?现在宇宙飞船能够飞到外太空,潜水艇可以潜到水下几千米的地方。但是,你给他们一千亿美元,他们也造不出个苍蝇、蚂蚁来。涉及到生命的东西,才是真正的“万物”,而不是我们人造的万物。这个你让老天爷怎么说?真正叫无话可说,所以在道家思想里就用“自然”两个字概括了。自然就非人为,人为的东西就是“人为”,自然的东西就按照它的规律在运行,人没法进行干预。
“圣人者”,就是体道而行的人,就是领悟了大道运行的人,这些就包括了圣人、至人等等。
“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有人说“原”就是推论,推论出它原初的道理——天地的美是什么,当然,圣人要花一些心思去推敲。但严格来讲,这个“原”应作根据讲,天地之美还需要人们去推论吗?《易经》说:“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然示人简矣。”既然是这么简易,还需要去推论吗?而“达”就是知道,就是明白。所以圣人依据本然的“天地之美”而明达“万物之理”,这个“原”和“达”,我们要结合上下文看,这并不是说明白了、懂了,就可以铺天盖地说上一通,不是的。往往他是以“无知”来代表这个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智)也!”圣人的这个“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是顺应自然而已,并不是说他去研究、推论,他不会这样做。
第二部分 3。至人无为,大圣不作
《易经》说的“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佛教说的“彻法源底”、得“根本智”,这些都是至简至易的。《易经》中的“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一阴一阳之谓道”,佛法说的“缘起性空”,也是至简至易啊!只有这个根本,才能“原天下之美而达万物之理”。爱因斯坦致力未果的宇宙统一场,到谜底揭穿之时,一定是至简至易的,不信等着瞧。
所以后面紧接着庄子说:“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一般人理解这一段时很容易理解错,圣人“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其实圣人“原”、“达”的结果就是“自然”两个字,就是一个“无为”,大家要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认为圣人什么都搞懂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反而不是圣人了。所以正因为如此,“至人无为”,什么叫“无为”?“大圣不作”,什么叫“不作”?我们人常常“有所为”,为什么会“有所为”?有动机、有目的驱使,让我们在社会环境中有种种作为。但是你把这些事情看透了以后,人生就是这一百年,一百年以前,你拿什么来做?你进了火葬场后,你还有什么可作为的?所以,明白了生死,明白了我们这个有限生命只是大道中的小不点,你就死掉了自己那种狂妄心,不着实际的、自以为是的种种心理。但是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并不是完全不作为,要“作为”,就要顺应自然而为,不“妄作为”,所以“是故至人无为,大圣不作”,不是不为不作,而是不妄为妄作。
为什么呢?是“观于天地之谓也”!他是观察了天地的“大美而不言,明法而不议,成理而不说”,所以他观天理而法天则地,使自己吃了定心丸。明白了这个道理,明白了“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明白了什么是“天之所为”,什么是“人之所为”,明白了其严格的界限,那么我们这个妄为妄作的心就能够归于平淡,我们才能够老老实实顺道而行。古代在这方面也谈得很多,不管是道家也好,佛家也好,就是批“颠倒见”。大道是正常的,我们人也是正常的,实际上问题就出在人有“颠倒见”。
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家喜欢引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把颠倒的世界再颠倒过来”,这句话纯粹是佛教语言。因为自英国控制印度之后,不少西方的学者在印度、斯里兰卡、缅甸翻译佛经,很早就把这些语言翻译到西方,并且影响了德国的古典哲学,德国的古典哲学家也有这方面的感觉,所以从费尔巴哈到黑格尔、马克思等都有这种感觉,认为人类的思想是“颠倒见”,于是乎他们就通过辩证法,要把这个颠倒的世界给颠倒过来。所谓颠倒过来,就是不“妄作为”,“妄作为”就是“颠倒见”,不“妄作为”就是“正见”。
这两段都是在理上谈道,对道的方方面面都作了一番介绍,可以说是对《齐物论》说理部分的补充。如果把散布在《庄子》三十三篇中的这类文字集中起来,应是一部极好的“道论”。需要留意的是,在庄子这些论说中,一定要把自己融进去,要把自己的精神和生命融进去,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否则,仅作哲学式的理解,在思辨上折腾,是领会不到道家的精彩的。
第二部分 4。真正的神仙不上这个当
“今彼神明至精,与彼百化”,这个“神明至精”的确在天地之间。对于“大道”,我们假定它有一个“神明”,同时我们人心也有一个“神明”,这个“神明”是至精至妙的,同时“与彼百化”,它参与了万物的无穷变化。宇宙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有新的东西生出来,每天都有旧的东西死去,即所谓的推陈出新、新陈代谢。
同样的,我们的人心也是“神明至精,与彼百化”呀!我们心里的念头不断地在生,又不断地有念头沉回到心底里,来来去去不做停留。我们的肉身也是每天在变化,只不过自己不知道;心里来来去去的念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没有严密念头功夫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天是如何举心动念的,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举心、这样动念,所以“神明至精”。想想我们自己从小到老,且不谈精神的变化,就说我们身体的变化多明显,而且这个肉身的变化,自己做不了主,想长高长不高,想长胖长不胖,想减肥减不了,想漂亮又漂亮不起来,想拒绝衰老,又拒绝不了,想拒绝愚痴也拒绝不了。总之,在我们的身上,在我们的心里,冥冥之中有一个帮你管理的什么,它在参与我们的“与彼百化”。
但是它把我们的理性拒之门外,理性不能参与管理。比如晚上想睡觉了,睡不着怎么办?只有强制自己吃安眠药。所以“与彼百化”,我们看道家学说一定要看到这个“化”字之妙,我们现在经常谈文化,谈文化的人不知道这个“化”的妙处,怎样“化”?“化”就是变化、运化。“化”有个质的变化,由此及彼、由彼及此,它都有一个质的变化,一种改变。万事万物有万事万物的变化,人的心和肉身也无时无刻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外界环境因缘的转变而不断在变化。
“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所以人的这种生死“莫知其根”。我们为什么不生在富人家?为什么不生在比尔·盖茨家?如果那样就不用去受苦受累了。我们想活一百岁、一千岁,这也由不得自己。随方就圆当然是指万物,狮子是狮子的形象,老鼠是老鼠的形象,美女是美女的形象,丑八怪是丑八怪的形象,人的富、贵、寿、夭、是、非、穷、达,这些都是“方圆”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人的顺逆、美丑、寿夭、富贵贫贱、都属于“方圆”范畴,所以“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
大家想一想,命运的根源在哪里?没有根源。若你自己想去把握它,那是根本没有办法的。伟大人物如秦皇汉武拿它没有办法,拿破仑、希特勒拿它也没有办法,你要想驾驭一种局面,要想驾驭一种局势,谁都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怎么办?那就随它去吧!顺其自然!不要强去作为。
这两天有点热,你要让天不热,不可能。现在川东、重庆干旱得一塌糊涂,你要让天下雨,你把“坛城”做好,请些活佛、喇嘛、道士来祈雨。古代遇到这样的大旱,肯定要把那些国师请出来,登坛作法祈雨,祈下来了你就有所赏赐,祈不下来你就威风扫地。在唐代像张果老之类的神仙,被唐玄宗请到皇宫里,皇帝打个喷嚏,让你给他发点功治一下,天旱了让你祈雨。最后张果老居然走了,成了隐士,最后传说成神仙了。有的道士贪恋富贵不走,还当了驸马,皇帝把公主嫁给了他们。他们有没有本事?没有本事怎么能当驸马呢?皇帝病了,身体不好,让他们炼丹、发功给医好。有的时候,皇帝病了腰痛、脑袋痛,他们没有医好;天旱了,他们没有求到雨;洪灾来了,他们去作法不要下雨,但老天偏要下雨,那他们就可能要掉脑袋了。这些都是骗子,冒充神仙,大都预后不良。
“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天地是如此,我们不要奢谈自己把握了自然规律,要如何如何;或者认为自己把握了命运的规律,已是运作专家、操作大师了,这不行,不可能。但是,我们要明白,“物已死生方圆,莫知其根也”。在佛教里有更深一层的研讨,涉及的是“缘起”问题,“因缘”集聚的问题。话虽是这么说,但你能够把这些“因缘”调动起来吗?我们的确是缘起缘生,因缘集聚,方生方死,这样变化来去,肯定是有“因缘”的。自然科学讲的也是“因缘”,工程技术也讲“因缘”,但你能够把这些“因缘”指挥动吗?未必指挥得动,你就是当了菩萨也未必指挥得动。因为还有一个更高深的东西,一个我们不可知的东西,完全无法控制的东西在那里起作用。
第二部分 5。有些事情认不得真
西方人说是上帝,伊斯兰说是真主,他们该神通广大了吧!但上帝是在天堂里,不会料理人间这些喜剧、悲剧,最多在你临终的时候,念一下我主,忏悔一番,然后到天堂去吃糖果。所以人间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自己了。怎么了?并不是在这里说一下,在这里参禅悟道,你就能了的。但是道家潇洒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就是庄子的那句话“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也是道家高明之处。他不在这些分外事上操心,我的命是从老天爷那里来的,我没法干涉,我就把这一切交给老天爷,我就无为,我也不问其根由,我在这个问题上绝对“无为无著”。但是,我该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持一种清醒。不然,人的心一旦躁动起来,根本无法清醒,所以在禅宗里讲要死一番才行,不死,就不得活,“打得念头死,许汝法身活”。我们一定要把自己的“偷心”、“机心”、“嗔慢心”熄灭,熄灭了以后,心头就清凉。就像孔夫子见老子时,老子对他说:“你要澡雪精神,放下你的知识,你才能够真正聪明起来!”所以,“莫知其根也”这句话是很要命的。
“扁然而万物自古以固存”,“扁然”应该是遍然,哪一样事物没有秉承道的精神,没有道的气息呢?既然它存在,它就合理。“合理”两个字就打上了大道的烙印,而且是“自古以固存”。用现代科学的话说“能量不灭、物质不灭、能量守恒”,拿佛教的话说“业力不灭”,业力也守恒。无始以来这个东西就在,宇宙无始无终,本体宇宙不动,现象宇宙无穷无尽、变化无穷,这也是“自古以固存”。不论你怎么变,“肉烂了在锅里边”,自然万物无论怎么发展、变化、演化,都在天地之中固存不变。
“六合为巨,未离其内”,“六合”是指东、南、西、北、上、下,无穷的空间,仍是在大道的肚皮里装着,没有超越其外。“秋豪为小,待之成体”,“秋豪”就是秋天狐狸的毛尖尖,我们人眼看不到,要拿显微镜才能看到,但是,它也需要大道才能成体。即使是“秋豪”,它也比一个细胞大得多,比一个病毒大得多,那些微生物也是在大道之中成其体,还是有它的遗传基因,否则就没有那个特定的性,也就不能成为这个物。所以任何事物,不论大、不论小、不论远、不论近,一切一切都是被大道孕育而成的。
“天下莫不沈浮,终身不故”,所以天地万物都在大道之中运行,升降沉浮、变化无尽,但是终身都不会过时。为什么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从而焕然一新。什么叫“新”?新就是从旧的基础上把壳一变,拿道家学说来讲就是羽化、蜕变。蝉从幼虫长成蛹,从壳里出来一变,长出翅膀飞起来了,虽然是由虫变蝉,但其体仍然不变。生死也是这样的,我们死了,拿佛教的“六道轮回”来说,你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换一个“因缘”,换一个环境去了。哪怕在火葬场里烧成一把灰,灰还可以回田。现在灰不回田了,都在公墓里摆着。那你还有一个精神的东西到哪里去了呢?总有个去处,你不管到哪去,总有个去处,所以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阴阳四时运行,各得其序。惛然若亡而存”,“惛”就是糊里糊涂的。什么叫“糊里糊涂”?《道德经》里说:“恍兮惚兮,惚兮恍兮。”我们是不是糊里糊涂的?但是往往是这个“惚兮恍兮,恍兮惚兮”,恰恰“妙处”就从这里生出来了。“有”的东西往往生于“无”,光明的东西往往生于黑暗。这个“四时运行,各得其序”就不说了,关键是“惛然若亡而存”,实际上这是对大道的描述,大道确实是“惛然若亡而存”。你要说它“有”,它又好像“无”;你要说它“无”,它又好像“有”。
反过来,我们的心里边永远都是“若亡而存”,你把念头一调起来就有,你一开小差,这个念头就没有了。此时此刻在这里是有,一会儿就没有了,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你要“作意”,自己一想,好像又有了。我们料理一切事情,包括你内心的、外部的,它都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非有非无、似有似无的这么一个状态,我们一定要把这种感觉找到,找到这种感觉以后,我们对自己的自心,对自己精神的运行才有一个真实准确的把握。
我们日常中有些事情认不得真,有些事情又不得不认真。哪些事情不能认真?哪些事情又必须认真?不能认真的事就是我们脑袋里来来去去的景象,这些都是我们脑袋里的念头。今天心情好了就舒服,一会儿心情不好了就不舒服,做事情顺了就舒服,做事情不顺了就不舒服。这些都是来去的,它不可能永远在你心里边生根。
第二部分 6。有些事情不得不认真
但是能够产生这些喜怒哀乐的东西,你要认真;能够产生我们种种思想的东西,你就得认真。今天自己这个主意好得很,简直是“神来之笔”,这个“神来之笔”也靠不住。但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神来之笔”?有的时候,稀里糊涂的,自己就做傻事,脑袋就短路了。这个倒不要紧,关键是你为什么会短路?为什么会做傻事?要找这个“根由”啊!这个“根由”我们就要认真。能生的东西我们就要认真,所生的东西你千万不要认真。既然能生它就能灭,它是来来去去、周游不定的。不管是事事有序,还是万物有理,都是我们心里来来去去的东西。但是,关键是能够产生这个的根源在哪?佛教的话说叫“彻法源底”,道家里说“各复归其根”,要你“知根”,这个根又“不知”。这个“不知”后边还有的讲,这个“不知”就很了不起,我们不要以为“不知”就很惭愧。如果真正明白,这个“不知”的妙,就像我们